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细水长流 上——素飞柳
素飞柳  发于:2015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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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面是明亮的路灯,马路两旁有人工种植的花草,园艺做得也非常到位,在当时,这里已经算是高级的住宅区。

所以莫颜熄了火之后,用一声口哨表达了自己心底的惊讶,肖家兄弟算得上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一模一样的脸孔,两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哥哥沉默内敛,弟弟温和如风,这样一对奇异的双胞胎兄弟想要不引起人的注意都很难,即使是常常缺席会议的莫颜也对这两兄弟印象深刻。

“莫董事,封先生,今天谢谢你们了。”肖宁将身上的毛毯拉下来,打算抱起还未醒过来的肖羽下车,身旁的男人却突然制止了他,肖宁不解的看过去,迎上封城带笑的眼眸,“让莫颜抱肖羽上去,你太瘦了,说不定还没到家两人就都摔倒了。”

肖宁想了想,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便没再坚持。

莫颜抱着肖羽就像抱着一根羽毛似的,毫不费力。

肖宁下车跟上他,身后的封城也走了过来,肖家所在的住宅楼里那时已经有了电梯,一行四人很快便到了肖家所在的楼层,肖宁掏出钥匙开门,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让他有片刻的怔忡,从此以后,就真的只剩下他和肖羽两个人了呢,想想就觉得伤感。

“他睡哪个房间?”莫颜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肖宁忙推开自己卧室隔壁的房门,示意莫颜将人抱进去,肖羽一沾枕,便立刻下意识的搂住了床上半人高的猫咪公仔,翻了个身犹自睡去,莫颜看得好笑,一双桃花眼愈发明亮,肖宁给肖羽掖好了被角才退出来,发现莫颜和封城两人坐在沙发上,好像不打算走的样子。

肖宁无法,今晚总归要谢谢人家,于是去厨房倒了两杯白开水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这个了。”

莫颜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有白开水喝都不错了。”

封城也端起透明的玻璃杯抿了一口,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让肖宁莫名其妙的想起靳枫,靳枫的手指也是这样的,指甲圆润,一看就拥有一副好修养,对生活的要求也相当有品格,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比他们和靳枫大了好几岁,自有一股现在的靳枫所无法比拟的韵味在里面,即使是成熟后的靳枫,比之眼前这一位,怕也要逊色两分。

“肖宁,你们今天在医院干什么?是不是有人生病了?”莫颜喝了半杯水,还没忘记最初的疑问。

肖宁抿紧了嘴唇,不想把这种家事坦露在还算是外人的人面前,还没有开口,突听对面的封城说:“晚了,我们该走了。”

莫颜还想说话,被他看了一眼,只好闭上了嘴巴。

肖宁知道对方是有心为之,心里多少有些感激,于是便顺着对方的话,以主人姿态站起身来送客,封城和莫颜一前一后的走出门去,肖宁站在门口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远去,封城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是温润的笑容,“有事随时找莫颜,他是你们学校的董事,他随时都有时间帮忙。”

肖宁点点头,“谢谢,我会的。”

恰时电梯到了,两人踏进电梯里,莫颜的抗议声被关在了银白色的电梯门后。

肖宁倚在门边,看着电梯上的数字不断的变幻,在变成1之后,他才返身进屋。

第5章

父母的葬礼是在星期六。

春季总是多有雨水,那天的雨却像是下不完一样,绵绵的一直从前半夜到第二天午后。

肖家的所有亲戚都来了,看着站在最前面那两个瘦弱的孩子,都惋惜的叹息一声,唯有小姨和大伯一家脸色不虞,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肖宁一手打着伞,另一只手牵着肖羽,满目平静的看着父母的骨灰下葬,有人在上面砌起厚重的石碑,父母的合照贴在冰冷的石碑上面,他们看上去是那样年轻,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绵延的雨水从头顶灌下来,冲刷着他们脸上幸福动人的微笑。

肖羽握紧哥哥的手,轻声的问:“哥,爸妈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他十四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发现父母的缺席,并且这个缺席的期限还是永远,肖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在某个地方空了一块,并不太大,却疼得很。

肖宁反握住他的手,笑了笑,声音被雨幕隔着,有些模糊:“没关系,有我在,永远都没人敢欺负你。”

肖羽便靠过来,偎进哥哥怀里,眼泪从眼角悄无声息的滚落下来,落进脚下坚硬的石板里,石板的缝隙间长着绿幽幽的小草,即使生长在这样狭小的缝隙中,它们也依旧长得非常茂盛,肖羽想,它们身上一定有很多那些怀念亲人的眼泪。

他们在墓园的出口遇见了靳枫。

那也是他们第一次遇见靳枫,靳枫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年轻身躯已能看见伟岸的影子,靳枫在笑,笑容像向日葵的花瓣一样迷人美好,肖宁看着那个干净的笑容恍惚失神,这种近乎纯粹的干净大概就是当初最吸引自己的地方,肖宁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恍如隔世。

肖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对他说:“哥,那是我们学校的靳枫,比我们大一级,是学生会会长,而且各项全能。”

肖宁点了点头,脸上瞧不出情绪。

事实上,再次遇见靳枫,他也再不能有任何情绪,肖羽是喜欢靳枫的,这种深厚的感情直到现在肖宁也无法想象,所以,这一世,无论靳枫的心向着谁,他都不会再插上一脚,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兄弟俩回到寂静的家里,外面依旧下着雨,建筑在雨幕下变得模糊,像被蒙了一层纱似的,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如此遥远。

肖宁站在窗前,拿起柜子上父亲留下来的烟,点燃,放在唇边吸了一口。

冉冉的烟雾朦胧得如同早晨的雾气,氤氲又寂寥,他的眼睛也被这模糊的雾气熏得深邃孤寂,像最深的海底,望不到边。

肖羽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他一向听话懂事的哥哥竟然在抽烟,不禁吓了一跳,忙跑过去将哥哥手里的烟抽掉,甩在地板上狠狠的踩了两脚,声音是迫切的焦急,“哥,你怎么了?你忘了吗?爸爸不许我们抽烟的。”

肖宁回过神来,将他拉进怀里,伸手在他柔软的发心捋了一把,“肖羽,爸妈不在了,以后我们就只剩下彼此,你要记得,我是你哥哥,无论有什么事都要跟我说,不许藏在心里,知道吗?”

肖羽在哥哥怀里闷闷的点头,声音隔着衣料有些沉重,“哥,你伤心吗?”

肖宁笑,“有一点。”

“可是我很伤心,我害怕,”肖宁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抓得更紧,听见肖羽的声音继续传来,“以后我们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家长会没人来开,就算得了年级第一也没人会为我们高兴,或许,不久以后我们会住进亲戚家里由他们抚养,可是哥,我不想,小姨他们变得很陌生,很可怕。”

肖宁拍拍他僵硬的背,轻声道:“不怕,一切有哥哥在,我们不会住进亲戚家,爸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所以我们并不孤单。”

肖羽重重的点了点头,“哥,我们要坚强。”

“是,我们要坚强。”

前世的他或许也是坚强的,可是,这一份坚强里没有肖羽,那时他厌恶这个弟弟,所以压根不觉得肖羽是自己的责任,可是,现在已经不同,他与肖羽是拴在一起的,唯有肖羽幸福,他才能满足。

葬礼之后,肖宁坐车去了曾祖母家。

自从祖父过世之后,曾祖母便一个人住在了他们原来的老房子里,不管后来爸妈怎么要求她搬来和他们同住都不肯,曾祖母的家在安宁东面的一片老旧的小区里,说是小区也不尽然,这里其实是一整片胡同,每一条胡同纵横交错,若不是从前肖宁常往这里跑,铁定早就迷路了。

肖宁站在曾祖母居住的院门前,大门上的红漆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时候漆掉得厉害,露出后面棕色的门板,满目斑驳。

院子里没有人,曾祖母大概在午睡。

肖宁站在门口,抬头看院子中央那颗槐树,正值春天,槐树上面长满了茂盛苍脆的叶子,正迎风摆动着身子,一侧的墙角里有很多花花草草,都是曾祖母闲来无事种的,说种在院子里看着喜庆,她跟母亲一样,是个爱花的女人。

曾祖母只生了肖宁的爷爷这么一个孩子,结果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子和媳妇都死了,自己的丈夫也不在了,只剩下这么个孤零零的老婆子还活着,若不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日子就真的很难过,从前爸妈总是带他和肖羽来看她,曾祖母就会拉着他和肖羽的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是小宁来了?”屋内的声音打破沉默,肖宁收回视线,看见老太太正站在四合院的正屋门口,冲他温暖的笑。

肖宁走过去,握住她形同枯槁的手,“祖母,是我,我来看你。”

“小羽呢?你爸妈呢?”老太太握紧曾孙子的手,脸上的表情如岁月一般,淡淡的模糊起来。

肖宁将她扶到院中那张躺椅上坐下,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太太似乎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便自顾自地说:“这人年纪大了,就老做些怪七怪八的梦,昨晚一宿没睡尽做梦了,一会儿梦见你爸妈跟你爷爷奶奶一样没了,一会儿又好像看见咱们肖家的主坟旁边多了两块新墓,一会儿吧,又是你和小羽在厨房里偷糖吃……”

肖宁安静的听着,握着老太太的手徒地用了力,声音平静的说:“曾祖母,爸妈不在了,车祸。”

原来安静的空气瞬间变成了死寂,老太太的手突然颤抖得厉害,肖宁抬眼去看,看见那双日渐浑浊的眼中落下清澈的泪来,一颗一颗的,像坏了的水笼头,怎么都停不下来。

一个人的一生中有许多眼泪,肖宁见得最多的,是那些濒临死亡的人流下来的绝望的泪水,他总是冷眼的看着,唯有亲人的眼泪稀疏平常,却最易灼伤他的心脏。

第6章

曾祖母成了他和肖羽的法定监护人,手续顺利的办好之后,肖家两兄弟便要去上课了。

父母去世没几天,学校便派人来看望了他们,说明这段时间可以呆在家里,等恢复精力了再来上课也不迟。

肖宁第二天带着肖羽去了学校,他曾经在这里呆了五年,从初一到高二,后来若不是他辍学跟着别人砍人去了,大概他会从这里毕业,考个满意的大学,然后雄心壮志的踏入社会。

英兰中学宏伟的大门近在眼前,肖宁眯着眼睛看了看那大门上雕刻着的张牙舞爪的龙与凤,微微一笑,这熟悉的地方一点都没有变呢。

两人直接去了老师办公室,说父母的事已经办完了,可以回来上课,年迈的年级主任语重心长的拍着两人的肩膀,叹道:“上天无情啊,竟让你们小小年纪便孤苦无依,以后好好学习,别丢了你们爸妈的脸。”

肖宁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肖羽则乖巧的说:“谢谢老师,我们会的。”

年级主任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去上课吧,肖宁留下,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肖羽担心的看着哥哥,不知道老师有什么话是不能跟他说的,肖宁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才将人哄了出去。

房门关上,肖宁站在原地,问道:“不知道老师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年级主任斟酌着言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爸妈去世了,你们心里不好受老师知道,但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现在还小,很多事都还想不明白,但是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走叉了道,知道吗?”

肖宁轻应了一声,“老师放心,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啊,你们都是老师眼里最优秀的学生,是整个学校的骄傲,有困难随时跟我说,你们曾为学校争过不少的光,就凭这一点,学校都不会坐视不理的,你是哥哥,虽然只大了那么几分钟,但是对弟弟来说,你既是兄又是父,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肖宁一笑,轻声道:“肖羽是个懂事的孩子,即使父母走了,我们也会活得好好的。”

上了年纪的年级主任连声说了几个好,才将人送出门去,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少年,主任心里琢磨着这孩子才几天不见,怎么变得这么沉稳了?

肖宁按着模糊的记忆往自己的教室走,现在是上课时间,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时间过去得太久,他都快忘了,他也曾是老师眼里优秀的学生,同学眼里遥不可及的天才少年,父母眼里独一无二的宝贝儿子,肖羽眼里无所不能的哥哥,人生终究需要缺憾,他曾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许多年后才明白,这世界本就没什么公平可言。

“哟,这不是肖宁吗?”一把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

肖宁回过神来,看见一个英俊的男人从楼梯下走上来,凤眸如丝,英俊不凡,是莫颜。

肖宁礼貌的冲他点点头,“莫董事,你好。”

“这次代表学校参加理化竞赛,要为校争光啊。”莫颜笑嘻嘻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到处放电,却只字不提那晚在医院门外遇见他的事。

肖宁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他十几年没摸过书了,就算临时抱佛脚也没有丝毫胜算啊,莫说争光,别把学校的脸丢尽就谢天谢地了。

“说起来,你跟肖羽两兄弟成绩都不错呢,难道你们家有这方面的遗传基因?”莫颜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提着外套甩在肩膀上,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却很好听。

肖宁淡淡一笑,“莫董事说笑了,要说遗传基因,还是你的比较好。”

饶是调戏别人惯了的莫大董事也不禁嘴角一抽,听见对面的少年继续说:“整个英兰的人都知道,莫董事人长得漂亮,智商也很高,这样的遗传基因实在是万里挑一。”

莫颜嘴角再次抽搐,漂……漂亮?!

他堂堂一个男人竟然被冠上这么一个词,说出去他还怎么混?

“说得很对。”一道迷人的嗓音突然自身后响起,肖宁一回头,看见那个叫封城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一身裁剪合适的休闲西装,头发中规中矩的梳于脑后,唇畔含着浅浅的笑,幽暗的双眼里流动着不知名的暗芒。

“喂,封城,你太过分了,竟然合着肖宁来消遣我。”莫董事非常不满。

封城却不理他,只是对肖宁说:“不用理他,快去上课吧。”

肖宁这才想起自己是来上课的,忙跟两人道了别,延着走廊往前走,隐约听见身后的莫颜说:“别笑了,你笑起来真可怕。”那人的回答飘散在春日温暖的风里,遥远得已经听不清了。

最后肖宁终于找到了教室,埋头读书的同学们被他的那声报告震得全部抬起头来,戴着眼镜的英语老师笑着让他进来,肖宁已经不记得自己的位置在哪里了,便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上。

跟一群比自己小了一轮不止的小屁孩坐在一起,肖宁很别扭,想起莫颜刚刚说的那个理化竞赛又头疼。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立刻被班主任召见了。

年过四十的女班主任说:“肖宁,这次你代表学校出赛有没有把握?”

肖宁老实的摇头。

班主任被这个答案弄得一怔,随即笑道:“这次是全国性的比赛,你有压力是肯定的,但是老师相信你的实力,你不偏科,各科成绩都属上等,所以这次从整个高中年级组中选出来的三个代表里你负责物理这一块,你弟弟肖羽数学强,所以他也会参加,还有比你高一届的靳枫负责化学这一块的分,高三年级马上就要高考了,所以没有选代表出来,不过你们三个人都是我们学校非常优秀的学生,老师希望你们能竭尽全力为校争光。”

肖宁听着班主任充满信心又不失温柔的声音,觉得自己还是去砍人比较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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