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是因为室友性情不好，而是室友们觉得萧潇很吓人。她会缝很多布娃娃，一针一线的坐在那儿缝一天，室友们最初觉得这并没有什么，直到有一天一个室友看见那些布娃娃的嘴都是被针线缝起来的，这才吓得妈呀一声跑出了寝室。

被无规则的缝起来的嘴，象征着萧潇的沉默与寡言。

萧潇刚缝好最后一个布娃娃，针，停留在她的嘴边。门，突然开了。

是室友小雯。

小雯似乎有些喝大了，见萧潇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笑骂道，“靠，你啊吓死老子了。”

萧潇仍旧没有说话，小雯走到萧潇身边看着她手上拿着的娃娃，有一种熟悉感，看了一阵才恍然大悟，指着娃娃道，“你为什么让它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萧潇侧过脸，嘴角挑起微笑。这一次，小雯能清晰的听见萧潇的话。

“因为它就是你，你就是它。”

小雯觉得萧潇莫名其妙，但是又很怕，急忙往后退了几步想跑出去，不料门却被关上了。小雯背靠着门，看着拿着针线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萧潇，脱口而出骂道，“你个精神病胡说八道些什么！有能耐你等琳琳回来啊！你吓唬我算什么本事！”

琳琳，寝室大姐，除了萧潇，大家都喜欢让琳琳拿主意。萧潇听了这话，摇手一指琳琳的床，“你看那是谁？”

小雯扭过头一看，只见琳琳的床上正放着一只娃娃，穿着的是琳琳常穿的那间紫色连衣裙，布娃娃的嘴仍旧被密密缝了起来，小雯吓得捂住了嘴，眼里流露出惊恐来。

“没事儿，别怕，一会儿就过去了，我会轻轻的，穿过你的上下唇，一点儿都不疼。”萧潇生硬的挑起嘴角笑着，放下手中的娃娃，只拿着针线走到小雯面前。小雯吓坏了，嗫嚅着问为什么要这样。

“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当你无意间流露出的嘲讽的眼神，会伤害多少人。他们也希望像正常人一样，能跑会跳，能唱能说，四肢健全，智力完善。可是你们这些正常人呢？”萧潇冷笑着问道，小雯盯着萧潇手中的针，再看向她的脸时，惊讶的发现她的嘴上已经被用线缝了起来。可是萧潇的声音仍旧传来。

“你们不是想看见嘴被缝起来的样子么？现在，你可以好好享受了。”

小雯的眼睛里一片死寂。

不久之后，琳琳进了门，在看见萧潇的时候明显一怔，不过很快的恢复了镇定。

到了关寝前的几分钟，琳琳才意识到小雯还没有回来，不禁四处打听小雯的下落，没有得到答案。琳琳想到小雯许是又和男友出去住了，便不再问了，只是躺在床上。

入了夜，琳琳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似乎听到一阵咚咚声，琳琳说不上那是什么声音，孰料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琳琳自睡梦中醒了过来。

漫长寂静的夜里。

笃，笃，笃，笃，笃。

琳琳心里一阵发毛，起身急忙打开了灯，在一片光亮里，琳琳却看不见有人躺在床上。室友们都去哪儿了？是大家一起约好了开玩笑？琳琳惊恐，却很快恢复了镇定，踹了门几脚，“别闹了，快都进来吧，大半夜的有意思么？”一定是她们越好了半夜都出去留我一个人在寝室里，故意吓吓我。我不就是说过一句我是女汉子什么都不能把我吓到么？至于么？琳琳冷笑着，又踹了门几下，“快进来，老子没心情陪你们玩。”

屋外寂静无声。

琳琳意识到不对，伸手拽住门把手，却拽不动。房间里，笃笃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琳琳开始惊恐的望向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小雯！徐佳！雅莉！”琳琳急忙喊了几个名字，却都没有应答，琳琳越来越慌张，越来越慌张，只好跑回了床上，背靠着墙。

笃，笃。

琳琳瑟瑟发抖，声音终于停了下来，琳琳双臂抱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肩膀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所摁住。

琳琳回头一看，只见小雯正从墙中钻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血肉模糊的嘴，白线缝合印记显而易见。小雯的嘴里透露出惊恐正挣扎着向外爬出，瞳孔里，倒映出一个黑色身影，一手举着针线，嘴角正上扬，露出漂亮的微笑。

“啊！”不知是谁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划破长空。

17.墙中（下）

段音书的手机震了一下。

说实在的，并没有多少人有段音书的手机号，上次朱婷失踪，段音书给了她室友自己的手机号，这算是进这学校的第一次。

沈铎觉得主动去要段音书的手机号太丢脸了。在认识段音书的几天后，沈铎便对段音书说道，“我手机丢了你能给我打一个电话么？”

段音书挑眉，“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沈铎向右望去看着在自己右手中的手机，愤恨不已，太激动，忘了把手机藏起来了。

最后，还是以“室友应该互相知道联系方式免得有什么事儿联系不上”为由，大家互通了手机号。谁让段音书根本就没有QQ、MSN、微信这种东西呢。

段音书低头看着段月痕发来的短信，无奈的抽动嘴角。

“喵很乖，差点儿咬断了我的血管，不用担心，师叔已安全到家。对你的小伙伴好一点儿，我会替他做主，但请相信我还是爱你的，么么哒。”

“谁啊？”沈铎看着段音书纠结的表情，在一旁条眉问道。段音书冷笑一声，“和你有关么？”

“啊喂，你太无情了。”沈铎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十点的古代文学课，段音书像往常一样提前去教室，沈铎在旁幽幽道，“我死的时候就讲到明清，现在还是明清。”

“你要小心一点。”段音书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的黑板发呆。

“诅咒我死么？”沈铎扭过头靠近段音书，这个时候文莎莎从不远处过来，看见自己属意的少年被沈铎无限接近，急忙冲上前打了招呼，“嘿，段音书。”

“嗯。”段音书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文莎莎自觉无聊，坐在了段音书的身后。

对于文莎莎觊觎着自家的小豆腐这事儿，沈铎倒也不是特别反感。自始至终小豆腐都没有对文莎莎流露出半点儿好感，沈铎相信以小豆腐的自制力，他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哒。

“文莎莎，你和萧潇的寝室近么？”段音书回头突然问道，文莎莎愣了一愣，“还好吧，不算近。”

“哦，没事儿了。”上课铃响，段音书没有见到萧潇，教室里也空了很多座位，文莎莎瞟了一眼，随口说了句，“她们寝室都没来。”

总觉得萧潇很危险的样子，如果是被鬼附身了，那就最好了。段音书非常想试一试自己在古书上看见的将附在人身上的鬼驱除出的方法是否管用。

沈铎显然是被段音书主动与文莎莎说话感到分分钟被打脸。

为了显示自己存在感，沈铎幽幽道，“这学校的磁场有问题，进了这就会莫名的暴躁，就算是发狂将室友都杀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习惯了就好。”

“它有什么资格继续办下去？”段音书对于学校还在开这种状况感到不齿，这个时候，讲台上的老师听到了声音瞥了二人一眼，红唇一开一合，“你说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搞对象呢？”

班上同学爆发出一阵哄笑。

段音书无奈的看了老师一眼，什么也不说的低下了头。沈铎感到段音书有些不满，看着那讲台上三十左右岁的老师冷笑，心里默默道，“老子在这个学校上课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沈铎和段音书走出教学楼向宿舍走去。路上，段音书停住了脚步，认真的说道，“我要去萧潇的寝室看一眼。”

“嗯，我陪你。”沈铎挑起嘴角。无论什么时候，都会陪着你。

门口刚好看见了鱼微微，两个人再次以“学生会生活部查寝”的名义溜进了女生宿舍。鱼微微显然有些不满，瞟了二人一眼，“喂，你们到底看上了哪个姑娘？把人家叫出来不就是了，干嘛这样溜进人家寝室看她。”

段音书没有答话，反问道，“萧潇在哪个寝室？”

“611吧。”鱼微微犹豫了一下，“或者是612，不过你找她做什么？”

对啊，一会儿如果看见了她正无比正常的在寝室里休息，自己该说什么？段音书迟疑了一阵，被沈铎给拽上了楼。

“行了，先去看看再说吧。”沈铎幽幽道，“我感觉到了不寻常。”

上了六楼，找到了611，段音书站在门前打算想一会儿的措辞。沈铎笑了声，“昨天，萧潇上课的时候身后就背着一个姑娘，那只鬼和她融合得太好，或许你看不见。”

段音书怔然，“是么？”

“没想到你还这么爱管闲事儿。”沈铎挑眉道，这时，二人突然听到一阵慌乱的尖叫声，门被拽开了。一个花容失色的女生抓住沈铎的胳膊慌忙道，“齐鸿？你怎么在这？哎呀在这也好，你去看看萧潇吧！”

沈铎点头，只见好几个女生跑了出来，房间里，只剩一个人。

萧潇在用一个锤子发了疯似的跪在床上朝着墙砸去，很快地，墙上有血流出来，小雯和琳琳站在段音书身边声音颤抖着说道，“早上我们起来时就看见她在这样，敲了半天的门也没用，几乎都要吓死了。”她们已经想好如果今天得以活下来就一定要去买彩票，来庆祝今天的劫后余生。

萧潇面目狰狞的在疯狂的砸着墙，段音书上前欲阻止，回头一看，只见沈铎拽住了他的胳膊，自己挺身上了前夺下萧潇手中的锤子。萧潇回过头来，哈哈大笑，张开了血盆大口。沈铎半眯起眼，厉声喝道，“你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阵凄厉的笑声传来，几乎震破耳膜。沈铎看向旁边的墙，只见裂开的红砖之中露出了一只眼睛，萧潇继续发狂似的夺下锤子，段音书在一旁念咒，正努力的将萧潇身体内的鬼魂从身体剥离开来。

看得出，萧潇体内有两个人正在挣扎，萧潇原本的意识已经恢复，才会去砸墙，而那只入侵的鬼正掐着萧潇的脖子阻止，一双黑色的纤长的手勒住她的脖子，勒出了一道明显的印记。沈铎看见了那只鬼的相貌，只见她也是几十年的学生打扮，双目失神，嘴却被用针线缝了起来，沈铎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脱口而出，“徐玲？”

萧潇明显的愣住了，体内服帖的鬼也安静了下来，可是段音书在旁一直施咒，使得鬼的情绪又反复了起来，萧潇的双眼骤然变成血红，几乎能淌出血来。

“徐玲！”沈铎又叫了一声，回头对段音书道，“别念咒了，我和她好好说说。”

段音书停了下来，寝室内一片安静，门也不知被谁关上了。

门里和门外，显然是两个世界。门外的声音，门里是听不见的。门里的一切，门外人也不知，只焦急的在外等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徐玲，回去吧，发怒改变不了任何。”沈铎的声音低沉，萧潇摇头，再一次张开血盆大口。沈铎厉声呵斥，“你都已经死了！不想早一点儿投胎么！一直活在这世界上祸害人有用吗？别人也是爹生娘养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要报的仇已经报了，还祸害别人干什么！”

萧潇痛苦的双手抱住头，似乎在极力挣扎，声音呜咽，面目狰狞，很快的，萧潇恢复了镇定，只听一道凄厉且尖锐的女声凭空响起，“你懂什么？他们毁了我……嘲笑别人的人永远都不！得！好！死！”

“可这个寝室里的人嘲笑过你么？徐玲，放手吧，放开萧潇的脖子。”沈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呵？过去了？”女声陡然扬高了声音，显然是有些不满！

“算了，我已经不想解释那么多了，如今我突破封印，一定要把你们都杀得个干干净净！让这个罪恶的地方真正的成为血染的修罗场。”女声冷笑了起来，突然发力向段音书冲去，利爪向段音书迎面而来，段音书急忙拔刀迎了上去，却落入沈铎的怀抱里，沈铎抱紧了段音书背对利爪，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撕裂感。

“不能硬碰硬。”沈铎发觉段音书道行还是太浅，将段音书推到一边后自己面对萧潇，段音书尝试晃动锁魂铃，好嘛，两个人都没有反应，看来这种东西对附身的鬼没什么作用。

沈铎与萧潇扭打在一起，段音书感到一阵戾气伴随着阴寒包裹自身，闭上了眼稳住自己。不一会儿，萧潇体内的女鬼挣扎出半个身子，激动的问向沈铎，“你是谁？”

“我们也算是做了几十年的邻居。”沈铎声音低沉且沙哑，段音书一怔，这是第一次见到沈铎时，他的声音，他现在已经现身了么？段音书睁开眼睛看过去，沈铎还是在齐鸿的体内服帖的待着。

“回去吧。”沈铎缓缓说着，一团黑气包裹住萧潇，挣扎的灵魂发出愈发刺耳的声音，可是很快的，房间内恢复了宁静，萧潇躺在了地上。段音书上前，绕到沈铎的身后，看着他背上已经划破的衣服和血迹，面色阴寒。

“别担心。”沈铎笑了笑，伸手揉上段音书的头发。段音书皱起眉，“你把齐鸿的身体搞坏了。”

“齐鸿那丫的回不来了！”沈铎愤愤道，怎么看，怎么觉得段音书是在为齐鸿担心，生自己的气。

“嗯。”段音书嗯了一声，看向墙，墙中的尸体已然是腐烂的了。

两个人打开门，将萧潇从地上拖了出去，不久后警车来了，砸了墙，自墙中挖出一具不成样子的尸体。

回到寝室，沈铎解释道，“徐玲，当时我们学校在盖楼，鱼龙混杂，她一个人在外面走，被一群男人给拖进了工地上。后来的事儿，我不说你也知道，她的嘴被缝上，随手埋进了正盖的宿舍墙里。”

“后来那几个男的也都死了，学校请了人作法，把当时的鬼魂都封印了起来。”沈铎看着段音书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道，“我也是其中一个。”

段音书还是面无表情。

心情沉闷，外面的天也阴了，乌云滚滚而来，上一秒还日光倾城，这一秒已然黑云翻滚。

雷声大作。

段音书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碘酒走到沈铎面前，“脱衣服。”

沈铎从方才的低沉情绪中被拽到天堂，不可置信的盯着段音书看，“不用……不用以身相许的。”

呵呵。段音书冷笑了一声，朝着沈铎身上贴了一张符，“以防万一。”万一那女鬼再回来附上了齐鸿的身体，后果不堪设想。沈铎知道段音书是要给自己上药，虽然不是以身相许，但嘴角还是露出了微笑，脱了上衣。

平日里他健身的时候也会脱光上衣，段音书习以为常，沈铎趴在床上，背上有四道长长的伤口，段音书一边擦药一边冷冷道，“如果有下次，不用救我，我会解决的。”

“这次不一样。”沈铎的声音闷闷的，“他是鬼，你是人，被她抓伤，短时间内身上都有她气味，很容易招其他鬼魂。”

“我二姐给了我很多她的东西，驱鬼。”不过只是没带着罢了。段音书无奈苦笑，哪个大男生会没事儿带着女孩儿用的小熊钥匙扣啦手绢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啦。

“嗯。”沈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段音书一边娴熟的处理伤口一边问道，“当时封印了多少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