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铎看着段音书平静的脸，稍薄的唇，嘴角挑起微笑，“如果我和你只能活下来一个，肯定是你。”段音书没有说话，却突然感到自己的唇上贴了两片软绵绵的东西，很快，那种感觉又消失了。段音书死机了。

34.静静的村落（上）

【过来吃点儿肉吧。】

自打段音书怀疑自己被偷吻了后，已经严禁沈铎靠近自己一米之内。沈铎并不以为意，经常能戳几下就戳几下，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段音书在学校里待了这么久，并没有发现一些异象，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遭他那大姐骗了。段蓝曾经信誓旦旦的告诉段音书，在西师附近甚至就是学校里，上古恶神的灵魂即将觉醒，而当初的封印随着时间的流逝力量慢慢消失，已经阻挡不住恶灵了。因此，段音书才会自家乡来到这里上学。高考时段音书也是报的这所学校，也是因为段蓝所说的这个原因，可那时因为其他一些变故，段音书没能来上大学，久而久之，他也几乎忘了自己还是这个大学的挂名学生……

所以，因为日子实在是没有什么波澜，除了隔三差五就见鬼外，段音书是很平静的。可是沈铎作为一个死了几十年的鬼怎么能容忍自己活过之后又在上学听课？于是，在一个小长假里，沈铎威逼利诱，强迫段音书和自己去外省走一走。

旅行前，沈铎问段音书，“我们可以去找王新，让他那地图送我们吧？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不用坐车了，甚至可以秒送到南半球。”段音书冷笑一声，“你觉得他能答应我们？”

沈铎夺门而出，“试试总归是好的。”

晚上，段音书走到王新寝室门口，站在蹲在那儿等着的沈铎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走吧。”沈铎抬起头，懊恼的站了起来，却因为猛地起身而头晕，不禁捂着头倚着墙，“你说齐鸿是不是有低血糖啊？”

“没听说。”段音书淡淡答着。带回了仍旧不死心的沈铎。第二天一早，沈铎将段音书拖到火车站，两个人上了去外市的火车，下火车后转客车去一个僻静的村落里。这村子是最近才被发现的，刊登在几个旅游网站上，网站上的推荐语是“寻找尘世中的那一颗蒙尘明珠”，意思是这村子很棒啊不沾凡尘啊没被人开发啊古朴宁静啊大家快来玩啊。

段音书本来很是厌恶这种行为，开发一个又一个的旅游胜地，打破他们原本宁静的生活。不过好在他所在的山还没有人去，长时间远离人世的生活让段音书并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出门后静静的跟在沈铎身边，大多时候都是一言不发的。

沈铎坐在颠簸的客车上，看着窗外，整个车上也没有多少人，沈铎感到有些遗憾，“哎，王新那家伙也真是的，如果有了他，我们现在肯定在古加洛村看风景了。”

段音书瞥了他一眼，一路上，沈铎都处在压抑的兴奋中，让段音书很是头疼。可转念一想，沈铎是“复活”后第一次出来散心，也就值得原谅了。

古加洛村，名字是音译来的，沈铎也不知道是从哪种语言译过来的，只知道听起来很异国的样子。到了地方，公车停下，司机在众人下车后原路返回。沈铎和段音书眼前的村子入口，并没觉得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村口的大石用扭曲的字体刻了三个大字，段音书看着几个背包客非常兴奋的走进村子，莫名感到一丝不安的气息。

“这个村子邪气的很。”沈铎站在村口，幽幽道。

段音书赞同的点头，“我闻到一丝腐肉的气味儿。”

“无论怎样，既来之，则安之，进去看看吧。”沈铎笑着自然而然的拽着段音书的胳膊，段音书竟也没有制止。

村子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村，随处散落的房屋，仿佛这一间，那一间似的，向前望去，是连绵的青山，沈铎指着正对面的那座道，“他们说那座山后才是世间风景最美的地方。”

随后，沈铎拉着段音书在这静静的村落里走着，“趁着还没到夕阳快去吧，司机不是说晚上八点是最后一班车么？”

段音书皱起眉，“难道只是这一辆车？为什么我们下车的地方没看到其他车？”

“一辆车往返呗。”沈铎笑着，反正自己都是鬼了，就算遇到什么事儿，也不用再怕。

段音书不以为然，自打进了这个村，就一直警惕着，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35.静静的村落（中）

眼前，是大自然最坦诚的模样。青山磊落，可以嗅到自然的味道，清香古朴，宁静深邃。在沈铎和段音书之前的背包客们都各自的上了山，之前沈铎在客车上了解到他们也是看见了网站上的旅游指南。

这十几个人，身份不同，生活不同，因为同一个目标而来到这里，希望可以在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享受到片刻的宁静。

除了段音书和沈铎，巧的是，其余的人彼此陌生，竟也没有互相搭讪的，但由于段音书和沈铎二人的特殊性，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两个人在山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上各自怀着期待的心情。因为未知，所以充满期待。段音书走在沈铎前面，偶尔回头询问沈铎向哪里走，沈铎看着段音书走在自己前面，忘掉鬼神，忘掉学校生活，忘掉北岛顾城和舒婷代表的朦胧诗，就在现在，此时此刻，一刻即是天长地久。

终于绕过这山，段音书也难免对于眼前景色感到惊讶。

一块明镜似的湖静静躺在这里，湖水湛蓝无比，像冰蓝色的泪。湖的对面有树木掩映，夕阳西下，之前就已经走到的人也都静默的没有说话，仿佛在感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找了个石头随意坐下，沈铎看着一旁站着的段音书，又看向眼前风景，缓缓的说着，“我曾经无比向往这样的生活，住在远离人烟的村落里，就像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那样度过寂静时光，不过不是像梭罗那样只停留两年又两月，而是永远的住在这里，太阳西下的时候可以看见现在眼前所见的景色，晚上回到房子里喝着烫好的酒，在暖暖炉火中昏昏欲睡，如果是一个人，也可以接受，可如果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觉得生命都被无限的拉长了。”

“你是在煽情？”段音书似乎不解风情，站在一旁冷冷的双手抱胸。

沈铎笑了声，眼里似乎更加明亮了，“我现在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和我住在这里。”

“我本以为你活了这么多年也死了这么多年应该会现实一些，现代社会谁会住在荒无人烟与世隔绝的村落，过着自给自足的远古生活？”话虽说如此说，可段音书知道，自己活了这些年，生命的大半时间都是和家族的人在山中度过的。可是对于沈铎的这种想法，段音书实在是不解。

沈铎对于古代的生活拥有莫名的好感，他甚至会关心每一棵古树，希望可以从中看出一丝端倪，在几百甚至几千年前是否有文人骚客坐在树下谈天说地。

“现代人是否愿意我不管，只要你愿意就行了。”沈铎沉声道，不顾段音书是否会脸红。

段音书转过身看着夕阳映照的湖面，似乎再一次死机了……

“坐下来吧。”段音书被沈铎拽到石头上，干脆就坐了下来。在这样沉静的像一幅画似的景色里，看夕阳西下，眼前的景色变幻莫测，段音书感受到自从上学以来第一次身心的放松。

“咔。”一道细微的声音引起了段音书的注意，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背包客们仍不愿离开，流连在这片湖附近寻找更美的景色，趁着天色未全暗，想多拍几张照片。段音书却已经站起身朝着来路追过去，沈铎跟在身后。

沿着来路一路追过去，段音书看见一道藏青色的背影，看样子是个中老年人，段音书没有说话，快步跑过去，却在这山路上跟丢了人。

“他会是什么人？”段音书似乎有些懊恼的停了下来，沈铎在后面低声疑问，段音书沉声道，“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人。”

“去村子里看看吧，我们来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人。”沈铎早就赶到疑惑，只是美景使然，不愿停下脚步。段音书并不觉得这里有鬼魂的气息，想来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子罢了。

两个人沿着山脚走了一会儿山路，算是接近了村子，段音书突然拉住了沈铎的手腕“走，我们去山上看看！”沈铎讶异心内惊喜，挑眉问道，“你是在吃我豆腐吗？”

段音书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自己向山上走去，沈铎急忙跟上。还没到半山腰，不过是在一个略高处，在略暗的光线下，段音书的声音低沉而不安，“难怪进村子的时候看见这些屋子随处散落。”

“我靠，不是吧？”沈铎指着下面的村子，“这尼玛这些屋子连起来是个字啊？有病啊？”

因为排列不整齐的房屋分布在下面，只有在高处才能看见全貌，这些房屋连起来，赫然就是一个“死”字。段音书感到一丝心慌，这是以往从来都没有过的恐惧。也许整个村子都是死人，也许这些人将游客骗来全部都吃掉，刚才那宁静的湖水下不知堆积着多少白骨，美丽的表象撕碎后简直是腐烂黑暗。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沈铎皱起眉，和段音书下山，走到了村子里，随意找了个屋子，敲着房门。破旧的门发出嘎吱响声，段音书看过去，一张苍老的脸突然出现在门后，段音书下意识的后倾了一下。

老太太含糊不清的发出了一声“进”，段音书和沈铎走了进去。

进门后，再向前走一段，是一个类似厨房的地方，老太太正在吃饭，饭桌上，还有一个老头。段音书怔然，那老大爷穿着藏青色的衣服，头发也同刚才他跟踪的人一样。段音书开门见山的问道，“老大爷，您刚才去过山后的湖？”

老太太拿来两个凳子，招呼两个人坐，同时指着耳朵喊道，“他啊，这不好，聋了。”段音书投去质疑的目光，那老头也疑惑的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瞪了老头一眼，转过头问着，“小伙子，你们搁哪儿来啊？”

“我们是外省来旅游的。”沈铎伸出手在桌下拽住段音书的手，是要他稍安勿躁的意思。段音书盯着吃饭的老头看了一会儿，一旁老太太和沈铎在聊天。庆幸的是老太太说的话沈铎和段音书都能听懂，沟通起来并没有什么困难。

“还没吃饭吧？在这吃一口吧！”老太太说着就起身，被二人共同拦住了，“不了，我们这就回去了。”虽然二人都没有回去的打算，但是还是异口同声的说道，避免麻烦老太太。

老太太回头看了二人一眼，目光诧异，“你们开车来的？”

“不是。”

“晚上我们这儿没有车了，你们要不是开车来的，怎么回去？”老太太摇头，“哎，我还是给你们盛两碗吧，就多两双筷子而已。”

沈铎和段音书面面相觑，不是客车司机说谎就是这老太太说谎，两个人决定在司机说的八点的时候出去看一下，眼下，便拒绝了老太太的好意。

“大妈，我们还有同伴，他们开车来的，我们这就去村口了，不然同伴们该着急了。”沈铎和段音书急于脱身，老太太眼前一亮，“同伴？还有多少个啊？”

“十几人。”段音书和沈铎匆匆告别，走出了门后，老太太站在桌子前，使了个眼色，老头会意，站起来跟了出去。

段音书和沈铎走在房屋摆成“死”字的村落里，脚步匆匆，隔了几间房子，段音书又去敲门，这会儿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见是外人，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接下来几家都是这样，不是没人开门，就是开门后马上就关了，段音书严肃的问沈铎，“有村子会这样安静吗？甚至连砍柴，烧火，做饭声和牲畜的叫声都没有。”

“快去村口看看吧。”两个人在村口等着客车，这样被动的局面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不过看着旁边自己喜欢的人，沈铎并没有感到心慌。仔细瞧了瞧村口的大石，上面的字因为天黑隐约能看见一点儿，同白天并没有任何异常。

沈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到八点了，可是小路上却丝毫没有客车将来的预兆。两个人等了几分钟，段音书突然意识到，“那些和我们一起来的人呢？”

“会不会早就走了？”沈铎想了想，“我们到村口的时候才七点左右，按理说，不可能啊……”

“快回我们进的第一家。”段音书匆匆跑了起来，沈铎也跟在后面，跑了整个村子又进了第一家门，开门的仍旧是那老太太。老太太见是二人，露出会心的一笑，“进来吧，肉都给你们热好了。”

段音书和沈铎进了屋子，仍旧是那个厨房，还没进门，就闻到阵阵扑鼻的肉香。

老太太让两个人坐下了，这会儿，那老头却不在，老太太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想麻烦我们才说外面有车的，我们这村儿啊，哪有人开车来啊，找都找不着，也就那一辆客车，每天上午拉来一批人。”

段音书登时感到一阵寒意。

如果像老太太这么说，客车每天上午拉来人，可是白天客车走的时候却没有带走人，那么，昨天来的人去哪儿了？

36.静静的村落（下）

说着，老太太已经将大碗的肉摆上桌。

“打远儿来你们都辛苦了，来吃点儿肉吧。”老太太笑眯眯的盯着段音书和沈铎看，沈铎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信佛的不吃肉。”

眼前的肉颜色同普通猪肉没什么两样，散发着肉香，段音书的肚子咕噜叫了起来，十分不争气。“哦。”老太太盛了两碗饭放到两个人面前，“没事儿，俺们这是鸡肉。”

“鸡肉也不能吃。”沈铎礼貌回绝，看着这盛来的杂粮饭，用眼神示意段音书可以吃，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一切还是未知数，段音书需要补充体力后自己探寻答案。沈铎一边吃一边同老太太聊天（套话），“大妈，为啥这村子这么安静呢？”

老太太闻言呵呵一笑，“这可不就是这么个地方么，就安静呗。”

与老太太交流逐渐陷入困难，沈铎问为什么他们敲别人家门，没人理，就算是有人，出来后也是关上门就回去了。老太太再次笑了，“他们啊就那样儿，不用理他们。”

“大爷呢？干啥去了？”沈铎锲而不舍。

老太太笑意减少，“哎，睡觉去了。对了，今晚啊你们就在这留宿一晚，等明个儿早上就在村门口等着车吧！”

“嗯。”段音书和沈铎答道，至今为止，发生了太多异常的事情，段音书决定等待事情发展。老太太指了旁边一个屋子，“那是平常俺们放东西的，不埋汰，你们进去擦擦炕就能睡了。”

看着那个小屋子，段音书点了点头。吃完了饭的碗被老太太强行拿走去刷了，段音书和沈铎走进小屋子里，开了灯，昏暗的白炽灯光下，一个小炕，地上堆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老太太递来抹布，说着锁门睡吧，段音书站在原地想事情，沈铎在一旁擦好了炕，躺在上面，“诶，还挺暖和。”想必是刚做完菜的缘故。

“那是什么肉？”段音书缓缓问着，“看样子不像是鸡肉，很像猪肉。”纹理都是差不多的，而不像普通鸡肉，一丝一丝的。

沈铎躺在炕上想了想，“不能是猪肉，我记得网上说过，古加洛村的人不吃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