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疏 上——弥溺洱若
弥溺洱若  发于:2015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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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而至的愧疚感顿时使我难过的很,我不敢去想我早晨还和她的杀父仇人在一起卿卿我我,那份无地自容让我面对着她,什么都不敢做。

井阳看我表情不太好,便替我差遣开了林环和小金铃。

我默默地跪在石项的墓前,在纸上写着,对不起,原谅我。然后点燃烧尽。

井阳是个聪明的人,他大致能猜到一些事情,但我不知道他猜到哪个地步了。他不问,我也便不说,但我们两个心照不宣的是真心的为着对方。

我在纸上继续写着,井阳,谢谢你,还有,希望你去替我到小阿牛的墓前,替我道个歉,我已经不敢,也没有脸再去了。

井阳给了我一个慰藉的微笑,我朝他点点头。

在等着井阳的时候,我便和石项妻女聊着天,看我写字比较麻烦,所以她们两个便一直讲着石项生前的事情给我听。

从石项与林环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到石项出外历练,混出名头,再到结婚生子,安居乐业,平凡但却何其珍贵的回忆。

我们两个以前去怀仪玩的时候,迷路到过一个高人的隐居地,听说那人是长生不死的,我们本来不信,可那人真的讲了很多的以前的真实的事。林环不知觉讲到了这里。

吸引了我极大的兴趣,那人石项是提过的,大概是很久以前残害过族人得以长生。如果不是这该死的血脉,江湖上就不会有这样的腥风血雨。

林环见我脸色阴沉,以为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便慢慢停了话。

我微笑示意他我没有关系。

和小金铃玩了一阵,小金铃机灵古怪,常常说一些奇怪的话,让我目瞪口呆。

但我心里却是想着,这样简单的快乐多好。如果我生来不带有那种血脉,我的亲生父母或许都不会死,我可能只是一个还要下地种田,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但我会知足。

我一会儿想入了神,没有注意到小金铃。她忽然冲到我面前,吓了我一跳,同时也惊破了我的幻想,让我回神,所有可能都只是梦。

小金铃四处张望了一下,疑惑地问我,怎么没有见那个蒙面的漂亮哥哥呢。

我没料想到她会问起他来,心里有些慌张,便编了个幌子,写道,他临时有事走了。

小金铃似乎有些失望地鼓起脸,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

我写道,你问他干什么。

她的小脸顿时飘过一片红晕,我本来还以为我是看错了,结果她一句话惊诧我,那个哥哥好漂亮,我长大要嫁给他。

且放着她叫我叔叔,却叫尤钰段哥哥,辈分不对不管,尤钰段可是她的杀父仇人。

我立即敲了她的脑壳,怒狠狠地看着她。写道,你不能喜欢他。因为写的太急,连字体都有些潦草。

她却看都不看,捂着脑袋跑了,一边跑一边生气地喊道,叔叔坏人,叔叔凭什么管我。弄得我倒像是吃醋了似的。

我心里忽地难受,眼泪忽然就又开始掉。小金铃还小,不懂善恶之分,但也绝不能喜欢上仇人。都怪我当时不知,还邀请他们和尤钰段同桌吃饭。

小金铃看我哭得稀里哗啦,连忙返回过来,虽然耻笑我说,一个大男人掉眼泪丢不丢人,却还一边递给我手巾,闷闷地说,你要是真的这么喜欢他,我就……就让给你好啦。

我本来也就不想真的告诉她真相,看着她现在开着玩笑作弄人的活泼样子,不敢想她会因为仇恨成为怎样的模样。

只好顺着她的话写,我是喜欢他,所以你绝对绝对不能喜欢那个人。

小金铃看我的小眼神顿时鄙视地不得了,似乎就是在说,给你了给你了,唉,你个大男人的。

我便强装着开心又跟着小金铃打闹起来,一会儿井阳就回来了,但他眼神有些阴郁。

和石项妻女告了别,我们回到客栈收拾行李。井阳看起来有些局促,似乎有什么想要问我。

我大概猜到他看见那人的尸体了,便自己上前写道,那人是洄渊宫杀的。

井阳看了我一眼,恨恨地说道,手段真是残酷。

我沉默了一会,怕他问我我怎么没事,便想着换个话题,又写道,你打算去哪。

他看到后愣了一下,缓缓且坚定地说,江淮。

都城,黄龙盘踞,粟米之仓,江淮。

我,跟你去。

第十八章:离开后我们依旧要生活

井阳显然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我又解释写道,我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

他大抵能明白我的处境,握着我的手,迟疑了一会儿,问我,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看着他,点点头。

你是祭辕族的纯血脉的话,洄渊宫的人和你算是什么关系。

我听到他的话后呆滞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以为井阳早已经将尤钰段给猜出来了,所幸他知道的并不清楚。我信任井阳,但我却不能告诉井阳关于尤钰段的事。

我在纸上默默地写着,熟识终成陌路。

井阳看了看,扯着我的手拿了行李就走。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井阳都会信我,但我不愿欺骗他。

跟着客栈的马夫讨论了一会价钱,我们便租了一辆马车,准备向着溺江去,再转坐船顺着溺江南下,到江淮。

井阳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说,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我们一起走。如今你已经失去了纯血脉的能力,江湖上再没人把你当成争夺之物,活出你自己就好。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感动,井阳就像我的哥哥一样,成为我落魄的归宿。但我一直没敢问他,我们去江淮干什么,他坐在马车里,常常发呆,像是有心事一样。

不过,我在路上有打听个七七八八,许多官府都在大肆纳税,抢夺购买稀奇珍宝,说是为了皇太后的八十大寿准备贺礼。不少百姓被折腾个不轻,却有苦说不出。

自古以来,每逢皇族大官过寿,冠冕堂皇说是与民同庆,其实到最后还是百姓吃黄连。

只是我没想通,井阳不该和那些人有什么挂钩,此番去江淮,不知何故。但我也懒得去想他那番子事,自己在马车暗暗折腾了几天。在中途休息的时候去又是去买布料又是买笔墨的,可把井阳的好奇心也钓个够。

直到他终于忍不住看我,到底在弄什么。我狡黠一笑,给他展示我这几天来的成果,几块密密麻麻写着字的绸缎,背后几个大字,九段锦或八段锦什么的。

十段锦我是看过的,尤钰段留着它也没用便给了我。十段锦其实也没什么神奇之处,主要还是上面记载的字,类似于祭辕族族谱的东西,上面记载着着我家族的名字,但除了我的和我父亲的名字外,我都不认识。我还从来都不知道我还有个母亲,她有着温软的名字,溺若。但我却从没见过她,也不曾听我父亲说过。

这些都是旧事了,我当初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没想太多。毕竟上面所有的名字除了我以外,全都在这世上消失了,祭辕族的纯血脉已经断了。即使我将来娶个媳妇,生的孩子也不再具有定血祭的纯血脉了。更何况,我不会喜欢女人。

其实这样也好,祭辕族消失了,江湖上少了很多争端。

但是我顺着十段锦的大概模样,制作了假的九段锦,八段锦之类的,也编纂了我的一些兄弟的名字,什么”林乍作”林乍甲””林乍彦”等等的。

他笑呵呵地问我,你做这东西作甚。

我眼睛笑得都弯了,写道,你告诉车夫准备一下,我们今天晚上不休息了,连夜赶车。我现在去客栈里卖些东西。

井阳大致能猜到我想搞点什么玩意,笑着说我也要跟着去。我写了个布招牌,贱卖祭辕族其余血脉锦缎。上面浮夸地写了,十段锦记载了祭辕族第十个血脉,而九段锦和其他锦缎却被人埋藏,小人意外得此天赐,却无力夺得纯血脉,在此贱卖锦缎。

事实情况却有些出乎我意料,不想客栈里的江湖人士还并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物,我愣是在那边站了半个时辰却没人搭理我。本来有些心灰意冷,心想自己还真是什么都干不了,在王爷府吃王爷的,跟着尤钰段喝尤钰段的,现在投靠井阳了,也都是花他的。本想耍耍小聪明,赚点小钱,却不想还没人搭理。

心里还有些难过,忽然有个人惊诧地叫道,那人,不是……不是林乍疏么。

此话一响,无数人眼神刷刷地向我看过来。我都忘了,林乍疏这个名字估计江湖上已经响彻了,听说许多门派告诫弟子,路遇林乍疏,不可杀。

他们都知道,一旦我死了,尤钰段便可称霸武林。

很多人在大会的时候是见过我的,此时客栈里乱成一团,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等到他们确认了我的身份后,有个衣着光鲜的翩翩公子走了过来,问我,你还有其他族人么。

我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但事实情况却不是这样,在我父亲死后,我就变成了祭辕族最后的纯血脉,这一点十段锦里清清楚楚地写着,尤钰段知道,但并不代表其他人知道。只是我这样做,确实是有些卑鄙,我做事向来不经大脑,现在才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但我的名声反正早就烂完了。

我听见有人窃窃私语道,这林乍疏,可真是不要脸,路到穷末,连族人都敢出卖。

本来林乍疏也不是什么祥物。

你说,这事可信么。

我看,没个准。

你说,十段锦为什么叫十段锦呢,有十段锦就应该有九段锦八段锦吧。

你也不缺钱,你怎么不试试啊。

不妨一试。

听到这我顿时喜笑颜开,等的就是你这一试。果然长生诱惑对于某些人来说还是有用的,有几个人已经跃跃欲试了,我拿出九段锦来,写道,敬请竞价。

刚有人搓搓手说道,一两。这人明显想趁大家还都不相信的时候,便宜了拿走,反正不过一两。但他价刚出,就有人跟着叫价了,叫道十两的时候,开头那人已经吃不消了,默默退了出去,但其他人却越竟越凶,也都不顾真假了,拿到手再说。

井阳也混在其中跟着喊价,价钱一步步抬高,我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但随着价钱越来越高,喊价的人也都有些犹豫了。毕竟万一不是真的,可这是要吃大亏了,但是财大气粗的人还是有的,他们也不屑这点小钱。

我敢肯定已经有些人在幻想着长生以后,财源滚滚的生活了。他们想的越好,竞价也就越高,对我也就越有利。

那些没钱的江湖人士已经不再竞价了,坐在桌子上,吃喝着,但眼睛还时刻瞄着这边,纯属看热闹状态。

最后,一锤定音,由那个身着华丽的公子以一百两获得。我拿着钱包,眼睛都要放光了,迅速拿出八段锦来,拿在手里晃悠来晃悠去。

大家的眼神也都随着我的手左右晃悠,场面在我看来有些好笑,我强忍着装严肃。

客栈里的人越聚越多,场面也热络起来,小二忙个不休,一直在端茶送水,客栈老板也笑呵呵地凑热闹,对他反正是百利而无一害。

最终八段锦以一百二十两的价钱落手于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手中,我数钱数的不亦乐乎。

忽然一个粗犷的声音喊过来,剩下的七段锦和什么六五四三二一的,爷全都要了。

那人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手中拿着雕刻着诡异花纹的大弯刀,身后跟着很多人,都身着统一的服装,我仔细瞧了瞧他们身上的服装,像是什么帮派的服装,竟有些眼熟。但有财主在,我哪想那么多,赶紧笑脸迎上。

旁边有人本来前两个都没有抢到,正准备试试七段锦,不满他半路杀出来抢东西,大声问道,你能出到多少钱。

我也有趣地看着他,心想这人能出个怎样的好价钱。

却没料到,他语出惊人。

爷想要的东西,还要自己花钱么。

第十九章:生活中我们总有无能为力

我还没反应过来,井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窜到我的身后,一手拽着我的身子,一手拿起那些锦缎,扬手散开来。许多人开始抢夺起来,人群里慌乱,我们两个便趁乱逃走。

飞奔到马车旁,马夫刚喂好了马,我们匆匆上路,一路上马车跑的飞快,但还好没人追上来。

你做事,还是欠考虑,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井阳一边喘着气一边数落着我。

我低着头,数银子,不肯理他。

他又继续说着,这江湖上,其实乱的很,要不是大家不知道你一点武功都不会,估计那两个都不会被你给卖了,而是抢了去,这才是江湖的法则。

我数完了银子,笑呵呵地看他,还想刚刚不知道是谁跟着起哄把价钱抬得这么高,心里其实也有些后怕。

回想了刚刚的情况,忽然想起那种服装是哪个帮派了,青蓝色带着诡异花纹的,是洄渊宫十二阙其中的一阙。洄渊宫每个阙都有自己的服装,但因为洄渊宫在外办事常常都不会穿着这么显眼的服装,所以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这种服装。只有在尤钰段开集会的时候,大家才会穿着统一的服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和尤钰段在大殿那次,我见过这种服装。

我写了下来告诉井阳,他也是一愣。

洄渊宫办事向来隐秘,这次怎么这么大张旗鼓。他喃喃自语道。

尤钰段是知道我是唯一血脉的事的,难道阙主不知道么。我觉得有些奇怪。但不管怎么样,幸好没被揭穿。我抚了抚我的胸膛,又继续数钱去了。

井阳无奈地看了看我的小财迷样。

他可能不知道,这钱就算有些不太道德,却是我这辈子赚的第一笔钱。他可能也不知道,被别人养活的滋味有多难受,而自己养活自己的滋味能够让我多欣慰。但这次,真的是刀剑上骗钱了。

马车大约走了有几天的光景,我一路上也无聊,天天欣喜地数钱,那二百二十两银子被我数过来数过去。连井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等到了一个说是叫菁华的比较繁华的镇子的时候,我非嚷嚷着要在这里留宿,趁着井阳去客栈寻找我们今晚留宿的地方,马夫去马房喂马的间隙,我找到了镇子里热闹的集市。

满目琳琅的商品看的我眼花缭乱,我寻思着用我赚的钱给井阳买个好东西。在集市逛了好大一圈,终于找到一个类似八卦符的牌子,这牌子做得很是精致,我觉得也很适合井阳,心里一阵欢喜。便对着店主晃了晃手中的牌子。

他脸上立即堆满笑容,对着我说,您可真是好眼色,这块可是上好的武当八卦符,带此练功,功力提升迅速,二十五两。

我本想与他争论一下价钱,但无奈自己说不出话来。但他却很有眼色,笑着说,我看你和她也是有缘,算了,二十两给你啦。

我听了也挺高兴,大方地掏了二十两就给了他,欢快地跑回了客栈。

井阳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刚到他面前,就把东西给了他。却不料他眉眼一皱,你哪来的。

我指了指集市方向,他慢慢说道,有件事我一直都没告诉你。他话说的有些揶揄,我便疑惑地望着他。

我已经不是武当的人了,我早就被逐出师门了。你的礼物,心意我收到了。他鼓起一口气对着我说出来,知道我一片好心落了空,心里也有些愧疚。

我看出井阳有些苦衷,想必他也是不情愿。虽然礼物买的有些错误,但起码井阳告诉了我一个他的秘密,本来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但他又问道,这个,多少钱

我对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二两。那还好……他话没说完,我忙摇头,又攥了一个拳头。

二十两。井阳惊诧地看着我,这东西最多值一两。

我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我去,小爷我都敢骗。正想去追问那首饰小贩,井阳无奈地拉着我说,算了吧。

我脾气就上来了,本来给他买个礼物,他不高兴就算了,结果我还被人骗了。挣开井阳的手,我就向着集市的方向跑。

井阳怕我出事也跟着我跑过去,回去的时候,小摊刚准备收摊跑人,我上前一把就抓住他。还没跟他理论,一群身着官服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集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没人敢出一口气。

我不知所故,也不管他们,只紧紧抓住那人的衣领,那人已经吓得两腿发抖。

领头的一个人喊道,这次的税,我听说还有十一家没交呢,是不是不想活啦。来人啊,给我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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