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幸福我就会死这件小事——公子苏寻
公子苏寻  发于:2015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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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国强走过去,放下饭盒,跟女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才叫妻儿吃饭。吃饭的时候,何国强无意间提起刚刚门外的男生,问何信是不是他的同学,何信扒饭的手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何信只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就回学校了。那天早上,彭怀没有找何信上学。何信也没等,直接就上自行车上学。回到学校,同桌伸了个过来,问,“听说你跟彭怀翻脸了,是他打的吗?”

何信一愣,然后摇头说不是。没有刻意强调的解释,也没有一笔带过的敷衍。只是那么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放学的时候,何信很早就收拾好东西,在走廊尽头的那个班门口等彭怀。彭怀出来的时候,看也没看何信,直接把篮球丢给了他。

何信抱着篮球,跟在彭怀身后,弯起眼睛笑了起来。跟往常一样,何信在田径场跑步,彭怀在篮球场打他的篮球。

有一种默契只需要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

中场休息的时候,彭怀擦着汗,看了下何信的方向。看见何信跟曾丽走在一块了,一个仰着头,一个微微垂眉看着对方,画面美好得让彭怀想上前撕裂毁灭。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彭怀没回应。那人上前刚想拍彭怀,谁料彭怀一个回身,反手就砸了一拳那人。当时全场的人就蒙了,谁也料不到彭怀会突然出手。沉静了三秒后,整个篮球场轰地炸了开来。

何信和曾丽听到了声音,都转头看过去。只见人都往篮球场的方向跑。心里一跳,何信跟着人群跑了过去。曾丽也跟在何信身后跑。人墙把事源中心围得实实的,两人根本挤不进去。正当愁着进去的方法时,人群却散开了一条道。彭怀正从道路中心走出来。何信拨开人群,挡在彭怀前面,直直地看着彭怀。可彭怀没看他,绕过何信继续往前走。

何信转身跟在彭怀身后。两人一直走,谁也没先出声,直到回到空无一人的课室。彭怀猛地转过身,看见何信还是呆着脸站在身后,用力甩上门喊,“你他妈的别这么烦人行不行!”

何信上前一步,问,“你到底怎么了?”

彭怀一屁股坐在座位上,说,“关你屁事!”

突然,何信有些生气了,“你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何信不再说话了。眼也不眨地看着彭怀。彭怀抽着烟,双脚翘在桌子上。满脸的不耐烦。过了很久,何信沉默着转身离开了课室,出去的时候,看到曾丽喘着气在楼梯正往上爬。何信绕过她,回到田径场一圈又一圈地跑着。

第六章:彭怀这人值得交

回到家里,何国强正和何母说着话,看到儿子回来,说了句什么,何信没听清楚,说有点累就回房间了。何信坐在木椅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发呆。在想什么,也许连何信也不知道。

朋友,何信真没多少。特别要好的,很久以前有过一个,后来因为那家人出国了,联系便没了。何信不是冷漠的人,却也不特别爱说话。有人跟他说话,他一定会回应,可是一当没人跟他说话,何信就会陷入自己的世界,放空,发呆。有人说过,这种性格在那个张扬的年纪里的人,注定孤独。

而彭怀却闯入了他的世界了。莫名其妙地被他打了一拳,可是偏偏在校医室里,却只有他始终在守候在旁边。然后经过彭怀班的时候,看到那人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任意被黑暗侵蚀。何信想,也许他应该过去跟他说一下话。再然后,两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地就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好,何信也不记不清了。

何信只知道,彭怀这个人值得交。

吃完了晚饭,何信回房里做作业,伸手拿字典的时候,从里面飘落了一张字条。何信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印着潦草两个谢了。何信一直发闷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彭怀一直都是这么别扭的人自己一早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何信去找彭怀,可是彭怀却没来上课。气得找他算昨天账的老师一塌糊涂。他们班里的同学也把何信避得远远的,彭怀讨厌何信这个流言在学校里每个角落四处窜飞。谁也不敢惹这种茬。

那天何信逃课了。骑着自行车跑遍所有跟彭怀一起去过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何信甚至跑到彭怀家,开门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打着哈欠说,小怀昨晚就已经没回来了。何信离开时,突然转头问,

“阿姨,你担心彭怀吗?”

中年女人一愣,随即砰地关上门,骂了句神经病。何信推着自行车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中心医院的时候,愣了愣,蹬上自行车拼命地往公园的方向使。公园里有一个轮滑广场。特别的小,可是仍然有许多人到那里玩。毕竟这种免费游乐设施,在这个小城镇里不多见。

本来那里是提供给小孩游乐的,但在这城镇里玩这运动的多半是嚣张跋扈的小混混,打架的事件特别多,平常人家都不敢再让自己的孩子去。后来,那里便理所当然地成了小混混的聚集地。

何信到了那里,把自行车停在榕树下,走过去。也许是下午,在那玩的人并不多,可是如果仔细看,不难看到阴暗处到处都隐没着吸着烟的人影。何信没管这些,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在广场中心踩着轮滑鞋的彭怀。

一次又一次的加速与剧烈急刹。鞋子与地板尖锐的摩擦声让人心惊胆战。那样的彭怀,让人根本靠不进他的世界。何信没有上前,只是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彭怀。直到彭怀满头大汗地在广场中央坐下喘气。

何信走到坐在地上的彭怀面前,把手里的矿泉水丢给了他。彭怀猛地抬头,只见何信仍然是那个波澜不惊的表情。

何信说,“彭怀,你不是说要追我吗?”

砰!

彭怀脑袋轰一声,炸得四分五裂。何信终于懂了。一直守候着的幸福突然来临是这样的吗?彭怀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种感觉是吸烟时感觉不到的飘忽。

大脑清醒过来的时候,彭怀才发现,何信把他带到一间小学的田径场里。何信站在起跑线上,微微伏着身,一如初见那时,认真地向前看着,说,“400米,如果你输了,就得听我的,我输了,你说了算。”

风带着泥的味道拂过脸颊,有点腥。彭怀怔怔地看着何信的背影。良久,彭怀微微低着头插着裤袋,翘起唇角,笑了起来。

笑得像要哭一样。

难怪,难怪何信对那件事那句话从来不作任何的表示,原来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句如此普通的挑战。

何信说到三的时候,彭怀疯了似地跑了起来,闭着眼,闯着狠劲的风,拼命地向前奔跑。背负着也许何信永远不会懂的东西,一并被十一月的冷风吹散。

那天,谁输谁赢并不重要,两人也没有提。彭怀跑完了400米,弯腰捉起了被扔在起跑线上的矿泉水,仰头一口气全都喝光了。何信喘着气在后面看着彭怀把全部的水喝光,并没有说什么。天逐渐暗了下来。飞机在头顶飞过的声音盘旋在空寂的校园里,何信抬起头,看着飞机在蔚蓝的天空上划过一道鲜明的轨道痕迹。像伤疤一样。

第七章:谁知道读书为什么重要

那天是周五,所以第二天的周六不用上课。何信一早就跟父母回了老家。老家在不远的村子,不怎么发达,农田特别多。何信在田里帮忙抬东西来来回回的就这么过了一天。晚上就回去了。周末,早上七点多窗户就被敲得老响。

何信家是一间小平房,他房间的窗户外有一个2米左右的草坪跟马路隔着。何信眯着眼起来打开窗户,就看到彭怀臭着的脸。彭怀恶狠狠地说,

“快滚去刷牙洗脸!”

何信愣了半响,哦了一声转身就拿衣服进洗手间。何信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面因刚刚睡醒,头发邋遢杂乱的自己。突然,嘴角微微地向上翘。那个彭怀又回来了。

过了一分钟,何信就人模人样地从里面出来,边叠被子边问彭怀要不要进来。彭怀连连翻白眼,“你这不是找折腾吗,从窗户进去,从门口出来!”

何信觉得彭怀说得对,点点头表示认同便出去了,不一会就从家门口里出来。这几天冷空气来袭,天气都有点冷得不像样。两人骑着自行车在冷清的街道上走。谁也没先说话。初冬的紫荆花在道路两边盛开着。昨晚风很大,紫红的花铺满了一整条街道。

何信看着前方,突然静静地说,“彭怀,明年初春我们上山看花吧。”

彭怀一愣,转头看何信,后者仍然一脸呆板,完全察觉不到自己说了类似约会的话。过了会儿,彭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好。”

原本以为彭怀会带何信篮球场或者轮滑广场之类的。可是到了目的地,何信还是愕然了会儿。没想到彭怀一大清早就带他来广昌街。广昌街是这个城镇里最出名的小吃街。

这个城镇外来工不少,可是工厂的职位供不应求。于是,有的外来工开始把自己的家乡小吃做出来卖。而广昌街这里人流杂乱,小商家就看中这点,便开始在这里驻扎。逐渐地,各省各地区的特色小吃开始遍布整条广昌街。

不过,现在是早上,很多店还没开店。何信跟在彭怀身后,只见前面的彭怀头也不回直往前驶。过了一会,彭怀终于在一家小面馆前停了下来。面馆很小,但整个店铺看起来干净整洁。何信正疑惑彭怀怎么会选择这里的时候,里面正在煮面的老妇人微笑着跟彭怀打招呼。

“小怀这阵子少来了呀。”

彭怀臭着脸,直接走向最里面的桌子。不满道,“都说别叫小怀了,难听死了!”

老妇人笑着端着馄饨面走过来时,看到了坐在彭怀旁边的何信,有点惊讶。

彭怀这孩子在初中时打架,被人打得几乎只剩下半条人命。在他们学校当校医的老头子把他捡了回来当徒弟。一开始,彭怀死活不愿意,后来老头子说,你打架总得想知道敌人的致命缺点在哪吧。彭怀往外踏的脚步,又退了回来,背对着他们,咬牙切齿地说,“算你狠!”

后来彭怀便天天傍晚放学过来给老头子跑腿。这一跑就是初中整整三年。三年期间,老妇人从来没见过彭怀带过朋友过来。哪怕只是来这里逛街吃东西经过时打声招呼的同学也没有。

早上早早地一个人踩着自行车过来,臭着脸帮忙搬桌子椅子。傍晚却总是坚持等到店打烊才独自离开。从认识到现在,这孩子给老妇人的印象似乎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现在终于不再是独自一人地来了,怕是十分重要的朋友吧。

老妇人眯起眼,微笑了起来,问,“这是小怀的朋友吧?要什么?”

彭怀马上就不满了,跳起来嚷嚷大叫,“只是刚好同路过来的人!”

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何信,何信依然安静地坐在那里,抬头对老妇人道,“跟他的一样。”

老妇人微笑着点点头,转身给何信煮混沌。两人吃过了早餐,不出意外,彭怀带何信到了轮滑广场。彭怀趁着初中毕业的暑假到工厂里打工,赚了一千五。到底是个学生,总想要那些拉风的奢侈品。彭怀已经算是很好的榜样了,至少,他想要的东西都是用自己双手挣回来的。他把这份钱划分成两份,一份用来买了辆山地自行车,一份用来买了这双轮滑鞋。

何信不会玩轮滑,像往常彭怀打篮球一样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发呆。也许因为放着何信无聊在一边,又或许只是今天没心情玩。彭怀一个人在广场里滑了会儿就觉得没什么劲。滑到何信前,一屁股就坐在了何信旁边的位置上。双臂张开横搭在椅背上,仰着头,看着天空发呆。

何信转头看着彭怀,“怎么不玩了?”

“没劲儿。”

“哦。”

过了会儿,彭怀霸道地说,“喂,新年的时候,你给我买双轮滑鞋回来!”

“我不会滑。”

“这东西有多难,看着就会了。”

何信想了想,点点道,“好。”

之后,两人便没更多的话了。何信在想,怎么自己就跟彭怀成了朋友的?明明没有共同的话题,兴趣爱好也不一样。

原本,一开始彭怀说“何信,我要追你”的时候,以为彭怀在向自己下挑战,也是热爱长跑的人。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尽管彭怀体育细胞的确很好,可是相比长跑这种考人耐力的运动,彭怀更喜欢充满爆发力与冲击的运动。两人在运动界里,兴趣爱好也算是一文一武,互不相搭。偏偏这样的两个人却走在一块了。

也许,何信只是单纯地喜欢在彭怀的身上总能闻到秋天的味道的缘故。所以,尽管没有相同的爱好,尽管相处时只有沉默,何信始终紧紧地跟随着彭怀。

太阳从云层里露出了一角,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让人昏昏欲睡。何信的眼皮在往下沉的时候,彭怀的声音从旁边轻轻地传了过来,

“何信,我不想读书了。”

何信一愣,从朦胧中惊醒了过来。彭怀脸上了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在说着无关痛痒的事。

他们才16岁,是青春里最张狂的年纪。所有的人在这个年纪里都应该在一个名叫学校的地方大声地嬉闹。叛逆地把学校条条框框的规矩像打游戏一样,一条一条地攻破,然后被责骂记大过受惩罚,最后还是得到原谅,顺利地毕业。每个人16岁的青春都应该是这样的。肆意地放飞纯真的自己去成长。

不读书这个词意味着怎么样的未来他们谁也说不清楚,思想里只是根深蒂固地扎着一个念头,不能不读书。至于后果是什么,没有人能答得上来。他们只知道,不读书,不好。

过了很久,何信看着前方一排一排层层相叠的房屋顶说,“不可以。”

风吹过,带着广场新建的照明灯柱那油漆的味道。那是彭怀第一次听见何信说不。他以为何信一辈子就只会点头说好。

也许只是阳光正好,身体暖呼呼的。

彭怀刷地站了起来,踩着轮滑飞快地向前奔跑。唇角无声的弧度泄露了谁的窃喜,“老子听你一回。”

其实,何信是知道的,彭怀的家庭经济根本不允许他读书。明明这些无可改变、自己也没能力去帮助的事实他都是知道的,可是嘴巴却偏偏任性地说不可以。

何信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两人一旦没有了学校这个笼子的羁绊,那么他跟彭怀将会永远地形成两条平衡线。尽管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一片天空的氧气,甚至见了面,两人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

所以,何信狠狠地自私了一回。

第八章:离别与相遇

何信的家很简朴,一张长木凳靠着墙,长凳两米半外米正对着一台旧式彩色电视机。饭厅很小,就摆着一张圆桌,围着四张凳子。虽然小而简单,但还算干净整洁。

何信带着彭怀进了房间。何信的房间更不用多说,就一张单人床,对着窗口有一张书桌用来写字做作业,书桌旁有一个三层的小书柜。书柜里的课外书并不多,都是些从小到大课本。彭怀东张西望的,何信从厅里搬来了一张木凳,招呼彭怀坐。

彭怀也没客气,一屁股就坐上去了。何信在一边那作业,彭怀就随手拿起旁边书柜里的一本书。是何信小学四年级的数学书。随手翻了几页,里面的课后练习题填满了答案。

“靠,你还挺用功。”

何信看了眼彭怀手里的书,继而又转头从书包里拿课本出来,说,“还好。”继而便把拿出来的数学练习题放到彭怀面前,道,“你做这个。”

彭怀看也没看,打着哈欠,背往后惬意地靠着,“你做完给我解释过程就行了。”

何信没理他,直接翻开了函数那页丢给彭怀,然后,坐下来做起了英语练习题。房间里静悄悄的,笔尖与纸张相互摩擦的声音细细地从身侧传来。彭怀靠着椅背,双手横搭在上面,侧头盯着何信低头做作业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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