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也不需要你一直呆在身边啊……”离竹湮无奈的说道。

“我说过的，离大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如果要赶我走，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可是为什么啊……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我的附属品一样失去自由。我知道你一直很感激我，但是这并不表示你就有愧于我需要用一辈子来补偿——”离竹湮有些不解。

“不是愧疚，也不是为了报恩。而是因为，我喜欢离大人。”离白睁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说道。

第31章：苍白之界

“你怎么也说这话……”离竹湮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也？”离白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啊，不是。只是觉得……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离竹湮连忙纠正道。

“可是我就是喜欢离大人啊，我想要一直陪在离大人身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句话你说过无数次了，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离竹湮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离大人还是不懂我的意思啊！”离白有些激动，“我想和离大人一起生活，就像我的父母在一起生活那样！”

“你跟你父母在一起呆了多久啊就想像他们那样……”离竹湮刚说完就发觉说错了话，对面的离白眼里俨然有了些泪光，“我是说——”

“正因为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久，之后即一直颠沛流离，所以我才想能够一直和离大人在一起！”

“你知道你父母他们在一起是怎么样的吗。”离竹湮开玩笑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离白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所以我才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啊……”

“啊哈？”离竹湮楞了一下，“你在想什么啊……我的意思是说，你知道你父母是怎么认识，怎么相处，怎么在一起生活的吗。”

“这个……不记得了……”离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所以说吗，你还小，许多东西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了啊。”离竹湮装作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道。

“我哪里小了啊，都快十八了，离大人十八的时候都已经来皇宫里面帮忙管理朝政了！”

“你们怎么都这样啊……我看起来就这么——”离竹湮无奈的说道。

“这么什么？”离白充满了好奇的问道。

“那个……没什么了……”离竹湮有些尴尬。

“算了。离大人所说的我们，指的是皇帝吗？”离白眼睑垂了下来，有些失落的说道。

“嗯？是他没错了，不过——”离竹湮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还是不小心说出来了。

“说起来，我真的很羡慕他呢。”离白低声说道。

“他是皇帝，那个位置，自然全天下的人都羡慕了，不过他也有许多自己的苦衷，所以……”离白口中的这个“他”听起来很别扭，离竹湮不想多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离白摇了摇头，“我是说，如果是他的话，和离大人在一起的话，许多方面就不一样了吧。”

“他和你本来就不是一样的啊……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两个毕竟身份有别，所以我怎么可能用相同的方式对待了啊……”

“如果是他的话，不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离大人都会很认真的去听，去对待的吧？”

“如果是你的话我也会——”

“离大人如果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担忧，有什么打算，也都会和他去讨论的吧？”

“他是皇帝，我不和他说和谁说啊——”

“我在离大人手下干了那么久，所有的决定，基本上都是离大人做出的，我们只是负责去执行——虽然这并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离大人却越来越多的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而去和他讨论起来了。”

“我曾经那么专政吗？”离竹湮有些哑然失笑，“但是当时我是你们的——好吧，上级，所以你们听我的也没什么问题啊，现在皇帝是我的上级，所以我自然也应该听他的啊……”

“可是我也在皇宫里呆了这么久了啊！之前离大人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也在帮着处理离大人分内的工作啊！我也一直在认真的学习，在锻炼自己的能力啊！我只是希望能有那么一次，离大人在处理政务的时候，会不经意的问到我，问我觉得某件事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好，可是……”离白有些泣不成声。

“你竟然有这个想法？”离竹湮柔声说道。

“可是离大人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到过一句相关的话题！”

“对。”离竹湮平静的说道。

“什么？”离白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

“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到过政事，我以后也不会提及。”

“为什么——”

“因为你和他不一样。放弃吧，这个想法。谢谢你在我昏迷的那一段时间里帮了陛下不少的忙，但从今以后，不要再试图插手这些事情了。如果你有意仕途，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在其它地方谋个县令之类的官职，但朝中的政事，你还是永远也不要染指比较好。”离竹湮严肃的说道。

“就因为我和他不一样？因为我出生卑贱，而他是什么天子？我并不是想达到他的地位，我只是想能够帮离大人分担一些事务，但就因为我的父亲是个贫民，所以这个机会都要被剥夺？哦对了，离大人的父亲曾经也是丞相吧，所以离大人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东西？所以离大人和皇帝是一个层次的人，而我，只不过是离大人出于同情收留的一个可怜的草民罢了？”

离竹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除了最后一句之外，前面的都没什么问题。我一直把小白当做亲人对待，仅仅是——”

“朝中这么多大臣，有许多也是从平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啊！他们不也和离大人一起每天在讨论着朝政吗！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看来我不说理由你是不会罢休的了？”离竹湮叹了口气。

“对！”离白热忱的看着面前的人。

“因为我觉得你还小，不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来处理这些事情。即便是我，二十岁的时候登上皇位，也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如何处理的。”

“可是皇帝比我还小一点啊！为什么陛下就觉得他有能力——”

“因为他是皇帝！他不一定有能力，但他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不管他说的是对的还是错的，我们都不得不去服从！而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谏言让他改正那些错的想法！你以为我现在很自在吗！你以为这条路很轻松吗！所以我才不想让你进来，我只希望你能够像个普通人那样，能够自由快乐的生活，就足够了。至于什么帮我分担事务，这些压力，还是留给我自己吧。”

“离大人，不希望我像他那样？可是他不是很出色吗——”

“对，陛下作为一个皇帝，也算是一代明君，我确实很欣赏也很喜欢他，但这不代表我希望你也变成他那样。相反的，一个正直，善良，甚至有些害羞的小白，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所以，我想要保护你——现在这个样子。”

离竹湮差点又一次的说漏了嘴，幸好在最后加上了半句。看起来离白对这个理由倒是挺受用，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如果在我和小白之间选一个……”看着离白远去的背影，苏苍洵的这句话不断地在离竹湮的脑海中重复。离竹湮拼命的摇了摇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一定不会，我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离竹湮对自己说道。

说起来，离白和苏苍洵，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万人之上，饱受敬仰，离竹湮也不得不在他面前放低姿态；一个是平民之子，只是因为跟着离竹湮命运才有了些转折，否则或许有一天饿死在路边也不会有人在意。然而就是这两个人，却又有那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不仅仅是在岁数上，也体现在对离竹湮的依赖之上，包括许多习惯，举止，都很是类似。如果将他们两个人的位置换一下，或许性格上的差距都会消失也不一定呢。但离竹湮不想让这件事发生——既不想让纯粹的白染上颜色，不想让离白为了那些他本不必要担心的东西而变得忧虑，也不想让天空的苍变淡，不想让苏苍洵为了一些小事而变得浅薄。正如黎明时刻的天空，一抹鱼肚白让人欣喜，但整片天空确实以苍色为主调——那才是更为广阔而包容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如果要在两者直接选一个的话，必然会选择一片苍色的天空——当然，同时存在自然是更好。而这两者之间的界限，那么的分明，最好，永远也不要越界。

至于自己以后的打算呢？离竹湮倒是真的没有考虑过。目前来看，即便是等到苏苍洵二十岁，名正言顺同时也根基稳固的坐在王位上之后，自己也不会有机会离开——当然了，离竹湮也不想离开这里，不论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苏苍洵。但再在此之后呢？等自己老了，到了该衣锦还乡的时候呢？究竟是带着离白一起回到老家，还是留在皇城，陪着苏苍洵？这两个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人，到时候，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吧？呵呵，但这两个人估计也很难在一起好好相处，真是令人头疼呢……

第32章：再回影

“为了把这些东西搞清楚，我得再过去一趟——不行，陛下不能再跟我胡闹了，之前是春节，刚好朝中都在休息，现在大家都已经回来正常的上早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必须得呆在皇宫里。”又一天早朝之后，离竹湮对苏苍洵说道，同时直接打断了他想要跟着一起的请求。

“可是如果真的要搞明白的话，岂不是得深入敌营，那样的话，以丞相的身手，岂不是太危险了。”苏苍洵担心的说道。

“我可不打算以敌人的身份过去。”

“上次你去见欧阳青的时候也是这么打算的，结果不还是——”苏苍洵没好气的说道。

“不还是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吗？”离竹湮笑眯眯的说道。

“但要再那样来一次，谁能保证还能再一次侥幸脱险？”

“好啦好啦，不是还有石将军在那边吗，如果我要过去商量和谈的话，他肯定是会和我一起的。石将军的身手，难道陛下还不放心？”

“总觉得……”苏苍洵咬了咬嘴唇，“要不你把离白也带上吧。”

“哦？陛下真的有这个想法？”离竹湮有些吃惊的扬了扬眉毛。

“我只是觉得——丞相和离白毕竟以前就认识，所以在一起的话，也方面照顾丞相。”苏苍洵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能这么想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不过——还是让他留在这里吧，比起我，欧阳凌更需要他的照顾呢。”离竹湮扎了眨眼睛。

“唔，难道丞相还是在想着——”

“那样，难道不好吗？如果真的能撮合他们两个，可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呢。”离竹湮微笑着说道。至少那样的话，陛下也就不会再把他当成敌人了吧。

自从离竹湮他们走了之后，北疆那一块也发生了不少事情。战争胜利之后，各种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正式的谈判，不用离竹湮说，石白影也知道要协商安排——毕竟从离竹湮的行为中，他也看出来了这件事非同小可，着手调查了起来。

“石将军别来无恙？”又一次，营帐的门口，离竹湮走下了马车，笑着打起了招呼。

看到离竹湮的到来，石白影微微的有些惊愕。“还以为那一别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丞相了，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竟然又见面了。这次丞相过来，又是带着什么名头？”

“这次没有名头，只是私人的过来罢了。”离竹湮讪讪的笑了笑。

“私人的？难道是专门来见我的？”石白影开玩笑道。

“将军要这么理解也无妨——”

“切，我才不信呢，丞相何曾考虑过私事一说？”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离竹湮有些无奈。

“就当是夸你好了。天气乍暖，外面还有些寒意，还是进来细说吧。”

“丞相上次在敌人中见到欧阳将军了？”听了离竹湮简短的介绍，石白影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绝对是他没错了，以我和他这么多年来的交情，还不至于认错人。”离竹湮点了点头。

“所以丞相想要去敌营打探一番？我是说，虽然我们确实在下个月月初协定了在那边举行和谈，但如果丞相是想搜集这方面的信息，恐怕不会被欢迎吧。”

“所以就得靠将军的帮忙了啊！”离竹湮扬了扬眉毛。

“我们只是去和谈的，又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去签订绥靖条约的，你让我怎么帮忙——”

“那可就是将军要考虑的问题了。我先进房间休息了，路上这么久也实在是累人，对了，那只小狐狸还在吗？”

“还在那，我本来想把窝挪走，不过看起来它不大乐意，所以也就干脆让他呆在你那个房间里，每天给它送点吃喝了。但是——丞相肯定是有自己的计划，不会真的打算让我来考虑怎么去打探的问题吧，喂，丞相！”

离竹湮自顾自的往房间走，全然不顾身后大喊大叫的石白影。小狐狸看到有人进了房间，瞬间躲到了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离竹湮伸出了手，让它慢慢的爬上了手臂，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小狐狸柔顺的皮毛。

“平时我们来送吃的它都爱理不理的，没想到对丞相竟然这么服服帖帖。”石白影有些不满的说道。

离竹湮没有说话，只是伸开了手掌，让小狐狸趴在了上面。然而小狐狸突然仿佛受了惊，一口咬住了离竹湮的手指，离竹湮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一丝血迹从伤口渗了出来，一动也没动。

“还以为是跟你关系好呢，没想到是故意接近找机会咬上一口罢了。”石白影摇了摇头，戏谑的说道。

离竹湮蹲了下来，让紧张的小狐狸重新溜回了窝里，小狐狸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配上满身纯白的毛发，分外鲜明。“它只是觉得我可能会伤害它，所以不得不先发制人罢了。不过，在它咬我之前，在你看来，我们两个的关系不也确实不错吗。”离竹湮淡淡的说道。

石白影愣了一会，没有理解离竹湮的意思，“丞相又在说什么咬文嚼字的东西，真是麻烦。不过看起来我们两个关系也不错，要不要我也来咬丞相一口？”

“晚上再说吧，我现在累了，想睡觉。”离竹湮答道，随即脱下了外衣，躺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