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暴躁攻相处的99种方法——黑色地板
黑色地板  发于:2015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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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三爷当天就风驰电掣地往林岐屿的办公室去了。

林岐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相斯斯文文,一团和气,很有点老狐狸的味道。装扮行事也是有条不紊,中规中矩。林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出身,林岐屿很好地继承了这股高门大户的气势。

彼时林岐屿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翻阅资料,便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嘭”的下就被推开了。师三爷一阵风似的出现在门口。开门的是师三爷的门徒葛岳峙,身后跟着满脸便秘的秘书小姐。

林岐屿心想,三儿平时万事悠哉不上心,但是生起气来,还是很有当年红卫兵查水表的风范的。

他笑眯眯地朝秘书小姐一挥手,示意她不用管。

林岐屿这人一向信奉和气生财。特别是对着这位妻弟,他是连仅剩的一点脾气也放弃了。

师三爷对身后的养子同样也是一摆手。

第5章:师三爷的阴谋论

师三爷对身后的养子同样也是一摆手。

葛岳峙看了已经站起身迎向义父的林总裁一眼。

笑面狐狸。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林总裁都是个成熟稳重的暖男范大叔,重要的是,对师三爷也堪称温柔体贴言听计从。对葛岳峙而言,林崎屿此人的存在,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葛岳峙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声色。无疑,把自己的醋意明目张胆表现出来的行为是愚蠢的,至少在三爷面前便是如此。

他有自己的一套完整方案。

幼年时他嫉妒那位素未谋面的正宫小少爷,恨自己只是个“替身”;少年时他曾经计划着偷偷干掉林小鱼,因为这小子太过碍眼。后来他长大些,替师三爷管理公司,与林崎屿合作开发一个项目,他在那个项目里面暗藏了个后手。只要林崎屿有什么逾越之举,他现在就可以让他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当然,如果是师三爷自愿的,他也就只能把这妒意生生压制下去,然后给他们的私会守门。

葛岳峙不会冲动,更不允许自己犯低级的错误。他想要的是地久天长,哪怕只是地久天长的守候,做地久天长的养子,或者地久天长的一条狗。如果师三爷喜欢,他现在就可以“汪汪”叫上两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情观,无分对错,并且谁也不比谁高尚。有的人稍微遭遇点挫折,背叛,就心如死灰,一定要折磨得对方道歉跪舔方才罢休,这都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看得最重要,把自尊置于爱情之上。而葛岳峙,在他孤独灰暗的世界里,在他千千万万个漫长煎熬的时间中,至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师慎行。他生命的维度,频率,振幅,波动,在一切的伊始和结束之间,都只能有一个师慎行。

愚蠢也好,可笑也罢。他并不需要别人的认同。

他躬身退了出去,随手带上门。

门被关上了,一心一意在生气的师三爷,眼瞪着林总裁,气呼呼的,只是站,不肯坐。是憋了好大一股气。

林岐屿则是笑眯眯的,很有点“无论什么事情反正先投降求和总没错”的无赖相。

林总裁是家里的独子,这些年一直拿这位妻弟当自个儿的亲弟弟对待。

当年他与师二小姐自由恋爱,师家和林家上下都是极力反对的。只有师慎行这个小弟,虽然嘴上说得狠辣,常常为了自个姐姐对他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但是行动上却十分维护他们。

他跟师二小姐被两家经济封杀的时候,是他全力资助,他们结婚,他就把师家老太太堵在家里,不让她过来捣乱。

这份恩情他承了,这个弟弟,无论对方愿不愿意,反正他心里也是认了。他觉得师三爷是师家唯一讲道理的明白人。

他喜欢他的耿直率性,喜欢他的保守古板,喜欢他那股子悠哉劲,更喜欢他跟心爱妻子眉宇间的相似。师三爷在他眼里简直堪称天真烂漫。横看竖看,都是赏心悦目,可爱非常。

有时候他恨不能让师三爷跟着自己姓了林。

这当然是他单方面的妄想。作为C市一个闻名遐迩的大女干商,他守财奴的形象早已深入师慎行的心。师慎行是格外看不上他。私底下常常寻思,二姐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货,浑身都是铜臭,俗气!

“三儿,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姐夫给你报仇!”

他跟师三爷是个旗鼓相当的身量,这时却故意在对方面前猫低腰,两手撑着膝盖,睁大眼睛,视线由下而上,笑眯眯地望了对方。说话的语调跟逗小孩子似的。

师三爷见他笑模笑样地横在自己面前,因为心里置气,所以瞧着他就像块癞蛤蟆状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感觉格外碍眼。

可怜风度翩翩,风靡万千少女的钻石王老五林总裁,魅力全做给了瞎子看。

昂首扭头,眼高于顶的师三爷只是冷哼一声,是副大爷的做派。

“好你个林岐屿!小鱼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林岐屿笑微微:“一点点吧。”

师三爷乐意的时候也喊他一声姐夫,不乐意的时候,任凭他怎么哄,也只有一句:哟,这不是林总嘛!

师三爷不坐,林岐屿就陪他站。

单手插进西装裤兜里,他松了下粉色条纹领带:“三儿,孩子长大了,就让他自己选择吧。咱们都是过来人,难道还不知道孩子的倔脾气么?他越是得不到,就越觉得稀罕,搞不好要跟咱们一刀两断,私奔去了。”

师三爷横去一眼,满脸“狰狞”地发狠道:“林总,谁跟你是过来人了?你过来我可没过来!谁怕他林小鱼的一刀两断,他敢!我告诉你,林小鱼,十六岁,早恋!同性恋,离谱!”

林崎屿被他这一眼横得瞳孔微缩,忙掩饰似的又松了松衣领。

他不得不承认,他家三儿实在是个美人,并且美得威风凛凛,不可亵渎。他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以前很是着迷的古希腊艺术。

见师家老三危险地眯起眼睛,是大发雷霆的征兆,林崎屿连忙露出个补救式微笑,顺着他的话安抚道:“对,对,三儿说的很有道理!我看不如这样吧,这事三儿想怎样处理,姐夫都全力配合,财力、物力、人力、时间,全部随你差遣,好吧?”

听到这里,师三爷的脸色才略微好转些。

他一转身,力气被抽光似的,一下坐到沙发上。

“拐骗我外甥的是谁?”

林崎屿知道这是和谈的节奏了,便也施施然在他对面落了坐。他开始煮水,从茶罐中取出武夷大红袍,准备泡茶待客。

师三爷一摆手:“不用。”他没闲情逸致去品这财主家的茶。

林崎屿没滋没味地笑了笑,将茶具收回。他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不要泡茶,就是不打算久坐了。

其实,他更愿意跟对方并肩坐下来回忆一下师二小姐,而不是林小鱼那个熊孩子。

唉。

“一个演员,叫谈锋,X州电视台上次不是刚播了部大型历史偶像剧,叫《新三国XX传》么?就是里面演男二的那个。小伙子长得挺干净的,也没什么绯闻,这几年人气还挺高的。喔,是这样的,我在公司里常常听下面的小姑娘说他。啊!当然,我平时是很忙的!我是百忙之中休息一下的时候听到的,听多了就知道一些。其实也不是很多。本来嘛,我才不会喜欢这些娱乐八卦呢!没营养,浪费时间,玷污精神!三儿,你知道,姐夫的喜好跟你一样,我喜欢的是鉴赏艺术,感受美的熏陶!”

师三爷冷笑,盖棺定论:“——戏子!”至于林崎屿罗里吧嗦,欲盖弥彰的自我漂泊,他自动忽略。

师三爷先入为主,认为诱拐高中生的,必定是容貌猥琐,手段下流之辈。就算对方狡猾地把肮脏的灵魂藏进锦绣皮囊里,也依然是封建的余孽,社会的糟粕!

为虺弗摧,为蛇若何!谈锋此等妖孽必须尽快铲除,否则待他树大根深,必成祸害!

可是话又说回来,林小鱼是内宿生,过的是三点一线的生活,怎么会跟个戏子搭上边的?师三爷暗自琢磨道,看来,这孩子的社会关系比我这当舅舅的还复杂啊!

师三爷问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小鱼说,有次放学骑车回家,不小心被对方的车子碰了下——没事,就吓到了而已。对方是个实诚的,连忙送他去医院,就这样认识了。”

师三爷敏感地注意到林总裁用了一个词,实诚!他在心里呵了声,觉得林总裁恐怕也不是个好人。

“后来呢?”

“后来,就那样了。”

“哪样?”

“电视剧那样。”

师三爷表示从来不看青春偶像剧。

他低头沉思片刻,蓦地头一抬,一锤定音:“这里面,肯定有个阴谋!”

林崎屿一口热水逆袭鼻腔。

“——咳咳咳!”林总裁捶胸顿足,咳得惊天动地。

师三爷看他把胸腔拍得振振有声,便轻蔑地乜斜了他一眼。

这么大个人了,喝点水都会呛到,真是枉为人父。

林崎屿缓过口气,心想,三儿这都成阴谋论了。

林崎屿乐道:“什么阴谋?”

师三爷仿佛十分有经验,倾身向他耳语似的交心道:“古今中外,古往今来!但凡诱拐的,为的不外乎两种!”他支肘,竖起食指,“一是色,”再竖起中指,“二是钱!”

第6章:夜晚是作案时间

师三爷信誓旦旦,然而林崎屿却摇了头,一摊手反驳道:“色,他长得比小鱼上镜;钱,他口袋里大把都是。谈锋如今炙手可热,正处在人生巅峰,也不需要靠一个高中生来炒作。”

毕竟这事怎么看,都只是丑闻。

林崎屿虽然目前就林小鱼这么个儿子,但却并不很牵肠挂肚。他倒是很愿意理智看待这件事,而且他私心里也并不认为林小鱼或者谈锋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师三爷收回他的两根手指大臣,一拍扶手站起身!

“告辞!不必送!”

林崎屿心道自己又作死了,连忙站起身要去拉他。

“三儿,姐夫逗你玩呢!谈锋是个王八蛋,咱们坐下来合计合计怎么对付他嘛!”

师三爷一甩衣袖,懒得鸟他。

师三爷心想,你也是个王八蛋,合着我在那担心,你却在逗我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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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儿子误入歧途。”

书房里,师三爷孑然一身站在书架前,对着照片上笑容豪爽的女子,一脸悲恸地说道。

照片中人身材高挑,眉眼虽不精致,然而很是英姿飒爽,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男儿气概。

她是不爱红妆爱绿装的师二小姐,师勤思。

师三爷望着这个目前只会乐呵呵的二姐,万分难过地转开脸。

“我本盼着他是个有出息的,以后衣锦还乡,把你的牌位名正言顺地迎回家里去。现在看来,你家那位老太太得扒他一层皮!”

师三爷背着手,唉声叹气地踱了几圈。

房内的暖气熏得空气都有些滞闷了。他将外面的唐装脱下来,只穿着件贴身的长衫,就在房间里开始没头苍蝇似的埋头乱绕。

葛岳峙敲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么幅画面。

师三爷虽然是个十分娇养的,然而终年茹素,勤加锻炼,作息规律,所以保养得水润光滑,紧致匀称。若非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看着实在青春健美。

葛岳峙看他,就觉得他是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一块富有嚼劲的腱子肉。他时刻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口。

但他也知道这一口不好咬。师三爷能崩掉他一口牙!

葛岳峙心猿意马地胡思乱想了一通,脚下却是恪守本分。他快步走到师三爷跟前,习惯性地躬下身——他比师三爷高一点,但在对方面前,他下意识的伏小做低,用了仰望的姿态。

有时候他爱他,爱得恨不能跪倒在他脚边。

葛岳峙低声禀告道:“三爷,表少爷绝食抗议。”

师三爷脚步一顿,猛地抬头。一对眼睛在愠怒中清亮得晃人!

葛岳峙猝不及防跟他对上视线,心脏就是一缩。

师三爷无暇关注养子,他嘴唇一阵哆嗦,胸口起伏得惊涛骇浪。

这涛浪是惊错的涛骇人的浪。他恨不能将不懂事的小外甥一巴掌拍死算了!

葛岳峙知道他这是气急了,受了后辈的威胁,他气到极致,伤心到极致,无话可说!

葛岳峙默不作声地等着他的雷霆之威,并暗地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时刻准备着去落实养父的新政策,直线拉低林小鱼在养父心中的地位。

师三爷看了门外一眼,随后便转过身。大手一摆:“他想饿,就让他饿!顶好直接饿死在外面,别碍我师三的眼!”

十点到了,师三爷气哼哼地埋头就寝去了。

然而,父母总是赢不了孩子。

及至师三爷当真闭了眼睛,耳边却总是响起林小鱼肚子里叽里咕噜的饥饿声。

林小鱼既不会声波气功,更不会空谷传音,师三爷知道,自己是忧心成灾生了幻听。

他知道葛岳峙对他的命令向来贯彻得十分到位。他说让林小鱼饿,林小鱼就绝对连粒米饭也分不到。

师三爷向来作息严谨,绝无半夜醒来的前科。如今烦事缠身,竟破天荒地难以入眠。他身不由己,心慌意乱,烦不胜烦,最后终于一掀被子挺身坐了起来。

他披了件长袍,趿拉了棉鞋就往外面走。

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他做贼似的,掩人耳目地往厨房潜去,准备找点什么东西填实外甥的肚子,省得大半夜的吵个没完没了,扰他老人家清梦。

月光尚算清朗,夜路并不难行。师三爷很快就摸进了厨房里。

等到了厨房,师三爷也不敢开灯。他怕把仆人招来,问自己在干什么。这可不好交代,会影响到自己的家长威严。于是师三爷决定摸黑办事,速战速决。

不过,做饭这事,可真有点难为师三爷了。师三爷活了一把年纪,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让他对着一堆锅碗瓢盆即时发挥,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突然,在他身后亮起了一对绿莹莹的小灯笼。

师三爷警觉地转过头,便见一道黑影飞箭似的窜向他。师三爷把太极劲聚到手臂,四两拨千斤,伸手就是一抓!

他抓住了一只毛茸茸软嫩嫩的小爪子。

定睛一看,小虎斑被他提在半空中,正蹬腿勾爪,一脸不死心地想往他身上扑。

师三爷松了口气,将爱宠抱孩子似的抱在怀中。他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声音,对这临时参合进来的共犯叮嘱道:“小斑斑,小声点。”

小虎斑素日与他情投意合,这时便娇声娇气地瞄了个长音,千娇百媚地在他怀里蹭头蹭脸地亲热了番,大概是表示愿意跟他沆瀣一气,一起抓捕厨房里的老鼠。

师三爷于是打开冰箱。

一人一猫齐齐把头往冰箱中一探——

一阵秋风卷枯叶,在师三爷面前吹过。

哟呵,连片菜叶子都没有!

冰箱居然是史无前例的干净,这让师三爷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平时不觅食的,什么都是养子准备妥当放到面前,这时就有点怔愣,不知该往何处下手了。

就在这时,厨房门口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三爷?”

一人一猫惊悚回头:Σ(°△°|||)︴

葛岳峙!

葛岳峙像堵墙似的堵在厨房门口,清冷的月光淋了一身,光头反射出柔和的光晕。

师三爷绷紧了俊脸,面不改色,同时内心翻江倒海,心惊作案动机要提前暴露,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葛岳峙向他一步一步走近,最后就停在他面前。

院子外投射进来的月光,被壁纸和回廊切割成菱柱形的光束,长度堪堪盖到厨房门口,厨房内则是窗帘遮月,万物不辨细节。葛岳峙自行走到窗边,将厚重的天蓝色挂帘一下扯到了尽头。师三爷便在这皎洁的月光中认清了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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