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玉 中——竹篱
竹篱  发于:2015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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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闷闷一笑:“字谜可解,只是有两字你一定不解。”

“哪两字?”

“风情,不解风情。”

赵子宴乐不可支,当下毫不客气哈哈大笑。“那你呢?”

颜如玉言语暧昧,挑了挑眼尾,“我啊,我什么都解,犹解风情。”

秦书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突然一下就有些不是滋味。犹解风情,颜如玉你吗,那你也可解我情意?

酒喝得差不多,玩闹了一会儿也都累了,纪飞云说了说要回蜀地的事,颜如玉也没拦着,敲定了行程,这月末走。

双双一直不说话,难得安静沉默。

赵俭七天的休沐假也全都安排到了月末,纪飞云可谓是春风得意,本来他以为来时成双,走时单枪匹马,可是双双临到头改了主意,也不知道颜如玉同她说了什么。

赵俭隐隐有羡慕之意:“老大,板上钉钉的事儿,我先在这里恭喜了。”说悄悄话似的。

纪飞云道:“各人有各人的追求,我想要的也就是守着寨子,以后还有老婆孩子,不像你,你和徐让跟着将军好好干,往后说不定寨子还要劳你照拂。”

赵俭咧嘴一笑:“我老三晓得了。”那边双双红着眼上了马车,话别完了,纪飞云上车赶马一气呵成。

双双撩开墨绿的车帘,颜如玉站在那里,越来越远,官道飞驰的马车咯噔一声,蓄在眼里的泪就被颠了出来。

第六十八章

二月二一过,燕京才算是真正的春回大地。

下了几场淅沥沥的春雨,一转眼护城河边的垂柳也生了芽,秦书没有别的心思,他现在一心想着颜如玉的毒。

颜如玉做什么他不管,也不一定帮得上忙,但是就这一项,他不能不问:“颜伯母可有了消息?”

颜如玉道:“你两天三天一问,问得我倒是紧张起来。”

秦书也知道自己过于心急了。可是他毒发越来越频繁,从以前的一月一次,到了现在半月都不到,杜老头也不在,没有人施针,只能用药,可是那药哪里是能一直用的?救一救急还可以,用得勤了只会让彼岸毒发得更快。

只能转了话题:“我听说北边有异动了?”

颜如玉点点头,知道应该是赵子宴告诉他的。

秦书在带兵打仗上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乞颜部落一统草原之后必定不会罢手,一定会来犯我大梁,还不如现在派兵去剿了。”

“这要问百里璟了。”

不过颜如玉知道百里璟多半不会,西北的虎符不见了,调兵不易,何况要深入草原去,虎狼之地,百里璟想必也不会冒这个险。

“我若是在西北……”顿了顿又叹气,“这辈子怕是回不去了。”

颜如玉含笑:“放心,不过一年,最多一年半。”

没了虎符,只有秦家,秦老将军又不在了,只剩秦书,到时候百里璟不得不让他回去。

“真的?”

“嗯,只要乞颜一统草原,到时候大军压境,你就一定能回去。”

“希望如此。”

颜如玉却知道,一定会如此。“我还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什么好消息?”

颜如玉从袖口拿出个粉红的信笺,晃了晃:“我娘说,找到人了。”

秦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找到人了?欣喜若狂赶忙接过,一行一行看下去,看到最后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了,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前面交代了一番,那人大约半月会到燕京,说了些要注意的事情,后面说得是,好不容易出去一次,要同颜相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约摸三月底回来。

“……小玉不要想娘亲。”

收了信笺,秦书抱怨:“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害他担心了这么长时间。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吗?”

秦书看了看上头的写信日期,算着也就在这几天了,纠结了好一会儿,“远舟,你介不介意,我搬你这里来?”又连忙解释,“反正我在侯府也无事,在这里还能帮着你,何况……”

“好。”

还没有解释完,颜如玉便说了好。

秦书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搬进了颜府,就住在颜如玉隔壁的东厢,赵子宴还拿这个取笑了他一番,说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下可算是遂了心意,秦书本来无此意,被他一说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颜府从前还是相府的时候,颜夫人因为不喜人伺候,仆役就少得很,现在颜如玉赋闲在家,颜相又退居,少了平日里官员往来的虚礼,仆役更少。

人数虽少,但是个个尽忠职守,早晨起来,盥洗用品一应俱全,院子已经打扫好了,饭食也已经齐备,倒是周全。

这天正用着早饭,颜如玉忽然想起个问题来,慢条斯理搁了筷子:“你老实告诉我,西北现在共有多少将士?”

秦书略摸着算了一算,“大约六十万。”

颜如玉被吓了一跳,虽然早就猜测过,但没想到竟然差不多有一倍。“朝廷的军饷居然够?”

“不够,不过西北多荒地,屯田你总知道吧?也差不多的。”

颜如玉这才放下心来,心里做好了打算,也没有告诉他,六十万,护着他的话,足够了。

“用完了饭,不如出去走走?天气不错,别总在房里了。”

颜如玉点点头,自从眼睛看不见了之后,也没有出去过,倒也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没想到出门就遇见了赵子宴,赵子宴彼时正和重湘在醉仙楼里说话,正好临着窗子,难得见颜如玉出门,非要拉了他上去。

这边刚坐下,一壶新茶还没有泡开,秦书如临大敌,一瞬间精神紧绷,怎么都放松不下,赵子宴重湘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不其然看到了上楼来的林景,是和工部某大人的次子一起。

那位江公子的确也是一表人才,只是态度有些过于亲昵了,一双手臂环着林景的肩膀上得楼来。

林景喜欢高大英俊的男子,圈里人几乎都知道,但是碍着林相,也都不敢说什么,贵族子弟当中也有不少好这一口的,有时小倌院里的少年比楼里的姑娘身价还要高些,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

赵子宴在下面拉拉秦书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他就当做没有看见。

林景也没想到会遇见秦书,先是一喜,后见秦书面色紧绷,又是难过,也知道秦书不想看见自己,便拉着那位江公子:“我们换个地方吧?”

那位江公子是个没有脸皮的,将脸凑过去,掐了一把林景水嫩的脸:“你亲哥哥一下,怎么样?”

林景哪里肯?何况是在这样的地方,还是当着秦书的面儿:

“走吧。”

除了颜如玉,赵子宴不屑,重湘面无表情,秦书则是忍着心中的怒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气,看着林景和那位公子拉拉扯扯,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林景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看一看,他秦书不要,有的是人愿意要的意思吗?

又一下想起初见的时候,林景小心翼翼,拉着自己,露出两颗虎牙,表情纯良,叫着自己哥哥,他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林景不想将事情闹大,他和这位江公子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今次出来,偶然遇见,说是一起吃个饭,没有想到这江子轩竟然如此放肆。

颜如玉明显感到气氛不对,在场的除了他均是知道实情的,赵子宴提起茶壶注了水递给他,颜如玉刚接到手里,放在面前,秦书蹭一下站起来,一掌拍在桌上,茶盏哗一声响。

茶盏盖来,落在桌上碎成了两半。

林景本就急,现下脸都红了,秦书大踏步过去,一把抓了江公子的手腕:

“松手。”

江子轩看了看那一桌子人,一眼看到重湘晃了晃神,盯了好一会儿才转过眼睛,看到一旁的颜如玉,见颜如玉双眼无神也怔了怔,秦书他不认得,可是和颜如玉在一起的人,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原本事情可以到此为止的,可是江子轩心里有口气出不来,俗话说得好,祸从口出。

这边松了手,那边张了口,一双眼睛瞪着脸发白的林景,又是不甘心又是鄙夷:

“装什么装?谁不知道当初你和宋进那档子事儿?怎么,宋进行,别人也行,我就不行了?”

江子轩一提宋进,秦书下意识看了看颜如玉,果见他垂了眼。

江子轩也是个没有眼力劲儿的:

“……可怜宋大人死得不明不白,你却一个又一个……”

秦书再也忍不下,抬脚伸腿,那江公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踢倒在地上。

酒楼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看,江子轩好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怎能忍得这口气?秦书是个将军,身量又高,江子轩眼看着打不过,便口不择言,刀子似的招呼:

“林景你真够不要脸的,眼前这位想必也是你姘头,看身量,想必床上功夫不错,你一定……”

一句话戳到了秦书痛处,江子轩刚从地上爬起来,秦书又是一脚,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直踢得江子轩落在三步开外,吐出一口血来。

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出事的,赵子宴起身想去劝,甫一起身就被颜如玉拉住了,他脸色淡淡的:

“不用,打不死就好。”

林景已经吓傻了,这才反应过来拉住秦书。

“怀远哥哥,算了。”

秦书一张俊脸上全是寒色,并不听他说话,几步走到江子轩面前,手上用力便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你再说一句?”

眼见事态越来越严重,旁里忽然有人出了声:

“阿弥陀佛,侯爷,手下留情。”

第六十九章

那和尚披通身袈裟,年约五十,慈眉善目,仙风道骨,也不知是哪方得道的高僧,外出游方的。

他微笑着看了一下秦书,秦书连忙松了手,双手合十恭恭敬敬:

“见过大师,秦书失礼了。”

方才这和尚一直坐在角落,众人都没注意到,他这么出来,倒是让众人吓了一跳。

“侯爷,宽恕别人,才不会苦了自己。”

秦书心神一震,连点头称是,不敢怠慢,将他引到赵子宴那桌上,众人皆起身,林景也跟了来,那边江子轩爬起来晃悠悠下了楼。

“颜施主,又见面了。”

颜如玉因为看不见,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疑惑道:

“见过大师,可是在下并不记得……”

“贫僧法号慧悟。”颜如玉依旧不记得,满脸疑惑神色。

慧悟大师打量了一周,微微一笑:“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各位施主可有空闲,听贫僧一句话?”

颜如玉点头:“大师请讲。”

“世上诸般万事,不过一个‘放’字,即是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一念之间,成佛成魔。”

众人皆不语,颜如玉垂眼,林景看向别处,秦书抿了抿唇角,重湘依旧是面无表情,独赵子宴闲闲一笑。

“大师错了,这一个放字,也要看是放下什么。”

“天不弃道,君不弃仁心,足矣。”

赵子宴笑笑:“君不弃仁心,若放,如百姓何?”

“无需执着。”

“古有圣贤,呕心沥血,方着书立作,传之于后人,是执着与否?”

慧悟大师微微躬身:“公子可一试。”

与其是说服慧悟,不如是在说服他自己。赵子宴正色:“大师说得是,只是在下愚痴,不堪教化。”

慧悟大师微微一笑并不言语,颜如玉忽然想起他是谁来。

“大师可是与家母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贫僧言尽于此,告辞。”

颜如玉急急拉住他,皱了眉头:“大师……”

“颜施主,当断则断,当放则放,公子睿智,得失得失,切莫过于执着。”

慧悟大师说完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一双慧眼扫视一圈儿:“今后哪位公子若是想忘于红尘俗世,贫僧不才,愿供与一方土地栖身,有缘再会,阿弥陀佛。”说完脚不沾尘似的,走了。

秦书和赵子宴对视一眼,总觉得这最后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林景笑笑:“他是说我们会有人出家吗?”

秦书内心咯噔一声。

这边林景说完话还不及反应,那边颜如玉听见他的声音变了脸色,一手抄起桌上瓷盘,盘中一份鸡丝银耳,兜头泼了林景一身。

将盘子随手扔在桌上,颜如玉甩了甩手:“你自己作孽,不要累得宋进陪着你受人指摘。”

说罢抬脚便走,秦书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林景不能再狼狈了,站在桌旁,头发上还滴着菜汤,怔怔地看着秦书。

“你若是想留在这里,以后就不要进我颜家的大门。”

颜如玉头没回,秦书却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给了赵子宴一个拜托的眼色,忙跟上:

“远舟。”

林景嘴角动了动,连苦笑都没有扯出来。

颜如玉气得嘴唇微微发抖,气自己,气江子轩,气林景,也气秦书,他也不知道自己存的什么心思,虽然是气秦书,但还是叫了他,一心想着只要林景不好过,他气愤就能少一点儿。

秦书见他手上还沾着菜汤,雪白的袍子上也不慎溅了好些,脚一刻不停地往前走,楼梯被他踩得吱呀作响,想开口叫他小心,这边还未张口,颜如玉就走到了最后一阶。

两人相距也不过两个台阶的距离,就见颜如一个不稳,想是没有料到走完了台阶,趔趄了一下。

险险扶住了扶手,脚却以奇怪的角度扭了一下,颜如玉也管不了那么多,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远舟!”

颜如玉听不见似的,秦书两步拦住他。

“脚不能走了。”

颜如玉虽然看不见,但是秦书还是看出了他狠狠瞪的自己那一眼:

“我又不是个废物!”

说罢继续走,秦书见他脚都不听使唤了,一手拉着他的臂膀:

“我扶你。”

颜如玉甩开他的手:“我不是废物,走开!”

秦书没辙,好在楼下这时候没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再次拦住了他,一手抱起来就往外走。

颜如玉气急败坏:

“秦怀远,你好大的胆子,放我下来,你信不信,我真的敢一刀刺死你。”

秦书向来警觉,时常将匕首藏在袖筒里,颜如玉摸到那把匕首,威胁一般:“放我下来。”

秦书紧了紧手:“不放,今日除非你将我一刀刺死。”

否则我绝不会放手,你怎样都好,既然一腔情意你可以假装看不见,我又何必整日躲躲藏藏。

你喜欢宋进,没关系,你大可以喜欢,只是我不允许你这样伤害自己,颜如玉,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一想呢?

颜如玉挣了几下,初时身体紧紧绷着,后来渐渐不动了,身子也软了下来,将头靠在秦书的肩膀上,乖得像小孩子。

他其实就是小孩子,受不得委屈,也见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受委屈,所以他生气,怪这个怪那个,其实他最怪的还是自己。

怪自己还不够强大。

宋进不在了,他的眼睛盲了,而且又身中奇毒,整日窝在房间里闷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又遇见这样的事,林景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些他错过的过去,他的仇恨,江子轩又有意无意指摘了宋进一番,再加上那位慧悟大师,他这才一时之间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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