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神上身 下——恺撒月
恺撒月  发于:2015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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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致远同它大眼瞪小眼,只见那小猫生得憨态可掬,一身皮毛漆黑油亮,两眼金黄,耳尖、嘴尖、足尖、尾尖各有一点金色,竟同阿桃一模一样。

单致远微微一动,只觉这魂魄比在天方圣域中更为飘渺,行动也费力许多。他只得半蹲下来,看向那只黑猫。

黑猫又张口,唤道:“致远,你可算醒了。”嗓音太过纤细,难辨雌雄。

单致远大惊,“你看得见我?你怎知道我名字?你是谁?”

黑猫却往四周一扫,警惕道:“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我来。”

随后小短尾一扫,便挪动圆滚滚身躯重新钻进墙角藤蔓之中。

单致远略略犹豫,立在藤蔓跟前,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肉身。那身躯被藤蔓妥善裹缠,闭目垂头,悄无声息,命悬一线。

绿叶中一阵窸窣响,那黑猫再探出几近圆球形的头颅,一双金瞳在昏暗地牢中熠熠生辉,细声道:“快些,拖拖延延,小心被发现了。”

单致远叹息,暗道天无绝人之路,能留得一命再作计较。便一鼓作气,身形微晃,便不由自主,没入了墙壁之内。

他如今既为魂体,自然全不受阵法物质阻碍,穿过地牢墙壁,便陷入了有若粘稠水潭的泥土之中。只是分毫不会沾染到污秽,不过是在行进时多些阻力罢了。

那小黑猫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打穿一条地道,直通到关押他的地牢之内。他便跟随小黑猫一路行进,一时下沉、一时上升、一时左转右绕,直转得头晕目眩,方才觉眼前豁然一亮,钻出了山壁。

那小洞外是半山绝壁,单致远漂浮半空,正好将此地看个清楚,这山谷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宽阔江水依山势转弯,形成了一片肥沃平原,正是一个凸字。他所在之处,正好是凸字左下方。

那小黑猫出了山洞,便趾高气扬翘起尾巴,细声道:“左大将、右大将听令,着小的们速速将通道封锁,严加看守。”

草丛里微微一动,便窜出一只灰皮老鼠、一只铁黑穿山甲,恭恭敬敬趴在小黑猫面前,细声细气道:“遵命,大王!”

随后转身又奔回草丛去。半山斜坡的绿草如茵,无风自动,窸窸窣窣响个不停,似有无数动物穿梭。

单致远尚未叹服,便见那小黑猫昂首挺胸往前一迈步,随即脚下一滑,竟化作一团黑球,骨碌骨碌滚下山去。

周围响起风声一般如潮呼喊,此起彼伏唤道:“大王!梼杌大王!”

又或是“速速救驾!”

便有上百的灰鼠、穿山甲、松鼠、山鸡追到山下去。

单致远亦是悄无声息跟随其后。

那小黑猫滚到了山脚下,方才停下来,利落跃起身,用力一抖,便将一身枯叶灰泥抖落得干干净净。随即继续趾高气扬,金瞳冷冷扫过慌张追来的山中禽兽,傲慢道:“慌什么,本王不过图个省事,直接滚下来罢了。”

那些小妖顿时转忧为喜,松鼠蓬松大尾巴摇晃,山鸡展开五彩翎羽,土拨鼠和灰鼠上蹿下跳,穿山甲来回翻滚,纷纷恭维道:“大王英明神武!大王威武霸气!”

小黑猫不耐烦道:“莫再聒噪,散去干活。”

小妖们立时齐声应道:“遵大王命!”随即便各自散去了。

小黑猫见那群小妖散得不见踪影,方才趴下来舔舔自己身上撞在石子上的些许擦伤。

单致远听见那声梼杌大王时便心中有数,此时见那小猫舔得惬意,便突然出声唤道:“阿桃?”

那小黑猫顿时一身黑毛根根竖起,跳起三丈高。落在地上时急忙吼道:“我不是阿桃!”

单致远眉头微皱,那小黑猫叹气道:“我是六甲……此时说来话长,你先随我进来。”

小黑猫撒开肥短四肢拼命奔跑,单致远只得耐住性子,跟在它身后。

花了足足两个时辰,他才随六甲进了隐藏在山谷底部,山洞中一处法阵。六甲道:“寻常法阵对魂魄无效,但你若是牢牢惦记着随我同进出,或许能成行。”

单致远道:“若是无效……”

六甲细声道:“我自然回来寻你,你可切勿四处乱飘,被人当做孤魂野鬼收了去。”

单致远只得尽力凝炼神魂,盯住小黑猫不放。六甲爪子拨弄几块灵石,随后光芒大盛。单致远只觉眼前一花,待光芒散去时,便置身在一处小院中。

六甲喜道:“成了!”又继续撒开短腿,往前跑去。穿过细白卵石铺成的羊肠小道,花荫深处,便传来阵阵琴声。

关鸣山一身银灰华服,香炉青烟袅袅,正坐在一株千年银杏树下抚琴。

六甲接近时,琴弦突然铮然崩断,发出裂帛一般脆响。关鸣山面色不变,只是握住受伤的手指,静静站起身来,问道:“可曾寻到致远的踪迹?”

许久不见,如今这青年少了几分文雅柔和,反倒多了几分深沉内敛,终究是这堂堂万渡城的继承人,竟渐渐愈加喜怒不形于外,阴沉起来。

他身为耀魄宝碎片,知晓自己身世命运之后,只怕多少有些……不甘。

单致远立在一旁,明知那凡人见不到自己踪影,却仍是往树干后躲藏,掩住身躯。

六甲回道:“寻是寻到了,只是……”

关鸣山神色急迫,从古琴后绕出来,又问道:“只是?”

六甲叹息,“只是勾陈大人恐怕不愿叫第三人知晓,望关公子见谅。”

关鸣山一怔,脸上神色纷繁复杂,挣扎了许久,终究长叹一声,闭上双眼,“罢了。”

再睁眼时,气势骤变,便是勾陈附身了。

不待六甲再开口,勾陈深沉视线便往树后扫去,“躲躲藏藏,成何体统,过来。”

单致远很是不满,却不敢反抗,只得满脸郁郁不乐,飘了过来,口中嘀咕道:“分明是四相一体,为何麒麟那般温柔,你却非要待我如此凶狠。”

勾陈不理他,只是抬手,指尖轻轻穿透了单致远稀薄魂体的面颊,不由眉头微皱,收回手去。

六甲已将前因后果禀报了清楚。

原来那一日鬼渡鸟突袭、凡界修士伤亡大半,他亦是耗费了法身泰半力量。然而天门关闭,他连回天庭述职也做不到,眼看要在凡界魂消魄丧,正在此时,遇到了重伤的阿桃。

阿桃曾得了一枚九品养神果——此事本是幸臣当笑话说给六甲听,不想却成了救命的契机。如今受了重伤,反倒激起了那仙果隐而未发的药力,这黑豹竟开始进化。

如今这娇小模样,便是品阶进化尚未完成的象征,故而沉眠不醒,六甲便暂且借了阿桃肉身行动,保住彼此性命。

随后六甲便回了万渡城,同真仙派掌门等人会合。关鸣山出面,为真仙派、剑圣门做保,两派购置了一座房产,如今已开始着手招收门徒之事了。

因了鬼渡鸟四散人界,各城各国已联合发布清缴任务,如今算是暂时压制了骚乱。

只是天门关闭一事,纵使凡界大能却也一筹莫展。

多亏了阿桃这不起眼的外形,六甲便暗中降服了一些小妖——正是单致远在山谷中所见那一群乌合之众。

这些小妖灵智未开或是初开,法力低微,故而不被血逝放在眼里,既不收编,也不消灭,任其自生自灭。反倒叫六甲钻了空子,集合小妖之力,非但寻到了血逝落脚之处,更是挖出一条小小暗道,将单致远魂魄救了出来。

至于勾陈大帝,却是两日前降临凡界,而后知会了天下星官。各星官离天庭太久,法身渐散,勾陈只得命令各星官赶往南、北二极,同镇守封印的天兵会和。唯有那两处封印之力,尚可助星官维护法身之力。

这一人一魂一兽边交谈边离了庭院,进入房中。阿桃幼体腿短体胖,行得太慢,勾陈便将它提在手中,随后又放在桌上。

六甲窘迫,立在桌边又是一副昂首挺胸模样,又道:“此地便是你师父购下的宅院。”

单致远心中激动,便要飘去见师父,却被勾陈唤住,“你如今只余魂魄,凡人看不见,听不到,果真要去?”

被勾陈这样提醒,单致远便有些意兴阑珊,既知晓师父师弟等人安好,便停在房中,茫然道:“如今却怎生是好?”

勾陈问道:“你那肉身如今情况如何?”

单致远便将那铁灰根须之事、刘皇昔日暗算之事一一说来。

怎知话音才落,便见那一神一猫对视一眼,便齐齐向他看来,神色极为古怪。

单致远怔愣,“可是不妥?”

六甲叹道:“致远,你的气运,只怕是天下第一好。”

单致远眉头一皱,不由叹息,“我若气运好,怎会被师兄卖进洪炉馆去?”

勾陈却道:“若不进洪炉馆,你怎能得了万神谱?”

单致远细细回想,自得了万神谱之后,果然一路顺畅,势如破竹。如此说来,这四位,不,这一位本命神,竟是他的福星。

他不由向勾陈看去,勾陈依旧不苟言笑,冷若冰霜。只是这寒气之下藏着麒麟温柔,更藏着太羽风流,便叫他心中一阵悸动,不由自主紧张起来。他便顾左右而言他,结结巴巴问道:“如、如何气运又好了?”

六甲仰头看去,见勾陈略略颔首,便清清嗓子,细声解说起来。

“那根须名唤噬魂魔藤,顾名思义,乃吞噬神魂的魔物。蛰伏时毫无动静,发作时便会将凡人元神尽数吸收吞噬。”

单致远后背一寒,怒道:“刘皇这厮,竟如此恶毒。”

六甲却是神色轻松,抬起肉爪摇晃两下,尾巴尖一点金色亦是跟随摇晃,“怎知你却在噬魂魔藤发作前被血逝给打得元神飞散,魂魄掉去了天方圣域,反倒因祸得福。”

原来那嗜魂魔藤虽蚕食元神,却会生出一种汁液,可将寄生的肉身彻底改造强化、洗经伐脉,令那肉身无论根骨资质都进化成上佳容器,供魔藤居住。

只是这过程不啻于捣毁原身,摧筋断骨、割肉放血,个中痛楚,无人能忍。故而常人往往被这剧痛削弱意志,令魔藤吸收魂魄更为轻易。

只是单致远……却是不用受罪了。待改造完毕,设法驱走魔藤,魂魄归位,便平白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魔藤入体噬魂,妖皇偷袭重伤。两件人间惨事落在这小剑修身上,却生出这般奇妙的结果。

单致远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在这一神一猫四目注视下,开始相信,小爷我果然是洪福齐天之人。

第五十五章:取宝藏赴瑶台

单致远坐在房中,又想起一人来,正是那赤甲俊朗,却呆板如僵的武士,醒转之时,似乎此人正在觊觎他那具因祸得福的肉身。

勾陈微微皱眉,却仍是将那二人纠葛关系同单致远说了清楚。

原来妖皇原身乃是一株野槐树,万年前长在凡界化金山下,堪堪得了一点灵识时,便被兽潮袭击,拦腰折断,眼看就要魂消魄散。

适逢时任巡游星官的灵枭路过,动了恻隐之心,怜他修行不易,为他重续断枝,渡化灵气,又每日查看,费百日之力才将他救活。

那树妖感恩在心,便发誓要努力修行,日后化形方能报答灵枭恩义。

若仅止于此,便只是一段知恩图报的佳话。

谁知那槐树化形后,竟同灵枭勾搭成女干,有了苟且之事,却是连司掌天眼的星官也未曾预见过。

单致远闻及此处,不由耳根微热,喃喃重复道:“苟且之事是……”一面又小心翼翼扫眼偷看勾陈。

好在如今魂体飘渺,便是勾陈想要教训他也动手不能,只换来一道威严睥睨。

却叫六甲在一旁好生不自在。这二人眉来眼去,浑然不将他这黝黑小猫放在眼里。

勾陈方才续道:“妖修若是潜心修炼,积攒功德亦可升仙。然则槐者乃木中之鬼,性阴质寒,化形妖修便受了影响,极为偏执嗜杀。灵枭……又是武官,斩妖除魔乃是家常便饭,血逝跟在他身边,不知不觉,便泥足深陷。”

待察觉时,早已杀孽深种,天道不喜,若强行升仙,断然经不起渡劫最强的紫霄神雷,注定要灰飞烟灭。

须知昔日天帝屠城,惹怒天道,开阳代为受过时,降下的九天神雷,威力尚且比紫霄神雷要次上一等。足见血逝造孽之深。

彼时血逝有两条路,其一,诚心忏悔,行善积德,终有一日能洗脱罪孽,位列仙班。

其二,便是血逝所选之路,索性竖旗为妖,同天道为敌,为所欲为,扰乱三界。

自然也同灵枭决裂,反目为敌。

昔日封印妖皇之时,正是灵枭为先锋,屡次力克妖魔大军。灵枭正因与妖魔军大战屡建奇功,方才获封赤城王、主掌内防事务。

单致远道:“灵枭与血逝,决裂之后只怕恨彼此入骨。为何灵枭如今要违背心意,反倒投入敌人阵营?如今倒好,反被炼成了傀儡……”

勾陈深深看他一眼,只道:“你不懂。”

情之一字,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这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小凡人,哪里承载得起,更无从明白。

神明寿命悠长,某些执念经年累月,爱恨只怕连自己也分不清楚。

单致远却不服气,才欲争辩,却见勾陈站起身来,将关鸣山的肉身留在原处,下令道:“如今事态紧急,其他路上再说。”

六甲忙跳下桌子,奋力追在勾陈身后,单致远也只得追了上去,问道:“路上?如今要去哪里?”

勾陈一招手,单致远竟习以为常般,便自觉自愿靠近手边洗耳恭听。

便听勾陈道:“我本待让你自行修炼,巩固境界。如今却只能先揠苗助长,尽快结丹。”随即身形腾空,这一神一魂一猫,便已离了小院,要往城外飞去。

单致远心中一凛,驱除魔藤、同灵枭抢夺回肉身、还要自血逝手中夺回龙牙,无一不指望他尽快强大起来。

如今要揠苗助长,指望的无非是秘境中的宝藏。

单致远一面猜测,一面已脱口而出。

勾陈眼中浮现些许赞誉,道:“孺子可教。”

单致远被夸奖,顿时喜笑颜开,心头隐隐雀跃。正要问去何处秘境,突然发现正路过万渡城中心的市集广场。

市集广场上方竖有一面巨大黄幡,最上方赫然一列金光闪闪的大字:宗派大会五百强。

他心中痒得不行,忙唤道:“勾陈,去看一眼。”

勾陈便如他所言,悄然降了下去。

六甲老实停在勾陈肩头,忍了又忍,一腔牢骚尽化作无声长叹,也只得随那二人去了。

先不说那凡人修士不知从何时开始,对四相皆直呼其名。

如今竟开始颐指气使了。

勾陈大人法身本就力量不足,如今更是十成法力中剩余不足二成,如今带阿桃幼体与单致远魂魄一同赶路,点滴浪费不得。却对这小修士言听计从,纵容至此,未免……过头了。

六甲虽心有微词,却不敢开口,只得随他二人去看榜。

好在只略略一扫,便看见真仙派排名第三百五十一。

单致远叹气道:“若非被血逝横插一脚,只怕能上前两百。”

勾陈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先站稳根基,一味想出风头,若非有耀魄宝转世在,区区真仙派只怕迈不出万渡城门。”

单致远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耀魄宝转世指的便是关鸣山,一时间心思复杂,只得强笑道:“原来如此。”

又听幡下有人叹道:“那真仙派只有一名弟子出战,竟能跻身五百强内,果真是少年天才。”

另一人道:“我在初选时不幸遇上那名真仙派的弟子,那剑修好生厉害,我竟连三招也未能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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