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乐天抬眼看了看苏时，随口说道，“我也打算学文。”

苏时的眉头再次拧了起来，孙乐天的态度让他语气不善，“你吃撑了选文科？”

孙乐天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时。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他怕自己一出声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苏时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扯住孙乐天的胳膊，拉着他就向外走。他觉得孙乐天这几天分明是针对自己，让他简直莫名其妙。

张宁跟唐星站了起来有些担忧的看着这两个人。不仅是苏时觉得孙乐天不对劲，连他们两个都感觉的到。从他们认识孙乐天开始，孙乐天几乎是唯苏时马首是瞻，几年来，从未见他们吵过架或者有过争执，而今天孙乐天分明是故意针对苏时。

苏时摆了摆手，“没事，我们两个找地方好好谈谈。”

张宁跟唐星担忧地点了点头，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看着他们两个走出去。

苏时走到门外就甩开了胳膊，一声不吭地在前面走，孙乐天多喝了几杯酒微醺地跟在后面。二人一路走到了沿河路，河边人很少，迎面有微风吹来，苏时觉得自己的火气散了不少，他放慢了脚步，等孙乐天走到自己身边，“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孙乐天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你对我不冷不热？孙乐天我是第一天认识你么？你觉得你这个状态跟我说没事我会信？还有，别的也就算了，你突然要选文科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擅长什么你不清楚么？”苏时顿住脚步，挑着眉瞪着孙乐天。

“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了。”孙乐天垂下头，淡淡地回道。

苏时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他认识孙乐天这么多年，孙乐天从来都没跟他说过这种话，让他难以置信，半天，才回道，“我他么要不是你小叔叔，我懒得管你。”

孙乐天闭上眼，然后又睁开，他咬紧了牙关，几乎恶狠狠地开口，“是啊，你是我小叔叔！我不用你提醒，我一辈子都他妈会记住，你苏时是我的小叔叔！”话音刚落，他感到一阵痛意从腹部袭来，他下意识的蜷起身子，看着苏时收回了拳头，正面色发冷地看着自己。

苏时咬着下唇半天才开口，“我看你什么毛病都没有，只是欠揍。”说完，甩了甩手腕，转身朝着学校走去。

孙乐天站在原地看着苏时越走越远，忍不住就着自己蜷着的动作蹲了下来，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砸在地面。

第18章：不就是分一次班

孙乐天在河边蹲了很久，直到所有的酒意都被风吹散他才站直了有些僵硬的身子，朝着学校走去。操场上只剩下几个急急忙忙的身影，孙乐天低头看了眼手表，才发现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急急忙忙迈大步子朝着教学楼走去。

晚自习前几分钟的教室一如既往的吵闹，孙乐天推开教室门的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又恢复为一片哗然。孙乐天站在教室门口，视线直接看向苏时，苏时低着头好像在专心致志的看书，教室里的吵闹或是安静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孙乐天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苏时却连头都没有回，依旧专心地做自己的事。

孙乐天想了想，伸手轻轻碰了碰苏时的手肘，“苏时，苏时。”苏时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未察觉。孙乐天推了推他，再次小声唤道，“苏时，苏时？”

苏时猛地抬起头，扫了孙乐天一眼，然后回头跟同桌说了几句话，就换到了里面的位置。孙乐天整个人僵在那里，苏时刚刚那一眼，让他感觉到彻骨的凉意，看来这次他是真的把苏时惹毛了。

孙乐天闭了闭眼，可是他能怎么办？他总不能像林白白那样开口说，苏时我喜欢你。

清醒之后孙乐天把选科单交了上去，上面填的理科让他觉得胸口有些堵得难受，心里却明白这样其实是最正确的选择。

苏时对孙乐天的冷战持续了很多天，他每天自己回寝室，早上自己去食堂吃饭，然后去教室。孙乐天就算跟在他身后，他也装作没看见。哪怕跟张宁和唐星一起吃放、打球，苏时也能做到把孙乐天当成一个透明人，让孙乐天苦不堪言。

其实苏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气孙乐天什么，只是想起那天孙乐天的态度，就不想理他，任由他跟在自己身后，可怜兮兮的，也当做没看到。其实要是换做别人，苏时也不会这样。后来苏时想想当时自己的行为应该是应了那句歌词，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那场冷战最终停止在分班那天。后来苏时想起来，觉得学校那天的行为简直称得上变态，分班，毕业，以前不是没有过，只不过大多都是新学期开学，按照分好的班级直接到新班级去上课，却从未像那天一样。

虽然早就知道分班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那天一大早，班主任走进教室，通知当天分班之后，大家还是有些不敢接受。

班主任老师站在讲台上，打量了一下这个他教了一年的班级，第一次任由教室里的喧闹转身出了教室。

苏时下意识的就扭头去看孙乐天的脸，却正好对上对方的目光。孙乐天最终还是选了理科，这点苏时知道，但是苏时在此刻才突然发觉，他跟孙乐天这次真的是不能再在一个班了。就像是张宁，去了新班级之后，虽然他们偶尔还会在一起打球，一起吃饭，但是毕竟都有了新同学，新的环境，每天陪在彼此身边的人是一定要变的。

苏时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真奇怪，跟张宁没分到一个班德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可是现在换了孙乐天，他却觉得有点难受。大概是每天朝夕相处让他适应了孙乐天的习惯，他有些无法想象孙乐天不在身边的日子。

教室里有关系好的女生已经抱头哭了起来，苏时打量着这个班级，有些严厉的班主任，吵吵嚷嚷的女生，能一起打球的男生，他闭了闭眼，觉得更加难受。

若是以旁观的角度来看这些人简直莫名其妙，不过是一次分班，以后还在一个学校，还能见面，用不用如此。但是作为当局者，却被深深陷在当时那种气氛之中。

大概是那个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他们以后要面对远胜于此的分离。

不知道是谁起了头唱起了歌，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苏时侧耳听去，是Beyond的《海阔天空》，他忍不住也跟着唱了起来，渐渐地声音变大，由独唱变为合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被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教室门被班主任老师推开的时候，歌声依旧继续，老师有些错愕，随即恢复了正常，站在讲台上，安静地听大家把歌唱完。

歌声结束之后半天教室里都是一片安静，只有一些小声啜泣声。班主任老师展开了拿在手里的纸，视线从教室里慢慢地扫过，最终缓缓地开口，“班级分好了，现在我念一下大家的新班级，然后各自搬东西去新班级吧。”

一个接一个熟悉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的班级。苏时听见自己的名字时抬起了头，随即又慢慢垂下。他扭过头看了眼孙乐天，发现他的眼圈有点红，眼里装了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最终苏时分到了十五班，唐星依旧跟他同班，而林白白却分到了十六班。而孙乐天，留在了九班。

班主任念完名单之后说道，“现在收拾东西去新班级吧。”

教室里开始一片纷乱，因为原来每个班级的人数不一，为了避免大家在新班级没有桌椅，学校干脆下达了搬着桌椅去新班级的指令。教室里，走廊里，拖拽桌椅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时把桌面上的书都装进了书包，身旁伸过来一只手帮他扶住要落在地上的书。苏时的手顿了一下，侧过头看了孙乐天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学在楼门口等我一起吃饭。”

孙乐天愣了一下，终于慢慢地展开了眼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苏时伸手拍了拍孙乐天的肩膀，却被对方大力地抱住，他怔了怔，最终还是慢慢地将头靠在孙乐天的肩上，半天才开口，“前几天的账我就不跟你算了，但是你下次考试要是成绩下降，看我怎么收拾你。”

孙乐天伸手按了按苏时的头，“苏时，这个时候你就不能不说话么。”

唐星站在讲台上靠着自己的桌子等苏时，看见这一幕终于忍不住开口嚷嚷，“喂，你俩至不至于，你俩有谁晚上不回寝室睡觉了么？”

苏时愣了一下，回手推开了孙乐天，在他头上用力地敲了一下，将书包背在肩上，椅子搭在桌子上，“我走了。”说完，搬着桌子朝门口走去。路过讲台的时候，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回过头，看见孙乐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很多年以后，苏时在想起那个画面的时候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后来的很多年，不管发生什么，孙乐天都如当时一样，站在原地，深深地看着他，永远不会先离开。

第19章：新年番外

转眼之间，新年将近。这是苏时跟孙乐天重归于好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孙乐天老早之前就订了机票，在腊月二十九这天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回老家过新年要带的东西。

苏时因为前一天晚上某人索求无度玩得太兴奋不幸着了凉，加上浑身酸疼，倦得不行，懒懒地赖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孙乐天兴高采烈地订机票，又欢快地翻皮箱装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要不然，你自己回去吧？”

孙乐天寒了脸，“你去年为了躲我就没有回家过年，今年还不回去，你让姑奶姑爷他们怎么想？”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堂而皇之的一起回去不好。他们不反对了，不代表他们看见了不难受……况且大哥那里，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苏时犹豫了一下，“你先回去，等过完年我有时间了再回去陪陪我爸妈。”

孙乐天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他伸手摸了摸苏时的脸，低声问道，“苏时，你后悔了？”

苏时抬眼看向孙乐天，孙乐天面上带着笑，但是他很轻易的能发现他眼底的紧张，尽管他不曾说出口，但是苏时知道，自己的那次离开，对孙乐天来说是一个心结，偶尔半夜醒来，苏时会发现自己被孙乐天紧紧地搂在怀里，孙乐天害怕他再一次不告而别。

苏时用胳膊撑着床，让自己坐直了身子，他探头吻了吻孙乐天的唇，“我没后悔。如果说后悔的话，我只会后悔自己那一年的离开让你患得患失。”

孙乐天向后靠着床头，让苏时以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他轻轻吻了吻苏时的耳垂，在他耳边开口，“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既然我们都选择了，就要过下去。你因为怕他们难受，今年不回去过年，那明年呢？还是以后你过年都不回去了？况且你怎么知道你不回去他们就会舒服了？我爸妈也好，姑奶姑爷也好，最终不还是担心我们，只要我们过的好，他们也就渐渐放下了。”

苏时靠在孙乐天身上，想了想，点了点头，“那你去收拾东西吧，我去洗把脸就去帮你。”

孙乐天唇边带着笑意起身继续收拾东西。两个人除了换洗的衣服几乎没带多余的东西，但是还是满满当当装了两大皮箱，都是孙乐天跟苏时提前准备好的新年礼物，给双方父母换了新手机，给大舅买的保暖内衣，给小外甥女买的书，给小外甥买的玩具，还有各种零食和特产。

两个人将皮箱装满，立在门口，孙乐天转头去看苏时，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苏时被他的喜悦所感染，忍不住伸出手勾住孙乐天的脖子，直接吻上了他的唇。孙乐天环住苏时的腰，将缱绻的亲吻变得热切。

这个亲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孙乐天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微喘的苏时，半晌才开口，“苏时，我们回家吧。”

苏时认真的点头，“好，我们回家。”

下午的飞机，到达T市机场的时候刚好是傍晚。苏时双手插在口袋走在前面，走出机场大门的时候忍不住停住了脚步。上次他从这里出来是以为要回来参加孙乐天的订婚，带着满心的绝望，看着那个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却没想到如今，他们能携手而归。

苏时回过头，看孙乐天拖着两个皮箱大步朝自己走来，两个人同款的黑色羽绒服裹在身上，看起来却不觉得臃肿。他看见苏时停在门口，加快了脚步走了过来，“怎么了？”

苏时看了他一会，突然开口，“孙乐天，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这次牵住你的手，我再也不会放开。那样的绝望，我们都再也不会体验。

孙乐天愣了一下，却立刻理解了苏时的深意。他将两个皮箱都塞到一只手里，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苏时的手，寒风肆虐，两个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温度。

事先跟家里打了招呼，苏时先陪孙乐天回家。才推开大门，房门就被推开，大嫂迎了出来，“哎，终于回来了，再过一会你大哥都要耐不住去机场接你们了。”

苏时笑着打招呼，心底却微微松了口气，大嫂这样的态度让他放松了不少。大嫂将他们两个迎进屋子，边走边说，“苏时瘦了啊，乐天倒是胖了不少，是不是好吃的都被孙乐天吃了！”

孙乐天吐了吐舌头，状似抱怨的开口，“妈，你亲儿子胖了点还不是好事。”

大嫂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们两个先进屋，我去给你们倒点热水喝。”

大哥正在大舅房间里，苏时推开门走进去，电视里依依呀呀在唱二人转，他胡乱地扫了一眼，看见大舅坐在炕上正看电视，大哥坐在沙发上，看见他们两个进来站了起来。苏时脚步顿了一下，跟在他身后的孙乐天撞在他身上，听见他声音紧涩，“大舅，大哥，我，我们回来了。”

大哥面色自然，“快去炕上暖和一下。”

苏时点头，走了进来，孙乐天跟在他身后，“爷爷，爸爸。”

大哥看了看他，“去陪你爷爷说说话。我去叫你姑奶姑爷过来晚上一起吃饭。”

两个人应了，上了炕，在老人旁边坐了下来，大舅好像才从电视里回过神，笑着跟他们两个说话。苏时一边回答，一边看着大舅，大舅年纪越大，跟外公越像，苏时有时候看着他不自觉的就出神。

当初他跟孙乐天决心和好的时候，他虽然担心大哥的反应，但是更担心的是大舅。老人年纪越来越大，这些年来的心愿就是孙乐天早点娶妻生子，好抱上重孙子。所以后来得知大舅知道两个人的事的时候，他十分的担心，却没想到大舅竟然能够看开并且接受。

过了一会苏时的父母过来，一大家人一起吃了饭，孙乐天从皮箱里把给大家带的礼物都翻了出来，一边被数落乱花钱，却又换得他们面上的笑颜。

第二天是除夕，在两个人订好回来过年之后，两家就商量了一下干脆一起过年。有些事已成事实，虽然心里未必看的开，但总归，还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幸福。

苏妈妈一大早就来到孙乐天家，跟大嫂两个人在一起研究晚上的年夜饭。苏时跟孙乐天负责把两个家的对联福字全部贴好，还在两个大门口挂上了彩灯。

在几次想要进厨房帮忙被赶出来之后，两个人只好踏实地在屋里呆住，苏时陪大舅看电视聊天，孙乐天教苏爸爸上网。

天色渐黑，镇子里陆续传来了鞭炮声，电视机里传来了春节联欢晚会喜庆的声音，桌子上摆满了水果干果，一家人在一起看电视，聊天。

饺子下锅，孙乐天跟苏时披上了外衣跑到院子里放鞭炮。噼里啪啦声中，苏时仰头看见隔壁邻居家放的烟花，姹紫嫣红，他扭过头，孙乐天站在他的身侧，唇边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