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德国军官——hellrabbit
hellrabbit  发于:2015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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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多么希望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啊,但你也看到了,我目前的处境,我的母亲,曾经高高在上的女皇,她疯了。她离不开我,她成功地实现了她精神正常时的最后一道魔咒:将我紧紧地锁在了她身边,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不能将你留在身边,叶列娜,我的母亲,所有和她扯上关系的人都受到了诅咒,我的父亲很早去世,斯塔科维奇被她杀了,还有那天你见到的小女孩柳德米拉(鉴于对女士的尊重,她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此外还有我。我并不是一个迷信于此的人,从来不是,但哪怕有一点点的关联,我也不能让你冒险,马克斯,我是多么小心地让你不要卷进我们的诅咒中,即使这个代价是让你离开,我也无法拒绝。

你曾一直追问我,为什么我要救你,让我来回答你吧。是因为那次在树林里,你对我说你要陪你的朋友一起死的时候。马克斯,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我,在我受尽侮辱的时候,所有人都放弃了我,我的血亲,我的导师。马克斯,你让我那么感动,也让我动起了歪脑筋,我当时想,要是我救了他,他也许也会这么对待我。

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对你的心思,马克西米安,在你藏在我的地窖中,在你被俘虏后,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在你面前的肮脏和懦弱,你的一切都让我那么羡慕,我不能控制自己对你的崇拜。

但我知道,如果我真的喜欢你,我就该放你走,你有你的生活,你不该被我这样的人束缚,你也不该卷进我肮脏的感情中。

天知道我有多么的爱慕你(希望这没有让你不适),我多么希望待在你身边。

当我的母亲还是那个时代的女沙皇的时候,我的勇气在于离开她,但当她失去了一切甚至她自己的时候,我却意识到,自己的勇气在于留在她身边,陪她走到最后一刻。

我和她的血脉关系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消除的,也许这是身为一个重视家族的意大利人的悲哀,也许这是叶列娜给我下的最后的诅咒,当我发现的时候,已为时尚晚。

但我并不抱怨,也不后悔,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不会选择逃避,也不会选择没有发生,因为正是这一切塑造了我,塑造了卡斯柏科尔舒诺夫的存在,也正是因为所有的环节的紧紧相扣,让我遇到了你,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人。

离别是短暂的,马克西米安,我相信叶列娜的诅咒不会坚持太久,我会好好地活着,会替你欣赏雪原的日落,欣赏极圈绚丽的极光,也会一直想念你,一直把你放在我的心上。

爱你的卡斯柏科尔舒诺夫”

马克斯低着头嗅着纸上墨水的香气,清澈的泪水从他凹陷的脸颊滑落,马克斯裹紧了身上的皮衣,那温暖的感受就好像一个人的拥抱将他包围,他曾以为那个男人的爱如同冰雪般随着时间而消逝,但现在他却发现,那个男人的感情温柔地就像阳光。

——卷三·西伯利亚的囚笼·完——

卷四:西柏林之冬

chapter40

柏林被一分为二。

当马克斯站在自己从前住的建筑面前的时候,它已经成为了一堆废墟。

到处都在彰显着德意志的惨败,到处都在暗示着从前的一切再也无法回来。马克斯在那堆水泥前伫立了很久,看着工人们将那些废墟慢慢清理。

“人都搬走了,你是被释放回来的吗?还真是好运气啊,不过你得查查你的家人是不是也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这一带都遭到了空袭。”一个建筑工人说。

马克斯费了不少劲儿才找到了自己家人的新住址。

“你那一家人我可是印象深刻啊,”政府工作人员对马克斯说,“你的妹妹梅丽塔可是个大美人,那样的美人可不该嫁给艾克曼那样的男人。”

“艾克曼?”马克斯睁大了眼睛,“你说小杜登艾克曼?”

“是啊,就是那个小胖子。”那男人说,“梅丽塔似乎很不愿意,那天来登记的时候哭了,我还安慰了她,不过当时我心里想,真是个可怜的姑娘啊!哦,还有,她似乎怀孕了,结婚当天她就挺着个大肚子。”

不久,马克斯就来到了梅丽塔的新家,马克斯站在门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来。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了吵闹声,伴随着婴儿的哭泣十分嘈杂。不久,门被打开了,从门后走出来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

“梅丽塔!”马克斯看着面前的女人。

那女人愣了一下,下一秒,她就冲进了男人的怀里,“马克斯!”她紧紧地用右臂抱着他,声音里满是惊喜、感动或者又夹杂了其他一些东西。

“哦,天呐,我的姑娘,让我看看你。”马克斯拍了拍她的背说。

“马克斯,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马克斯,一切都晚了!”梅丽塔的泪水浸湿了她蓝色的眼睛,马克斯惊讶地发现她的嘴角带着淤青。

“怎么了?”马克斯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嘴角,“是谁干的?是小艾克曼吗?”

梅丽塔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她拽着马克斯的胳膊,摇着头,“先别去管他了,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他们在附近满是废墟的公园坐下了,小婴儿显得很乖,没怎么吵闹。马克斯看着孩子湛蓝的眼睛,又瞟了瞟妹妹。

“马克斯,”梅丽塔笑着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回来了,这真是个奇迹,我不敢相信。”

“我也是,这其中的缘由说来话长。”马克斯笑了笑,“上帝保佑。”

“你以前可没这么虔诚,”梅丽塔看着哥哥消瘦的侧脸,“以前你做礼拜的时候总是捣乱。”

马克斯咧嘴一笑,“你还记得啊,你专门记得我不好的地方。”

两人相视而笑,一瞬间,他们觉得之前不协调的兄妹关系在此时显得是那样亲密起来。

“你,怎么会……”马克斯清了清嗓子,“嫁给他?”

梅丽塔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了,“因为父亲。”马克斯看着她,她继续说,“你走后,就剩下我和爸爸了,你知道的,爸爸还是不断酗酒,后来我们这里遭到了袭击,什么都没有了,爸爸也受了伤,我们倾家荡产给他治了病,之后便一无所有。”梅丽塔吸了吸鼻子,“小艾克曼一直对我有企图,他对爸爸说,要是把我嫁给他,他就会像对待自己父亲一样对待爸爸。”

“爸爸答应了?”马克斯咬着牙问。

梅丽塔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爸爸亲手把我交到了他手上,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吗?马克斯,我简直想死,为什么当时你不在呢!为什么你不在呢!”

马克斯无言地搂住了梅丽塔,吻了吻她和自己一样的金色头发,“抱歉,很抱歉,如果我在的话,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女人哭得更厉害了,怀里的婴儿也大哭起来。

直到婴儿因为太累睡着了,梅丽塔才停止了哭泣,“对不起,马克斯,这不怨你,我知道你在苏联也受了不少苦,我的跟你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

“你是女孩儿,”马克斯对她说,“和我不一样。”

“哎,马克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梅丽塔的目光放空,就好像一个被玩弄得太久的娃娃,“德国输了,柏林被一分为二,我们的家没了,一切都完了。”

马克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勇气,但梅丽塔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温度了。

后来,马克斯请梅丽塔去蛋糕店吃蛋糕,梅丽塔狼吞虎咽地完全颠覆了马克斯心目中的那个完美女孩的形象,但马克斯却觉得这个妹妹比任何时候都要可爱。

送她回家之后,马克斯叮嘱她要是小艾克曼再打她的话自己一定会给他点颜色看看,梅丽塔只是笑了笑。

晚上,马克斯在一间破旧的小屋里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chapter41

当马克斯终于找到他的时候,他依旧在酗酒。

这是他现在住的地方,小屋四处漏风,与其说这是个屋子,不如说是个棚子。而达维德格努内瓦尔德先生就裹着破旧的棉袄蜷缩在房子的一角,在他的身边散落着一些酒瓶。

听到有人靠近,达维德睁开了眼睛,他揉了两下眼睛后,看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儿子的身影。

“马克斯!”他几乎在认出他的一瞬间开心地跳起来,但因为伤痛他倒吸了口气,打了个踉跄,但他很快又站稳了,他抓着马克斯的衣服,发现那是件非常好的皮衣后眼睛闪闪发光,就好像看到了金子。

马克斯当场就给了他一拳,接着,达维德就悲惨地和他的酒瓶滚在了一起。

“这是为了梅丽塔!”马克斯对地上的人吼道。

“你这个小畜生,居然敢对自己的父亲动手!”达维德喊道,“打不过俄国人,回来打自己的父亲倒有一套!”

“为什么要为了点钱把梅丽塔卖给小艾克曼?”马克斯上前去拽着他的衣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妈妈的?!”

“你妈妈早就死了!她根本不知道我们活得有多艰难!”达维德怒视着自己的儿子,“还有你个小畜生,一走了之后你管过我吗?你寄的钱够我们用吗?你都拿去买女人了吧!要不是你寄的钱不够,我会答应小艾克曼吗?!”

马克斯在盛怒之下又揍了他一拳:“这是替母亲揍你的!”

达维德捂着脸瞟着他:“够了吗,马克斯?”他企图摆出点严厉的父亲的样子,但下一句却又是:“小艾克曼那个狗杂种,根本不守信用,我现在身上都是病,又疼得没办法,看在我是你父亲的份上,给我点养老金,这也是你应该做的!”

“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的,既然你有本事卖了自己的女儿,你也应该有本事把自己卖了才对!”马克斯说。

达维德看没有希望,只好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我养她那么大也应该报答我了,有哪个父亲会在这样的环境下还为女儿着想的?她现在嫁了个有钱人,自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却留我在这儿受罪,你们都会受到报应的!这鬼天气可真冷!狗娘养的小艾克曼,狗娘养的苏联人,狗娘养的德国!”

马克斯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跟他多待一分一秒了,他准备离开,但达维德却拽住了他,“你真的不怕受到报应吗?我会诅咒你的!看在我还是你父亲的份上,给我件衣服暖和暖和吧!”说着他的手攀上了马克斯身上的皮衣。

马克斯立刻推开了他,“这件不能给你!”然后他脱下了皮衣,把自己里面的外套给了达维德。

“呸!”达维德一边套上一边骂骂咧咧,“小杂种不是个东西,居然对我这个老头子这么吝啬,你迟早会遭到报应的!你这小畜生,我真不该把你生下来。”

他还在骂个不停,马克斯觉得异常地烦躁,于是冒着夜晚的严寒冲进了夜色之中。

chapter42

马克斯找了间离从前自己家不远地方的屋子,虽然对面因为废墟的清理一直很吵,但马克斯却意外地每天都睡得很好。

他尝试开始重新生活,他去找他以前的朋友,但却被告知绝大多数都已经死亡或下落不明。

就在马克斯带着失落的情绪准备回到住处的时候,他在咖啡店遇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那是他曾经的女朋友之一的娜娜李曼。

那女孩仍旧漂亮,在这悲惨的气氛中,带着跳跃于周遭的优雅和从容,马克斯几乎不好意思去跟她打招呼,但娜娜却发现了马克斯。

“你从苏联回来了?!这真是个惊喜,马克西米安格努内瓦尔德。”娜娜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了他。

她身上带着甜美的香气,马克斯深深地呼吸着,他记得她,虽然他们相处时间并不长,但他记得这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她永远那么优雅,永远那么讲究,看了看她几乎没怎么变化的面容,马克斯几乎激动地说不出话。

但他还是咳嗽了一声,看着对方:“过得好吗,娜娜?”

“怎么说呢,”娜娜喝了口咖啡,“不好不坏吧,不过今天能够见到你就可以成为是美好的一天了。”

马克斯笑了一声,看着她涂抹着色彩的饱满指甲,他想她过得不错。

沉默了一阵,双方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又或者说他们在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这时候,娜娜动了动手指,马克斯这才看到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精巧的戒指。

“你结婚了?”马克斯问。

女人点了点头,接过了话题,“我的丈夫你认识,莫理茨法兰克。”

马克斯睁大了眼睛,莫理茨法兰克?他不仅是认识他了,他们曾一起追求过娜娜,一起和娜娜跳舞,但后来,英俊的马克斯获得了娜娜的芳心,而笨拙的法兰克退出了这场追逐。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在他们交往2周后,马克斯就被召回了前线。

“恭喜你,娜娜,”马克斯闷头喝了一口咖啡,“也恭喜法兰克。”

接着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接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听到在十字路口有人在喊娜娜的名字。

马克斯抬起头,他看到了法兰克,法兰克好像在战争中受过伤,此刻拄着拐杖,他看到马克斯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很善解人意地站在那里安静地等着娜娜。

娜娜低下头笑了笑:“他比你先回来,马克西米安。”

“什么?”

“我们是上个月结的婚,马克斯,”娜娜转动着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他比你早回来三个月。”

马克斯喝着咖啡,什么都没有说。

“有时候上帝的安排就是这么巧妙,我想如果先回来的人是你,马克斯,”娜娜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也许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会有重大的变化。”但娜娜接着说,“但我并不后悔,也许我和你结婚之后却发现你是个混蛋,毕竟你去了芬兰后就很少给我写信了。”她微微笑了笑,“莫理茨是个好丈夫。”

“看上去是这样,”马克斯感到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想我的确不适合做一个好丈夫。”

娜娜点了点头,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他在等我。”

“好的,娜娜。”马克斯越过桌子深深地拥抱了这个女人,然后目送这对夫妻离去。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比如说他的侄子生病离去了,然后就是梅丽塔经常哭着跑来找他。马克斯在发现她的丈夫依旧对她使用暴力后狠狠滴教训了他,但这并没有让事情变好。

某一天,他在公园发现了已经自杀的梅丽塔。

马克斯给她举办了葬礼,葬礼上只有寥寥的五六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来要债的,马克斯替她偿清了债务,然后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他用湛蓝的眸子望着窗外,对面的街道上,在早已清理干净的废墟上,工人们已经将新的建筑建好,马克斯觉得新的房子甚至比记忆中的老房子还要漂亮,但却带来了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陌生感。

柏林对他来说只剩下回忆,坏的多于好的。

当他夜晚躺在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有时他会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和这个房间一样,空得让人发慌。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想起了梅丽塔,想起了和自己笑过几次但大多时候都在哭泣的侄子,想起了那些一起唱歌一起蹲过战壕的部下,想起了娜娜,想起了远在苏联的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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