第五十五章：装不了了
煜珣匆匆忙忙赶到前厅，却见炊筱、石山荣等人全在。坐在椅子上的杜昊一张脸惨白瘆人，眼睛却依旧晶亮的四处乱转。
“诶呀殿下，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王大力一见煜珣来了，赶忙扶了扶主位的椅子。
煜珣点点头，却没有立即入座，转而看着杜昊，道：“小耗子，怎么伤的？严重吗？要不要让贝耀飞给你看看？”
“殿下，我不碍事。”杜昊挣扎想要起身，却因乏力跌回了椅子。
煜珣赶忙止住，急道：“行了，别那么多礼数。坐着。”他转身对贝耀飞道：“给他看看。”
贝耀飞点头，按住了杜昊脉门，半晌，道：“失血过多，劳累，无碍。吃过药调养几日就没事了。”
煜珣拍拍心口，笑道：“小耗子，你就吓我吧。回去把我给你们定的规矩抄一百遍。”
“啊？殿下，饶了我吧。”
“不行。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殿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行——！”
“我将功补过。”
煜珣摇头，“乖乖回去抄一百遍，明天，嗯……，考虑到你的伤，大后天给我吧。”
“殿下……”杜昊哭丧着脸，满眼祈求的看着煜珣，要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写字了……
王大力听的莫名其妙，问道：“殿下啊，啥……啥规矩啊？”
“杜昊，规矩呢？”
杜昊深吸一口气，道：“除了命，什么都不重要！”
煜珣点头，“就这规矩。”
“啊？这算哪门子规矩啊？”王大力挠挠大脑袋，不解的看看杜昊。
杜昊虽然被罚，但心里却甜得紧，“你啊，跟在殿下身边久了，就明白了。殿下这人，可惜命了。”
“怕死是人之常情，就你们这些整天刀尖上过日子的人，更该惜命，知道吗？！”
“是是，属下知错了。”
煜珣落座，正色道：“嗯，好了，赶紧说正事。杜昊，你讲吧。”
“是。”杜昊应了一声，理了理思路，道：“殿下认不认识一个叫孟霆允的孩子啊？”
“不认识。怎了？”
“那孩子和殿下长的很像，确切的说，非常像。”
“啊？”煜珣惊傻。
贝耀飞皱眉，突然冷冷道：“那孩子多大？”
“估计有十二、三了。”
贝耀飞暗中松了口气，继续喝茶。
煜珣眼睛转了转，瞪了一眼贝耀飞，“你干嘛这么问？天下长的像的多了去了。”
贝耀飞笑而不语，心道：「自己也真是多心，煜珣那么怕房事，怎么可能有私生子……」
“殿下，”杜昊见煜珣扭回脸看着他，便继续道：“这个孟霆允不是个一般的孩子。”
“哦？怎讲？”
“他在月军中任校尉一职，在月国朝堂官拜军工司参赞，同时，他还是花梦泽的恋人。”
“哈？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煜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炊筱也纳闷的皱皱眉，“天下竟有如此奇事，怎么不曾听说过呢？”
段飞鹏也应和道：“是啊，这么古怪，应该会有些流言蜚语之类的才对啊。”
煜珣毫无头绪的摇摇头，道：“后来呢？你不会因为他长得像我，就去抓他了吧？”
“不是，是他被明毅抓了。”
胡安一愣，道：“明毅？月国明家长子？”
“对，就是他。那天我跟大力一起攻弈梁，明毅带兵南逃，孟霆允本想再战，却被他强行带走了。”杜昊不好意思的笑笑，又道：“因为那孩子跟殿实在是像，所以我就追过去了。”
王大力一撇嘴，“好嘛，你不声不响一溜，害的俺担心了老半天，还以为你被人剁没了呢。”
“呵呵，大个子，别打岔。杜昊你追哪去了？白水城吗？”
“是。我一路跟着他到了白水城的明府，暗中监视。发现他把晕迷了的孟霆允押到了大牢。我本想去牢里看看，却突见明府管家在找身形高大的兵丁。我觉得古怪，就化了化装，混了进去。”
“身形高大？”煜珣看看杜昊，他只能算是高，一点也不大。
杜昊解释道：“胖人想扮瘦子难，瘦人要变装成五大三粗的汉子，挺容易的。也亏了我把自己加宽加厚了，不然就回不来了。”
“哦，那，后来呢？”
“他们把我们这些人带到了大牢，打算羞辱孟霆允。”
“什么？那只是个孩子！”煜珣一听这话，有些急眼了。
“不止这些。明毅把弈梁失守的责任全推给了孟霆允。我觉得孟霆允可能是被冤枉的。”
沙华突然插话问道：“孟霆允没辩解吗？”
杜昊想了想，皱眉道：“我进去的时候，他满身是伤，没有争辩什么。他那时……，哦，”他一拍脑袋，又道：“他好像要骂明毅，但只是‘啊啊’叫了两声，应该是被弄哑了。”
凌焰修柳眉倒竖，怒道：“对一个孩子竟敢下如此狠手，他也不怕遭报应！”
杜昊轻叹一声，“我本想杀了那些人，把他救出来。但是……，哎，属下无能。”
煜珣摇摇头，仔细想了想，又问：“你怎么逃出来的？”
“装死。他们把我扔到了一条山沟里，我趁着夜色逃了。”杜昊顿了一下，又道：“哦，那些兵也都死了。”
“啊？”煜珣一时没明白，确切的说，他根本不想明白。
“嗯，”杜昊苍白的脸微微泛红，不好意思道：“我把殿下赏我的那柄匕首掉山沟里了，所以天亮时我又折回去了。然后就发现那些兵的尸体被横七竖八的丢在沟里。估计是用完直接灭口了。”
煜珣心中压抑的有些喘不过气来，自从杜昊说有个叫孟霆允的人开始，他的心就一直剧烈的颤抖着，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几乎侵占了他的全部大脑，但表面上，他只能尽量保持事不关己。“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知道吗？”
“这……，我倒是撞见了。”
煜珣突然想捂住自己的耳朵，杜昊的表情让他实在不想听到答案。
“跪钉板游街示众。”
“什么？”煜珣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绪，一拳砸碎了杯子。
“明毅罗列了孟霆允的三大罪状，张贴四处，还宣布明日午时将他处死。白水城的百姓现在恨他入骨，都……”
“别说了！”煜珣再也压不住自己狂跳的心，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碎瓷片，狠命的攥了下去。
“煜珣，你干什么！放手！”贝耀飞见煜珣强压怒气无果，便泄愤般的折腾自己，心里一阵难受。迅速抢过被鲜血染红的几块碎瓷，照着煜珣额头猛弹，“要死啊！给我省点金疮药行不行！”
“贝贝。”煜珣红着一双眼睛，求救一般望着他。
“再怎么伤天害理，那也是他们月国的事情，与你无关！听明白了吗？”
“啊，与我无关。”煜珣慢慢喘了几口气，却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栽在了贝耀飞怀里。
贝耀飞忙抱着煜珣替他顺气，半晌，煜珣推开贝耀飞，展颜一笑，“算了，我们又不是没救。只是没成功而已。等我们打下白水，捉了明毅为他出出气就是。”
“那，殿下，咱们什么时候打白水啊？”王大力也被气的不善，他现在十分想带着弟兄们平了白水城，逮住那个明毅，好好揍一顿。
“三天后。”
“啥？那孩子明天就要被处死了，不救了？”
“我答应过众将士，收复失地后放假三天，岂能食言？”
“可，可是……”王大力也想到自己手下有好些个兄弟请假，现在打过去，无疑会乱了军心。
石山荣看着煜珣，犹豫了半天，终道：“殿下，我觉得孟霆允可能不是个孩子。他应该只是长得比较小而已。”
煜珣面无表情的看着石山荣，有那么一瞬，他非常想跳过去，塞住那张突然点开迷雾的嘴。
石山荣又道：“如果他只是长得像个孩子，而实际上已是一个成年人，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解释得通了。”
煜珣麻木抛弃的怒火再次复燃，他不顾形象的咆哮道：“你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
屋中的众人一愣，与煜珣相处多日，从未见他吼过人，今日的他，出奇的反常……
贝耀飞扶住煜珣不停颤抖的肩膀，也不管是否是大庭广众，直接将人拦在了怀里。
靠着那个熟悉的胸膛，煜珣终于舍弃了所有的伪装，凄苦的看着石山荣，哽咽道：“你想说什么？说那个人不姓孟对不对？”
石山荣看着煜珣哀怨的样子，有些不忍，但耿直的他怎么着也想把事情弄清楚，便道：“末将只是觉得，这个人既然跟殿下很像，那么就是跟蔡将军很像。而且那人又叫‘霆允’。这么巧合的事情，恐怕会有内情。”
“你想怎么办？你能救他吗？救他，无疑要动用大军。且不说我洪煜珣出尔反尔，信誉扫地，单单是士兵怨声载道的出兵状态，”他苦笑着摇摇头，继续道：“为了一个月国的将军，一个攻打过我大宏的罪人，你让我怎么向士兵们解释？就算是解释通了，军心能服吗？试问石将军，这样一支队伍，有几成把握能攻下白水城？”
“这，末将的确思虑不周，只是这个人跟殿下……，”石山荣知道有些事情不好挑明，便道：“殿下，这个人不救，你会后悔的。”
“石将军，我那时候小，什么事情都记不清，但不代表我不记得！按辈分，我该叫您一声石叔叔。”
“殿下使不得，末将不敢当。”石山荣一惊，忙抱拳施礼。
“石叔叔，我求你别说了，这事情，我自己解决，求你别再说了……”
看着突然泪如雨下、悲戚欲绝的煜珣，在场的所有人在一瞬间呆住了……
贝耀飞迅速把人转了过来，紧紧圈在了怀里。
找到一个温暖的依靠，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地，煜珣彻底装不下去了，放声大哭……
第五十六章：蔡家遗孤
贝耀飞揽着煜珣因恸哭而不停抖动的身体，轻轻拍着人儿的背。渐渐的，煜珣止住了哭泣，过了好一会儿，他胡乱的在贝耀飞胸前蹭了蹭，吸吸鼻子，抬起了头。
看看自己被弄得一片狼藉的衣襟，贝耀飞轻叹一声，接过贺拨蒙递上来的帕子，仔细的给怀里的人儿擦了起来，“办法还是有的，别急，慢慢想。实在想不出来，我去把人给你劫回来。”
煜珣眨眨哭得好像兔子的大眼睛，红着脸撅着嘴嘀咕道：“都是你，你要不在，我才不会丢这么大人呢。”
贝耀飞皱眉，冲那人脑门弹了一指，“狗咬吕洞宾。”
“哼。”
炊筱不悦的看着甚是亲密的两人，冷冷道：“小珣，你是要登基为王的人，有些事情，适可而止。”
煜珣倏地惊醒，看看阴沉着脸的哥哥和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众将，不好意思的笑笑，离开了让他安心的怀抱。
石山荣再次抱拳施礼，“殿下，末将和第七军全体将士愿随殿下前去救人。”
王大力一看，挠挠大脑袋，也道：“殿下，那些个请假的兄弟俺不晓得，但是现在在的，肯定愿意陪你去救人，明毅那小子太他娘的不是人了。”
夏德海被煜珣突然狂躁不安的情绪闹得眼眉直跳，又见几个人吵吵着要去救一个月国人，不禁插话：“你们这话什么意思？那个孟霆允和蔡廷运有关？就算有关系，他现在是月国的将，那些事情也是月国的家事儿，与我们何干？！”
王大力从刚才就没明白石山荣和煜珣的话，见夏德海如此说，不禁咂咂嘴，“蔡廷运是谁啊？蔡廷运、孟霆允，这俩名儿挺像哈。”
煜珣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办。他早已心急如焚，想跑去白水城救人，但是，这一大摊子烂事，他得给众人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啊。
石山荣道：“蔡廷运蔡将军，是殿下的舅舅，我第七军的主帅。”
“哦，原来殿下的舅舅是个将军啊，怪不得殿下有那么多点子。欸，不对啊，第七军的主帅不是你吗？”王大力越来越乱乎了。
煜珣点头道：“舅舅在我八岁的时候战死了，第七军便交到了石将军手上。”
“哦……”王大力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事，慌窘的低下了头。
炊筱突然道：“那个孟霆允跟你什么关系。”
煜珣慌乱的看看炊筱，他知道，自己要想带兵救人，就必须有炊筱的同意。
“他只是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名字跟蔡将军很像，但是他姓孟，蔡家的人应该不会干出改姓不改名的事情吧？”
煜珣犹豫了一下，终道：“我外祖母姓孟，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可能是我小舅舅。”
炊筱虽然猜到此人或许跟煜珣有关，却没想会如此紧密，“十年前父皇下令灭了蔡家九族，怎会还有人活着？而且那个人也有可能是个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的小孩儿啊。”
煜珣看着炊筱冰冷的脸，委屈的咬咬唇，低下了头，“我不知道，我只恍惚记得蔡家还有一个人。”
段飞鹏也是经过当年之事的人，不禁皱眉道：“末将记得蔡家只有蔡廷运和蔡皇后两个子嗣，那人怎么会是殿下的小舅舅呢？应该只是凑巧吧。”
煜珣突觉事情被自己弄复杂了，这事儿一开始就该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样他就不用顾及这么多，直接以江暖竹的身份跑去白水救人就行了。
贝耀飞看着煜珣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一阵闹心，“丹阳蔡家十五年前被灭门，除了年仅十二岁的小公子、人称丹阳雪灵子的蔡霆允失踪外，其他一百三十二口全部被杀。此事只有远在京城的长子蔡廷运，和嫁入皇家为后的蔡婷云幸免遇难。”
“什么？”众人均是一惊。
贝耀飞又道：“皇帝诛杀蔡家九族，是指太后。所以那个人，很可能是煜珣失踪多年的亲人。”
煜珣惊诧的看着贝耀飞，那些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他居然知道。
“蔡家对我草荷堂有恩，他们的死，草荷堂一直在查。只是我师父觉得事情跟我辈人无关，就没跟我说过。”
煜珣感激的点点头，“谢谢。”
凌焰修惊讶的看着煜珣，喃喃道：“你是蔡叔叔的外甥？”
煜珣点点头，轻叹一声，恢复了平静，“此事就不劳烦众位了，本王自有办法解决。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本王先行一步。”
“殿下且慢，”石山荣一步拦住了煜珣，诚恳道：“殿下莫非已有良策？能否让末将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