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生并蒂(玖死不渝)下——横汾山鬼
横汾山鬼  发于:2015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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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吟吟地看着他,叶阡放低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充满了蛊惑:“阿陌,你不吻我吗?”

心里一颤,叶陌开心地笑了起来,在泪水滑出眼眶之前,他倾身吻住了日思夜想的双唇。

身上的药香混合在一起,轻轻回应着自家弟弟绵如春雨的亲吻,叶阡紧紧闭住眼睛泣不成声。阿陌、阿陌,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不想分开,也必须浇熄身体的热度。不舍地放开叶阡被自己吸吮到红肿的嘴唇,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上一吻,叶陌伸臂将他搂入了自己烫热的怀中。

静谧的夜,时光静好。这一刻,已然满足。

五更时分,突兀的敲门声蓦地响起,三次之后恢复了平静。客栈掌柜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他做了所有能为叶阡做的事,也按照吩咐来敲了他的门,之后怎样,就看他的造化了。

叶阡慢慢睁开眼睛,推开被子坐了起来。左手被装睡的叶陌抓住了,瞬间柔软了整颗心,叶阡禁不住在黑暗中弯了弯唇角:“你要去吗,阿陌?”

要去吗?怎么可能不去?内心不是没有挣扎过,昨晚叶阡在睡前告诉他法师根本不会像对待林姑一样对待叶歌行的时候他就明白了,除了和叶阡并肩作战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四年前,法师抱走了死婴,不是为了掩埋,而是要用他的血骨炼丹,想以此获得林姑的异能;四年间,叶阡拼尽全力和法师周旋护住了林姑的生命;四年后,法师得到了叶歌行,不是为了再次显示林姑的神迹,而是为了用叶歌行的全部骨血治愈自己已入膏肓的疾病。发现林姑异能的法师,一直相信她是流落凡间的天女,也相信他可以通过天女的血液飞升成仙。法师,已不会听从城主的命令。亮更吉时一到,就是叶歌行的死期。

要带着叶阡离去,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起安安静静活下去——不是没有这样的冲动,只是如同六年前一样,他只能遵从叶阡的决定,否则,他就不再是活在叶阡心中的叶陌,他将活着,却如同死尸,不如死去。

叶阡下床穿鞋,在黑暗中看着叶陌穿上鞋直起身子。并肩站到他身边,叶阡主动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从被监禁起来刑讯逼供的那一刻起,叶阡就知道这一刻终要到来。叶陌会拿叶歌行来换他,是毫无意外的。没想过要责怪他,更没想过要感激他,只是安然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静静等待着他的到来。

阿陌,这六年来我做了许多事情,看到百姓脸上露出更多的笑容,我本来应该是极为满足的。可是,现在想来,这六年我竟然从未真正开心过,只因为你不在我的身边。阿陌,也许我错了,其实这六年,根本就毫无意义,我没有改变任何人、任何事,天下也还是六年前的样子。我为了自我满足,自私地离开了最爱我的你,仗着你对我的宠爱肆意地伤害你……人生如此短暂,我本应该握住你的手和你一起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的。

“阿阡,救出歌行后,我们三个一起找个没有纷争的地方看日出日落吧?”

“呵,”轻笑,发自肺腑地开心:“这世上还有没有纷争的地方吗?”

屈指回握住他的手:“总会有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

“嗯。”

阿陌,允许我最后任性一次。不去救歌行,我做不到。这一次,求你陪着我,死了,就一起解脱;活着,就一起幸福。你也是,这样期望的吧?

第29章

法师深知叶阡的足智多谋,为了铲除后患,他是一定不能留叶阡活命的,所以叶阡和叶陌走出客栈后不久便毫无意外地和搜寻他们的法师手下遭遇了。

上一次这样并肩作战是什么时候?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只要将后背交给对方,就可以放心地专注于对付眼前的敌人。叶阡手中拿的,已不是六年前为了安慰叶陌而被倒立在泥泞中的剑,可是只要手中的兵器可以保护身后的人,就足够了。

哀嚎声让黎明前的黑暗一起颤抖,抛弃多余的怜悯,叶阡叶陌直奔谛听殿。

叶歌行被绑在祭台上拼命地挣扎着,眼中含着的泪水在灯光下折射出了叶阡叶陌的身影,得救了的惊喜呼唤被手帕堵在了喉中,唯有在心中一遍遍轮换喊着熟悉的“叔叔”和陌生的“爹爹”,然后在被叶阡抱入怀中的时候情不自禁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刚出生的时候,爹爹也一定怀着满腔爱意抱过他吧……

谛听殿内法师手下众多,叶阡叶陌知道不能恋战,所以一将叶歌行解救出来,两人立刻往殿外掠去。法师自知敌不过叶陌,祭台附近的手下又都被兄弟俩打伤,遂连声吩咐闻声赶来的手下们追去。

虽是一鼓作气救出了叶歌行,但是叶陌本就重伤未愈,叶阡饱受折磨的身体又极其虚弱,所以还是在城郊被法师手下们追上了。看看身后的悬崖,叶阡朝着叶陌露出了一个苦笑。若想生存,唯有战斗。关于治国之道,早就明白一味善良是没用的,也早就知道无法让所有的人都得到幸福,所以为了让大多数人得到幸福,只能忍痛牺牲少数的人。——叶阡本以为这是正确的,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明白那被抛弃的少数人的挣扎和痛苦。他无法放任叶歌行被人所害,所以选择了为他一个人而去伤害许多人——他以为的正确理论,在人类的感情面前顷刻间轰然倒塌;之前所做的、所坚持的一切被狠狠粉碎、狠狠否定,只因为他也有一己之私。一己之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也是肮脏的私欲吗?很显然不是的,所以现在的他没有做错,那么错的是之前的他吗?他已经,完全不明白了……

是非善恶,如果无法完全化身为别人,就没有资格对别人的行为任意评判。法师的手下们,也自有他们追随法师的理由。为着各自的理由而战,成王败寇,生死由天。虽然都明白,可是,当看到别人的剑刺到叶陌身上时候,还是无法掩藏骤然而至的恨意。不想让叶陌死,就算怀着这样的私心又如何呢?为了这样的私心,他可是想都没想就用血肉之躯替他承受了刀剑的无情啊……

阿陌,你为什么一脸悲伤?我又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了吗?

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火红的朝霞即将铺满大地,可是希望,却永远都不会到来了。阿阡,我绝不会,让你再次孤独地死去,所以这次,请你一定要放慢离去的脚步……

血腥味,在空旷的山野弥漫;绿草,也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古少陵已经赶到很久了,却只能紧紧地抱住叶歌行躲到了一边,直到化身罗刹的叶陌对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剑。

见识到古少陵匪夷所思能力的城主,即使相信了他的一面之词,也没有大张旗鼓命令护卫们对“德高望重、于国有功”的法师动手,他只是命令带古少陵前去见他的樊天随古少陵去见法师,然后保护法师和神子。法师受百姓爱戴和信奉,就算有罪,也只能悄悄抓起来、秘密处刑,然后再借他的“坐化成仙”,劝民向善。樊天无法救下法师,因为法师见他和古少陵一同前来立刻便下令手下将他一起斩杀。冷冷看着法师在叶陌剑下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樊天收剑站到了古少陵身边。叶陌的剑,太过无情,来不及逃跑的法师手下对着本来刀剑相向的樊天喊出了求救的话语,可是一脸冷漠的樊天,只在最后一刻从他的剑下救下了古少陵和叶歌行。

看清面前的人是谁后,拼尽全力照亮最后一丝黑暗的叶陌终于油尽灯枯轰然倒地,挣扎着睁大眼睛找寻着叶阡的身影,却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在叶歌行颤抖的抽噎声中,古少陵和樊天合力保住了叶陌的气息,叶陌却奇迹般地强撑着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毫无生气的叶阡面前。

太阳,挂着朝霞的红色给广袤的大地镀上了一层金黄,平等地赐予了万物表面的荣光。半边身子仿佛闪耀着佛光,揽着叶阡侧坐在悬崖边上,叶陌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轻浅而虔诚的吻。

一阵微风轻轻吹过,掀起了古少陵被尘土沾染的夏衣。额前过长的头发浮动着扫过眼角,他禁不住闭了闭眼睛,睁开时已不见了悬崖边上相互依偎的身影。

阿阡,这一次,我终于可以和你一路相随了……

“叔叔……爹爹……”紧紧揪着古少陵的衣服,叶歌行终于哇得一声大哭了起来。

蹲下身子抱住叶歌行,古少陵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心里也是刀绞般难受。叶陌万里跋涉来虎贲城是为了带回叶阡,叶阡回不去了,他自己回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叶阡死了,这天下怕是再也没有了叶陌的归处。再也不想一个人过没有他的生活——就算求遍名医、用尽良药怕也是无法治愈叶陌了吧……

“叶家的双生子会带来不幸……”看看四周横七竖八的尸体,想到叶陌一路走来手上沾染的鲜血,樊天长叹一口气:“这个谶语,说不定是真的。”

惊讶地抬头看向他,古少陵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就算是他,在进入那个古墓之前也是不曾听过这个谶语的。

转头居高临下看着他,樊天一向淡漠的口吻中不知为何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落寞:“古少陵,我了解你,可你又知道我什么?”朝他伸出手去,樊天第三次说了同样的话:“将神子交给我。”

下意识地抱起叶歌行后退一步,古少陵来不及深究他前一句话里的意思已然想起了樊天来此的使命:保护法师和神子。如今法师已死,樊天定然是要带着叶歌行回去交差的。戒备地看着他,古少陵再次后退一步:“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根本不是什么神子!”

“就算如此,他也依旧奇货可居。古少陵,你保护不了他,让他呆在虎贲城才是最好的选择。”

樊天的话不无道理,但是叶歌行还是没有错认他眼中闪着的掠夺的光芒。他打不过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古少陵破釜沉舟般突然抢到了悬崖边上,口中冷冷地吐出了威胁的话语:“我绝不会把歌行交给你,哪怕是和他一起葬身崖底!反正这样肮脏的世界,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定定地看着一脸决然的他,樊天挫败般叹了一口气,他垂下视线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甚清晰地说了一句:“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的。”

没太听清他的话,古少陵依旧斗鸡般警惕地瞪着他,心里因为紧张而砰砰乱跳。可以的话,他也不想选择这样的方式。尽管这个世界很肮脏,但他还是想让叶歌行活下去,只是不自由毋宁死,他绝不会让他重蹈林姑的覆辙!

后退一步认输,樊天抬头看他,语气依旧淡然:“如果我放你们走,你会带着他去哪里?”

虽然不相信他会这么好心地放过自己和叶歌行,古少陵还是浑身带刺地回答他道:“你以为我会傻到告诉你我们的去处,好让你再抓歌行回去吗?”

想也如此。古少陵对他满身戒备,他再怎么表达自己的真诚也没有用。古少陵就站在悬崖边上,和之前叶陌坐的地方只有半步的距离,一阵风吹过樊天的心紧缩了一下。再次深深地看他一眼,樊天一言不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古少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怜悯起他来。不知道他回去,要怎么向城主解释……摇摇头甩掉多余的思绪,古少陵探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心里一阵后怕慌忙抱着叶歌行远离了崖边。鼻中充斥的血腥味突然浓烈了起来,古少陵忍不住干呕了一下。逼迫自己不去想叶阡叶陌粉身碎骨的样子,古少陵抱紧叶歌行颤抖的身子逃也般飞身远离了这伤心之地。

日出东方,万里晴空,草木峥嵘。沧海桑田千万年景色依旧怡人,岁月更迭刹那间伊人已化尘土,生老病死、人事变迁、徒留轻叹。

后来,古少陵为世人留下了一部弥足珍贵的札记,只是几十年后那部札记便在乱世中消失了踪影。而在接近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就算是出生在考古世家的古意之也无缘得见。

焦急地看着双目紧闭到眉头皱起的许泊风,古意之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他一句:“到底怎么了?”

慢慢睁开眼睛,许泊风依旧眉头不展,手从叶轾额头上收回开口道:“我找不到叶轾的意识了。如果说他正在寻找其他的记忆以至于意识混乱到让我分辨不出来还好一些,但他很可能和前世的自己同化了,而且遵从了前世的意识想永远沉睡下去……”

“不会的!”虽然条件反射地这样反驳他,但是古意之自己也知道许泊风既然这么说了,恐怕已是凶多吉少。“那要怎么办?怎么才能唤醒他?”

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许泊风不自觉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只有等叶轩过来了。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找到记忆的交汇点,在叶轾完全封闭自己的意识之前强硬地将他唤醒。”

听到还有解决的方法,古意之稍微松了一口气,刚想问他怎么让叶轩进入叶轾的意识,门铃却在此时响了起来。迫不及待过去打开门,果然站在门前的正是叶轩。

叶轩的视线先是从一脸严肃和紧张的古意之和许泊风脸上滑过,然后便定凝在了躺着的叶轾身上。古意之说他睡着了,可是从现在凝重的气氛看来,事情显然并没有这么简单,叶轩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侧身让他进来关好门,古意之也顾不得问问他看了光盘后有没有想起什么来了,满含愧疚地简单解释道:“叶轾为了记起叶绸叶缪的故事,让许泊风给他催了眠,但在叶缪死后他本来应该醒过来的时候,他却自己找到了另一段记忆,我们怕硬把他唤醒会损伤到他的脑神经,便打算在这段记忆结束后再把他唤醒,谁知现在他很可能跟记忆里的自己同化了,而且遵从了记忆里的那个意识想永远沉睡下去……对不起学长,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阿轾,你果然也想知道前世的事情吗?可是所谓的前世不是已经是过去式了吗?竟然会被前世的自己同化,你这个大笨蛋!“那现在该怎么办?”

古意之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做,所以他转向了许泊风。许泊风没有说话,径直搬了另一张躺椅过来放在叶轾身边,然后对叶轩道:“过来躺下,握住叶轾的手。”

叶轩照做,握住叶轾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竟然如此冰凉,冰凉到……仿佛停止了脉动。阿轾你个大傻瓜!你若是死了,到阴曹地府我也决不饶你!

“叶轩,你必须找到叶轾的意识现在所在的时空,然后在他将自己的意识封闭之前把他唤醒。”双手分别放在叶轾和叶轩的额头上,许泊风转向古意之:“你觉得叶轾的意识现在大概在哪里?”

沉吟了一下,古意之不十分确定地开口道:“叶思遐和叶念迩的事情叶轾已经知道了,如果爷爷的研究没有太大错误的话,他另外记起的应该是在约古历前720年,也就是公元1080年左右的叶陌的故事。当然,他也可能回到了四千多年前叶葳叶蕤的时代,也或者是其他我们所不知的年代……”

原来,除了叶绸和叶缪,他们还有过别的前世吗?叶轩突然想起了他眼前曾经晃过的“叶绸”将名为青锋的宝剑交给一个面具青年的场景,也想起了那天早上被自己叫醒的叶轾毫无预警地大力抱住了他,然后恸哭着一遍遍喊着一个让他曾经心生误会的名字——“思霞”。是啊,那个时候他就颇有违和感地认为那个名字应该写作“思遐”,而那个时候叶轾也对他说过,他梦到了他,思遐是他在梦里的名字。阿轾,原来是这样啊……“葳蕤、遐迩、绸缪、阡陌或者其他的名字吗?”握紧叶轾的手,叶轩闭上了眼睛:“不管他在哪里,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阿轾,你休想抛下我就这么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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