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轻轻地摇了摇头，进了教学楼。

第二天开始，好像一切都如常，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

苏时的膝盖有些消肿了，只是走起路来还隐隐作痛。中午放学之后，大家都涌出教室赶着回家或者去食堂吃饭，苏时靠在椅子上打算等人都走光之后再去吃午饭。

因为林白白每天中午要回家，所以苏时跟她约好了每天一起吃晚饭。其实苏时也不清楚，谈恋爱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只能从身边的人身上找经验，无非是一起吃饭，一起闲逛，苏时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教学楼里渐渐安静下来，苏时伸了伸胳膊，打算去吃饭。他缓慢地挪出教室，路过十六班的门口，突然听见从他们班教室里传来很尖锐的争吵声，他下意识地隔着玻璃向里看，发现林白白正站在座位前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女生站在讲台上，正指着林白白很激愤地在说着什么。

苏时靠了靠，听清了里面的声音，那个女生是在指责林白白在上场篮球赛的时候去给苏时加油。

林白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苏时很在意比赛的胜利，我希望他能赢能开心，所以我去给他加油，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还有人在支持着他。”

那女生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了几声，“林白白你别自作多情了好么，你倒追苏时多久了？他有给过你一点好脸色么？你支持不支持，你以为人家很在意么？”

林白白脸色涨红，刚要说话，苏时却伸手推开了教室的门，教室里的两个人全都愣在原地。苏时朝林白白招了招手，温和地开口，“不回家的话一起去吃饭吧？”

林白白愣了愣，面色微红地点了点头。从座位里面出来朝着苏时走去。苏时靠在门口，看着站在讲台上有些目瞪口呆的女生，微微笑了笑，“在不在意，其实当事人最清楚了，如果你以后有疑问的话可以尽管去问当事人，即使是女朋友，也未必清楚当事人怎么想吧？”

那个女生的嘴张得更大了，“你什么意思？”

苏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跟林白白在一起了。所以刚才的那种话，希望你能收回去。”

林白白站在原地，看着苏时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突然想起来他昨天在篮球场上说，在一起吧的场景。她喜欢苏时太久了，太多次的表白，无数次的被拒绝，她几乎已经不再幻想有朝一日苏时会跟自己在一起，却不断地跟自己说，再坚持下去吧，也许某一天，就真的能够美梦成真呢。

她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苏时说完那些话就转身走了，因为腿伤，他走的很慢，林白白很轻易地就走了过来，跟在他身侧与他并肩。

两个人并肩从教学楼走了出来，一路朝校门外走去，偶尔遇见相熟的同学，苏时也很淡然的跟人家打招呼，林白白跟在苏时身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苏时一路走到了校门口，才突然停下来问林白白，“你想吃什么？”

林白白愣了愣，微微垂下头，有些犹豫地开口，“我中午得回家……”

苏时了然的点头，“那晚上一起吃？”

林白白点头，“好。”

苏时垂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腿，“那我就不送你回家了，等我腿好之后再说吧。”

林白白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回家，我……”

苏时打断她，“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我就是你的男朋友，我想这应该是我应该做的吧？所以，你不用客气。”

林白白脸上的红晕从刚刚在教室里一直就无法退下去，她只能点了点头，半天才开口，“那我走了。”

苏时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动作，可是手举起来，却落在了林白白的头上，轻轻地摸了下，然后微微笑了笑，“路上小心。”

苏时站在校门口，看着林白白渐渐走远，转过身朝着学校里面走去。绕过高三的教学楼，操场上的喧哗声传了过来，苏时微微顿住脚步，想起今天是孙乐天他们班的半决赛。篮球场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拉拉队在声嘶力竭地喊着，偶尔还会由“九班加油”变成“孙乐天加油”。

他早就能独当一面了，有些习惯早就应该改变了。

苏时笑笑扭头朝着食堂走去，置身后的喧哗声于不顾，一个人在食堂点了一份微凉的炒饭，就着矿泉水吃掉，然后回寝室睡午觉。

孙乐天顺利地带着自己班级拿下了半决赛的胜利，冲进了决赛，可是，那个他最渴望见到的人却没有出现在球场边为他加油朝他微笑，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接过了同学递过来的矿泉水，心底在微微的叹息。现在这样也许只是一个开始，却也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他跟苏时从此以后，再也回不到从前。

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有一道鸿沟隔在他们之间，无法回首。孙乐天忍不住去想，要是自己没有开口说出那些话，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后来他想，从苏时决定开始跟林白白在一起，有些事就注定要发生变化了，他还有机会说出口，就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那天开始，苏时终于答应同林白白在一起的消息在年级里飞快的传了起来，苏时一脸淡然，林白白一脸娇羞，孙乐天站在楼梯口默默地凝视着垂头跟林白白说话的苏时，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第24章：何必要戳穿

从那天开始，苏时的生活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每天他只要认真上课，然后跟孙乐天一起吃饭，一起打球。而现今，他的生活里多了另一个人。

林白白起初跟苏时相处起来是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苏时能感觉到，对于苏时每次主动示好她的欢喜，偶尔想让苏时陪她的时候的小心询问。

其实这段恋情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吧？苏时想。林白白喜欢了他太多年，对他的了解，对他的在乎，都是随时随地体现在细节之中的，而自己，只能尽可能的去关心她。

他很少再跟孙乐天凑在一起。孙乐天开始早出晚归，连中午放学也不再在教学楼门口等他一起去吃午饭。苏时将心底的那份失落埋藏的很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慨，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生活吧？

每天早上他一个人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去教室上课，课间的时候林白白会来班级找他，两个人在走廊里聊天，还要躲着经常在走廊溜达的政教处主任。中午的时候他一个人去食堂吃午饭，然后去球场上打球，有时会撞见孙乐天，两个人也是互相笑笑打个招呼，也就各玩各的了。

林白白中午吃完饭会早早来到学校，站在篮球场边，抱着苏时的外套，手里拿着水，巧笑嫣然的等苏时。偶尔苏时跟她说话的时候会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回过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是自己想太多吧。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孙乐天也默认了自己的选择。他可以安安心心的跟林白白谈恋爱，将来有一天孙乐天也会遇到一个喜欢他的女生，这才是正常人应该过的生活吧？

于是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了半年，从高二那个炎热的夏天，迈入了高三，秋末冬初，天气越来越凉。每天苏时按时上课，偶尔傍晚吃完晚饭会跟林白白沿着沿河路逛逛。

其实苏时跟林白白在一起的时候话很少，大多的时候都是林白白在说，他在听，他有些惊奇，那个小女生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林白白跟他说话的时候眼角都带着笑，微微眯着眼，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让苏时忍不住就出了神。

他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孙乐天，那是他跟孙乐天小时候上学路上的相处模式，那时候他就想，怎么会有话这么多的人啊？可是现在想想，孙乐天眉飞色舞的跟他讲的笑话，说的趣事，他竟然都还记得，想起那个画面就觉得鲜活，而现在，他却看着林白白，忍不住的出神。

“苏时，苏时。”

苏时回过神看见林白白在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苏时微微笑了笑，“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啊，我刚刚问你，我们马上就在一起半年了，要怎么过？”林白白抬头看着苏时，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苏时的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低着头看着地面，冷风吹的他耳朵有点疼，“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

“那你呢？你想怎么过？”林白白伸手拉着苏时的袖子，声音里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苏时下意识的抽回了手，声音平淡，“我说了，你想怎么过都随你。”

林白白面上的笑意渐渐地淡去，她抬头看着苏时的眼睛，似乎在下什么巨大的决定，然后苏时听见她开口问道，“苏时，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一点都不开心？”

苏时茫然地看着她，然后仰头看了一眼灰暗的夜空，是么，自己不开心？

半晌，苏时才回答，“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应该这么做，应该对林白白好，应该顺着她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开不开心，也许，这就是不开心吧？

“苏时，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的对吧？”林白白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时，固执地问道。

为什么呢？苏时在心底重重地叹气，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他们不能在一起，因为这样他们才能走上应该走的路，不至于铸成大错。

苏时凝神去看林白白，发现她的眼里已经含泪，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何必呢？”何必问出口，何必要戳穿，他明明已经在尽力地当一个好男朋友了啊。

林白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苏时，其实我也想装傻啊。你跟我在一起之后我能感觉的到你努力地想当一个好男友，你陪我吃晚饭，陪我散步，课间的时候陪我聊天。可是你在我身边的时候绝大多数的时候是沉默的，有好多次你分明就是在发呆。咱们两个在一起半年了，你连我的手都不曾牵过。”

“我本来以为，只要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了，我就会心满意足了。可是人都是贪心的吧？以前我每天都想着能多看你一眼，多跟你说一句话，后来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想着你能不能对我在主动一点，你能不能稍微喜欢我一些。有时候我故意不去找你，你也不会来找我，放假了我不主动给你打电话，你也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你跟我在一起分明就像是完成一个任务。”

苏时怔怔地看着林白白的眼泪，缓缓地开口，“那重要么？我们不是在一起了，那就可以了啊？”

林白白用力地摇了摇头，“苏时，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跟你在一起，我想要每天都能看见你，见到你我就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说，或者我只呆在球场边看看你就可以心满意足了。可是你呢？我知道你想要对我好，可是我真的不用你像完成任务一样对我好。你知道么，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很少笑，你知道看见那样的你，我有多难受么？”

苏时只是看着林白白，许久，他才低声问道，“那我到底要怎么办呢？我已经尽力了啊。”

林白白抬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她看了苏时很久很久，才开口，“苏时我们分手吧。”

苏时安静地看着她，轻轻地回道，“好。”

林白白慢慢地垂下眼帘，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苏时一个人在河边慢慢地坐了下来。

林白白说的话让他无可奈何，他真的很努力的跟林白白在一起，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喜欢上林白白。或许有些事就是注定的，不管他怎么想逃避，怎么想改变，就是做不到。

他注定了就没办法做一个正常人，好好的喜欢一个女生。

苏时不知道自己在河边坐了多久，冷风吹的他有些发抖，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这是要，下雪了么？正当他出神的时候，有个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苏时扭过头，就看到了孙乐天。

苏时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看到孙乐天了。但其实中午的时候在篮球场他还见到他了，他们在同一个球场打球，却没有一点的沟通。

“你怎么过来了？”苏时低头看着河面，轻声问道。

孙乐天安静地望着他，“你们分手了？”

苏时抽了抽嘴角，却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他以为孙乐天会说些什么，侧过头，却看见孙乐天一直在安静地望着他。

“你……一直跟着我们？”苏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入了秋，天黑的早，每次傍晚你俩出来散步的时候我都会远远地跟着。”孙乐天说道，“因为你怕黑。”

苏时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然后又慢慢地闭上眼，他确实是有点怕黑，小的时候他从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后来住了寝室之后，晚上总要孙乐天陪他去厕所。但是这些，他从来没暴露给别人知道，尤其在林白白面前，他更不会让她知道。

“还有你每天下晚自习送她回家，然后再一个人回寝室的时候，我都跟在你身后。”孙乐天继续说道。

“是么。”苏时喃喃地说道。他以为他们两个这半年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了，却没想到孙乐天会这样。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每天沉默地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他陪在另一个女生的身边。

“孙乐天你怪我么？”苏时仰着头，有雪花从天空中飘落落在他的脸上，冰的要命。

“怪你什么？”孙乐天轻笑，“怪你不跟我在一起么？”他慢慢地摇头，“苏时，我认识你十多年，从我喜欢上你开始，我从来就不敢指望你这种性格会跟我在一起。我只是……受不了你跟别人在一起，受不了你为了跟别人在一起而不理我。”

苏时扭过头去看孙乐天，他发现不过是半年的时间，孙乐天脸上的笑容却少了很多，眼底压着他看不透的情绪，苏时忍不住伸出了手，终于落在孙乐天脸上，不知不觉中，孙乐天竟然已经开始褪去少年人的稚嫩，变得棱角分明，五官开始立体起来，愈发的开始像一个成年人。

孙乐天一动不动的任由苏时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半天，他才缓缓地开口，“苏时，半年之前，我就曾经想问你，但是我却不敢开口，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第25章：苏时他喜欢你

苏时看着孙乐天的眼睛，发现那里面突然变得像以前一样干净简单，那些满满的情绪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期待。苏时侧了侧头，微微迟疑了一下，又转回头，对上孙乐天的眼睛，然后他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不想否认，大概我只会说这一次，孙乐天，我喜欢你。”

孙乐天的眼睛似乎发光，苏时从那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笑意还有柔情，以至于孙乐天的脸渐渐靠过来的时候，他竟然没想到避开。

带着凉意的唇瓣覆上来的时候，苏时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孙乐天一只手撑在苏时大腿上，另一只手揽住了苏时的腰。苏时觉得自己全部的感官都被封闭，只能感觉到孙乐天在自己唇上小心的舔舐。那是苏时从未体验过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凑近，想要继续。

孙乐天开始不满足于仅是舔舐，他的舌从苏时的唇齿中探了进去，开始在苏时口中攻城略地。苏时从未见过这样的孙乐天，却不想要让他失望，开始青涩的回应。那回应让孙乐天更为激动，缱绻的亲吻变得更加的热切。

那个亲吻持续了很久，久到苏时觉得自己口中的空气都被孙乐天剥夺殆尽，孙乐天才放开苏时。

苏时微微仰着头，眼里带着水光，那水光，让孙乐天不自觉地靠近，又轻轻在他唇上吻了吻，然后才慢慢收回了手，坐回了原来的姿势。

苏时扭过头，发现孙乐天的头上已经落了不少的雪，有的已经开始融化，亮晶晶的挂在头上，他伸出手在孙乐天的头上轻轻的抹了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