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锦没有当回事,稍一停步,侧身让了让。
没想到那人也停下脚步,正好就挡在他们面前,挡的严严实实。
什么人啊这是!
锦锦不满地抬起头。
但是那人并没有看他,而是直直地盯着晨晨。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脸色有些苍白,容貌清秀俊美,带着一缕文弱的书卷气。
而他看晨晨的眼神……
锦锦忽然生出一种可怕的联想。
——难道是晨晨这货睡过的哪个前任????妈蛋随便出趟门就能碰到!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锦锦心里叫苦,同时忍不住瞥了一眼方少言,果然方少言的脸色也轻微地暗了暗,但是,锦锦还看到,在那一瞬间,方少言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奇怪的怀念。
锦锦又看看挡在面前的男人。不认识。
难道方少言认识他?
晨晨和那人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先说话。对方脸上情绪交错各种复杂,一会儿欣喜一会儿怨愤,明显旧情人的特征,晨晨却一点尴尬都没有,怡然自得地打了个呵欠。
还是那人先开口了,声音甚至有点颤抖:“果然是你。”
晨晨懒洋洋挂起来一丝笑容:“嗯,好久不见啦。”
对方恨恨地道:“是好久了,整整过去三年零七个月了。最后一次见面,你砍了我两刀,我永远也不会忘!”
锦锦大惊:“……!!”
晨晨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哟,找我报仇?好啊。”他抬了抬手,锦锦赶紧退开几步,避开火力范围。
但是晨晨那一抬手却是落在了方少言胳膊上,方少爷看着他,晨晨抬抬下巴:“方少爷,你是奉命保护我们的对吧?机会来了,上。”
锦锦:“……”
对方一直死死地盯着晨晨,此刻才终于舍得移开一下下,瞟了一眼方少言,结果这一眼瞟过去,脸色立刻又变了,叫道:“是你!”
唔,果然是认识的。锦锦想着,又让出了一点安全距离。这时临近中午,办公大厅里除了他们几个就没有别人了,而那个值班小哥竟然从里面跑了出来,此时也兴奋地站在旁边,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他看到锦锦惊讶的眼神,先是有点小尴尬,然后马上变得一脸从容,甚至跟锦锦讨论起来:“那是你朋友吧?脚踏两只船?两船撞上了?”
锦锦:“……”
那男人虽然跟晨晨似乎有些血仇,但是也明显夹带情仇,看着晨晨的时候,那眼神那叫一个爱恨交加如怨如慕,但是对方少言就不一样了,赤果果的仇恨。
他狠狠地瞪着方少言:“那是我们俩的事,你凭什么插手?堂堂方家大少爷跟我抢情人,你要不要脸!”
方少言平静地道:“楚云,是非对错你不是不明白,现在翻旧账有什么意思?”
楚云冷笑:“旧账?他一毕业就失踪,我找了这么久,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算清楚!”
方少言:“……”
晨晨插嘴道:“不对,我可不是失踪,我是死了。”
楚云:“……”
“原来叫楚云,”锦锦嘀咕着,“楚云……楚云……有点熟悉啊……”他细细思索着,忽然灵光一现,“啊,楚云!”
值班小哥连忙凑过来:“是谁是谁?”
“是——”锦锦噎了一下,气道,“是个王八蛋啊。”
楚云这个人锦锦不熟悉,不是一个学校的,但是这个名字他比较有印象,在西州技校上学时,隔壁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因为跟晨晨闹出绯闻,锦锦没少听人八卦这个名字。
一开始有人传了个视频到校园网,拍的是晨晨揍了楚云,然后舆论都站在楚云那边,连锦锦都上当了,直到他撞见楚云对晨晨下药,才知道原来是楚云强迫晨晨。但是晨晨有些软肋被楚云踩着,没办法跟他对抗,只得忍着。然后也是因此,在随后的运动会上,晨晨抓住机会拿下了方少言,借着方少言的势力才把楚云踩下去。
想到这里,锦锦顿时不能理解了,不对啊,楚云干了那么些坑爹的破事,怎么竟然敢找上门来?而且……锦锦思索着,摇摇头:“好奇怪啊。”
值班小哥追问:“什么奇怪什么奇怪?”
锦锦远目:“第九章的伏笔伏到现在才拿出来,难道就为了泼晨晨一盆狗血?没别的用处?”
“唔,”值班小哥忽然道,“别的用处,那必须有啊。”
“嗯?”锦锦一愣,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指望得到回答,稀奇地盯着值班小哥,“什么?”
值班小哥嘴角邪魅地一勾,冷不丁伸手朝锦锦脸上一抹,锦锦顿时一阵头晕,几乎是瞬间就昏了过去,连叫晨晨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隐约中,听到值班小哥对他解释:“就是让他绊住那边那两个,我才有机会下手啊~~哎,不能明抢不能硬来,不能伤到不能碰到,弄出这么拖泥带水的计划,实在辛苦容少了。”
53.
锦锦默默地闭着眼睛。
毕竟刚刚参与过一场凶险的勾心斗角,如今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不会有事没事就惊慌失措,这次恢复意识之后只迷糊了半分钟,很快就想到之前的事故,前后一联系,立刻明白自己是又被绑架了,于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装睡,试图以不变应万变。
绑架这种时髦洋气上档次的情节,以前锦锦是没什么概念的,那都是高级角色的专利,跟他完全扯不上关系,但是自从被公爵绑走一次,他忽然明白,原来自己也是个人物了。
身为明岚王子的复制体,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那个古老家族的后人,拥有神秘的力量,和公爵动过手,跟着王子跑到珊瑚园的禁地,和晨晨一起捏碎了凤家传承千年的“骄阳之心”……虽然自始至终都是被赶鸭子上架,但是再怎么身不由己,那些铁板钉钉的事实他终究脱不了关系,被寻仇报复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养伤的日子里,有晨晨在一边解说,他也大概弄清楚了整个前因后果。
王子和公爵那一场源远流长的冤冤相报就不评论了,不管客观事实怎么样,锦锦作为一个被直接卷入其中的倒霉路人,在他们双方手上都吃了大大的苦头,所以对他们俩都是极其鄙视,谁都没好到哪里去。
重要的是结果,权力之争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公爵完全失去了控制王子的筹码,王宫方面取得空前的优势,虽然王子声称他没有野心,但是谁敢把他的客套话当真?打个简单的比方,就像一头猛虎,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虽然大家也不敢太靠近,但是也不用怕他,然而某一天,这头老虎破笼而出,出来之后也没做什么,只是重新圈了个大点的地盘,宣称自己只是想随意活动活动,不会伤人,请大家放心,尽管像以前一样,该干啥干啥——但是谁敢真的像以前一样?
珊瑚园的利益被明显压缩,直接受到冲击的是五大高层,然后牵一发动全身,每个人都被牵一发,产生的影响那简直是不可估量的,就算知情人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但是难保其中有没有比较冲动的,拿他撒气也不好说。
锦锦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一边小心地试了试自己那半吊子的超能力。
没有反应。
妈蛋。他暗暗骂了一声,也不觉得意外。
就知道敢设计绑架他的人肯定不是普通角色,果然人家是有备而来的,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封住了他的力量。
“……”锦锦有点纠结了。
他明白自己的斤两,倒不是想凭着这个大杀四方逃出去,而是想给晨晨一个信号,在之前养伤期间无聊瞎折腾的时候,他和晨晨无意中发现,在催动那种力量的情况下,他们彼此之间能产生清晰的感应,两人都很惊奇,深入研究后,觉得大约是同卵双胞胎的缘故= =
但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却被又封印起来,与晨晨的联系自然也就断了。锦锦默默地想着,光天化日之下,自己一个大活人忽然失踪,晨晨不知道得有多着急,怎么办呢……
他半天想不到什么有用的办法,不由得沮丧起来。
沮丧中他又想,既然一时半会跑不了,不如先探探情况。于是锦锦重新振作起来,抛开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放空大脑,聚精会神地感受自己所处的环境。
寂静的,昏暗的,不大的房间。
虽然一直都闭着眼睛,但他很快做出了推断。
这倒不是什么特异能力,而是他对类似的空间氛围比较熟悉,至于为什么熟悉……锦锦咬咬牙,不由得想起了某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因为每次被关禁闭都是这种感觉。
他妈的。
锦锦想起容微家里那个阴森森的地下室,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现在他当然已经知道,容微那么做,无非是要让他记住教训,不敢再乱跑乱玩,省的像晨晨一样被凤朝华暗算,但是,虽然出发点可以理解,可他妈的什么原因都不说,完全把人蒙在鼓里,锦锦怎么可能真的记在心上?
当然,他隐瞒也是有道理的,如果一早坦白——锦锦试着想了想,如果早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实是他们一手操控的阴谋的话,那……虽然不太确定会闹出什么事情,至少把王子党的计划破坏一大半应该没什么问题……呃。
锦锦想着,忽然发觉有一点不对劲。
并不是完全寂静的,他隐约感觉出来,身边似乎有另一个呼吸声,那声音十分轻微,加上他脑子里一直在胡思乱想,就没有发现,直到这时集中注意力细细感受了一下,才终于察觉到。
有人在旁边?!
他屏住呼吸又认真地听了听,细微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锦锦禁不住吓得浑身一僵,见过世面的淡定一下子烟消云散,冷汗瞬间就出来了,小心肝砰砰乱跳。
然而这样心惊胆战地过了片刻,在这种未知的恐惧里,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觉得自己似乎闻到了一丝清淡的香气。
丝丝缕缕的香,若有若无。
锦锦定定神。
他缓慢地调整着感官,把所有注意力都凝聚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头脑也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明。
“……”
锦锦睁开眼睛。
像预料中的一样,房间不大,一室朦胧。
他微微扭头,借着昏暗的光线,准确地看到了房中的另一个人。
朦胧的视线里,那人安静地坐在床头,面孔模糊不清,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一边侧脸,似乎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呼吸均匀,轻浅而悠长,和那一缕熟悉的香气汇集起来,悄无声息地溶解在空气里。
锦锦:“……”
锦锦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妈蛋!怎么又是这个变态啊!!
他瞪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心里又生气又疑惑,至于惊慌害怕什么的倒是没有了,既然是容微下的手,虽然原因不明,肯定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明岚王子亲口说过会罩着他和晨晨,而容微身为王子党一员,应该不至于和王子对着干。
但是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呢?锦锦心想,他帮助明岚王子重创凤朝华,王子承他那么大的人情,肯定要给点回报吧,他喜欢王子那么多年,眼下正好是大好时机,应该忙都忙不过来才对,怎么还有闲心管别人?
锦锦正在纳闷,忽然,容微手一滑,咯噔一下,惊醒了。
锦锦赶紧闭上眼装睡。
寂静中,他听到轻微的声响,容微站起身,慢慢走到他身边,然后就站着不动了。
锦锦甚至能感受到居高临下的视线,就停在自己脸上。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
日哟这家伙是站着睡着了么?锦锦从紧张到疑惑,实在忍得难受,悄悄抬了抬眼皮。
四目相对。
锦锦:“……”
光线太暗,锦锦没有喵星人的夜视能力,看不清容微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双眸在昏暗的夜色里略微泛出了碧色,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锦锦默不吭声地盯回去。
半晌,容微轻声道:“你……你醒了。”
锦锦一怔,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全然没有平日里盛气凌人的架势,锦锦想起上次误入他家时,他的脸色就很差,似乎有伤在身,那也不奇怪,因为之前到过骄阳殿的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很少有全身而退的,但问题是,都过去这么些天了,自己都好的差不多了,怎么他还是这个病怏怏的样子?
锦锦心里盘算着,没有说话。
容微静了片刻,又道:“你先别生气,听我解释。”
锦锦一愣:“……?”
“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有些事想对你说,但是段晨晨太狡猾……不是,我的意思是,段晨晨他,他不讲道理,他根本不让别人见你……我是真的没有办法,逼不得已,才……”容微就像个被老师抽查背课文的小学生,一句一磕巴。
锦锦惊的目瞪口呆。卧槽什么情况啊这是?这个人是容微?被穿了吧?谁不知道容微那个王八蛋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怎么可能用这种语气说话!!
“那次,你收拾东西,我猜你可能是想出去走走……但是段晨晨一直跟着你,和你形影不离,他那个人诡计多端……啊不对,我是说段晨晨很聪明,处处都有提防,一点破绽都找不到,所以……我找了楚云……”疑似被穿的容微继续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
锦锦持续震惊——这个变态,病情又加重了?这发作起来谁也招架不住啊,看这弯弯绕绕九转回肠的,到底几个意思?
王宫别院还是三个人,只是少了个锦锦,多了个楚云。
楚云曲起一条腿,毫无形象地坐在墙角,脸上又是血丝又是灰尘,他随手一抹,弄的整张脸更加乱七八糟,但是神色里却不见狼狈,反而开心地笑起来。
晨晨在宽大的椅子里翘着腿,大爷似地坐在楚云对面,不屑地看着他:“你是特意在那儿等我?”
楚云笑道:“废话啊,不然哪有那么巧遇到?”
“容微让你去的?”
“是啊!”
“跟我胡搅蛮缠,也是故意的?”
“怎么能叫胡搅蛮缠呢?”楚云不满,“那都是我的真心话!”
晨晨隔空挥手,啪,楚云又挨了狠狠一巴掌,他低叫一声,吸了一口冷气,正要抗议,对上晨晨冷冰冰的目光,眼一转,无奈地撇撇嘴。
晨晨不咸不淡地继续问:“为什么?”
“这不明摆的嘛,”楚云耸耸肩,“容微想跟他那个小情人复合,偏偏你在当中瞎搅合,他没办法,找我来帮忙,我前面拖住你,不求多,就拖个三五分钟,他把人带走就行了。”
晨晨冷笑:“你楚家什么时候也跟着容微混了?”
“诶,等等,”楚云急忙撇清关系,“可不是这样的啊,跟我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他求我我才来的。”
“求你?容微?”晨晨嘲讽地道。
“咳,好吧,准确的说是他用强硬的态度和可怕的武器隐晦地向我表明了恳求的意思……嗯,就是这样。”楚云一本正经地说。
晨晨没理他,思索了片刻,道:“容微什么时候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