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帝(一)——碧藤萦溪
碧藤萦溪  发于:2015年04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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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贝贝怒了……

“洪煜珣,你给我老实点!”

按柔双臂的手突然加大了力气,煜珣被疼的闷哼一声,却没醒,更没有乖乖听话。他晃晃肩膀,调整了个姿势,继续睡,还不知死活的在贝耀飞怀里又蹭了蹭……

“洪煜珣,你莫不是属猫的?!”贝耀飞懊恼的低吼一声,甩手把睡得死人一样的伤号扔在了床上,快步走到桌旁寻找可以降火的凉茶。

“嗷,贝耀飞,你轻点!”江天一进门就看见他粗暴的把煜珣扔到了床上,吓了一跳,直接把手里端的点心撇了出去。匆忙赶到床边,轻轻把人放好,仔细一看,煜珣依旧安稳的睡着,他不禁心里感叹贝耀飞的医术之精湛。

“殿下属虎。”

“属虎?他二十了?”

“嗯。怎么,不像?”

贝耀飞颔首,随后又喝了一大杯凉茶,觉得不解气,便道:“你看着他吧,我出去凉快会儿。”

“啊?这几天倒春寒,你居然热?我还怕太冷冻到殿下呢。”

贝耀飞没理他,径直出了房间,飞身上房。

坐在煜珣寝宫的屋顶,袭面的冷风让一颗狂躁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十五年前,自己一怒之下杀了残害自己一村乡里的人,血洗了整个白族暗部,在逃离那个可怕的地方之后,却差点被饿死。幸好堂主救了自己,再次给了自己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窝。

十五年,自己从一个狠戾不知命为何物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治病救人的医者。十五年的平静生活,掩饰了曾经外显的利爪獠牙,也让自己乖戾的脾气渐渐柔和。现在的自己,无害、亦无求。平淡之中享受着长辈们所给予的关怀、爱人所给予的温暖、朋友所给予的义气。曾经不止一次想过,等找到双姨,小修一家团聚了,自己就托人提亲,和小修完婚。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从遇见那个银发的少年,一切就都变了,原本无欲无求的自己被渐渐蚕食,一点点被那个身影的一颦一笑掏空了,然后就怎么填也填不满了。纵使是曾经的朋友,抑或是小修,都不能让那颗莫名开始悸动的心平静下来……

为了这个刚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自己竟然动用了家族中的秘术傀儡夺魂,一旦被发现,自己恐怕会再次陷入被追杀的宿命,但是,就是忍不住用了。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自己肯定还会选择这种效率最高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已经太久没有泛出想杀掉所有人的冲动了,心,太久没有这痛了,似乎连呼吸都要被迫停止了,只想杀了所有伤害他的人,只想一直抱着他,替他把身上的伤医好。第一次恨自己无能,就连没能解救姐姐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怨,明明学了十五年的医,却不能让他好起来。眼看明天就要出征,他这个样子,怎么放心的下?宫里的药草的确是最好的,只是无奈那个人的身体……

“贝耀飞!你快点给爷出来!出事了!”

江天一一嗓子震得贝耀飞猛然刹住了如蒿草般乱舞的思绪,纵身跃下。

“怎么了?”边问着,他边疾步奔入寝宫。

“殿下的样子有些奇怪,但看脉象没什么。”

贝耀飞迅速搭上煜珣手腕,脉象平和,的确不似有事,但他急喘的气息,和痛苦挣扎的表情却暗示了主人的此刻难言的苦。

一滴清泪划过,煜珣张嘴呼喊着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手胡乱的抓扯着,身下被褥早已被揉成一朵朵破败的绢花,不甘的绽放出诡异的美……

第三十四章:藏兵之令

贝耀飞愣怔的看着痛苦挣扎的煜珣,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寻思:「莫不是被噩梦魇住了?不能吧?我用了那么多‘沉梦’,就怕他因为伤口太疼无法入睡。这两天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了?」

坐在床边,贝耀飞伸手想抚平煜珣紧皱的眉宇,没成想,指尖刚一碰触到那微汗的额头,煜珣竟“嘭”的一把抓住了他。紧紧攥着他四指的一只手,骨节凸起泛着清白,像是溺水之人竭力抠住一块浮木,死命的揽至心口,这才顺了呼吸,松了眉宇。

梦中黑漆漆骇人的棺椁默然消失,温雅浅笑的白衣男子再次牵住了孩子稚嫩的手,缓缓走向一方晴空……

“煜珣,醒醒?”贝耀飞试探的叫了一声,见煜珣睫羽微抖,他俯身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那张没有血色的脸,“醒醒。”

煜珣抿了抿嘴,一歪头,不理吵他的人,继续睡……

贝耀飞暗中又算了算,从那天把煜珣救回来,已经过了两天,一共给他吃了七粒沉梦,按药效来说,的确是该醒了……

轻叹一声,贝耀飞俯身在煜珣耳边轻声道:“煜珣,该出征了。”

这句话果然效力非凡,煜珣困恼的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醒了就别睡了。你家小刺头在这里等你两天了。”贝耀飞说着往煜珣嘴里塞了一粒药。

“贝耀飞,你说谁刺头呢?”江天一气鼓鼓的瞪着一脸悠哉的玄衣人,不忿撇了撇嘴。

“嘿嘿,好热闹。”

“殿下,刚刚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嗯,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煜珣撑着身子打算坐起来,无奈双臂不但一点力气也用不出,而且钝痛得仿佛刚刚被拧断过。

“小心。”贝耀飞见状忙栖身上前,将人抱在了怀里。

再次趴在那个温暖结实,带着熟悉的淡淡药草香气的胸膛上,煜珣有些迷茫,心说莫不是自己一直被他抱着?

“你睡了两天了,明天出征。谢锡铭也来了,让他们都进来?”

煜珣看看屋子,确定自己身在储宫,又打眼儿看看站在一边的江天一,还有俨然成为这里主事儿的贝耀飞,摇了摇脑袋,“蕊儿他们呢?”

江天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把她哄出去了!”

“啊?为何?”

“都是他们干的好事,不然事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殿下更不会受伤。”

“他们也有他们的苦衷。小天,莫要欺负人。”煜珣皱皱眉,又道:“先让铭进来。”

“欸。”江天一说着便蹿了出去。

贝耀飞将软枕放好,把煜珣浮搁在上面,又找来纱衣给他盖上,细心得仿佛在摆弄一颗易碎的蛇眼萤石。煜珣原本以为背上的伤会很痛,但侧靠在软枕上,只觉得皮肉有些发紧,并没有难忍的痛。他暗中一笑,知道是贝耀飞帮忙处理的,心里不觉一甜。

不一会儿,谢锡铭就匆匆赶来,进门他二话没说跪倒就磕头。把煜珣弄得一愣,眨眨眼睛,没明白怎么回事。

“小螃蟹,你今儿吃什么了?”

谢锡铭也愣了,抬头看着诧异的煜珣,“回殿下,我今天吃的阳春面。”

“哦,没吃错什么啊。”满意的看到谢锡铭无语的抽动嘴角,煜珣贼贼的一笑,“快起来吧,进屋就拜,成心闹别扭啊。”

“臣,有罪!”说罢,他又一个头磕在地上。

幽幽叹了口气,煜珣道:“恕你无罪就是了。快起来吧。”

“臣若是早些站出来,殿下就……”

“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死在金殿上了。”煜珣说着,苦笑着摇摇头,“你已经尽力了。我哥没为难你吧?”

江天一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上前一步和谢锡铭跪在了一起,磕了个头,“殿下别怪我嘴直。说到底,我们都是您的人,是看着您的面子才给翼王办事的。这次,的确怪铭,”说着,他狠狠瞪了一眼身边人,“翼王不让你动,你就真瞎了!殿下都被伤成什么样子了!”

谢锡铭紧抿薄唇,再次俯身叩首。

“得了得了,我不是没怎么样嘛。小天也是,都快起来,别让我总低着头,不舒服。”煜珣转脸看看冷然观望的贝耀飞,不要意思的笑笑,“贝耀飞,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些吃的?”

贝耀飞一挑眉,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煜珣无奈的望着消失的身影,心里空牢牢的烦。不是有意避开他,只是不想他牵扯其中……

贝耀飞离开储宫,一旋身,回到了煜珣寝室的窗旁,隐在房檐之下,窥探着屋中的所有……

“小螃蟹,父皇给了你多少钱粮兵马?”

谢锡铭垂手站在床前道:“皇上一共给了一百万两银子和五十万石粮食,外加兵丁十万人。”

江天一调皮的一乐,道:“殿下,你都不知道,现在朝野上下都传遍了,说你心系黎民、仗义执言,以前的懦弱,都只是谦逊豁达的心性所致。还说有人说,你心怀天下之福,志在万民之安,大智若愚,将来必将成为千古一帝!”

“得了,听他们吹吧。”

“殿下,小天也是这么觉得的。殿下将来,一定……”

“打住。先说正事。”煜珣本想抬手叫停,无奈双臂根本不听使唤。

谢锡铭上前一步,道:“殿下,我从皇上给你的五十万人中挑出了十万,多为老幼兵士,而且大部分是家在江北的。我想这样的话……”

“办的漂亮!”煜珣两眼开始放光,瞟了一下一边的江天一,又道:“小螃蟹,要我怎么赏你?”

“这是臣分内之事,岂敢邀功。”

“分内之事也得有眼力看得出来,有能力办的圆满啊。这样吧,我赏你一个随侍。你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儿就让他去。”

煜珣冲江天一眨眨眼睛,江天一却一脸为难,“殿下,我想和您出征。”

“我身边有四十万人陪着,你还不放心?”

“怎么放心啊。刀剑不长眼,万一……”

“我让蒙跟我去。你陪小螃蟹一起去江北。”煜珣弯起嘴角,坏坏的一笑,“你也说了,刀剑不长眼,江北那边正乱,万一有人劫粮劫钱,外加劫色,他一个人,你放心?”

江天一被这话炸的眼眉直跳,脸都白了。

谢锡铭安抚的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对煜珣道:“殿下,还是让小天跟着你吧。贺拨蒙到底是哪边的我们还不是很确定。”

“用人不疑。这次的事情他们多少有些责任,此次出兵,定会奋力护我周全的。”煜珣低头想了想,又道:“小螃蟹,你把这十万人带过去,除了救灾外,还要给我办件事。”

“殿下请讲。”

“这十万人,去的时候是十万,回来时,是八万。理由你自己找,人,化整为零,融到百姓里,藏好。你必须保证,这两万人没有我的亲令,绝不会挪动分毫。做得到吗?”

煜珣冷峻的话语中透出一丝决然,让谢锡铭深感重任在身,他肃然躬身施礼,“臣定不负殿下所托。”

“难为你了。”

“不敢。只是殿下……”

“嗯?”

“臣能否询问,您何时会用这批人马?”

煜珣茫然摇头,“不知道,也许一辈子也用不上。所以要他们融到百姓里去。”

谢锡铭一愣,他以为煜珣是为夺位做准备,却没想是这个回答。

煜珣也看出他的困惑,苦笑一声,又道:“你想多了。弑父杀兄、谋朝篡位的事情,我洪煜珣做不出。这皇位我父皇给我,我就接着,不给,我也不强求。这两万人,是为别的事情准备的。”

江天一疑惑不解的看看煜珣,又看看同样茫然不解的谢锡铭,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啊?”

“这件事情我也不确定会不会发生。哎,这么说吧,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失踪了,或者莫名其妙被昭告天下,猝死。你们就用这拨人沿着灞水,往高处寻我。不一定能找到,但你们若念及咱们君臣一场的情谊,就寻个三五年的,我会等你们。”

看着两个人呆傻错愕的瞪着自己,煜珣心里不免有些泛酸,“也不一定会发生,我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你们也别多问了。我也不清楚。”有些赌气的别过头,煜珣不再说话。

“殿下放心,如果真出此不幸,臣穷尽一生也要找到殿下。”

“殿下,羽杀楼也不是吃素的,绝对会找到你的!”

煜珣笑而不语,他知道自己也许在杞人忧天,但,文殊阁里的那些被封印的契约、文书让他不得不担心。

“殿下,明日出征,还有什么臣能为您做的?”

“没什么。江北百姓就拜托你二人了。”

“是。”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江天一开门,见是贺拨蕊领着一个膀大腰圆的武将站在门口。

“臣,葛笏生求见太子殿下。”

如钟的声音震得江天一一跳,心道:「这人就是殿下在军中的第一虎将啊,的确够虎的。」

身高将近一丈的葛笏生好似一尊门神戳在江天一身前,忠厚朴实的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中透漏着武将的威严,络腮胡子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一身戎装,风尘仆仆。

“葛将军,殿下招你进来。”谢锡铭领了煜珣的命令,赶紧走了过来。

“谢……,谢?”

“在下谢锡铭。葛将军,请。”

“啪!”一声爆响,吓了谢锡铭和江天一一跳,江天一本能的挡在了谢锡铭身前,警惕的看着人高马大的某位大将军。

只见葛笏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在一起的手掌不好意思的搓了搓,一张红脸竟有些羞涩,“不好意哈,吓着你们了。我,我想起来了。你是小螃蟹,你是小天……”

谢锡铭拉开一脸无语相儿的江天一,笑道:“正是我们。葛将军,进屋再说吧?”

“哈哈,好,好!”葛笏生跨大步进了屋子,立时开始吵吵,“殿下,笏生来看你了!”

煜珣靠在软枕上,心里说不出的亲切。自打七年前从陆贵妃手中救下这个老实巴交的人,自己就没少受他照顾。虽然他后来去了禁军,但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来看自己,像个大哥哥一样,陪自己玩,给自己带好吃的。直到近几年,大家都为乱七八糟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才渐渐疏离了。

葛笏生看着床上脸色残白,但笑容依旧和煦的人,只觉心被狠狠的揪了一把,“殿下,我都听说了,你好些了吗?伤还疼吗?”

“嗯,没大事了。你怎么过来了?”

“是翼王殿下让我来的。”

江天一翻了个白眼,咂咂嘴,“呦,还真没看出来,葛将军竟如此识时务,这么快就换主子了啊?”

葛笏生虎眉紧皱,有些不悦的看看江天一,“你什么意思?”

“他让你来你才来啊?”狠狠瞪了一眼有些语塞的葛笏生,江天一又道:“他让你来干嘛?我警告你,如果翼王再敢害殿下,我可不管什么将军王爷,照样一剑捅死!”

“小天,言过了!退下。”煜珣看着突然眯起双眼,目露凶光的江天一,觉得有些好笑,“小天,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护崽儿的老母鸡……”

“殿下!”江天一有些羞恼的抬手给了谢锡铭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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