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上了敏敏的当了。“景云哥真坏。”敏敏瞥了下嘴。大家自然不会在乎那一百元钱，只是想知道敏敏为什么笃定柯晨不会接受保送。“别看柯晨表面上酷酷的，其实特别心软，只要在他眼前装可怜，他什么要求都会答应。我妈妈和学校盼这个省状元盼了好久，怎么可能这么放过他。他现在既然找我妈妈谈话，就表示他还在犹豫。凭我妈妈的三寸不烂之舌，关键时刻在抹抹眼泪……”大家一想到40多岁的人哭哭啼啼的，全都一阵恶寒。

果然，一刻钟之后大家听到了关门声。语文老师眉开眼笑的走上来，一看表9点多，让大家回家。从老师家出来后，有人提议明天没课去酒吧玩玩。白景云摆摆手，示意自己有门禁。其他人上某个人家里的车，白景云则准备到小区外打车回家。

2月的叶舟并没有春天的迹象，风一吹，白景云裹紧了衣服，大步快跑。小区东门外有一条主干道，白景云心想在那里容易打到车。刚出了东门，看见柯晨站在马路边等红灯。9点也不算晚，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马路上的车开的又快又急。柯晨一直在隔离带边缘徘徊，迈出一步，犹犹豫豫，又迈出一步，一步步向前挪，眼看离隔离带有一段距离了。

“呜——”一声长鸣，汽车与柯晨擦声而过。白景云把柯晨拉回到隔离带中，“啪”抬手，柯晨脸一偏，留下清晰的指印。现在想想白景云都一阵后怕，若不是他及时跑过来，柯晨现在已经……“你疯了。”蓦然的，两人目光相接。柯晨的目光复杂又迷茫。白景云那一巴掌打的很用力，柯晨白皙的脸变得红肿。

“我……”柯晨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即使白景云是傻子也明白，现在柯晨的状态不对劲。两个人也不能再坐在马路边上，白景云先站起来，然后也把柯晨拉起来。

“没事吧？”白景云小心翼翼的问，后者自觉地点点头。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白景云怎么也放心不下，“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没事，刚才是……我也不知道。我……”柯晨有些语无伦次。深吸了口气，“我最近有些累了。”

路灯昏暗，柯晨的脸上露出了疲态，有些若即若离的感觉。招手打了车，把柯晨拉上车，“报地址。”

在柯晨说的地方目送他下车，白景云让司机拉他回家。出租车的后视镜中，柯晨的身影越来越小，然后消失了。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扩大。“司机，停车。”付了打车钱。白景云开始向柯晨家狂奔。果然，柯晨一直在楼下，动也没动。

“你？”柯晨的惊讶全都写在脸上，今天的柯晨一点都不像以往的他。

拉住柯晨的手，“走，我带你去过夜生活。”

然后，白景云带柯晨去酒店开了一个房间。当然，是两人的商务标准间。点了一箱啤酒，大手一挥，“喝。”拉开一罐递给柯晨，自己也打开一罐。“喝醉了，把想说的都说完，明天就把今天的事情给忘了。”

柯晨接过啤酒，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看到柯晨的笑容，白景云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突然，另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了。他似乎把门禁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里面果然传出了爷爷中气十足的吼声，“白景云，你小子死哪去了？”对面柯晨毫不遮掩的吃惊让白景云瞬间尴尬。溜到阳台上，好生安抚。

解决了爷爷的问题，回到房间里，柯晨也刚扣下电话。“打给家里的？你怎么说的？”

“我说和同学讨论问题，今晚不回去了。”

“他们相信？”

柯晨诚实的点头。

白景云扶额，同样是家长差距怎么那么大。

“你爷爷不信？”

“没办法，我有前科。”

对面的柯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

第 7 章

“我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玩的特别疯，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所谓往事不堪回首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家老爷子在叶舟有些关系，我刚来的时候认识人的家长也都有钱有势。半大的孩子凑在一起吃吃喝喝的都很常见。渐渐的，跟一些年纪较大的也混熟了，就去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即使我们年龄不够也没有人敢拦。”在往后，白景云也不敢说下去了，他从小父母不在身边，爷爷奶奶年龄也大了，管教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时的他也不懂事，烟酒女人百无禁忌，俨然一个二世祖，经常气得爷爷把他吊起来打，可他第二天依然我行我素，叛逆的彻底。  “我那个时候玩大了就睡在店里，早晨起不来学校也不去了，反正老师也不敢说什么。”那时候觉得是特立独行，现在看就是一个混混头子。“虽然现在改过自新了，可我爷爷心里也有阴影了，现在在某些方面管教的比价严厉。”

“那时候很辛苦吧？”

“我倒是不辛苦，辛苦的是我爷爷，我父母都不在身边。爷爷年龄一大把了还为我操心。”这是白景云心中的刺，没想到今天这么轻易的就说出来了。“你呢，今天很不对劲。一点都不像平常的你。”

“平常的我什么样子？”柯晨抬起头，眼中有一片海洋，深不见底。

白景云答不出来，他的确没有见过平时的柯晨。

“人们眼里的柯晨是个十全十美的好孩子，参加考试就该得第一，同学有困难一定会帮忙，待人温和尊敬师长孝敬父母，不会抽烟不会喝酒，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觉得有这样的人吗？”柯晨笑得很讽刺。

“不是的，你不必做到那么好，也不可能做到那么好。”白景云不是个好听众，他从来没有试过怎么去安慰人。

“我觉得好难过。高一的时候2中就有传言说我要争省状元什么的，我当这只是个玩笑。毕竟叶舟只是个小城市，我竞赛时也见过省里别的学生，我比他们多得1分都觉得是侥幸。可到高二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学校是认真的，真的让我去争这个烫手的山芋。每一次考试我都很紧张，只是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大家都说我不在乎成绩，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呢。”柯晨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出。他在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最近的状态不太好，在家里每一次的模拟成绩都不理想。渐渐的晚上开始做恶梦，梦到在考场上我答不出题。醒来就是一身冷汗，然后是彻夜的失眠。当听到可以保送的时候，我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如果我可以被保送就不用这么累了。今天我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去找老师了，结果不出所料。学校盼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我这么轻松的就被保送呢。”

“决定要不要保送是你自己的事情，和学校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在白景云的眼里，柯晨现在完全是自寻烦恼。只要他自己喜欢就OK了吗，又何必做非要学校赞同呢。

柯晨摇摇头。“我从上高中老师们就对我特别的照顾，我就是那种有特权的学生。值日的时候我做的是最轻的活，身体不舒服就可以免间操，感冒发烧老师比我还紧张。有时候我觉得老师比我父母都要关心我。我从老师那里得到了这么多，如果连参加考试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做不到，我即使上了好大学也是一个失败的人。”

“即使你知道他们这么做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

“无论他们这么做有没有目的，他们对我的付出都是不争的事实。有得必有失，参加考试我失去了3个月的自由，不参加考试我失去了做人的信念。”柯晨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很亮，先前的茫然已经不见了，好像在给自己打气一般。

“你父母怎么说？”

“他们说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这种无可奈何的语气，白景云很是了解，他自己也经常说这种话，难不成柯晨和他的处境相同？

“你不和父母住在一起？”白景云想起了第一次见柯晨时同时见到了柯晨的奶奶。

“没有啊，我们家都住在一起。只是我的父母比较忙罢了。”

又踩地雷了，“你们家还好，我的爸妈都在首都，一年见到3次我就很满足了。”白景云第一次恨自己嘴笨，这是抱怨还是安慰。

“不要紧，我来安慰你。抱抱。”柯晨露出可爱的笑容。

白景云愣住了，华丽丽的石化了。看了一地的啤酒罐，心里了然，这个家伙喝醉了。真是乖孩子，光喝啤酒就能喝醉。

和衣让柯晨睡下了，柯晨的睡相很是乖巧。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因为酒精的关系，脸也变得红彤彤的。白景云有些自责，柯晨左侧的脸颊还是肿起来了，当时太生气了，出手有些重了。

为了让柯晨明天回家可以圆谎，白景云向酒店要了冰袋，贴在柯晨的脸上冷敷。认识柯晨以来第一次和他贴着这么近，近的可以看见他的长长的睫毛。柯晨的皮肤不似男生般粗糙，细腻的连女生都嫉妒。眼底下的黑眼圈有些重，压力太大觉都睡不好。

“柯晨，你最棒的，相信自己，你没有问题的，加油。”白景云在柯晨耳边叨念，希望能让他安眠。反反复复念经一样，结果把江景云自己给念睡了。

白景云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来电显示是白爷爷，白景云一下子跳起来，也顾不得趴了一整夜浑身酸痛。注意没吵醒柯晨，白景云留下了字条，然后穿戴整齐到大厅结算，顺便给柯晨点了早餐。

回家之后白爷爷看他除了喝了点酒外没什么问题就放过他了。接下来的日子，白景云大多在补习中度过的。偶尔，他也会想到柯晨说的话。有舍才有得，这种话其实不太适用于他们这群人。说实话，他身边的人全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无论怎么调皮捣蛋一律父母买单。就拿上学来说，他们高中吃喝玩乐谈恋爱一样没有耽误，就在高三最后半年冲一下就可以比那些三年来认真学习的普通学生拿更高的分数。即使考砸了，凭借着种种关系和加分最差也是叶舟大学。所以，他可以理解柯晨的话，却并不认同。

转眼间，三月份开学了。白景云迎来了高中最紧张的半年，白天在学校有做不完的试卷，晚上辗转于老师家有背不完的知识。开学没几天，学校组织了8校模拟，省内最有名的8个学校共同出题阅卷。叶舟市只有附中和2中参加，在一天从早考到晚，还有试卷讲解和估分。当白景云从学校走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景云伸个懒腰，今天还得去物理老师家补习，一会在车上补觉。隐隐听见有人在叫他，白景云回头眼见值班室的大爷追了出来。接过大爷手里的袋子，大爷说有个学生一直在等他，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让大爷转交了。于洲在前面一直催他，白景云对大爷道了谢就跑进车里了。

“这是什么啊，生日礼物？不对啊，你生日下个月。”于洲看见他手里的袋子就大惊小怪的叫起来。

“我也不知道。”顺手把袋子丢到一边，一天的考试让白景云有些疲惫。

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任由于洲把那个袋子翻了有翻。

两人在上课之前找一家餐馆解决晚饭。

“你什么时候认识柯晨的？”吃饭的时候于洲不经意的问。

白景云稍稍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于洲指指他刚刚收到的袋子，“自己打开看看。”

白景云疑惑的打开袋子，里面有厚厚的几本笔记。随意的抽出一本，打开，里面的内容让白景云也很吃惊。这几个笔记本明显是新的，里面的字迹也是不久前才留下的。不难想象，有人将他原来的笔记故意誊写了一遍。而这个笔迹明显是大家熟悉的，虽然他本人并不知道。白景云想张嘴，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也没有想到柯晨会这么做，从本的厚度和干净清楚的字迹来看，柯晨定是花了不少时间。

第 8 章

“想要的话，你自己拿去复印。”白景云现在很想见柯晨，他想当面谢谢他。可两个人的交集少的可怜，白景云知道的只有柯晨的学校和他家的大体位置，连一个联络的方式都没有。

于洲并没有追问白景云和柯晨的关系，对他来说拥有柯晨的笔记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他刚才翻过了，柯晨给白景云的笔记整理的很完整，考点和解题过程也写的很清楚，绝对是怕他们看不懂故意写的。他可以第一眼认出写笔记的人是柯晨，也是因为他们在老师补习班看柯晨的试卷看的太多。柯晨本人的逻辑能力非常强，思维跳跃的也很厉害，他习惯在卷子上些解题过程，可是这些标记是他们难以理解的。

于洲了解的白景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若是柯晨单纯的将他的笔记给自己，白景云没有自信能理解。柯晨将笔记写的这么详细，就是为了让他看的明白。

其实白景云心里有想过当面谢谢柯晨，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几天后8校模拟的成绩公布。在许多人意料之中的，柯晨以领先第二名13分的成绩夺得了8校联考的第一名，因此柯晨省状元的呼声更高了。

“比起柯晨来你更要关心的是你自己。”白景云拿着成绩单，自嘲。此刻，白景云更多的是放心，看来柯晨已经跨过瓶颈了。自己的感谢对于他来说，也变得可有可无。

柯晨像酒，需要品，越是了解他越觉得他深不可测。柯晨给白景云的笔记，白景云仔细的看过。柯晨的某些见解，连老师也自愧不如。一些复杂的题目，柯晨可以用很巧妙的方法在短时间里解答出来。还有些解题的小窍门，看似无厘头，却相当的实用，节省了大量的时间。翻着笔记，白景云经常忘记了时间，以前困扰他的问题在这里迎刃而解。白景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学习似乎变得容易了，也有趣了。

3个月转眼就过去了。高考刚结束，白景云就被父母召唤回家。在首都的家，白景云总是有些陌生。每年他都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他的房间更像是长年定下的酒店套房。虽然房间的布置是按照他的喜好，床单上却少了熟悉的味道。家里冷冷清清的，大哥长年在部队，二哥、三哥在国外留学，姐姐也在外地读书。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这个他小时候期待了很久的场景，现在却让他不知所措。

白妈妈的态度也是白景云不自在的原因之一。白妈妈退休之后，没有缠身的琐事，忽然发现自己对小儿子的关心太少了。现在白景云回到了身边，白妈妈多多少少有些补偿的意思。以白景云的敏锐，怎么会察觉不到。

在尴尬的环境中，倒是忘了高考分数出来前的压力。白景云知道，他的父母在他回来之前已经做了准备。凭他的加分和父母的关系，他们之前给他相中的首都H大问题不大。况且，他的成绩在半年之内有了很大的提高。凭自己的能力考上H大也是有可能的。

白景云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柯晨，他这次真的可以把省状元拿到手吧。他应该会来首都上大学吧，以柯晨的能力全国的大学随他挑。可后来又有些失落，即使柯晨来首都又怎么样呢，首都那么大，遇到的机会也不会很大。

高考分数公布的那天，白景云顺顺利利的考上了H大的金融系。于洲也从叶舟打来电话祝贺，两人在未来的4年里又成了同学。同时，还带来了消息，柯晨得到了省理科状元的头衔。白景云放下电话的那一刻很开心，甚至比得知自己被录取之后更开心。柯晨没有让任何人失望。

隔天，白景云在家里见到了自己打发小，郑振荣。郑振荣与白景云和于洲一样是在叶舟市长大的，高三的时候，郑振荣的父亲晋升，他们一家人来到了首都。虽然一直都有联系，可总比不过在一起时的亲密。郑振荣是跟着父亲一起来的，为的就是祝贺白景云考上了H大。郑振荣今年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在为出国做准备。两个人很久不见，交换着彼此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