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急切地对我说：“天远，人你可得看准了啊，那季子琰典型就是一笑面虎，你可别被人骗了。”提起季子琰，戴恒满脸的不相信。

“呃……这倒不会。”我淡笑着回道。貌似季子琰对戴恒也不耐啊，怎么他就这么不爽他呢？

“好吧。不过你得帮我想办法解掉安谨言对我的记恨。”他说道，想到安谨言，一脸无奈。

我摊手，回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改天你好好给他倒个歉吧，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落在谨言这个人身上就……你懂得。”

他抓了抓他那头清爽的头发，无奈：“好吧，可是不知怎么从今天早上醒来后我一见到他我就心乱得厉害，很烦躁，根本不能好好跟他说话，更别说道歉了。”

我惊愕，有些凌乱，难道戴恒潜意识里是个弯的。

不行，这个事情我得找季子琰说道说道。

我只得先安抚戴恒：“别多想，可能是你觉得有点对不起谨言，所以才会这样。等他接受你的道歉就没事了。”

他点头，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然后我们一起回了教室。

虽然我选了我非常陌生的医学，但是我发现我越学就越能体会到其中的奥秘。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季子琰学着金融却又兼修着医学了，就像是这人体，我们平常只能看到外在的皮囊，越深入就越会发现其中的内里，从肌肉到血脉，再到筋骨，甚至是蔓延在全身的各个器官都能引发我们的探索欲。像是一个疯狂的解剖者，一点一点的揭开事物的表皮，寻找其中的本质。在获得真相后而带来的快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

纵然如此，我对尸体的恐惧是无法自拔的。我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母亲死时的样子，当时她的尸体就在我的面前，甚至已经微微有些腐烂了。可我还是忍受着悲痛与恐惧打通了宁程的电话。

但是惧怕却不代表逃避，我回到宁家就预示着以后我会经历着什么。我选择医学不全都是因为季子琰的引导，或许更多的是想要战胜自己的恐惧。学医就免不了上解剖课，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我应该面对的。

听着教授在讲台上重复强调着同一件事，脑袋里的思绪却异常清晰。自己应该干什么，接下来该干什么其实在心里早就有了底。或许之前季子琰是对的，一开始我是打算做一个漠视世界的边缘人，但是现在的我早已被他拉下云端，不可自拔。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中午的时候是戴恒带我去食堂的，之前我还真没注意这食堂到底在什么地方。

作为重点大学，B大可谓各方面条件都不错。食堂是单独的一栋楼，有三层，有汉食区和少数名族食物区，还有西餐区，反正各方面考虑得都挺周到。

我们到了食堂后没多计较就去了汉食区，不出意外的就看见了季子琰跟安谨言。他们只叫了两份食物，估计是怕遇不到我们所以没叫。戴恒看见谨言依旧有些扭捏，我看了眼他有些紧张的样子，叹了口气，直径去要了两份饭菜。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就按照一般人的口味帮他买了。

我端着饭菜走到季子琰他们身边，戴恒也只得跟了过来。谨言依然是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但没多说什么伤人的话。使得戴恒放松了许多。

“天远，上午的课感觉还好么？”季子琰吞下口中的饭后，抬头问我。

我笑笑，眼里是难掩的喜悦：“还行，比我预想中的好太多。”

他像是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

秉承着食不言的套话，之后大家都没怎么说话。不过这顿饭我吃得还是挺开心的，就是苦了一旁一直在忍受安谨言煞气的戴恒，整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法子让谨言原谅他，不过按他那一根筋的脑袋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办到才是。

25.静夜

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上面没有显示联系人，想了想后还是接听了。

电话的那头是一个沉稳而和蔼的声音，有些莫名的熟悉：“天远，还记得我是谁么？你这孩子，外公不给你打电话难道你就不会主动打给我么？”

外公？我有些愣神。

“怎么你小子不回话呢？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件事啊？天远，我虽然记恨你爸爸，但再怎么说你也是小捷的孩子，也是我的外孙。”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轻语：“我明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四年里我虽然不认同你的做法但还是尊重你的选择，现在你回来了是不是应该来景家看一下你外婆和你舅舅呢？”他这样说道，语气中带着许些寂寥。

我沉默片刻，最后回答：“好。”

其实是景家在我的记忆里是模糊的，仅存的一点印象也是在幼时。那时我经常随母亲去那儿，平常都是跟着舅舅玩，小时候的我跟景邑舒的关系其实是很不错的，只是情随事迁，谁也不会料到今后的结果。

戴恒晚上是住校的，我没有随他去他们寝室瞧瞧，而是跟着季子琰回家。意外的是，这次安谨言并没有跟来。

由于学校离家并不远，所以早上的时候我们就是步行去学校的，所以现在依旧是我跟季子琰两个不行回家。

夜晚的城市是喧嚣的，却也是多彩的，这个时候像是所有的夜间生物都苏醒了一样，开始漫步于夜幕降临的都市。我跟季子琰都没有逛夜市的习惯，况且一个男生去逛夜市也不适合，我们先去超市买了点食材用于做晚饭，现在我的肚子已经开始有点饿了。

学校本来是有晚饭的，可是我跟季子琰都默契地选择了回家里吃。

看着他认真选择食材的样子，心里不禁升起了一股异样感，荒谬地开始认为不管怎样一定要把这个男人抓住。

“天远，你喜欢吃番茄吗？”季子琰叫住了我，看了看一旁的鲜红大番茄。

我有些嫌恶地看了那东西一眼，说：“我最讨厌吃番茄了。”

他有些吃惊，显然没料到：“咦？为什么？”

“我讨厌酸酸甜甜的味道。”我回答。

他点头，随机又接着道：“好吧，其实我也不喜欢。”

“那你还……”我不解。

他有些无奈，说：“我以为你会喜欢。”

呃……

“差不多了，走吧。”看了眼已经快满的购物车，我对他说道。

“好。”他推着车，向收银台走去。

东西有点多，我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也跟他一起去了收银台。

收银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长得挺靓丽，态度也很好。只是她看着我跟季子琰的目光让人有点吃不消。

当子琰刷了卡后，她突然朝我一笑，问：“嘿，你们两个是兄弟吗？”

“我……”

我正想说我们不是，但这个时候季子琰却突然插了话：“我们当然不是兄弟，但我们是比兄弟更亲近的关系。”

诶……

在女孩弥漫着星星眼的目光中走出超市，我长舒了一口气，还真是受不了这样的架势。

提着东西，我们走在回家的道上。夜变得漫长而又静谧，沉沉浮浮地带给人温和的神秘感。

突然，我抬头，说：“其实刚才我没打算隐瞒。”

“我知道。”他的眼神静谧而温和，像这漫长的夜。

我有些微醉，醉在他一如既往的温柔里。

我开口：“这个周末我估计不会在这里了。”

“哦？要回家么？”他问。

我摇头，解释：“是我要去景家，我外公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是么？那你要注意点，景邑舒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说着，想到这个人就有点不爽。

“你都知道啦？”我问。

他点头，像是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阴沉。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出声说道，像是在安慰他。

“嗯。”他回答。

季子琰从来不会说我保护你之类的话，因为彼此都明白，这是对对方基本的尊重，彼此都是男人，说谁保护谁这样的话未免太可笑。

26.曾经

到了家后，季子琰就钻进厨房做晚饭去了。因为上次那件事，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进厨房了。

我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着书，时不时的向厨房瞥一眼，我是真的有点饿了。

不过没多久，季子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朝厨房看了眼，发现季子琰并没有听到，于是我向他喊了声：“子琰，你的电话。”

他回答，显得有些无所谓：“你帮我接吧，我手忙不过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索性我就大方的接了电话。

“喂？”我问。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柔和的女声，听声音应该不年轻了：“咦？你是？小琰呢？”

小琰？

听到这个称呼我大概已经知道此人是谁了，这人应该是季子琰的母亲。

“我是他的朋友，他现在在厨房忙，伯母你有什么事找他么？”我回答，语气是我自己都没发现的温和。

那边显然有点吃惊，说道：“他竟然在厨房做饭！在家里时他是从来不下厨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是笑了笑。

“哦，你是他的朋友啊，你叫什么名字？”那边接着问道。

“我叫宁天远。”我回答。

“咦？你是宁程的儿子啊！”那边突然笑了，说，“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我失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吗？我有些不记得了，那是什么时候呢？”我问。

那边笑着回答：“那个时候你正好三岁，被你母亲牵着进屋，懵懵懂懂的可爱极了。”

我还真的想不起来我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了，不过听她这么说我倒有点想知道了。

所以我失口问道：“我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你小时候呀，像一个可爱的小绅士，对谁都有礼，见谁都笑，可唯独见了小琰就立马扳上了脸。不管他怎么哄你你都不理他，鼓着小脸像一个小包子。只是后来……”那边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许些回忆和伤感。

我有些怔愣，没想到我那么小就跟季子琰认识了。我以为在宁家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结果却不是这样，那季子琰他会不会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呢？

我喉咙有些发干，说：“谢谢你，伯母。”

那边却说：“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照顾小琰，他其实没什么朋友，除了一个不怎么着调的安谨言，现在他有了你，变得越来越开朗了。”

我哑然，不知道当她知道我跟他儿子搞起后还会不会感激我。

这个时候季子琰终于出来了，我把手机递给他，然后去了厨房。

等我摆好碗筷后季子琰就结束了通话，笑着走了进来。

他坐下，对我说：“我妈叫我有空带你去我家坐坐。”

我顿了顿，低头说：“好。”

“你不用介意，我父母他会同意我俩的。”他这样说，语气带着莫名的笃定。

我抬头，问：“要是不呢？”

“我不会放开你，你也放不开我。”他这么回答，让人的心突然一悸。

我低头掩饰，想转移话题：“伯母说，我们小时候就见过了，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你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他说道，语气中带有调侃。

我无语，谁知道是不是小时候他哪里惹到我了，我才会那么讨厌他的。

“不过你小时候真的挺可爱的，肉嘟嘟的小脸蛋让人一看到就想捏一捏。”他突然这么说道，眼底带笑。

我嘟囔：“谁小时候不可爱？”

他没理会我的自言自语，只是神秘的贼笑：“天远，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么？”

我摇头，三岁的事情谁还记得啊。

“嘿嘿，其实是你以为我忘了一件事。”他笑眯眯的说。

我偏头，问：“什么事？”

他眼底依然带着笑意。

“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哦。”小小的孩子用稚气的语调对着面前的哥哥说，眼里有着小星星。

大点的孩子微微一笑，摸摸小孩子的头：“是么？那天远你喜不喜欢哥哥？”

“喜欢。”小小的孩子天真的说，眼里有着崇拜和喜悦。

大孩子笑得更开心了，对小孩子说：“那我一直这么好看，你长大了嫁给我好不好？”

“嫁？那是什么？”小孩子有些不懂，疑惑地看着哥哥。

“嫁就是像爸爸妈妈那样，一辈子在一起。”大孩子笑着解释。

小孩子高兴地笑弯了眼，说：“那我要嫁给哥哥，跟哥哥一辈子在一起。”

“好，天远，你以后可不要喜欢上别人哦，你的一辈子都是我季子琰的哦。”大孩子一点也没有诱拐孩子的自觉。

“嗯。”小孩子开心地重重地点头。

只是后来没过几天，哥哥好像忘了俩人的对话一样，再也没有提起。小孩子就越来越觉得哥哥是骗他的，开始决定讨厌哥哥了。

27.外婆

回忆的闸门逐渐打开，一些尘封在深处的记忆源源不断的流露出来，有些模糊，但却深刻。

我有些尴尬，没有想到我小时候会是这样子的，而且还对季子琰说了那种话。

不过，想到这儿，一个问题跳出了我的脑海。

“你之后为什么假装不记得了？”我问季子琰，现在想想还有些气愤。

他只是笑，没有回答。

我暗恼，问：“你真的不打算说吗？”

他坚定地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我不问了。”我有些失望的回答。

他没受什么影响，依旧毫无压力地吃着饭。

最后这件事也就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得而知了。

其实有时候时间是过得很快的，转眼间一周就过去了。据我了解，戴恒好像在其间有约安谨言的，美名其曰为道歉。只是，在知道戴恒自己所说得特殊反应后，我可不会单纯的认为他约他只是为了道歉，人都是会学聪明的。

这件事情我跟季子琰也提过的，当时他只是无所谓的说：“有个人来管管谨言也不错，他太跳脱了，早晚会出事。”

我无语，他就这样把自己的发小给卖了？

因为这样，连季子琰都懒得管了，索性我也不去干预他们，让他们自己处理。反正按戴恒的性格应该不会吃亏才是。

这个周末季子琰会回家一趟，而我则打算这周去景家。已经很久没去过了，记忆中的路线有点模糊，不过这不是问题随便上网大概查一查就知道了。

其实这么久我都还没考驾照，所以也不打算无证驾驶，依旧叫了辆出租车，坐了大概接近一个小时就到景家了。

不过意外的是，到了景家后我竟然在这里看见了苏洛。这个时候他应该在E市才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之前他说他跟景邑舒有联系，或许是这个原因。

他没想到我会选择今天来这里，看见我后显得有些不自在。

见我进门，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外公向屋里喊了声，没过多久外婆就出来了。

她慈祥的看着我，眼里是欣喜，一点也没有几年没见的陌生感。

“是小远吧，都长这么大了。真是难得来看外婆一次，让外婆好好瞧瞧你。”她凑到我的跟前，眼里有着许微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