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杜子泽住了嘴，剩下的话没有再说出来。

雷旭急道，“子泽，你可不能再想着走了！”他坐在那里，有些颓然，“你看看我雷旭这一辈子！上半辈子是为了老爷子活，他让我传宗接代我也传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也原谅我了！难道让我下半辈子还要为那混小子活吗！”

杜子泽嘴角扯了一下，“我是真不想原谅你这混蛋！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喜欢上你这个人了！就是栽到你手里了！就是离不开了！”

杜子泽很少说情话，因此这一番话，让雷旭很是动情，紧紧握住他的手回应道，“我也是！”

杜子泽有点害羞，别过脸，“别谈我们的事了，还是说说小默吧！”

雷旭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你不是说了吗！这混小子是故意报复我呢！不管他！他还能真跟个男人在一起？”

杜子泽凝着眉，“我这也只是一种猜测。中午我看到那个叫苏白的孩子了，人看起来不错，不过没说两句话，也看不出来这两孩子到底是演戏还是真在一起了。说实话，我也不想小默走这条路，太难了。”

两人说了一会话，雷旭不让杜子泽给雷默送伤药，强制性地带他回了房间。

次日，雷默嘴上还是不服软，又把雷旭气了一通。雷旭直接将他关了禁闭。

苏白放下手中的书，摸出手机给雷默打电话。

放学已经有一会了，现在教室很安静，安静得连微风吹过教室翻动书角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往都是雷默放学后来找苏白。雷默性子急，速度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迟。

电话那头传来手机关机的客服声。苏白收拾东西，往雷默教室走去。看到教室门的那把锁后，又去了一趟雷默班主任的办公室。

门也是锁着的。

苏白静静站了一会，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笑了一声，低道，“才一天没有见面而已啊……”

苏白走出校门，又看到昨天的那个中年男人。

第十三章

他走过来，微微笑着，“你好，苏白，我是杜子泽。”

两人坐在一家高档的咖啡厅里。苏白慢慢搅动着自己面前的咖啡，看着对面的人。

杜子泽笑道，“我是雷默父亲的……”他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才说出未完的话，“爱人。”

苏白吃了一惊。

他知道这人是来试探自己和雷默关系的，但是一上来就如此坦言自己的身份，倒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杜子泽抚了抚额，笑道，“吓到你了？抱歉。是我太关心小默的感情问题，如果不表明身份，恐怕很难有立场跟你坐在这里聊天。虽然，小默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接受我。”

苏白点了一下头，“还好。我有听雷默说过一点家事。是雷默的父亲让您来的？”他轻轻转动手中的汤匙，“恕我说句不尊的话，伯父和您，好像都没有立场来管我和雷默的这段感情。”

杜子泽温润地笑着，“是我自己过来的，雷旭并不知情。先别急着竖起你的刺。我只是来和你聊聊天。”

这话正合苏白的心意，他一直想多了解雷默一点，可惜雷默总是对家庭避而不谈。如今——面前的这个人，也算是雷默的半个家人吧。

“我和雷旭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那时是我先喜欢他的。后来，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我们就在一起了。雷旭一开始也没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吧，他始终清楚他是要结婚生子做一个正常男人的。呵！”

苏白手中勺子停了下来，“雷默不会。”

杜子泽没有在意苏白的话，继续说，“我和雷旭感情深了以后，他也想过为我放弃一个完整的家庭，说实话，当初我还是很高兴的。不过，我们最终——”

杜子泽抿了唇不说话。苏白却已经从这寥寥数语中体会到杜子泽在这段感情中的辛苦。

杜子泽微微锁着眉头，缓缓道，“苏白，作为小默的半个家长，我还是不希望他走这条路；作为你的同类，我劝你一句，如果可能，最好能找一个圈子里的。不是有一句话，有其父必有其子。小默脾气和雷旭还是挺像的。对于雷旭，我已经没办法了，早就深陷其中，脱不开身了。但是你，你还小，不至于。不然到最后，受伤的那个人……”

杜子泽咽了话，深深地望了苏白一眼。

苏白侧靠在椅子上，想了一会，抬头道，“谢谢你的劝告。不过，我想我还是不会放弃的。我喜欢雷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个人——”苏白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宠溺，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雷默。“总是口是心非的，别扭的很。表面上看起来横行霸道，其实……”

杜子泽接下去，“其实脆弱得很。小默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又没有得到什么父爱。我想，他走上这条路，和这个原因也有一点关系。”

两人续了一杯咖啡，谈的全是雷旭和雷默的事，气氛倒是融洽的很，颇有一种相谈甚欢的感觉。

天色渐渐暗下来。

杜子泽笑道，“苏白，很高兴能和你聊天，我很欣赏你的敢于争取。而且我没想到，你居然了解雷默那么多。”

苏白嘴角勾着淡淡笑意，“我也很高兴。不过雷默看起来对你印象很不好啊，大概以后他和你接触多了，其中芥蒂自然也就消除了吧！”

杜子泽苦笑一声，“他看起来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我多待，怎么消除芥蒂，这还是个大麻烦。”

苏白突然对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有我呢。”

杜子泽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他这还是自从重遇雷旭以来，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杜子泽道：“如今我也弄清楚你和小默的感情了。那我就实话跟你说，昨晚小默为了你，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苏白皱眉，“怎么回事？”

杜子泽便把昨晚的事娓娓道来，“小默要是不这样，雷旭少不了要找你什么麻烦。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挺混的，什么事都不分青红皂白。”

苏白凝眉思索，“不知道雷默现在怎么样。”

杜子泽为难道，“今天一天也没吃饭。雷旭发起狠来，简直六亲不认。这次看起来下定决心要给小默一个教训似的。不过你放心，今晚我会好好跟雷旭说的，能帮你们的我尽量帮。”

苏白点头，“谢谢你了。”

杜子泽摇摇头，目光悠远，“通过你们，我好像看到了我和雷旭的当年。不知道、如果当初我们坚持的话，我和他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上一代的，已经为错过那么多没在一起的时间而遗憾了，希望你们这一代，能好好的吧……哎！”

苏白沉默着。

杜子泽回到雷家，正好开饭。

饭桌上，杜子泽扫了一眼雷默的房间，“小默不下来吃饭吗？”

“死不悔改，不给他吃！”雷旭气呼呼地，看来杜子泽不在家时，父子俩又吵了一架。

杜子泽好笑道，“改什么？你不也是喜欢男人的么，怎么倒让你儿子改。”

雷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带刺？”

“我看你是觉得谁话里都带刺吧！”杜子泽笑着瞪了他一眼。

雷旭望杜子泽，“你今天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杜子泽说：“我去哪都要跟你汇报，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了吗？”

雷旭抓耳挠腮。杜子泽这样笑里带刺的样子真是梗得他浑身难受。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关心你么？”

“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亲生儿子。”

“子泽，你这是怎么了？你知道我这人听不懂拐弯的话，有话你就直说好了。”

“没怎么，我没什么话。”

雷旭帮他夹菜，“你是觉得我对小默太狠了？”

“还好，不及老爷子当年对你狠。”

雷旭皱眉，“怎么提起当年的事了？”

杜子泽笑着瞅他，“雷旭，我问你一句。当年如果我没有先放弃，到最后你会放弃吗？”

雷旭烦躁道：“已经过去了，哪有什么如果。”

杜子泽继续瞅他。

雷旭不再对他的视线，低头夹了一筷子菜在他碗里。

杜子泽兴趣索然地站起身，“吃饱了。”

雷旭也站起来，“子泽，你这是要跟我闹别扭吗？”

杜子泽不说话。

雷旭说：“为了小默和我闹别扭？”

杜子泽说：“最近精神有点不好，公司上的事不想管了，跟你批个假，我出去走走。”

雷旭急了，“你去哪走？精神不好？怎么个不好法？我先陪你去看医生！”

“不用大惊小怪，就是想出去散心了。”

“那我陪着你！”

“公司这么忙，你走得开吗？”

雷旭脸色一变，想了想道，“走得开！我跟下面交接一下工作，就跟你一起去。你想去哪？”

“那你能放得下雷默吗？”

雷旭愣住，“那小子！”他磨了磨牙，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杜子泽摆了摆手，“我知道了，先去休息了。你也别工作太晚，书房空调不要开得太大，伤身体。”

“好。”雷旭抓住杜子泽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第二天一早。

“子泽——子泽——”雷旭一觉醒来，发现杜子泽不在枕边，莫名地不安起来。

管家进来，“老爷您找杜先生？他一早就提着行李走了，难道没有跟您说吗？”

“什么！”雷旭从床上跳起来。

“昨晚您在书房工作的时候，杜先生已经整理好行李，定好了机票。他不是已经告诉您了，要出去散散心么？”

雷旭拍了一下额头，“哎呀！坏事了！”他以为子泽的意思是等他处理完雷默的事，再一同出去，没想到……“你知道他几点的飞机，去哪吗？”

“七点，三亚。”

雷旭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他打个电话给助理，定下下一班的机票，然后迅速收拾行李。雷旭是真被杜子泽第一次的不告而别弄怕了。这次他一走，雷旭干脆什么都不顾了，直直奔着心上人而去！

雷旭收拾东西离开后，管家打开了雷默的房门。

雷默听到门响，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

“少爷，老爷走了，和杜先生一起出门旅行去了，早饭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准备。现在我先给你身上的伤上点药。少爷……哎！少爷，你去哪？少爷——”

雷默只听到管家说雷旭走了，其他什么都没听见。他现在只想立刻见到苏白。

被关的36个小时，身上火辣辣疼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那张苏白的脸，恨不得马上能抱一抱苏白。

雷默气喘吁吁地赶到苏白家里时，苏白正要去上课，乍一见到雷默，整个人都怔住了。

雷默躺在床上，让苏白给自己抹药，嘴里“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苏白凉凉道，“哪有那么疼！”

雷默委屈，“怎么不疼啊，全身上下都疼，你都不知道心疼我！”

苏白说，“不心疼。”

雷默双眼一闭，不搭理他了。

苏白觉得有些好笑，他当然知道他疼，只是没想到他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故意叫疼索爱。雷默是什么角色，学校有名的混混头，能怕这一点疼么？

苏白上好药，俯下身往他前胸处的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雷默感到一阵酥痒，睁眼道，“做什么？”

苏白笑道，“吹吹，还疼么？”

雷默心里一阵欢喜，嘴上却不满，“你拿我当小孩子哄呢！”

苏白心想，你现在可不就是小孩子吗！“没用，那不吹了？”

雷默耍赖道，“有一点点用吧！全身的伤口都要吹一吹才行！”

苏白望了他一眼，真的低下头去，每一处伤口都轻轻地吹了一下。

雷默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吹到腰腹处时，雷默那个地方突然像过了电一样，并且以此为圆心，迅速地向周身扩散快感。

苏白看到雷默的反应，抬眼去瞧雷默，正好和雷默低垂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这个视角，实在太像苏白在为他咬了。雷默顿时觉得全身燥热，下面的小兄弟都立了起来。

苏白感受到那股灼热，脸渐渐发起烫。他立起身，“我去买饭。”就丢下雷默一个人在床上。

雷默觉得有点丢脸，因为苏白只是帮他吹一口气，他居然就有反应了，这实在是不怎么光荣的一件事。幸好苏白及时离开，缓解了他的尴尬。但同时，他又觉得有一点点郁闷，苏白居然就这样丢下他走了？！

雷默在床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待苏白。

不知过了多久，苏白还没回来。雷默又奇怪又担心，穿好衣服就出去寻苏白了。

他下了楼梯，转出楼梯口，突然神色一变，目瞪口呆地站住了，不消一秒，又变得咬牙切齿，迅速冲了过去，裹着劲风的拳头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

第十四章

苏白买完饭后，立即就赶了回来。没想到，居然在楼梯口看到了那个人。

李木堂和苏白的目光撞在一起，时光仿佛就此凝固。两人对视片刻，李木堂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老师……”

“苏白，老师来看你了，开不开心？”

苏白迷茫地盯着他，不说话。

李木堂走到苏白跟前，轻轻搂住他，“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苏白猛得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李木堂神色一变，急切道，“怎么了？苏白，你不会不明白老师是有苦衷的吧？你是那么聪明的孩子……”

“我聪明？！”苏白声音有些颤抖，“我正是太蠢了！”

“苏白？你，你怎么这么说？”

苏白在医院醒来后，耳边回荡的全是陈诺那句“在全校都认为是你勾引老师的时候，老师怎么没有站出来哪怕是为你说一句话”。

苏白坐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冰冷，尽量在雷默的面前伪装镇静。他当时只想尽快激走雷默，然后打电话给老师，听一听老师的声音，听一听，老师的解释。

是呀！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站出来！为什么没有和自己共进退！他们，不是恋人么？

苏白忍着痛，打了那个熟记于心的手机号。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喂”时，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苏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老师，是我。”

“苏白？你怎么打过来了？”电话里的声音明显有点慌张。

“老师，我——我有一点想你。”

那边急道，“苏白，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你最近不要打我的电话，影响不好。”说完不给苏白应答的时间，便挂了电话。

苏白什么都没问，就已经不用问了。

他扯动嘴角，很想笑一下，却没有笑出来，反而落了一颗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