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连哭够了,才抹了一把眼泪,把头低下轻声的问:“阳哥要去哪儿啊?”
龙阳不想告诉任何人他是去男人那儿的,平时回去的时候都会多绕绕,以前不知道是什么直觉让他这么做,现在也一直习惯着。
这件事,无论是哪个人都是不能告诉的,以前是怕让男人丢脸,现在是怕让男人和小孩丢命。
“我兜风……这不是才刚买的车嘛……”龙阳惋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车,这可惜倒是真心实意的。
猴脸也顺着龙阳的视线看了一眼这车,在地上好像有一个长长的用黑布包着的东西,眼神一闪,问道:“那包着的是什么?”
龙阳心道不好,脸色冷了下来:“问这么多干什么?”
侯连也哆嗦的往后退了一步,大概是经历过了什么太惨烈的东西,一有人对他横眉竖目语气森冷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哆嗦,哆嗦完了之后还要往后退,但是侯连也没退多远,退了一步才喘口气,“阳哥,我请你吃饭,算是答谢。”
说这话的时候,侯连脸牙齿都要咬碎了。
龙阳觉得可能是侯连悲伤太重,可能也需要一个人来开导,但是他还是心有疑惑:“孩子和妈死的时候你在哪儿呢?这都两年了,你不会才知道吧。”
侯连仍是闷着脸,“出去赚钱给孩子上学,死的时候没在。”
吃饭的时候,在龙阳看不见的地方,侯连手上的小尖刀都要拿出来了,要不是想着以大局为重,他恨不得在这个猪狗不如的家伙脖子上划一刀,让这温热歹毒的献血祭奠他那可怜的妻子和孩子。
当初就是顾着一点点兄弟义气,没在大哥手下小子逼问他这人有什么关系重要的人的时候把他给供出来,结果就是被这人的车给撞死……
侯连最后还是把尖刀给收了回去,他在那条路上拦了多少回,撞了蹭了多少回,有时候都被往死里打的时候也忍了,现在有什么不能忍的。
他曾经被打的肋骨都要断的时候,躺在路边上歇气,想着这样就和老婆孩子一起去了也好,一辆车就这么停在他旁边,车上人要下车方便的时候发现了他,坐在车上的正是贾老大,还特别仗义的为他想了个法子,他本来是准备找到这家伙就把他砍了的,贾老大说他不够狠,杀妻之仇,杀子之恨就这么一条人命能够换回来的?
不如找到这家伙然后跟踪他找到他住的地方,然后……
“侯连?想什么呢?”龙阳正往嘴里塞着面。
“没、没,阳哥吃好。”侯连低下头,不想再看这仇人的嘴脸。
龙阳只当他是打击过度,但也没再撒欢吃了,在一个听到噩耗的人来说,如果有个人在旁边表现的太舒坦,太幸福,也是一种无形的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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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龙阳回去的太晚,他没让侯连接着送他,只是往前再走了几步之后就让侯连自己回去了。
龙阳打开门的时候,小孩和邢龙若都没睡,小孩趴在邢龙若的身上对着男人就要张开血盆小口。
“梦!干什么呢!”
小孩被吓得,一惊一喜,整张脸都皱成了菊花,显然是一副要哭的架势。
但是没哭。
小孩晚上出来做饭没看见他,睡觉之前也没看着他,想到了第一天住进这个家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情况,心里就如晴天霹雳,一道大雷轰了下来,在他心里炸了。
又走了。
当家的也没睡,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小孩的耐性奇差,等了好半天见不着人就想往外面奔,去找那个又要把他抛弃的坏家伙,当家的不耐烦的把小孩往肩上一抱,小孩已经风邪入体,直接就要下嘴把人给啃一口,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龙阳舒坦了,从外面带进来的郁闷全被这一幕父慈子孝给治愈了,小孩往男人脖子上啃得按个架势他是看到,原来之前那个牙印竟是这样来的。
不是找其他人。
邢龙若把小孩一扒,小孩从他身上滑下来,歪歪扭扭走了起步然后拽着龙阳的裤筒子不肯撒手。
龙阳把小孩一抱,扛在了肩上,“洗澡了没?”
小孩点点头,龙阳拍拍小孩的屁股:“那就再洗一遍!”
邢龙若皱着眉,“我还没洗。”
龙阳拉起邢龙若的手,脸上颇有些尴尬,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拉着男人的手,“那就一起……”
男人回握了他,在这短短的从客厅到浴室的路程中,龙阳和小孩好像得到了全部。
第二十六章
最近政【界】不太太平,继市里的市委书记垮台之后其他几个市的大人物也开始倒了大霉,相继被调查最后下马。
龙阳反倒清闲了下来,在别人哭天抢地之后,这里反倒沉静如水,邢龙若的手下一家的公司也接受调查,但是这个做老板的面子上看不出任何着急,邢龙若甚至为自己放了几天的假。
不是龙阳心里不为男人担心,他只是坦然,邢龙若应该没做过什么坏事,他还是那个非得承担老一辈传下来的的担子,背着这个硕大的家往前走,翻出旧账来也翻不出他的错,即使落到邢龙若身上了,他也打算好了,做个替罪羊。
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在监狱里总是没他好过活,他在全然信任男人的同时也为他找了一条可以全身而退的后路,只是这后路不是留给他自己的,而是留个这个几乎从小就光环环绕的人的。
当然,还有个小孩。
深究起来,龙阳对男人的感激大过其他,他是不够聪明,但是从小混混到现在正经的过了几天舒坦日子,有了一个家的形式的地方,有了一个正经的职业。
这是他可能奋斗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
天气正式转凉,龙阳把衣服被单全部拿出去晒了之后,开始关心了一下小孩的学习状况,就在这个秋天,他家小孩可以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奢侈的去上学。
保镖也渐渐少了,无论是房子外面的还是邢龙若身边的,而随着一大批官员的落马,此时的政界终于又再次回归了平静。
龙阳这次真正成了邢龙若,这个金光闪闪的红人的唯一一个站在门面上的保镖,在外人看来,几乎形影不离,每次被记者拦住回答一些问题的时候,同时在报纸杂志上的还有拥有半张脸的龙阳——这个面色凝重冷酷的保镖。
“邢先生,请问……”
龙阳面无表情的站在邢龙若的身后,记者的问题他一向不会去理会,他的两只眼睛无时无刻不再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好像下一刻就会有什么危险的警戒心让看见他的人都要后退好几步。
问完话的记者被挤到了后面,其他记者也没什么好问的时候,一个矮个子的女孩从后面钻出来,举着一个手机就对着龙阳,“保镖先生,您的工作辛苦吗?”
在场的人都笑了,邢龙若也微微的弯了一下嘴角,在外面,成功人士邢龙若是一个待人待时都谦和有礼的大家模范,完全不会让人心想出在家里竟然时刻话少,面瘫又霸道的家伙。
龙阳不会接受任何的提问,在公共场合几乎从来不会说话,面对这个娇小可人的女孩他也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头就护着邢龙若让他坐进车里。
男人已经连续工作了12个小时,这些记者为了得到一些一手消息竟然在外面等了一天,比起敬业,记者和邢龙若不相上下。
但是龙阳觉得有些心疼,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男人的工作情况,通常要一人分好几份才能把每天的工作做完,他的家业太大了,这么一个大的家业竟然也只生出一个像邢龙若这样的男人。
邢龙若还有一个伯伯在国外,虽说生了好几个孩子但是没一个是做生意的料,唯一一个马马虎虎在国外成功开了一个小公司的也比邢龙若要大6岁,前几天还刚过了30岁的生日,是龙阳和邢龙若一起挑选的一份礼物。
而这位的回礼就是,他要回国了。
龙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个人可以帮助男人。
邢靓回国的时候,新鲜的空气让他打了一个哆嗦,他本是不愿意回国,这么多年在国外冷眼旁观他也看清楚了,邢家这杯大羹他是分不得也要不得的,任是报纸上怎么吹嘘怎么赞美邢龙若,他就是看着这个表弟感到恐慌,可是叔叔和父亲让他回国帮他这个表弟,一边在上演兄弟情深,私下里也在勾心斗角。
邢龙若,几乎是这个家族都认可的当家,能力太强几乎把所有的兄弟全部比下去,这父亲现在才要开始攀比是不是有点昏头了?
邢靓心眼里清楚的很,这不是回来吃香的喝辣的,而是回来卖命的。
邢龙若给邢靓几乎把所有的准备全部做好,邢靓回来的第一天也就看到了所谓的表弟。
面上带着亲和有礼的微笑,身边站了一个牛鬼蛇神一样散发着强烈气场的保镖,邢靓礼貌的问候了几句,多看了保镖几眼。
哪有哪家保镖把正主给比下去的?
邢靓半举着手中的红酒:“干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表哥。”不疏离不做作,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就是来之前对邢龙若又半分之一百戒备心的他也为这表弟淡下去几分。
毒舌在别人没有侵入到他的地盘的时候通常不会露出爪牙。邢龙若晃动这红酒,任那份淡淡的酒味渐渐沉淀下去。
邢靓对这个保镖感到很好奇,邢龙若就是在这样应该私密的场合竟然也不会避讳,直接和他说起了以后在公司的安排,而且完全不会认为作为保镖太以下犯上……
这桌子上有三份,没有人的座位上已经放了很多食物,起初邢靓还以为是邢龙若的什么特殊癖好,直到保镖开始在邢龙若的示意下开始从后面走出来开始吃的时候,邢靓想要一直保持高深莫测冷静自持的表情有一点皱痕,直到他的表弟为这个保镖系上餐巾的时候,邢靓知道,全完了。
“表哥,不用太惊讶。”邢龙若再一次重申他们的血缘关系。
邢靓失礼的猛喝了一口红酒,他的表弟在向他抛橄榄枝,他是接还是不接?
最后邢靓还是接了这橄榄枝,回道邢龙若给安排的一个房子的时候他才惊觉背后已经湿了。
有这么一种人,深藏不露的同时也沉得住气,邢靓在前几年还看着这个表弟气势逼人,现在已经完全内敛自持,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了,不是他的保镖的气场太过强大,而是邢龙若刻意又自然的内敛。
这个表弟……
邢靓洗了把脸,水从脸上滑下来,他的父亲,真是让他踏进了一条可深可浅的逆流之河,只是在刚刚,他完全两只脚全部踏进去了。
外面冷风呼呼的吹,才过了秋天这道门槛,便像是不要命的往冬天狂奔,小孩已经进入正常孩子的状态有大半个学期了,兴许是这两年的吃食尚可,营养充分,自从他哥回来了之后就开始露出了要长高的苗头。
小孩已经快要开始要往一个少年的方向长了,他越发的不能哭。泪腺的功能一直被他死死的掐着,偶尔的时候,他会幸福的想要懦弱一会,尤其是半夜睡觉的时候手脚抽筋,这酸胀简直是要抵达到他的骨子里。
邢做梦的名字在第一天报到的时候没被笑话,只是老师读到他的名字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他那时候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其实是充满了槽点的,可是半大的孩子,连字都没认识几个哪里会知道像这样三个字连在一起的高深意思。
至此,他在为数不多的童年里面抓住了小孩子尾巴,不伦不类的上了一年的幼儿园。
邢做梦在孩子群里是最像小大人,成熟的整个幼儿园都比不上,他会主动帮老师忙,主动问好,主动帮老师叫醒其他还在午睡的孩子,幼儿园的老师在本来对这个孩子存着什么‘这么大还来上幼儿园不会是脑子有问题’的想法,现在完全否定了。
邢做梦在两年里迅速像邢龙若靠齐,在他眼里,最亲的是哥哥,但是最厉害的是家主,小孩子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和灵敏,有着较强的模仿能力,尤其是这个孩子还是看过冷眼,吃过苦的,对着人世有着强大又有韧性的洞察力,他马上就掌握了一些可以讨人喜欢的一些方法。
这是不自觉的,为了生存的天性。
在家里他还是那个懂事又会天真的孩子,而在学校,他不自觉的就给自己定了位,角色的转化,分场合活着,这是他在幼儿园学到的第一件东西。
龙阳每天跟着邢龙若,警惕的像一只小豹子,这个保镖的气场简直无法无天的往上窜,邢龙若都是和颜悦色的看着龙阳的所有行为,并不出声阻止,于是公司的人全都知道了。
这个看似凶神恶煞其实也是凶神恶煞的保镖,现在是他们大老板眼里的红人。
龙阳这个傻大个,非常期待能够和邢龙若在外面的时间,因为这些时候,邢龙若的表情都是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但是,龙阳却不能每天都在,他会每个星期抽出两天,上下接送小孩,即使现在这个小孩已经长得不像是个小孩,开始出落的像个少年。
也就是在他到了该接送小孩的这一天,一直接送小孩的保镖和他换班去了邢龙若身边,就在这天,龙阳一直警惕的神经终于派上了用场,他在刚把小孩送进学校的时候,又看见侯连那小子了。
第二十七章
龙阳对这个侯连本还存着一些同情之心,现在看到这小子鬼鬼祟祟跟在他后面的时候,都被打散了,他凶神恶煞的带着戾气问:“为什么跟我?”
侯连被贾老大教导过几次,现在面子上也能装了,本来就是小混混,心术不正歪点子一大堆,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借口,“我想找龙哥借钱……想把我老婆孩子的坟迁回老家……”
贾老大教育的好,也耍的好,把这个撞死人的名头随意按倒龙阳身上就骗到了一个傻逼的死忠,这死忠对龙阳有着深深的恨以及深深的怨,无师自通的看准了龙阳这个仇人的弱点。
同情,好事。
但他就是没有想过,这两个弱点在龙阳这个仇人身上显得多么的搭调,这样的仇人……这样的仇人……
可死忠蠢就蠢在这一点上。
龙阳果然就不再愤怒了,脸色有点发红,侯连怕是不好意思向他借钱才鬼祟的跟在后面,他掏了掏钱包,看着里面为数不多的红票子的时候皱了眉:都拿去买菜,没剩下多少了。
“你差多少?”
“额,大概一千……”侯连瞟了一眼龙阳的钱包。
龙阳也拿过好几回正经的工资,第一笔钱拿到的时候乐了他好久,把钱学着存进了银行卡里,现在……
龙阳往四处看一下,远处一个银行的自动取款机可以让他提出一点钱来。
侯连眼馋又忐忑的跟着龙阳走在后面,龙阳把银行卡插进去取钱的时候没注意后面侯连就离他半步不到,盯着他卡里的钱眼睛里都冒了绿光。
取款机里吐出红票子,龙阳数出了以前往猴脸怀里一塞,“给找个好地方……”
侯连差点露陷,没反应过来找什么好地方,脑子里还惦记着刚才看到的一串零,等龙阳把钱往他怀里在揣一下的时候才支支吾吾的说了声好。
这形象在龙阳眼里就是多愁善感又开始想媳妇孩子了。
送走了侯连这尊大佛,龙阳在小孩学校外面呆了一天,等到小孩中午放学从里面出来了,就领着小孩在外面吃饭。
“哥,我能不上幼儿园了么?”邢做梦乖乖的听着他哥的回答,“我觉得我可以上小学了……老师也这么说……”
龙阳本是想着小孩没上过学,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一下,再加上没学过什么课程,怕被其他孩子嘲笑,听了他的话揉了揉孩子的脑袋,非常像个慈善开明的大人:“我下午找你们老师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