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武？这两个人脑子里装的都是石头吗！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到底怎么一回事！”

“好像是肯恩故意撞倒了凌霄大人，至于详情我也没听清、呃……”作为一名十分爱好凑热闹的人士，这位热心的围观群众原本绘声绘色，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一旁同样围观的某位巨狼族战士，大力捏了下厚实的屁股肉，就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说刚才吉吉的脸色是难看，那么现在，简直可以说冷肃得能冻出冰渣了。视线转向边上的凌霄时，冻成冰山的脸庞上更是直接风雪大作，“凌霄你的手怎么回事？”

“我——”抬头刚想回答没事，凌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左手完全没有知觉了。确切的说，是整条左手臂连着刚才被撞到的肩膀部分，都麻麻地动不了了。

低头闭上嘴，凌霄不说话了。

这一刻他真的开不了那个口，对先知吉吉说，自己因为被撞了一下，结果就成了目前这副狼狈的模样。

“你跟我来。”

叹了一声，即便凌霄不愿意多说，但从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前后一联系，也马上把整件事了解了七八分的先知吉吉，拉起他没事的右手臂就要离开。但见凌霄还在朝谷底与肯恩争斗的罗勒不停回望时，巨狼族的先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连肯恩都应付不了，他也不配做我吉吉的弟子！手都被撞成这样了，还不顾好你自己，跟我来！”

口气虽恶狠狠的，吉吉的动作却十分当心，几乎是半拉半搀扶着凌霄，把脚步有些踉跄的他，带到了一处刚刚搭建完毕、四处都有些漏风的简陋三角形帐篷内。

“坐。”指了指地面铺设的厚厚兽皮毯，看见凌霄乖乖地依言坐下，吉吉才满意地弯腰，从杂乱堆叠在帐篷角落的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出某个石罐，“脱衣服。”

“吉吉大人……”

“脱衣服，让我看看你的肩膀和手。”见他开口，吉吉又赶紧补上一句。

点点头，凌霄自然知道先知是要看他的肩膀。只不过刚才想要叫他转一下身，被人这么直直盯着脱掉身上的衣物，凌霄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可很快，微微抬起左手臂，准备解开衣领扣子的凌霄，不知是牵动到身上哪块肌肉，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刺痛，弄得脸色都白了。

“怎么了？”看到凌霄额头见汗，似乎痛得说不出话来，先知吉吉急忙上前解开了他长袍的扣子，下一刻就不由跟着倒吸了口冷气——

凌霄整个左肩连同上臂部分，原本乳白色的皮肤已经彻底红肿，淤血了，吉吉伸出手一捏，凌霄的眼睫就抖动个不停，全身都在微微发颤，看来是连骨头都已经伤及了！

肯恩那个阴险的小混蛋，下手真的是太狠了……

“你忍一忍。”

放下石罐打开盖，挖出里面青绿色带草药香气的油膏，先知吉吉尽量放轻手底下的力道，将它们均匀抹在凌霄受伤的肩膀上。凌霄一声不吭，额头却是直冒着冷汗，见状，吉吉也只得咬牙加快手中的速度。

等到终于涂抹完一层厚厚的药膏，两个人都是不由自主长出一口气。

示意凌霄坐着不要动，转身擦干净手指后，先知吉吉又来到他对面盘腿坐下。他伸出手掌，对着凌霄受伤的肩部隔了大概一指的距离，白色的掌心缓慢溢出了一片朦胧悦目的淡绿光芒——

“温柔慈爱的费奥列娜啊，倾听我的请求，请赐予我无上圣泉之水来抚慰所有苦痛与伤痕——”

快速念诵出半生不熟的愈合之泉法咒，看见那片绿色光芒最终成功附着到凌霄的肩膀，并开始缓缓隐没于皮肤下，吉吉这才总算安心地舒了口气。要知道，在学院时他的增益治疗术学分就常年岌岌可危，十次里能成功施放那么一次，就要感谢泰勒斯保佑了。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听到吉吉这样问，凌霄用力点点头，肩头被那道绿色光芒笼罩的那一刻，原本剧烈的刺痛就仿佛被一只温柔之手抚过，痛觉神奇地变得轻微，甚至整个人都感觉轻松愉悦了起来。

“吉吉大人，那天让我身体变得温暖的法术，还有今天这个，这些都是魔法吗？”也难怪凌霄有些激动，毕竟在地球生活时，眼前这一切都是根本无法想象、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情节。

“只是些小把戏。”

面对着眼巴巴望住他的凌霄，先知吉吉却还是那句话，倒是一直绷紧的脸色，这时才真正和缓了一些。收起罐子，起身将其重新扫进那一堆瓶瓶罐罐里面，吉吉又转头向凌霄嘱咐道：“这几天手臂都不要有太大动作！等药膏干透了，再把衣服穿上。”

“嗯。”

“别担心。”想了下，吉吉还是接着安慰补充了一句，“明天应该就能消肿了。”

“谢谢您。”

人情是越欠越多，目前还找不到什么好的报答办法，凌霄只能赶紧干巴巴地道了谢，然后点头表示知道。再想说些什么时，一身黑衣的罗勒，悄无声息掀开帐帘，弯腰走了进来。

只能供三四个人坐卧的小小空间内，一时有些诡谲的寂静。

罗勒金眸一扫，看见坐在帐篷内的凌霄肩头，那大片狰狞的淤肿时，下意识就迈开步子，向他走了过去。

“别动他，刚刚上完药。”

将另外一张兽皮垫扔给罗勒，吉吉挑起眉，向那个明显刚跟人大打出手，浑身凌厉的气息都还来不及收敛的银发青年问道，“打死没？”

“没。”摇摇头，罗勒又补上一句，“打得半死。”

师徒两人间对话的内容十分诡异，却又充满了叫人无从插手的默契。

“下次不用客气，全力出手就是。”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还算满意，吉吉沙色的瞳孔危险地眯了起来，“护卫者替其追随侍奉之主讨还公道，就是杀了也没人会说什么，记住了。”

“……”

罗勒不说话了。

吉吉见状只能暗叹一声，傻孩子到底还是心软。不知那个处心积虑要置他于死地的肯恩，下次再挑衅时，又会不会对他心软而手下留情？

“自己涂药。”

丢给他一瓶止血的药粉，罗勒身上多处，都有被肯恩那把黑火剑剑气划出的伤痕。

普通的锐器无法破开兽人皮肤天生的高防御力，而那些附加了魔法元素或直接灌注精神力的武器则不然。肯恩手中的那柄黑火剑，就明显经过了大量黑魔法元素的加持。若是直接被燃烧的剑身伤及又没有及时治疗，那包含了各种毒素与诅咒的黑色火焰会在伤口持续不断燃烧，令伤者痛不欲生最后溃烂哀嚎着死去。

这把歹毒的禁忌之剑，当初也不清楚怎么就到了肯恩的手里，平白让他的实力突飞猛进了一大截。不过也幸亏肯恩这个混蛋原来的资质平平，握在他手中的妖剑黑火，连五成的威力都没有被发挥出来。

“你们两个就在这里休息，剩下的我去解决。”

对那两个正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说话的青年，吉吉又不放心地叮嘱道：“罗勒，小心别碰凌霄的肩膀。凌霄，以后多留意肯恩，不要给他单独接近你的机会。”

说完便不再看两人，撩开帐篷出去了。

留下帐篷内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罗勒，伸出手又不敢真的碰触到凌霄的伤处，眼神定定地看着凌霄不作声。

“来到泰拉之后，罗勒你就一直不停地在救我。”看着罗勒缓缓开口，想到这些，凌霄就下意识笑了起来。加上刚才外面那次，如果罗勒没有及时伸手拦住他，从几十米高的河岸坠落掉进下方的河谷，估计自己没那么好运，能再一次跨越时空穿梭到另一个异星去了。

“痛吗？”

“你的伤口——”

两个人不约而同张嘴出声，内容却都是在关心对方身上的伤势，凌霄失笑地摇了摇头，“先知刚才给我施放了治疗的魔法，已经不痛了。”

听见回答罗勒却眼神微动，他那个一直不擅此道的老师都不得不施展治愈法术的伤势，恐怕已经伤及了筋骨内里，而身为他的护卫者……

“不要乱想。”举起了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摸摸罗勒的脑袋，虽然脸上仍是木木的毫无表情，凌霄却能清晰感觉到他那股懊恼的情绪，“不要把我真的变成你的包袱，罗勒。”

“你不是。”有些迷惑，却仍坚定地摇摇头，凌霄怎么会是包袱？

每天在他身边什么都不做只是呆着就很舒服，连部落的小孩子们都越来越喜欢他，情愿跟在他身后都不再四处撒欢疯跑。有时候，这个坚强温厚的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这种既强又弱的矛盾，在一个人身上交错融合，最近罗勒无论做什么事，脑海里都会跑出凌霄的身影。

点点头凌霄没有再说什么，右手帮罗勒拿住药瓶示意他赶快给伤口敷药，凌霄有些尴尬地看罗勒脱下黑色上衣，坦然将一身匀称健美的肌肉暴露于他面前。下意识忍不住对比的心态，让凌霄低头看向了自己的上半身——

好吧，至少罗勒浑身皮肤还是雪雪白的。

凌霄不无乐天地想着。

因为职业的关系，经常就是埋头伏案测绘设计图纸，偶尔才外出勘探地形进行丈量规划，忙于工作疏于锻炼，凌霄此刻面对着罗勒充满野性力量，完全由自然中锤炼塑造而成的体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了？”

“没……”慌忙收回视线，对罗勒的裸体看得入了迷这种事，打死他也说不出口啊。

凌霄脸色发红，手中的药粉一不小心就在罗勒的掌心里倒多了。

“……”对手心里一大摊药粉默默无言盯了半晌，罗勒终于还是脸色不变，统统将它们敷在左右手臂及腰腹间的划伤处。

这些微不足道的血痕擦伤，其实只是被黑火剑的剑气余波影响，并没有任何诅咒或是毒素的负面效果在上面。即使不涂药，以兽人的恢复力伤口也很快能复原。

不过面对一脸认真盯着他涂抹药粉的凌霄，手指每经过一个细小的伤口，他的眉毛就会跟着无意识地皱起，胸口莫名感觉发热的罗勒，于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17、

当天中午时分，在提前传送抵达的一行三十多名狼人刚简单地吃完午饭后，由于接收阵晶石能量意外提前耗尽，而被滞留在守望者前哨的最后二十名战士，终于以巨狼形态列队整齐，声势惊人地踏过广阔的平原大地赶到。

在群狼身后高高扬起的烟尘甚至还未及散去，一道道绽放乍起的白光中，化形的狼族战士们便豪爽地纷纷上前，与迎向他们早先抵达的众人招呼笑骂成一片。一时间，整个临时驻地都是闹哄哄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在先知吉吉的指示下，轮值做饭的几位兽人再度掏出一次性贮藏符，从中取出了几袋早先预备好的干烙饼，开始分头派发。还未熄火的四口石锅内，也被重新加入了大量肉食炖煮起来。

“吉吉大人。”一位刚才领跑在群狼之首，左脸颊有道狰狞伤疤的女性巨狼族战士，恭敬地上前行过礼，她刚想开口禀报，手中却被热情地塞进了两张分量十足的面饼。最终，吉吉和她两人只得先离开了喧闹的人群，来到一处河岸高崖边的僻静地。

“说吧，阿特丽斯。”

“是的，大人。有件事实在有些奇怪——”低下头，沉吟着稍稍组织了下语言，被吉吉称呼为阿特丽斯的女性狼人开始缓缓叙述道：“是关于能量晶石的问题。在大人你们传送离开之后，第四批准备传送的战士却发现，魔法阵内的晶石能量已经被耗尽了，没有备用晶石，我们剩下的两组人只能……”

“等等。”摆摆手，示意阿特丽斯先停下，吉吉望着她一字一句出声确认道：“你是说，守望者前哨的魔法阵晶石能量也被提前耗尽了？”

“……是的。”听吉吉开口说出的‘也’字，让阿特丽斯敏锐地意识到，这件事情肯定不再是原先她认为的单纯巧合，“先知大人，这边的接收阵也出现问题了吗？”

吉吉脸色有些凝重，他沉默地点点头，双眼内若有所思，其中更多透露出的却是疑惑不解。一个完全运行正常、通路顺畅的传送阵，突然出现不为人知的故障而将晶石能量过多消耗掉，这已经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了，而如果两个魔法阵同时出现这样的问题……

“阿特丽斯，这件事先不要对任何人声张。”抬头向同样神情肃穆的女性狼人吩咐着，吉吉心底对这个低调寡言，办事却又非常利落细致的下属其实相当信任，“眼下的头等大事，就是这个随时可能开启的泰勒斯之眼。关于晶石的事情暂且放一放，等这次狩猎任务完成，回去之后我们再好好地查查！”

“遵命，大人。”

“好了，现在你去吧。吃完午饭好好休整一下。”催促着阿特丽斯回去营地吃饭，吉吉转过头望向两人身后——那个位于三条河谷交汇地带中部，于遗迹之丘坡顶依旧无声旋动伸展的巨大白色光团。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忽然隐隐约约产生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

而另一边，饭后正待在临时帐篷内无所事事的凌霄，听到动静后忍不住跑了出来。看到前后抵达的两拨人吵嚷笑闹成一团，这生气勃勃的景象，让凌霄的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后面的人也都平安无事到达了——”转过头，本来凌霄还想招呼里面的罗勒一起出来，声音出来半截却又硬生生止住了。凌霄有点无奈，他看着那头挤占了将近半个帐篷空间，正趴伏在地上闭目养神的银色大狼，苦笑了起来。外面闹哄哄聒噪一片，头顶丽媞与拜鲁坦都正高悬空中，而面前的这头巨狼却在闷头睡着大觉！

返身回到帐篷里，托着受伤的左手臂小心地靠近罗勒，凌霄坐下身，开始一个人安静出神不再去吵对方。

银狼形态的罗勒这时却将眼皮掀开一条缝，蓬松柔软的尾巴轻轻环住黑发青年细细的腰身，将他更拖近一些，以便能够舒适地背靠着自己。

“罗勒，你醒着吗？”

银色的狼尾回应般轻轻扫过凌霄的脚踝处，告诉对方他并没有睡着。

“跟我说说这片大陆上，魔法师还有战士们的事吧……”整个人靠在罗勒温热柔软的腹部皮毛里，凌霄一只手拎起圈在他脚踝处，那手感好得不得了的尾巴捏了起来。

被不轻不重捏得很是舒服的巨狼再度眯起眼，看样子心情还不错，低沉浑厚的声音开始缓缓讲述，关于泰拉大陆上这两个拥有最强大力量的职业。

时间不知不觉快速飞逝。帐篷内气氛安详静谧，而熙熙攘攘的帐篷外，却像是两个世界般变得越来越热闹。

天光接近下午时分，半人马与荒蛇两族的人员陆续到达。而一些原本提前接完任务，在附近各处零星驻扎的部落散人们，闻讯也都纷纷赶来汇合。

一时间，原本上午还只有巨狼城一众人员驻扎，因而显得空空荡荡的河谷崖地上，此刻左右前后，密密麻麻搭建起了形状大小不一的简易帐篷。以各兽族精锐力量的临时驻地为中心点，向外辐射开来。帐篷与帐篷间的空地过道上人流如织，好不热闹。期间，仍不断有接到消息赶来的零散兽人前来聚集。

最后，到临近傍晚时分一圈统计下来，竟然有接近千人的规模在遗迹之丘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