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欢+番外——图坦卡朦
图坦卡朦  发于:2015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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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君城颓废潦倒一蹶不振之际,偏偏探子来报的又是危亡大事,洛紫华简直在这双面夹击下烦透了心。

“报——羯鼓族蛮夷进犯!”

“报——月氏与靺鞨联军,安东王亲征,靖军大败!”

“报——城中瘟疫横行,现今有填了上千染瘟百姓!”

一连几日的消息一桩比一桩麻烦,如今赤练不知惹了那方神仙,所过之处无不瘟疫横行,受殃及的百姓越来越多,一时间民心大乱,公然劝阻赤练军继续攻城。

“你听说了吗,又有人死了,就是常来送粮的那个孙大胡子……”

“还有那个公认的美男子梁江,可惜了一表人才的少年郎!”

“还有……”

“还有谁,一个个说给本王听。”

鬼魅般妖冶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个守夜的小士兵慌忙跪倒在地:“洛王爷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洛紫华不语,他现下没了武功,“月下”便侵蚀的更快,吐血成了常事,身子也一天天衰竭下来,再无心思和手下将士们耍什么贫嘴。

出人意料的是,就在瘟疫横行后不久,清河镇上的浮屠圣人竟差他身边一个徒弟来了。

粉雕玉琢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光景,治起病来却轻车熟路,简直到了起死回生的地步。

据说那少年唤作琅琊,就住在附近城镇里,支着个棚子替人瞧病,收价也不高,若是他看着顺眼的,也可以一个铜子都不收。

这么个小冤家,白银自然是不会放过。

“哟,你那师傅怎么没来?”

琅琊一看是白公子,马上咧开嘴笑了,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乖巧又伶俐,可嘴里吐出的话却让人听了刺耳:“师傅不想见你,说你太丢楚老先生的人。”

白银撑起扇子摇了摇,表示并不在意。

“对了,你来找我,是想要什么?”

白银收起扇子,贴在他耳边说道:“如果你告诉我‘忘’在哪里,我可以不杀你。”

琅琊笑的更欢,半眯起眼戏谑道:“是你杀了‘笑’,杀了月汝枫,对不对?那把琴里藏着机关,你触发了它,自己也装作受伤的样子,楚公子,你这是想害死洛王爷吗?”

冰冷的匕首抵上他后心,白银语气也硬了三分:“别废话,告诉我‘忘’在哪里。”

“这样吧,楚公子,我告诉你一件事——那天你在我家先生那,挑中的是毒酒。”

“那又如何?”

“难道楚公子不怀疑,为什么当年自己喝了洛紫华赐的那杯毒酒,又中了我家先生的毒,却还安安然然在这人间蹦跶?”

白银瞳孔骤然一缩,声音有些发颤:“不可能,不可能……他可是我爹!”

“既然他是你爹,你也该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琅琊说着朝天做了个揖:“楚先生一生刚正不阿,从不亏欠于人,当年洛紫华因为付颜的事一蹶不振,先帝看不下去,便招楚先生入京。当初这是是瞒着洛紫华的,楚先生过意不去,便养了‘笑’与‘忘’两只蛊来克‘月下,’你也该知道,那是多狠的两只蛊,一般人中了顶多活上两年。而你,你与月汝枫却是少有的能容下‘笑忘’的人,所以楚先生决定牺牲你们两个,换一句‘问心无愧。’”

白银突然笑了起来,边笑边去扯那纸扇的扇面,撕得粉碎后一把扬上天空。

“你说我一把火烧了这天下可好,全烧了,化成灰。”

琅琊睁着浅灰色的眸子看他,那分明是笑,却惨怆到了极点。

“虎父无犬子,世人都这么说,如今我愿意做个犬子,卧薪尝胆隐忍这么久,为的是什么你可知道。”白银仰面坐在藤椅上,午后斜晖细细碎碎洒在他脸颊,让他面容看上去又多了几分苍白:“楚潋欢死了,他换了个君子的名义。可我,我不能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替我爹平反昭雪。”

当年洛怀远杀楚钧,绝不是平白无故,他设了圈套陷害楚钧,捏造他又谋反的野心,斩首以示天下。从那以后曾经美誉传四海的玉面蛊父便成为众人口中不忠不义的小人,白银与他们争论,却又无济于事,反而惹下不少祸端。

“所以你如此处心积虑替洛紫华夺这天下,就是为了还楚先生清白?”

白银不语,紧眠着嘴唇,面如死灰。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子,他却为了一个外人要置他于死地,只换得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问心无愧”,而洛紫华,一个牺牲骨肉保他万全的人,他却亲手屠他全家,一个衷情最薄情,一个多情亦无情。

今日贪欢今日笑,明日将行明日忘。

且行且笑忘,又有几人真正做得到。

24、焰火

东安王黎泽昌本是与南玄王并驾齐驱的朝廷虎将,如今他也战败而归,月氏和靺鞨的联军果真不容轻视。

本以为皇上会因此焦头烂额,可出乎意料,他率残兵进入卞梁城门时,举城正笼罩在一片笙歌艳舞之中,仔细算来,还有三天便是皇后诞辰,这节骨眼上还有心情办寿宴,传到后世倒也是个不爱天下爱美人的痴情君主。

黎泽昌气急败坏,世人皆知付颜在朝中已是无冕之王,群臣拜他不拜皇上,可他也纵洛怀远骄奢氵壬逸,难不成这大靖真像前朝末代国君预言,将要倾覆了吗?

付颜很快便收到了东安王府的暗线发来的密函,也无非是用写奏折似的口吻劝他告诫皇上勤俭节约,一切等退敌后再办。

“大人,属下斗胆,也替东安王说句话,这天下若倾,大人也会受到拖累啊。”

付颜看了眼一副忧国忧民的老管家,冷冷一笑将那密函放在烛焰上烧了:“那我问上一句,这天下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付颜才是朝中主力,但现下洛怀远无心朝政刮尽民脂民膏,百姓骂的又可是我?”

“是……是皇上。”

“你懂得这个就好,洛怀远的命虽已在我手中,但若我想废他,又不等到民心皆背的时候,恐怕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折损。”付颜抿了口茶,一袭白衣正似是他当年刚中状元的时候,单纯到让人怜惜。

国母诞辰,庆典自是由付颜全权操办,地点也不在宫里,而设在城外的天蓝寺下。

群臣提出说这未免太扰出家人清净,可付颜不听,一个眼神瞪回去,再无人敢有半句异议。

此消息放出去更是换来一片民声载道,佛门人士有的竟围到宫门口打坐抗议,可付颜对此置若罔闻,依旧按照原计划操办。

埋怨也好,咒骂也罢,反正这寿宴还是如期而至,一切都布置的热热闹闹,甚至比以往更要奢华几分。

节目演到一半,一身正装的皇后突然叹了口气,有意无意念叨起白银来:“那个琴师,哀家还真没听过那么好听的琴音。”

国难当头竟盼起反贼,洛怀远到底还是皇上,刚要嗔怪几句,却见付颜抢先走下座来,草草比划两下算行了礼,“娘娘说的是,凡夫俗子的琴音自然无法与白琴师相提并论,但这声虽听不成,但色微臣还是准备好了的。”

话音刚落,骤然一声锐响,接着天际蹿出千万道七彩霞光,似是万鸟齐鸣,共赴夜空,接着又一声霹雳响起,那霞光之中缓缓升腾出一团嫣红色火球,“砰”的爆裂在天际,洒下万顷璀璨的亮雨,照的天际通明如昼。

“这烟花叫‘百鸟朝凤’,娘娘自是那万花丛中的至尊凤凰,艳绝天下举世无双。”

几句夸的皇后乐不可支,刚要命左右重重赐赏,却不料那打扇的小宫女猛地从腰际抽出一把匕首,不偏不倚正中皇上心口。

皇后吓得面如土色,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颤颤巍巍喊道:“护、护驾!来人啊,护驾!”

不说不要紧,这一说园外愤然的百姓纷纷挤开守卫冲了进来,咒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东安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刚要问付颜怎么回事,却见一路黑衣死士踏着焰火光芒冲上前来,顿时万箭齐发,不消片刻皇后便倒在血泊之中,洛怀远心口刺着匕首,更是血如泉涌,连话都说不流利:“你……你们……付颜,你、你好大的胆子……”

付颜冷冷一笑,朝那对死士挥手道:“把皇上押下去,让他拟圣旨昭告天下,说他自愿将皇位让予付丞相。”

第二日一贯对战事冷淡的付颜便皇袍加身,下令大肆征伐,将原本用于建设园林的款子统统拨给军队,全力围剿月氏靺鞨联军。

这一消息传至赤练军中,倒也提起洛紫华几分兴趣:“本王早知会有这么一天,付颜啊付颜,你到底还是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

白银劝洛紫华趁着朝廷无暇顾及赤练,攻城略地一路伐上,可他却对此嗤之以鼻,满口“国难当头,攘外为重”的狗血君子脸派和清前去攻打羯鼓蛮夷,可白银却知他心思,不就是想借此机会偷懒么,装什么义正言辞。

本以为将蛮夷一举拿下只是朝暮之事,可不料此战一直拖到正月,也算是他们逃出卞梁后第一次有心思想着过个年。

帝喾之家的年自然和百姓不同,洛紫华也对这热热闹闹的节没什么兴趣,可白银却好这个,死乞白赖非要拉洛紫华去城里瞎逛。

天下了雪,白银一身狐裘裹的比谁都厚,还不忘把帽兜扣上生怕灌进一丝西北风,这让洛紫华不免想评头论足一番。

“我说白大美人,你就不怕你把衣服裹厚了,没人看出你那窈窕动人的身材,也断了半条财路?”

白银想想也是,当街就脱,惹得回头率增添一倍。洛紫华丢人丢的就差抽自己巴掌了,赶紧拦住他一件件给他裹回来:“你是脑子进水还是神经短路,要脱你回去脱给我看,不也一样?”

正说着话,却见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红袍子凑了过来:“王爷,白公子,过年好!”

洛紫华千混蛋万混蛋,就这一点不混蛋,只要是他见过的将士,没有一个不记得名字。

“肖阳!”

那年轻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忙拉着洛紫华就要往家走:“王爷,公子,一起来吃年夜饭吧,我娘包的饺子,可是一顶一的好吃!”

“不……”

“谢谢肖公子!”对于好处,白银从来不拒绝,立马倒戈和那年轻人成为统一战线:“王爷,反正你也没吃过寻常人家的年夜饭,来尝尝嘛。”

洛紫华拗不过,只好咬牙切齿的瞪了白银一眼,一副有帐回家算的模样答应了他。

25、年夜

白银就是这么个喜欢闹腾的人,跟着肖阳家八十岁的老太婆剪纸,十八岁的新媳妇包饺子,八岁的小妹打沙包,把一家老小糊弄的高高兴兴,止不住的和洛紫华夸他有个好军师。

“不是军师,是相公。”说着他还不要命的撑起胳膊要洛紫华来挽,结果也当然是得了顿胖揍。

“白公子,小兰,琅琅,来吃饺子喽!”

胖乎乎的新媳妇站在门口喊他们,洛紫华看白银前呼后拥着一干童子兵走了进来,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么大人了,也不害臊。”

不过想想也是,他要是知道什么叫害臊,那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不要脸的人。

“王爷你尝尝,这个花褶的是白公子包的,猪肉莲菜馅儿,平褶的是我家老太太包的……”

“羊肉萝卜馅”五个字还没说出口,洛紫华就脸色一抽喊疼:“这是什么呀?”

“哎哟王爷吃到铜钱了,王爷要大富大贵呢。”白银赶紧拱手作揖,肖阳跑过去一看,那铜钱上还有古怪,没刻字没钻孔,却雕着一对鸳鸯凫水图,赶紧解释道。

“这是我们这儿爷们送娘子的吉祥钱,白公子包进去的,只包了一个,就给王爷吃到了。”

洛紫华苦笑,伸出食指去戳白银脑门:“你呀……”

语气有几分宠溺,白银赶紧把钱揣进他怀里收好,脸上却笑的比谁都灿烂。

这顿饭好像特别长,洛紫华吃完了一碗老太太赶紧又去捞,白银刚要拦她,却被王爷拍拍肩膀制止了。

“王爷,你不是吃不下吗?”

洛紫华食之无味,吃饭和遭罪没什么两样,以前那些个劝酒劝饭的几乎个个都被他揍过,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包的我得吃完,要不然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一双瞳中满载着从未有过的温柔,白银一时竟看得失神,赶忙低下头去猛喂自己几个饺子。

他剩下的日子是没几天了,没有武功,“月下”侵蚀他身子的速度变得更快,白银能察觉到他和人说话时会紧盯着人家嘴唇,看样子是听力也快不行了。

正在白银灵魂出窍四处神游的时候,一只手从桌下紧紧握将他五指攥住,他别过脸去,正对上洛紫华那个春水般温暖的微笑,他一字一顿的做出口形,“你,会,想,我,吗?”

不自觉的,一颗泪珠从白银眼角骤然滑落下来,他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最后干脆转身离座,不由分说的走了出去。

洛紫华起身刚到门前,他早已无影无踪,自知身无功夫不如他轻功超群,即使骄傲如洛王爷也只得悻悻而归。

老太太见气氛不对,一脸紧张的过去拉他入座:“怎么了?那位公子这是……”

“没什么,我只是问他……也许他看不上我也说不定。”

看着那一脸弃妇的鬼样子,老太太连同屋里几个女人都笑起来,最后还是肖阳那如花似玉的娘子先戳破了:“王爷啊,刚包饺子,那姓白的公子就一直提你,就差把你夸成朵花了!这不,饺子临下锅的时候,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让老太太把那包了鸳鸯合欢钱的做个记号,捞到你碗里,心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担心个什么劲?”

“可……”

可他对谁都一样,满心真情,却又似是假意。

“哥哥你别哭,给你红包。”方才和白银打沙包的小兰扎着两个小羊角辫,胖乎乎的小手去拉洛紫华的衣摆,把个红彤彤的信封塞进他手里,“奶奶让小兰给的,奶奶祝哥哥每天都高兴呢!”

洛紫华愣了片刻,嘴角又向上扬起来,他把圆滚滚的胖娃娃抱在怀里,“谢谢小兰,谢谢奶奶。”

“王爷也莫要嫌弃我们寻常人家给的红包薄,过年么,合家团圆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顿饭,就比什么都好了。”

对,就比什么都好。

洛紫华从腰间解下块玉佩拴到小兰身上,老太太赶紧过去拦,但却禁不住他再三坚持,“这是哥哥小时候跟爹爹去南山上求的,开过光,能佑你平安。也许以后哥哥就用不着了,想给它托个新主人,你就替哥哥保管,好不好?”

这些日子洛紫华就像个快要进棺材的老翁一样,仔仔细细把每一样身边的东西都赠予他人,如今这玉坠子送出去了,还真是干干净净再身无一物。

不,还有一个人。

但他倒不用多担心,就是倒了洛紫华一个人,他还是会给自己找依傍,在谁身边也好,对谁表忠心也罢,总之他不再属于他。

那晚白银一直到子夜才回来,洛紫华坐在肖阳家院子里,笑吟吟的等着他。

“我说王爷,你是不是被什么了不得的灵附了体,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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