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着吧。”段音书淡淡说了一句,即便是黑暗里,也能看见沈铎嘴角的笑意。
38.死去的女友(上)
【是谁在敲门?温暖了寂寞的心窝。】
西师是当地比较危险的大学之一,这种危险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如果你有幸在四年的本科生活里安然无恙,领了毕业证,也难保一定找到工作。
第二,如果真的不幸在这四年的生活中被怨灵缠上,是否毕业证,再也不重要了。
蒋宇森深切的领略到了这座学校的危险系数。
他和女友宝儿青梅竹马,正因为学习都不用功,便一同考上这个学校。军训的时候还可以装作彼此不认识增加新鲜感,军训后两个人便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同学纷纷羡慕,为何几日内就能成功摆脱单身,二人解释明白,这才得以逃脱悠悠众口。
好景却不长。
在东北这严寒之地,冰冻三尺虽非一日之寒,却也不是难事。何况是马路上薄冰,常在雪后出现。宝儿不过是在校门口过马路准备到对面商店买水喝,一辆疾驰汽车驶过,刹车已然来不及,年轻生命就此消失在车轮之下。校方高度重视,并主动拿出抚恤金等各类补偿送给宝儿家,可也换不回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宝儿的父母都是老实人,在校长室眼圈泛红的一言不发,即便是从来没同人红过脸的宝儿的父亲,在看见一脸歉意的校长时,都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钱你拿走。”这个中年男人鬓角已经斑白,连夜奔波以及心痛使得他心力交瘁,却仍旧梗着脖子朝着校长啐了一口,一旁的宝儿母亲默默擦泪,嘴里呢喃着,“这怎么会是真的呢,怎么会是真的呢……”
校长留有自尊,又不是校方担任全责怎么可能会下跪赔礼道歉,该下跪赔礼的是那醉酒司机,不过……司机逃逸,几天后才被抓了起来。
事情闹了有大半个月,宝儿家拿了钱走了,毕竟他家还有个年幼的弟弟需要养活,讨个公道有什么用,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用大女儿性命换来的几十万块钱放在兜里,回家时心也放下了不少。
校方做了连续一个月的报告,又是要人签保证书,又是在校门口督促减速,安全措施先做足,摆出一副“你们再出什么事儿和学校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姿态,高高在上,恢复贯有的统治者姿态。
蒋宇森不像宝儿父母回家后远离学校,他几乎每天都要路过大门口,看着自己恋人曾经死去的地方,蒋宇森干脆不再出校门,非要出去的时候也会尽量绕着走,避过那伤心之地。
宝儿心地善良,不知为何偏偏短命,蒋宇森最初沉浸在怀念宝儿的世界里,整日茶饭不思,,这般过了一个月后,渐渐产生了一个念头,宝儿是否真的活过?她是否曾自己的恋人?
在质疑中蒋宇森痛苦不堪,不敢相信宝儿已经死掉的事实。
蒋宇森曾阳光开朗的形象惹人注目,可自打宝儿死后一度潦倒懒散,因此得了个“忧郁王子”的称号。听来这名字虽难登大雅之堂,在论坛上贴吧上却也被这么叫了开来。
一日,一个帖子横空出世,炸出了众多潜水党。
帖子名为“忧郁王子走出阴影,牵手哲学系系花苏苏。”,一经登出,引发轩然大波。
赞成者有之,多半是男人,劝蒋宇森早点儿放弃旧爱,鄙夷者有之,多半是女生,鄙视蒋宇森在两年不到的时间内就忘掉死去恋人和新人在一起,甚是可恶。
虽然众说纷纭,蒋宇森却一直没有明确表态,他从不上这些论坛贴吧等是非之地,因此不知消息。不过倒是引发了一股男女吵架的热潮。女生看完帖子总会无比深情的问男友,“我要是死了,你也不用记着我,一两年后,找一个更好的,我会在天堂守护你。”
正确回答包括“说什么呢要死我先死。”“小傻瓜,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滚蛋!别他妈一天胡思乱想的死什么死。”“终生非你不娶,若你已死,我便伶仃孤苦到白首。”等句式。
错误回答的典型是“你这么在意我,我一定会听你的。”以及“媳妇你太爱我了,我简直感动死了。”再加上一句自找死路的“真的?我真的可以吗?”等。
男友们要是答对了,很好,风平浪静。要是答错了,呵呵,女生不眠不休也要让自己男友懂得什么叫像雾像雨又像风。
总之,话说回当事人身上,大三开学不久,蒋宇森就不在寝室住了,在学校外租了个房子,同学纷纷诧异,直到他们看见了他和美女一起走进居民楼,这才恍然大悟。经明眼人辨认,那美女真的是哲学系系花苏苏,两个人的恋情逐渐浮出水面。
这一天,蒋宇森和苏苏下楼,在楼下市场牵手买菜的时候遇到同学于里,于里盯着蒋宇森和苏苏看了一会儿,脸色阴寒,上前对着蒋宇森道,“你不怕宝儿回来找你么?”
于里是蒋宇森和宝儿共同的好友,也是宝儿的室友,如今见了蒋宇森这样,自然为宝儿鸣不平。蒋宇森侧过头看苏苏的脸色,对于里的态度也冷了下来,“你最好不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和女朋友在一起怎么了?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人?宝儿尸骨未寒的时候她就趁机接近你,你他妈还真的和这个狐狸精走到了一起,蒋宇森,你是傻子吗?”于里脾气有些暴躁,说起话来也难免骂几句。
蒋宇森骂了一串有病啊之类的,急忙牵着苏苏回了家。
回了房子,苏苏站在一边,神情低落。蒋宇森走过去安慰,“别听她的,她什么也不懂,就是个神经病……”
“我知道……”苏苏睁大了眼睛,看了蒋宇森一眼,眼里却无光,苦笑了一声扯起嘴角,“你忘不了她,我懂,我可以给你时间,足够的时间,让你想清楚,你想与之共度余生的人是谁……”
“是你啊。”蒋宇森脱口而出,将苏苏搂进怀里,看不见苏苏诡异的笑。
39.死去的女友(中)
经过了白天的不愉快,晚上,蒋宇森特地给苏苏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苏苏夹起了一块儿豆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扭过头对着蒋宇森笑了笑,“宝儿也爱吃吗?”
蒋宇森一怔,急忙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别提她了,好不好?”
“呵呵。”苏苏笑了声,埋头吃饭,“死了的人,就不用再提了,真好。他们连活在世上的证据都没有。”
“苏苏,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是不是于里她气着你了?别生气,明天我去说她,帮你报仇。”蒋宇森大义凛然道。苏苏笑了声,“不用啦,逗你玩的,好了,吃饭吧。”
“嗯。”蒋宇森摸了摸苏苏的头,吃完饭后主动去洗碗。
晚上,蒋宇森因为明早要上课早早就躺在了床上,苏苏坐在床边吃药,蒋宇森心疼,“自从跟我住在外面,你都瘦了不少,每天各种维生素片儿送进肚子里,我看着都可怜。”
苏苏吃完药,放下手中的水杯和倒多了的白色药片,“不知道为什么,吃完后我总觉得睡得很死,昏昏沉沉的。”
蒋宇森笑了,“晚上谁都想睡觉的。”
“不是。”苏苏翻了个身,将头搁在蒋宇森胸膛,“就像是吃了安眠药似的,好不踏实。”
“好了好了,那我搂着你睡。”蒋宇森叹了一口气,搂着苏苏,苏苏露出微笑,很快就躺在蒋宇森的怀抱里睡着了。
夜,越来越深。静谧的夜里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曲,虽然这声音像是被蒙在鼓里一样,却也清晰不已。蒋宇森痛苦的用双手堵上耳朵,他知道,这是宝儿最爱听的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
蒋宇森已经连续听了五天了,所幸的是这五夜来,这钢琴曲只会持续到演奏完,等曲子结束后,房间里便又恢复了宁静。蒋宇森并没有胡思乱想,他在第一夜听到钢琴曲后问过邻居,邻居们说可能是有流浪汉睡在楼道里,晚上手机响了也说不定。第一夜,苏苏也听见了,吓得躲在蒋宇森怀里嘤嘤的哭,白日里蒋宇森将原因告诉苏苏,苏苏半信半疑。
当晚,蒋宇森给苏苏新买了维生素,看着苏苏服下,这才放心。维生素药片混进安眠药容易被发现,蒋宇森干脆就买了苏苏从来没吃过的牌子,将整个药片都换成了安眠药,为此,他还跑遍了城内大多药店。
这一夜,苏苏睡下后,蒋宇森独自承受诡异钢琴曲的侵扰,脑海里不停回想起宝儿满身是血的样子,下意识的抱紧了苏苏。
怀中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苏苏抬起头,看着暗中蒋宇森的轮廓,伸出手指摩挲他的下巴,蒋宇森吓了一跳,睁开眼见是苏苏,又放下了心,握住了苏苏的手。
“森哥哥。”苏苏幽幽说着,平淡无奇的语气却让蒋宇森吓得说不出话来。苏苏从来都不会这么叫自己,这么叫自己的……只有从小就跟在自己身后的宝儿!
“苏苏!”蒋宇森大吼了一声,苏苏浅笑,昏睡在蒋宇森怀里,蒋宇森半宿没睡好,第二天等苏苏起来就问了她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情,苏苏咬着下唇摇头,不一会儿眼里蓄满了泪。
“好了,苏苏,不想了,不要想了!这不是你的错!”蒋宇森语气激动,按住了苏苏的肩膀,苏苏猛地摇头,“不,你别管我!”说着挣脱了蒋宇森的手跑下了床,蒋宇森看她进了卫生间,有些不放心,跟在后面,未等走到卫生间里,就听到苏苏啊的一声尖叫。
蒋宇森急忙闯了进去。
刚进去,就看见苏苏蹲在地上哭着,而卫生间墙面上的镜子,用口红写上了一句话。
“我的鞋,你穿的合脚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苏苏想起来她曾经做过的一切,蒋宇森听苏苏说了原委,从最初的怨怒到最后的同情,也不过几天的时间。
当时是冬天,苏苏也要出门,奈何刚在网上购来的鞋不合脚,穿着脚痛,苏苏便去隔壁寝找了宝儿,宝儿正要出门,见苏苏拿着鞋来说此事,便同意试试看看苏苏的鞋是否合脚。随后,宝儿穿着苏苏的鞋出去了,苏苏也穿着宝儿的鞋去上自习。
孰料苏苏的鞋底滑的不行,宝儿走了一会儿便觉察到了,走到马路中间,宝儿还打算回去让苏苏把自己的鞋换回来,老好人做久了,宝儿已经忘了如何拒绝。
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宝儿摔了一跤,汽车疾驰而过,碾压如花似玉的生命。
苏苏听到了消息第一时间找到了蒋宇森痛哭失声,不过当时却没有告诉蒋宇森真相,直到几天后苏苏才说道,她觉得宝儿的车祸同自己脱不了干系,甚至是自己一手导致的。蒋宇森盛怒之下质问她,苏苏一边流泪一边忏悔,“宝儿是穿了我的鞋才出事儿的,我买那双鞋的时候看见下面评论说有些滑,我不怕滑,没在意,可谁知道邮来的小一号,我想起宝儿脚小便拿去让她试试,想着如果合适就送给她……谁知道,竟然会这个样子……蒋宇森,我真的怕,我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
蒋宇森最初是对苏苏感到怨怒的,如今听了苏苏的话,却也不忍责备,于是不加追究。二人很快由于宝儿而关系愈发密切,直到蒋宇森感受到苏苏对自己的依赖,苏苏也发觉自己喜欢上蒋宇森,二人正式牵手。
所以说,蒋宇森觉得宝儿的死同苏苏是没多大关系的,如今看苏苏蹲在地上无力痛哭,气得一手砸在镜子上,顿时整个左手鲜血淋漓,“苏苏,别哭了,和我回去吧。”蒋宇森毕竟是个大男人,不会像苏苏一样哭,可是心里却也在不停打鼓。那语气,明明就是宝儿的语气。难道说……她回来了?蒋宇森猛地摇头,扶着苏苏出去了,苏苏替蒋宇森上药,一边包扎一边心疼,两个人匆忙收拾了一番一起去上课。
苏苏陪在蒋宇森身边,蒋宇森学教育专业,早上是一节几个班一起上的公共课。蒋宇森和苏苏坐在一起,动作亲昵,身后的于里看着这一幕,瞟了一眼,轻蔑的笑了一声,“狗男女。”
这一声吸引了坐在于里身后的沈铎的注意,沈铎不认得蒋宇森和苏苏,但是听了于里这么说,就难免的向于里的前排看了过去,蒋宇森回过头看了于里一眼,冷冷道闭上嘴。
“喂。”沈铎拽了拽身边的段音书,“你看前面那对般配么?”
段音书依言看了过去,扫了一眼冷冷回答,“如果我能通过看后脑勺就能看出他们般不般配,我完全可以上天桥上摆摊算姻缘。”
沈铎扯起嘴角笑了。
在他心里,自己的媳妇儿永远是那么可爱。
下了课,段音书和沈铎刚要走,却看见了前排那一对情侣走了过来。蒋宇森停到段音书面前,“请问是段音书同学么?”
“嗯?”段音书看了蒋宇森一眼。
“我是教育院的蒋宇森,能借一步说话吗?”蒋宇森带着一丝期待,等待段音书的回复。
40.死去的女友(下)
到了一间无人的自习室,蒋宇森解释了来意。他早听说段音书很厉害,尤其是在一些灵异方面,他本来是不信那些的,可是这些天的表现足以让他相信,世间还有许多人们暂时无法解释的东西。于是上课时蒋宇森问同学谁认识段音书,班上有认识的,告诉他段音书坐在哪儿,下课的时候,蒋宇森便带着苏苏留住了段音书。
沈铎坐在书桌上研究印度瑜伽大师怎么通过冥想悬浮,一旁,段音书听着蒋宇森说话。
蒋宇森告诉段音书最近发生的一切,段音书摇头,“我并没有在你身上感觉到鬼魂的气息,我以为,这些应该是人为的。如果是鬼,根本不会用口红在镜子上写下字,他们根本不用写字。呃,我换种方式对你说,他们是直接影响着你的脑电波让你感觉到周围一切有变化但更多的时候,周围,是没有任何变化的。”
“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蒋宇森显然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
段音书点头,“是,见鬼了的话,就容易因鬼影响而吓到,但是你这个情况,最多是人为的,我建议你和你女朋友去医院看一看。”
“你才有病呢!”苏苏冷哼一声,拉着蒋宇森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气呼呼道,“你啊就喜欢瞎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
“二位好自为之吧!”沈铎朗声送二人出门,随后就坐在书桌上,将段音书拽到自己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你啊,管他们干什么?让他们自生自灭呗,反正也没有什么鬼,也不在你的管辖范围。”
“嗯。”段音书也知道,按理说若是以前,他肯定是不会管的,可是如今许是大学的氛围让段音书感到集体的温暖,纵然这集体中的人们都各怀心思,但既然遇见了,能帮也就帮那么一把。
“嘴上虽然这么说,谁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沈铎笑得弯起了眼,将头凑了过去,“啵~”在段音书的脸上印下一吻。
段音书默默转身……回寝室了。
看来上次表白还有点儿收效,沈铎对段音书此次没有生气的行为感到很满意。
话说回来,蒋宇森和苏苏回了家,在楼道里看见了一个破旧的手机,蒋宇森眼前一亮,“是不是这就是每天晚上发出钢琴曲声音的罪魁祸首?”说着,蒋宇森捡了起来,摁亮了手机屏幕,看见手机那很小的显示屏显示的屏保后吓得把手机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