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你没有离开过基地，对吗？”阮林问，他不需要房小维回答，又继续说了下去，“而且不认识猎人，对吗？”他没有等待房小维的回答，因为他不需要房小维的回答，他看着房小维的眼睛，“如果你认识猎人，走出过基地，那么你应该会知道一件事——人类不能吃丧尸的心脏，不能吃丧尸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他说，“因为一旦吃了……”他看着房小维已经有些慌乱的表情，一字字说道——

“你也会变成丧尸，就像被丧尸咬过一样。”

第33章

阮林看着因为疼痛或者其他原因，而表情有些扭曲的房小维，他放下自己钳住房小维下巴的手指，“抱歉。”他说，然后停顿了一会儿，“你饿了，我去替你做饭。”说完，不等房小维回答，就拎着布袋离开了房间。

房小维坐在床上，下巴在叫嚣着疼痛，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下巴此刻一定已经发红，再过一会儿，大概就是青紫一片——

你也会变成丧尸，就像被丧尸咬过一样。

房小维的脑袋里不断回荡着阮林的这句话，如果吃了丧尸心脏，那么其他人也会变成丧尸，阮林是猎人，所以他早就发现了，在自己第一次给他吃心脏的那一刻……等等？！

房小维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如果他没记错，阮哥也吃了，所以……房小维已经顾不上肩膀的疼痛，他立即下床，走出房间，找到了在厨房工作的阮林。

“你应该休息。”背对着房小维的阮林说，他的动作不快不慢，声音也很平稳，似乎并不意外房小维会来找自己。

面对这样的阮林，房小维却咽了口唾沫，他慢慢靠近阮林。赤裸着的上身有些寒冷，令慢慢走近的房小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慢慢靠近阮林，最后在离阮林一米的地方停下，“你刚刚说，一旦人吃了丧尸的心脏，就和被他们咬过一样。”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心底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最后他说，“而你也吃了，最开始我们认识的时候。”

“……如果没有记错，那是你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喂给我的。”阮林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看着房小维，他的半个身体隐藏在橱柜下的阴影中，令房小维就算瞪大眼睛，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呃……是这样没错。”房小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那么做过，“但是你后来也吃了。”他说到这儿，才发现这都不是重点，于是说，“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那你想问的是什么？”阮林靠着料理台问，“我是不是人类？”

“不是。”阮林说，“我不是人类。”他慢慢走出阴影，把盘子里的东西交给了房小维，“就像你想得那样，我不是人类。”

盘子里的东西当然是那些丧尸心脏，只是此刻经过阮林的料理，已经不太能看出原本的形状，房小维在看到这个东西的那刻，一直被他忽视的肚子又叫了起来，他急忙拿了一块塞进自己的嘴巴里，然后边嚼边看着阮林，“那你是什么？”他问。

“出去说。”阮林带着房小维来到客厅里的椅子上坐好，直到见房小维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他才走了过去，看着房小维肩膀上的伤口，“再过几天，你肩膀上的伤口就会好了。”他说。

房小维点点头，正想问些什么，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闻不到阮林身上的味道了。

无论是血腥味还是其他，他都闻不到了。

他猛地开始呼吸，却发现就像刚刚他发现的那样，他什么味道都闻不到，明明阮林离他那么近，但是他身上的血腥味他却丝毫闻不到。

“闻不到了？”阮林看着房小维的动作问。

房小维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开始进化了。”阮林把椅子拖到房小维的面前，“开始是味觉，然后是嗅觉……接着你会发现，你的听觉和视觉也会慢慢消失。”他的声音依旧很轻柔，就像之前那无数次说话时的语调一样，先前那有些粗暴的动作，以及迫人的态度，就像一场梦一样，如果不是房小维的下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他或许也以为之前的那些都自己的幻觉。

房小维突然发现，阮林或许从来都不是他外表表现得那样温柔无害，偶尔几次露出的肃杀之意才是他的本质。

“你没有想过吗？为什么你要吃丧尸的心脏，这种东西一点也不美味。”阮林轻轻地问，他没有看房小维，反而看起了自己的手指，仿佛那上面正上演着什么精彩绝伦的东西。

房小维当然想过这些，只是他的想法很简单——他变成新的东西了，所以他需要吃新的食物——就像丧尸吃人一样，他只是吃丧尸心脏而已。

他猜不透阮林的意图，所以便把自己简单的想法说给了阮林听。听到房小维的话，阮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不讽刺，也不是嘲笑房小维的想法，反而有些赞许的意味，“这很不错。”他说，“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只是人们想得太复杂了。”

“你也一样？”房小维盯着阮林问，只是阮林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手指，所以房小维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到阮林时，阮林那个倒在丧尸群里的画面——直到现在，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一直以来的违和感来自于哪儿。

那么强大的阮林，怎么会因为这些丧尸而这么狼狈，或许其他人对丧尸潮没有办法，但是房小维知道，这绝对不包括阮林。

他奔跑的速度，外加挥刀时斩杀丧尸的效率，根本不至于令自己陷入丧尸潮里——就像遇到了丧尸潮，他也有余力逃脱，而不会那么狼狈。

房小维看着阮林，“第一次见面时，你说得话，是骗我的？”他问。

阮林这时的动作停顿了下，他抬头看着房小维，最后点了点头，“我骗你的。”他说。

“所以你不是跟别人出任务时遇到了丧尸潮？”房小维皱眉问。

“我遇到了丧尸潮，但是是在五年前。”阮林说，“这些我没有骗你，只是隐去了一点点时间。”

“那么基地呢？你让我去七号基地。”房小维的上身因为阮林的话，忍不住向他的方向直起，他看着阮林，似乎想看清这个男人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你当时让我去七号基地，一副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的样子，也是骗我的？”

阮林沉默了片刻，最后点头。

房小维叹了口气，他看着阮林，这个美人还是像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只是坐在那儿，就像是一幅画，但是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了解过阮林，他对阮林知道的一点都不多，多大，来自于哪儿，为什么当猎人……这些他都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

阮林很好看，阮林武力值很高。

“为什么呢？”房小维忍不住问，如果阮林是害怕自己不是人的真相被他发现，那么他们有什么区别，他们都不是人，谁也不会伤害谁，“你那时就知道我不是人了？”他问。

“醒来之后就知道了。”阮林回答。

“不是因为吃丧尸？”房小维问。

阮林摇头，“因为我能闻到幼崽的味道。”

幼崽？那是什么？房小维一脑袋雾水，然后突然想起他好像到现在，都不知道阮林究竟是什么，“你是什么？”他问。

“和你一样。”阮林回答。

和他一样？房小维看着自己，那么阮林也是和他一样的生物？

“你说你和我一样？”房小维指着自己，表情有些滑稽，“我吃心脏，但是你却不吃。”他还记得每次让阮林吃这些东西时，他一副多么不情愿的模样，现在阮林说他们是一种东西？开什么玩笑？

“我也吃的。”阮林摸了下自己的胃部，这种饥饿感无时无刻不环绕在他的身边，从五年前到现在，他就没有一天饱过。

“你也吃？”房小维皱眉，他当然知道这种饥饿感是多么可怕，但是阮林却说他也是需要吃这种东西的，所以他一直在挨饿？

房小维不敢置信地看着阮林，好像他是个疯子。

“我确实一直在挨饿。”阮林似乎看出了房小维眼底的情绪，他看着自己的肚子，“从五年前到现在，每一天，这种饥饿感就像诅咒一样，萦绕在我的身边，没有一刻退去。”

“……为什么？”房小维看着阮林坚定的表情，讷讷开口，他不明白阮林为什么宁愿挨饿，也不要吃这些心脏。

“为什么？”阮林笑了下，这个笑容再也不是他掩盖似的温柔，而是剥离了表现后的，原始的疯狂与残忍，他笑了一会儿，直到看到房小维有些惊惧的眼神，他才收回了笑容，“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时刻提醒自己，我的目的和立场。”

“你的目的是什么？”房小维问。

“我对你说过的。”阮林说。

房小维努力在记忆力搜寻，终于找到了一丁点讯息，“你是说……”他看着阮林，由于太过惊诧，所以表情相当滑稽——

他还记得当时他们捕猎到海兽后，阮林和他在基地的酒馆里，第一次谈到了自己的想法。

当时他问阮林为什么不组建自己的势力，阮林说志不在此。

房小维到现在还记得，他询问阮林时，阮林的回答。

他说——

他想保护人类。

这就是他的目的和答案。

第34章

“你……”房小维的嘴唇张了又合，最后却只冒出了这么一个字，虽然他一直都知道，阮林不是喜欢玩笑的人，但是这句“保护人类”在原先的房小维看来，却是有很多水分，保护？怎么保护？把所有人类圈养在牢笼之中，或者干脆杀掉所有的丧尸……这些都太宽泛且难以实现，所以房小维一直以为，阮林的意思是，尽他可能的，在他触目所及的地方，保护这些人类，不被丧尸杀害。

但是现在来看，阮林似乎不只是这个意思。

如果只是要这样保护人类，需要一直忍受着饥饿的折磨，阮林说，他要这么提醒自己的目的和立场。

目的当然是那个保护人类，那么立场呢？立场是什么。

“你的立场是什么？”房小维的嘴唇张合了半天，最后冒出的是这么一句话。

听到房小维的问题，阮林的表情有些惊讶，像是没有想到，房小维居然会这么问一样，“我的立场？”他又重复了一遍，语速很慢，像是在不断咀嚼这句话一样，最后他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令房小维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阮哥又回来了，“你觉得我的立场是什么呢？”他思考了会儿，把问题抛给了房小维，“或者说，你认为我的立场，应该是什么呢？”

应该是什么？房小维一愣，如果在不知道阮林不是人类之前，他或许会觉得，阮林的立场当然是站在人类那边，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阮林并不是人类，应该是和自己一种的生物，并且从他先前说得幼崽来看，他应该是比自己更高级的一种存在。

那么他的立场是什么呢？人类还是他们这种生物？

房小维思考了很久，终于从阮林先前的话里，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他看着阮林，像是想看清这个男人表面下隐藏的真实内心，“你是站在人类这边的。”

但是他不明白，阮林为什么要选择挨饿，站在人类这边，为了保护人类，那么吃丧尸显然也是达到目的的方法，唯一的解释是——

他的食物，不只是丧尸。

这个答案令房小维的心底有些惶恐，如果阮林的食物不只是丧尸，那么他也应该一样，“我们的食物难道不只是丧尸？”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阮林神色淡淡地看着房小维，最后点了点头。

“我们的食物是一切活动的东西，比如丧尸、海兽……当然，还有人类。”阮林说。

听到前面的那些东西时，房小维脸上的表情还很正常，但听到人类的那刻，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看着阮林，不太相信他说的。

“很多东西都是贪婪引起的。”阮林说，“我刚刚说过，你的嗅觉丧失之后，其他的感觉也会慢慢消失不见，然后你的身体会被一层东西覆盖起来，像蛹一样，就是你耳朵后面长出的东西。”

房小维急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后，那里果然长出了一层有些坚硬的皮……放下手后，他看着阮林，“我会变成什么？”他问，他知道阮林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些。

“你还记得我们在城市外看见的那个怪兽吗？”阮林突然问。

房小维知道，阮林不会突然提起这个东西，所以，“……我会变成那个东西？”他问，他看着阮林，有些不相信，如果他会变成那个，那么阮林是什么？

“如果进化失败的话。”阮林点头，“你现在能够吃的东西不多，只有丧尸心脏才能提供给你所需要的能量，吃得越多，越快会变成茧。”

“海兽的血液也是我们的食物。”阮林说，“所以那个时候，你舔舐海兽的血液，才会感觉能量快速填充了你的身体。”

房小维想起了他们第一次捕猎海兽时，海兽的血液溅了阮林一身，他那个嫌恶的表情，以及自己舔舐海兽血液时，那种身体里充斥着能量的感觉……他看着阮林，实在不明白这人得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住这种本能的食欲。

“如果吃多了呢？”房小维问。

“你的身体会爆炸。”阮林说。

房小维到现在还不是太明白，阮林这么克制自己食欲的原因，所以他问了出来。

“我们是会不断进化的。”阮林说，“吃越多这种东西，越容易进化，比如你，因为吃了这些丧尸心脏，所以你进化了，但是进化不是百分百会成功，事实上，第一阶段进化的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二十，失败就会变成你在城市外看见的那种东西，没法像人类一样思考，只有进食的本能，和那些丧尸没有区别。”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成功了，那么吃接下来的这些食物，会再次进化，那么成功的几率会更小，每次进入进化之间的间隔会变长……稍有不慎，你就会变成那些怪兽。”

“克制，是最好的法子。”

“你不能改变进化成功的几率，那么只能克制，让自己少进入这些进化。”阮林说，“越是贪婪的人，进化成功的几率越低。”

“所以你现在不想让自己再进化？”房小维问。

阮林默认了。

“我什么时候会进化？”房小维问，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原以为这世上只有自己这么一个怪胎，但是阮林却告诉他，这种人很多很多，他不过是其中之一，甚至还是最弱小的一个，毕竟那些怪兽已经是经过一次进化，但是只是进化失败了。

“当你剩下的那些感官消失时。”阮林犹豫了会说。

“你想消灭的东西其实不是丧尸？”房小维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