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不是最正确的爱,却是在很多的爱情里最欠缺的东西。
但下一秒,彭怀身后扑来了一黑影。何信听不见刀插入肉体的声音,也听不见徐可那声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的“彭怀去死吧!”。他只看到彭怀猛地单膝下跪,一手撑着地板,低着头。像城墙坍塌那样,一瞬间土崩瓦解。
徐可大笑着说,“你起来啊,你倒是起来啊!看你的拳头快,还是子弹穿过何信的大脑快!”
何信紧紧握住拳头,一动也不动。温热的水淌过破损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徐可一手拔起彭怀背上的刀,血溅到了地上。举起再狠狠插下。在刀插入肉体的瞬间,彭怀突然迅猛抬手,然后手肘使劲狠力向后撞去,徐可被击中右膝盖,受冲力向后倒去。
何信只觉身后的钳制一松,回头看时,徐大豪左手捂住右手臂,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来。如果细心看,会看到血臂里有一个刀片的小尖角裸露在外。
彭怀一手把插肩上的刀狠狠地拨出来,握着刀向上举,刀尖向着徐可。下去时何信只看徐可瞪大的双眼。
彭怀道,“今天我只费你一只手,当是为了还你对张铮的痴的债。”
张铮跟彭怀在一起的消息满城风雨时,徐可拼了老命地对彭怀献殷勤,人前人后说尽张铮的坏话。张铮死了,徐可花光所有的积蓄去整容,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镜子里的人跟张铮一模一样为止。人人都以为徐可喜欢彭怀,所以不惜牺牲一切,甚至成为代替品。可没有人知道,徐可拆开纱布看到镜子里的脸时,笑得像得傻子,一遍又一遍摸着镜子。没有人知道2009年徐可在酒店里被干时咬着被子哭得痛哭涕流,只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张铮跟自己蹲K房吃泡面说理想说未来说彭怀。
徐可对张铮的感情也许并不是爱,正如彭怀所说,那是痴。
彭怀转身,看到站在原地何信。两人对望着,也没说话,脸上也没多少表情。忽然何信开口道,“好久不见。”
彭怀愣了愣,然后笑了。还没开口,枪声响起,何信倒下。
一年后的夏天,在医院门外。一个铲平头的高大男人推着一个坐轮椅的稍显白净的男子。两人一路也没交流,可就是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在流淌。两个中学小女生在后面看着这两人在讨论,一个说那叫‘般配’,一个说那叫‘默契’。
两人来到一个荒废了很久的旧屋前。旁边的房子全都已经没人住了。听说是一年前就被某某集团收购了,就是不知道被什么耽搁了。一拖就是一年半载也没见施工。估计就是这样,所以那场枪战惊天动地也没见人来围观报警。
坐轮椅的抬头看了眼后面的人,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就推了进去。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整齐了,跟以前几乎一模一样,就是积了一层厚厚的尘。何信就是在这里被折断了起飞的翅膀的。右腿经过一年的康复治疗,再过几个月也许就能行走,可再也不能跑了。
那个相亲的小姑娘也跑了,说不可能跟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后来何信家左托关系右托人去找姑娘回来跟何信相亲,就希望能做最后的挽回,让何信对那个日夜留守照顾他的男人死心。可何信能不能死心还没开始实现,所有的姑娘一听何信的情况都被吓跑了,没有人愿意照顾一个半残疾的男人过日子。从开始到最后,都只有一个叫彭怀的男人不分白昼地守着何信,陪他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与站起。他们并不多话,可从不悲伤。
突然从外面响起了人嬉笑说话的声音。然后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叫唤,“彭怀?”
彭怀转过头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微胖的男人向这里面探着头,似乎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他叫的那个人。彭怀对何信道,他过去看看。何信嗯了一声,“好。”
来到门外,认真一看,是何信以前宿舍的老大。老大确定是彭怀了似乎很高兴,“哎哟,还真的是彭怀,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熟人!”
彭怀道,“你怎么在这里?”
老大挠挠头,有些羞射,“听说这里下个月就要拆了,趁着今天有空就带老婆和孩子来玩会儿。”彭怀看过去,一个女人抱着半岁左右的孩子在榕树底下遮阴等着老大。
老大又问,“你呢,你怎么回来了?”
彭怀说,“带何信回来看看。”
老大很惊讶,“你还跟何信有联系!?你俩有够哥们的!他呢,他呢!他在哪儿?”
彭怀对屋里面扬了扬下巴,“在里面。”
看着坐着轮椅的人,老大张大了嘴巴,“他怎么——”
彭怀一语带过,“大概过几个月就能走了。”
“还能跑吗?”
“不能常跑。”
老大脸色黯然,“他已经听不见了,怎么连腿也——明明他最喜欢的是跑步——”
“老公,能走没有?”老大的老婆在不远处催促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老大就急匆匆的跟上了老婆和孩子。彭怀回身时,看到何信刚好侧头看着这边。看到彭怀踢着人字拖晃着一边高一边低的裤脚过来,轻轻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唇角微卷。
老大那句‘明明他最喜欢的是跑步’忽然在彭怀耳边响起。快速走过去,张开双手抱着何信,良久,沉声道,“何信,以后我带着你起飞。”
盛夏的骄阳似火,晒得露天地堂的沙石地板兹兹作响,夏蝉竭尽全力地嘶鸣。微风过,夏天的味道在积满灰尘的老房子里徐徐飘荡。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