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寂未离——院长也神经了
院长也神经了  发于:2015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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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年愣了一会儿,突然红了眼眶,拖着行李往楼下跑去。

仿佛自己是透明的,奚年穿过医院的大楼和霓虹闪烁的街道,带着砰砰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和一片空白的大脑,行李箱的轮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他在路边拦车,但凌晨正是交车时间,竟没有一辆出租车肯停下,他把行李箱拖得飞快,一心只想着往学校跑。

二十分钟后,奚年气喘吁吁地来到教师楼下,扔掉行李箱就飞奔上楼,这一刻,他多想看到推开门口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他一定会慢慢转过头来,带着冰冷的,苛刻的眼神问他:“怎么回来了?”

然而奚年打开门,跨了进去,屋里还是走时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心在一瞬间冷了下来,在思考他会去哪里的间隙,奚年简直认为自己已经疯了,还爱他,到现在了还爱他吗?奚年努力冷静下来,擦掉额头上的汗珠,来到卧室打开衣柜,里面空空如也。

清醒过后,奚年终于肯放过自己,走出房门,不禁想要问。

自己正在追赶的是爱情,还是丢不掉的那一点执念?

再次告别了这栋楼,奚年把行李拾起,默默地走掉。

很久以后,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提着行李箱的男人从五楼下来。他来到四楼自家门口时,轻轻摸了摸门把手,嘴角勾起一丝淡然的笑,仿佛上面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

也许这不算是最好的告别,但却是最好的结束,两人心照不宣地成全了对方。

他们爱过,爱得惊心动魄,爱到互相伤害,爱成了闹剧,够了。

他转身离开,也许不再回来。

******

最近一次去看刘岑晋的时候,奚年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梳着乖巧的短发,刘海底下是一双充满火焰的眸子,他坐在会见室里,隔着玻璃,看见刘岑晋被人带进来,两眼发光。

他穿着监狱服,剃光了头发,黑色的脸显得眼睛很有神。

他坐在玻璃窗前,对奚年笑,露出两排白牙。

“你真好看。”他说。

奚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心想傻瓜,第一句话说点什么不好。

“快毕业了,找工作了吗?”刘岑晋问。

奚年摇摇头,脸上一副愁苦的模样。没想到第二句话也这么无聊。

“现在住哪里?”

奚年声音很低,很轻,轻到自己都听不见地说:“我把房子租回来了。”

“什么?”刘岑晋没有听清。

“我把你给我租的房子租回来了。”奚年抬眼看着他,把手放在玻璃上,他脸的位置,恨恨地说:“你TM快给我出来,听见没!”

刘岑晋摆摆手,示意奚年还早呢,眼里有些惊喜,也有些不安。

奚年缩回手,吸了一下鼻子说:“我等着。”

“等什么,好好过你自己的。”刘岑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说。

奚年说:“不就是两年吗?”

刘岑晋抬头:“一年半。”

“嗯,比我想象得要好。”奚年轻松地笑笑,眼里露出曾经的轻狂劲来,他再次把手放到玻璃上,轻轻地说:“我现在可不是自己过。”

刘岑晋的眼神突然警惕起来:“谁?你跟谁过呢!”

奚年说:“说出来你信吗?”

刘岑晋渴求地点点头。

奚年笑笑说:“范梓千。”

刘岑晋的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脑子里思考的是这两个受是如何在一起“过”的……

“你想什么呢?”奚年问。

“啊?我在想,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是他来学校找我的。”奚年说:“他有很多人和很多事都忘了,但还记得一点,有的事情偶尔会想起来。最重要的是,他还记得我。”奚年像捡了个便宜一样开心地笑,手指绕着刘岑晋脸的轮廓在玻璃上画着圈。

“那韩缡呢?”刘岑晋问。

“就那样呗……”奚年垂着眼睛说:“他妹妹死了。”

刘岑晋的嘴变成一个圆形,吃惊的同时用手使劲挠了挠头顶。

奚年说:“韩缡不知道范梓千在我这,你说,我要不要带他去参加庄小阙的葬礼?”

刘岑晋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一定要。”

奚年抿嘴笑了。

54、

盘山公路曲折泥泞,雨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范梓千坐在出租车后,司机唠叨了一路。

“这下要洗车了。”司机大叔抱怨着,转过一个九十度的弯道,面前开阔了一些,公墓的轮廓依稀出现在视野中。

“小伙子来参加谁的葬礼啊?”司机问。

“朋友的。”奚年转头望了望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范梓千,替他回答。

“这城市很久没下雨了……”

“嗯……”

车子驶入了公墓,到达了目的地,奚年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心里生出一些凉意。

韩缡的公司在岳父的帮助下上市,柴芮怀孕了,这一家人在短短的时间里悲喜交加。警车撞人,导致解决这件事情的程序更加复杂,双方一直纠缠不休。

这场葬礼,被拖了足足两个月。

“都死两个月了?”司机师傅看着黑白色大幕上写的时间惊叹道。

“嗯。”奚年遥醒了范梓千说:“睡醒了,带你去见一个人。”

范梓千睁开朦胧的双眼,不知道自己被奚年这家伙带到了什么地方,心里暗暗地抱怨。

“骨灰都凉了。”

两人在司机的感概中下了车。

范梓千跟在奚年身后,来到人群里,奚年驻足,看着黑色的画圈中央的黑白照,一个齐刘海乖巧的女孩浅浅地笑着,雨点打在玻璃上,折射出那张脸上淡淡的悲伤。

她终究是什么都没带走,从当初求着任苒把范梓千藏起来,逼韩缡结婚,到现在,她失去了所有,留下这个世界,留下自己最爱的人,留下曾经忽视过她的家庭和残破不堪的亲情。

临终的时候,她也许是后悔的。

人群的最前方站着任苒和韩咫,他们穿着黑色的礼服,共同打着一把黑色的伞。

奚年四处寻找韩缡的身影,最后,看见他从另一端的人群中穿过,径直来到父亲身旁,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西装,高大挺拔,他不经意转过了脸,胡茬明显,眼神比以前更成熟稳重。

那双眼睛在人群中搜索,最后终于定格在奚年这边,奚年身旁站着一个颤巍巍的少年,他躲在伞下,用畏惧的眼神环顾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一只手紧紧抓住奚年的胳膊。

韩缡疲惫的眼睛突然睁大,如果单单看到范梓千还不足以让他相信这不是幻觉,但旁边站着奚年,是奚年带他来的。

他转身朝后面走,却被父亲一把拉住,于此同时,沉重的音乐响起,主持人开始念悼词。

“奚年,谁死了?”范梓千听着哀乐感觉很不舒服。

“韩缡的妹妹。”奚年认真地转头看着他,心里更加焦急地等待葬礼结束,他们相见的时刻。

“哦!”

韩缡心里像一把火在燃烧,以前也曾有过这种感觉,只一次。他到酒吧去找他,看到他在台上唱歌时,心底那重逢时的焦急和复杂的感觉和这是一样的。

他弄丢了他两次,到现在,他身体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在这么多天的懊悔中他慢慢惊醒,他和他两次的擦肩而过都不是偶然,是因为自己的懦弱。

如果第一次他毫不犹豫早来赴约,如果第二次他不为了借钱招惹上柴芮,他和他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是爱情残酷,而是自己无能。

生命就是这样,放不下才会劳累,看不淡才会受阻,抛不开才会错过。

韩缡红着眼睛,看着庄小阙的遗像,声音低沉:“小阙,你会原谅我的。”

说完后,他不顾一切向后走去。

“干什么去!”韩咫厉声呵斥道,其他人都投来齐刷刷的目光。

奚年被他的举动震惊了,他踮起脚,向韩缡挥起了手。

悼词还在继续,在哀乐的陪衬下,韩缡穿过众人,终于来到奚年身边,奚年把范梓千的手从身上拉下来,递给韩缡。

韩缡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千千。”他的声音深沉厚重,眼睛里充满曾经那般的渴望和歉疚。

范梓千盯着韩缡的脸,指尖触碰到他脸上的胡茬,却又立刻缩了回来。

“你是谁?”

韩缡和奚年都愣住了。

他不记得他。

这是奚年意料之中,但也是绝望所在,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千千,我是韩缡。”韩缡伸手去拉他,被甩开。

他双唇颤抖:“我是韩缡啊,你怎么能不记得我!”脆弱的神经快要崩溃,他抓住范梓千的胳膊,却又隐忍着不敢摇晃他。

“韩缡,给他一点时间。”奚年劝慰他,把范梓千从他手中“解救”下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范梓千倒不惊慌,这个陌生的面孔对他而言,无非是个认错了人的神经病。

“千千。”韩缡苦苦压抑着声音,双眼布满血丝,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这一刻,他悲痛而无助。

一只手抓住了韩缡的胳膊,严厉的声音说:“快给我回去。”

“这是你妹的葬礼,小子,给我弄清状况再发疯。”韩咫絮絮叨叨的声音回荡在韩缡耳边,范梓千无辜的表情和孱弱的身影被抛在了身后。

韩缡回到刚才站立的位置上,心绪已经乱成一团糟。

奚年带着范梓千转移到远处的一座空白墓碑后。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两个继续出现在那里,只会破坏这个葬礼。

“奚年,我想回家。”范梓千抹了一把湿掉的刘海,露出一部分额头。

奚年叹口气,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你怎么了?”范梓千问。

“你真的不认识他了?”奚年问。

范梓千转头朝人群望去,竟没能找到刚才那个人。

“你好好想想,你为谁等了七年,为谁从四楼跳下去,他是谁,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范梓千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他靠着石碑,头上是奚年的伞,耳边环绕着雨声和哀乐,寒冷,孤独,这种感觉让他无法思考。

他早就私藏了那些记忆,解锁密码连自己都不知道。

两人静静躲在这里,直到音乐戛然而止,葬礼结束。

人群散开,留下黑白相片和一尊墓碑。

韩缡在散去的人群中拼命寻找,却怎么也不见他们的影子。又丢了,又把他弄丢了……

参加完葬礼的亲友们表情漠然,有些人是韩咫花钱雇来撑场面的群众演员,没有感情,没有哀思,大家收工走人。大雨下散了山路上的车子,无人理会韩缡的歇斯底里,他在雨中淋到透。

他盯上最后一波离开的人,从里面抓出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发现不是他,他转了一个将近360度的圈,四周只剩下空旷的山和磅礴的雨,天昏地暗,没有他的影子。

“他在找你,你要出去见他吗?”奚年握着范梓千的手,柔声征求他的意见。

范梓千使劲摇头,不肯出去。

奚年叹一口气,从碑后走出来。

“韩缡!”

这声音一喊出口就被雨声吞没,韩缡失魂落魄地朝远处走去,没能听到。

“韩缡!”奚年又喊了一声。

范梓千的眼睛被冷空气刺得通红,他看着那个渐渐离开的背影,突然有些不舍。

韩缡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发动,车子犹豫了一会儿后,开上了小路。

“韩缡……”

奚年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的人,不敢相信这轻轻的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韩缡别走。”一双眼睛突然惊醒,里面涌出两行泪,他放开奚年的手,向前冲去……

“韩缡!别走!”奚年跟着跑上去,边跑边喊。

范梓千追上了马路,与车子相隔100多米,雨天路滑,车走得很慢,车里的人在擦眼泪,后视镜中,远远的有一个身影在拼命追赶。

范梓千跑了很远很远,直到看着车子加快速度转过九十度的大弯消失不见,四肢终于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他摊到在泥地上,双手抓住一把湿冷的泥土,痛哭失声。

韩缡,为什么我永远都追不上你,你要逃到哪里去?

头发被雨水淋透,遮住了双眼,这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绝望的一刻,他的心在痛,因为有一股太强烈的感觉告诉他错过这一次就再也没法见面。

韩缡,你听到我的心了吗?

“我听到了。”

头顶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范梓千抬起头,看不清面前的人,却触到一双温暖的手,那个人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是他,是那双眼睛没错。

范梓千看着那人狂野的眼神和温柔勾起的嘴角,终于扑到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雨更大了,山里传来一阵轰鸣,像雷声。

天漏了,哗哗透着风。

心若漏了,怎么也补不回来。

这一刻,两颗心脏同时骤停,又一点点加快,这声音恍如隔世。

55、

一年后。

“千千,过两天韩歆就来看你了。”

“刘岑晋下个月就能出来了,你还记得他吗?焦炭哥。”奚年脸上带着平淡的笑意,把范梓千换下来的的睡衣叠起来,放进柜子里。

刚一得到减刑的消息,奚年就喜出望外地准备起来,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买了几件新衣服,还给范梓千剪了个刘海,现在他的额前坑坑洼洼,狗啃的都能比这强。

奚年忙活了一天,范梓千不声不语坐在床上,安静得让人头疼。

“千千,你还好吗?”奚年在发呆的人面前摇摇手。

“嗯?”范梓千抬头,对他温柔一笑:“我很好啊。”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谁啊?”奚年一边问着一边往客厅走去。

门开了,奚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口的人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眼中透出淡淡的情愫,只是整个人的气质不同从前。

“奚年。”她的声音像水一般温柔,身边站着一个小小的,戴着可爱鸭舌帽的男孩子。

56、

在一家冷饮店里,奚年局促不安地坐着,笑容僵硬。

小孩子把冷饮吃得到处都是,他妈妈一边帮他擦拭衣服,一边说:“四年了,奚年,你变了。”

她面带笑容,语气却生冷无味。

“你也变了。”奚年尴尬地笑笑,面前的女人美丽而知性,这还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任旖歌吗……

“我也不容易。”她低头掩饰住眼中的苦涩,抿嘴笑笑。

“对不起,我当时不知道。”奚年说。

“为什么说对不起?”

奚年眉头紧锁,紧紧盯住那个男孩子。

“奚年……”任旖歌摇摇头说:“这孩子不是你的。”

奚年吃了一惊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全是内疚和悲伤。

任旖歌知道奚年会如此惊讶,当初他们天天腻在一块儿,竟会出这样的事情。她无奈道:“是我妈。”

“我不喜欢那个男人,他已经三十岁了,家里很有钱,是我妈逼着我跟他交往……”她的眼神躲闪:“我没有勇气和你分手,直到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本来想栽在你头上,去医院打掉就好。但是我的化验单被我妈发现了,她让我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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