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谁说绝情定无情,谁说薄情必多情?
一个看遍锦绣繁华风流天下,一个阅尽人世百态无欲无爱。
当一切虚无落地成灰,当一切誓言土崩瓦解,谁还记得曾经一往情深三冬白雪,谁又为谁抛却天下死生不顾。
奉紫荣华,一滟忘川,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无所谓永恒的眷与痴,是我一生浮华予你唯一的无邪。
内容标签:相爱相杀 虐恋情深 报仇雪恨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洛紫华,楚滟川 ┃ 配角:顾君城,月汝枫 ┃ 其它:耽美
引子
举子登临处,烟雨泼墨楼。
要说京都卞梁最儒生最多的地方,那就不的不提烟雨古楼了。传说靖元二零四年,淮南举子萧铭进京赶考,曾来此楼饮过一杯碧螺春,本来文采拙劣的少年儒生竟才华乍现,一举中了状元郎,名扬四海衣锦还乡。从那以后每逢考季,楼中便是人满为患,即使是薄酒淡茶卖到三五两银子,也依然供不应求。
然而楼中也不全是考生,比如有一位客官,不论严寒酷暑都会在清晨赶来,叫一壶白水,死霸着座位不放,一占就是半天。
有脾气的想撵他走,听了邹老板咬着耳朵说的一句话也只好作罢。
那是抚成王洛紫华,眉毛一挑掀了十个烟雨楼也不成问题!
要说对这个半点脸也不要的年轻王爷,邹老板也不谈不上什么讨厌,相反还有那么几分好感,那张邪魅狷狂的脸上完全没有帝王之家的严肃刻板,眉峰凌厉,星目凝寒,面颊似刀削般精致绝伦,凤冠将乌发高高束起,墨河一样流散在绛紫色锦袍上,一看便是刮尽民脂民膏的纨绔子弟。但也许就是被这副天人般除尘的皮囊吸引,即使不赚什么银子,老板也愿意敞开大门迎他进来。
凭他多年招待王爷的经验,也大致可以总结出几点。每早来叫一壶白水,自带些点心和一只跟班,不到人满为患绝不抬屁股走人。跟班倒是有两个,都是眉清目秀的少年,轮流陪他来。叫君城的那个会乐呵呵同周围人攀谈,叫君寻的那个就只会干坐着不停的擦刀。
“老板,今天这水是谁烧的?”
正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被这样冷冽如冰的声音惊醒,邹老板浑身冒起一股寒气,逼得汗毛都立了起来:“邱、邱介,他……”后半句话硬生生噎了回去,他看见君寻手上的银针被水浸的乌黑,王爷的脸色也和针一样难看。
“君寻,带他过来。”
这要是能说会道的君城,说不定还能说几句好话讨王爷欢心,但不巧这是今天偏偏碰上了木头君寻,二话不说就把邱介带了过来。
气氛像凝了冰一样尴尬,短褂布衣的小柴房邱介也不尴尬,从从容容看着洛紫华,倒像是个局外人。
许久悠然自若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洛王爷敲着红木桌,半倚在扶手上,漫不经心问道:“你要杀我?”
“不止是我,想要杀你的人还有很多。”
“哦?本王可不记得见过你。”
“王爷手上血债累累,怎么会记得一个小小的市井商贩?我父母本在城中安分守己买卖持家,可你却因为我爹见你不跪就乱棍打死了他,我娘也因此跳了河,像你这样的人简直死不足惜!”
洛紫华浅笑,一展折扇,绝代风流,像极了传闻中的暴君商纣夏桀。他不再追问,转了个话题:“邱先生在水里下毒时,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邱介显然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应到:“右、右手。”
“你也瞧见了,本王还好好的活着,可见你这右手不怎么好用呢。”
话音刚落,君寻剑已出鞘,鲜血飞溅,洁白的屏风被染得妖红,满楼茶客噤若寒蝉,只剩邱介捂着右手上齐齐斩断的伤口哭号。
君寻收了寒刃,抬眼看着屏风上被血污了的墨字,草书风流,笔韵苍劲。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1、琴师
七月流火,皇后诞辰将至。
举城上下皆是一片笙歌艳舞,提前三月便开始选秀入宫,为庆祝国母大寿。
不巧的是乐府琴师管辞抱恙归乡,皇后又嗜琴如命,非要重新请一位技高过人的琴师顶替,这桩让皇上脑仁剧痛的事便理所当然被踢给了洛紫华。
“朕见你终日甚是清闲,又与市井白丁来往密切,不如就交给卿来办,如何?”
色令智昏的混账皇帝!洛紫华在心里把这高高在上的叔叔骂了个狗血淋头,却还是卖他个面子接了旨:“本王尽力。”
这普天之下敢对皇上称“本王”的,除了洛紫华也绝无二人,朝野皆知,抚成王居高自傲,即便是在朝堂之上也不跪不拜,圣旨敢让小厮去接,皇上的赏赐也爱要不要,要说不把他当眼中钉肉中刺那是开玩笑,乾宁帝洛怀远早有心除他,但迫于这侄子跟着他故去的父上打过几场胜仗,名扬四海,一旦撕破了脸皮无疑是自毁长城,这才忍气吞声任他张狂下去。
洛紫华不好听琴,现在整天泡在琴音里简直要他的命,况且江湖乐手几乎都是半瓶子醋,弹起来要多俗有多俗。于是他一怒之下在王府门口贴了告示:“来者选不上的杖责五百,死了就鞭尸。”这样一来门口马上门可罗雀,一连半个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洛王爷也乐得清闲,整天下下棋喂喂鸟,斗斗蛐蛐祸害祸害黎民百姓,半点也不担心到时会交不出人。
近些日子烟雨楼似乎特别热闹,君城告诉洛紫华,这是酸书生在斗文,所谓的斗文,也不过就是些落魄儒生聚在一起行行酒令对对对子,最后选出个泰斗供大家景仰些时日,洛紫华对这个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前两天从江南赶来的一位琴师。
据说这琴师眉目如画玉树临风,一手天籁之曲名贯江南,只是不良于行,雇了位马夫才赶来京城,住进烟雨楼便开始弹琴,整日整宿的弹,两天两夜水木不进。有慕名而来的竞价邀他去府上献曲,他却一言不发手不离弦,两天之内价竟升到了八千两银子,也算是卞梁一大传奇。
洛紫华来的时候文人墨客斗的正凶,大约都是些外地来的书生,不识抚成王面目,竟胆大包天出对子请他对。洛紫华本无心玩这种把戏,却苦于喊声太高远远埋没了琴音,只好硬着头皮敷衍。
“柳遇饴露,青丝曼展曳春风。”
“歌逢盛世,华音凌乱笑人间。”
“车尘马足绕软红,不过尔尔。”
“功名利禄恃权贵,徒为草草。”
“回首花前望月下,浮生长恨。”
“睥睨朝来看暮去,天下且试。”
几轮下来,不少文采平平的儒生败下阵,一个个灰头土脸作揖道:“公子好文采,小生佩服。”
洛紫华折扇一展,笑容邪魅妖冶:“那我也出个上联,你们对,对的好重重有赏!徒拥锦绣,不及所天不及天。”
满楼噤声,有人已经认出了抚成王尊容,早吓掉了半个胆,哪还敢不要命的对下去?琴声此时显得分外清晰,果是一曲绝世好音。
骤然一弦断裂,刺耳的铮鸣如同野兽垂死前一声哀啼。
“空消才情,一朝巨君一朝君。”
声音冷冽如冰,洛紫华循声望去,竟是那奏了两天两夜未曾开口的琴师,一袭白衣如雪,薄纱七重,一对如画的眸眼藏着万种风情,眼角那颗朱砂泪痣摇摇欲坠,艳杀桃花。一双素手如蝶,在弦上说着丝丝细语,恐怕也只有江南的柔山软水才养的出这般绝色。
身后君城已经抽了刀,脸色铁青,在座的儒生也无一不是如此,所天对巨君,天子对黄巢,这不是讽刺他洛紫华有心窃国吗?大逆不道至如此地步,简直不把他抚成王放在眼里。
出乎众人意料,洛紫华似乎并未动怒,一步一驻挪上台阶,站在那美人面前,伸手捻起他冰雕玉琢的下巴,笑容却染了血色:“对的好!本王喜欢,说来听听,你叫什么名字?”
“江南有名马,一曰‘乌骓青月白’,一曰‘踏雪弄霜银’,在下名叫白银。”
“原来是白公子,八千两银子是么?本王出,敢请公子到府上一坐。”
那琴师伸出修长的食指左右晃了晃,四座皆叹,果然江南出良人,八千两都不为所动。洛紫华正要说什么,却见那美人开了口,云淡风轻:“一万两。”
“本王依你。”洛紫华笑得愈发灿烂,握住那手指问道:“听说公子不良于行?”
“在下自幼如此,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青月白和弄霜银可都是名马的称号,本王的劣马在这两匹之前还真是黯然失色,自然也不配载公子——君城哪,去把竹叶青牵过来,本王研究研究该怎么招待这位贵客。”
君城顿时背后一凉,将脱口的话被洛紫华一记眼刀统统甩了回去,只好向白公子作了个揖道:“对不住了。”
也真亏洛王爷想得出,一根麻绳将那不良于行的斯文琴师双手捆在马尾后,他一路快马加鞭绕着卞梁城跑了半周。君城跟在后面实在看的胆战心惊,少年华美的衣衫在地上被磨成了碎片,血染得满街都是,一片猩红触目惊心。
月上中天,洛紫华轻轻推开柴房的门,白银就被他安顿在这里,只有君城来给他送了些吃的,除此之外再无人敢来瞧一眼。
“还活着吗?”
“托王爷的福。”
洛紫华冷笑,点了盏油灯放在床头,借着微光依稀可以看到已经被血渍得褐红的床单黏在他身上,轻轻一扯都会让他疼的皱眉,“想诈本王那么多银子,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况且你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污蔑本王,本王这么做也不算过分,对不对?
“王爷英明。”
他居然在笑!也许是发了高烧,他脸颊绯红如桃花,灯火映着那倾国倾城的笑颜,竟让洛紫华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胆寒。
“你敢笑?笑我?”拽过他的手狠狠按在床头,洛紫华捏上他喉结,一点点用力摁下去,隐约可以听见“咯咯”的骨头响:“你说说看,本王哪点可笑?”
“在、在下不知,只是……觉得王爷可怜。”
“笑话!本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点可怜?你也别太嚣张了,你在我府上,我想把你怎么样,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一千两,不还价。”
这句倒是说的很清楚,也很不要命。洛紫华愣了一下,看着那个突然变得很贱的笑,顿时发现自己被戏弄了,却终也是怒不起来,索性不再理他,在床头扔了个药箱,一副死也别死在我府上的表情走了出去。
白银望着他的背影,竟不可遏止的笑出了声。
抚成王洛紫华,年少封王力能扛鼎,横才惊世风流天下,却终究不过是个垂死之人,从他见到他的第一刻起就知道。
他没有触觉,滚烫的开水洒在手上,把五指烫出了泡他也不觉得疼。那是毒蛊“月下”,只有依靠下蛊之人的血才能不发做,否则毒虫会慢慢侵蚀宿主的身躯,起初是触觉,接着味觉嗅觉听觉视觉五感尽丧,死的比谁都痛苦。看他的样子,下蛊的人怕是早就上了西天,没有血的喂养,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月下月下,多好的名字。
2、暴君
第二章 暴君
白银远比洛紫华想象中要结实,居然不到三天便可以生龙活虎地和家丁贫嘴了,只是依然离不开轮椅,可惜了一副挺拔修长的身姿。
“老孙,我那紫砂壶怎么不见了?”
孙管家目光闪烁,结结巴巴回道:“王、王爷不是不怎么用嘛,所、所以……”
“所以拿去打赏下人了?你们这出手还真大方。”洛紫华放下手卷,揉揉太阳穴,懒洋洋问了句:“本王还想着送给烟雨楼的老板赔个不是,那日也吓走了不少客人。罢了罢了,打赏什么人,说来听听。”
“是王爷请回来的琴师。”
据说那江南来的白大美人年少时曾被毒蛇咬过,家中拮据无钱可医,只好请了位医术拙劣的江湖郎中来治,小命是保住了,可从那以后他便不能再下地走路。男丁本就是一家的支柱,这一来可好,他倒成了拖油瓶,也毫无悬念的被赶出了家门。这些年颠沛流离受尽苦楚,为来京城还欠了一屁股债,若近些日子不还上,怕又要招惹是非。几个家丁心一软,便斗胆偷了王爷的紫砂壶去当,替他筹些钱抵债。
说到这那管家简直快把头低到了地上,“还请王爷息怒。”
真是个职业的江湖骗子。
洛紫华撇撇嘴,吩咐正要给他倒茶的君城:“去把西房的门开了,本王倒要看看这骗子是真瘸还是装蒜。”
“主子,白公子他是一届文弱,这……恐怕不太好吧?”
拿扇子碰了碰他肩膀,洛紫华笑道:“放心,我不杀他,皇后诞辰还指这他献艺呢,咱们可是花了一万两纹银的。”
一万两纹银买具死尸,洛王爷不是没干过。
所以君城开门时也顺带把一些要人命的铁疙瘩搬了出来,再顺带替白银给府上请的佛爷上柱香,求那泥像保佑他家主子不至于太过分。
“白公子哪,你看你相貌好,琴技好,身段也好,要是能站起来,岂不是迷倒一大街的姑娘?”
今天王爷似乎遇到了什么喜事,乐呵呵推着白银在花园散步,一路哼着小曲,嘴更是比抹了蜜还甜,这反而让白银如坐针毡,只好拍着马屁声东击西:“不及王爷,不及王爷。”
可洛紫华不吃他这套,迅速把话题扯了回来:“白公子可想持缰纵马笑傲江湖,再不用靠这轮椅?”
“自、自然想。”
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洛王爷笑得分外亲切:“本王听说公子是被蛇毒所伤,不如我们来个以毒攻毒,如何?”
白银背后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硬着头皮答应:“受宠若惊。”
天知道是怎样一个脑袋想出了这种“攻”法,西房内有口浅井,是平日里盛放药材用的,洛紫华负蛊月下,必须要靠吃毒物研成的药粉才能缓解疼痛,因此府上常养着些制药的活物。知心的奴才也有不知心的时候,君城挪走了冷器,却偏偏没想到这浅井里还盘着十几条金钱白花蛇,更没想到他家主子会动这些东西的脑筋。
“银,把衣服脱了。”
白银眨眨眼,看着屋内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咽了口唾沫,磨磨蹭蹭开始脱衣服:“王爷,这……你得给钱。”
“放肆!”洛紫华一拍桌子,变脸比翻书还快:“来人,把他给我扔下去!”
井只能没过胸口,洛紫华命人将他双手锁在地面上,身子半吊在井里,那不见天日的毒蛇以为是投下的食物,纷纷盘绕上去,张开了浸满毒液的巨口。
“怎样,疼不疼?”洛紫华俯下身来用折扇戳他下巴:“这井不难爬,你要是受不了,腿一蹬就上来了。”
白银表情倒是平静,“王爷,这铐子卡着手还真有点疼,但在下的腿用不上力啊。”
“好,好,你有种,本王佩服。”洛紫华站起身,吩咐几个家丁:“给我看着他,爬上来再塞回去,死了就拖出去扔到街上喂狗。”说着他便摇着扇走出了房门。
君城看了一眼井底,又扭过头去,目送洛紫华的背影渐渐消失。
等到日薄西山,逍遥了一天的洛王爷才想起西房里还有这么一桩事,想想还是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