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这个地方绝对安全……」

「李天野」将目光锁定在了黑发青年的身上。

「启动中……本程序为李天野所制作的机能限制副本，感情回路没有加载，知识数据库没有加载，记忆为限制读取模式。本程序为李天野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自动在网络中漫游。当与可接受对象相遇时将触发程序运行。」李天野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叙述着，「身份识别中……刘觉，网络管理局局长，判断为可接受对象，请确认是否要接受求救信号，如否定，本程序将自动销毁。」

刘觉看了一眼浮在自己面前的对话窗，毫不犹疑的点击了确定。

李天野的身体略微抽搐了一下，瞳仁里闪过一丝非自然的光芒，然后突然整个身体向下摊到下去，双手紧捂着头部痛苦的呻吟。

「你……没事吧？」

「唔……嗯……啊~」李天野大口的喘着气，头部的眩晕让他一时无法分辨眼前的事物。刘觉见过这种症状，这是在低速通路上传递高级意识所带来的副作用。在传递过程中意识信号的动态性遭到破坏而导致临时性的感官障碍。

过了好一会儿，李天野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前方，没有看到站在一旁的刘觉，而是伸出手在空中摸索了一下。

「这里……是Layer？不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空间构造……」

「这里是新世界的起点，欢迎来到我们的秘密基地……」刘觉向着李天野伸出一只手，「你来的正好，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04.

王梓夫已经躲在棚户区里几天没有出去了，连食物和水也是靠小弟送到身边来。作为B市的地下阶层小有名气的一个头目，他还不至于因为KiNG的那一番话而害怕的缩手缩脚。

事实上，潘多拉计划向世人曝光以后，在他们这样的人群中引起的不是恐慌而是欢呼。

在现在这个时代，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下层社会，因为即便是只靠URDS的救济也能吃饱穿暖甚至能有一定的娱乐活动。而B市的地下结社，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这个社会感到不满而聚集在一起的无业游民而已。

以往，在有警察和URDS的监管下，他们几乎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但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已经乱套了。没有了URDS的情况下，群情激愤的市民走上街头，警察光是要维持那些因为饥饿而愤怒的人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些有组织有纪律的犯罪团伙。

也因此，王梓夫所在的团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过物资危机的状况。但是，王梓夫知道，自从潘多拉之变以来，自己从来就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面，这让他的下属们都有些感到迷惑。

他并不是害怕街上的暴动，也不害怕别的帮派，更不是害怕那些警察。让他瑟瑟发抖的是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现在正在一点一点的实现。

「你想见到你哥哥么？」

去年秋天的一个晚上，王梓夫刚刚从声色场所出来的时候，在街上遇到的一个奇怪的人。

王梓夫瞪了他一眼，摇晃着从他身边走过去。

「你想见王梓林么？」

在王梓夫与他错身的瞬间，那奇怪打扮的男人如此说道，听到王梓林三个字王梓夫本能的一激灵，朝着那人就是一拳。

那人虽然穿着略显老气的正装，却丝毫没有妨碍他的身手，轻轻的向后一跃，躲开了王梓夫的攻击。

「我只问最后一遍，你想不想见你哥哥？」

王梓夫犹豫了一下，现在想来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竟然点头答应了。那人说自己叫叶程，除此以外没有透露有关任何与自己的信息，两人只是互换了邮件地址，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按照那个人所发来的信息，王梓夫真的在指定的地点见到了王梓林。虽然，王梓夫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哥哥，只是一个替代品。

托那个人的福王梓夫做了几天美梦，但是随之而来的东西却让王梓夫感到惊讶。在送走伪装成王梓林的AI之后的第二天，王梓夫收到一个巨大的包裹，发件人是叶程，物流邮戳也不完整。

当王梓夫将包裹拆开的时候整个人差点跌坐在地上，包裹里面放着的是一柄长枪和六柄手枪。虽然王梓夫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这东西，但是他还是凭着之前在电视里见过的印象认出那把长的是单兵作战最强对人用武器猎户座，而六柄手枪则是警用巡逻枪六分仪座。

包裹里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些事情，以及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应该怎么做。王梓夫根本没有把这张纸当回事，因为上面写的东西实在是过于离奇，任凭一个人都不可能相信。直到潘多拉之变的发生，王梓林才想起这正是叶程在纸上所写的事情。

「作为让你见到死去哥哥的报酬，在以上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推动B城一致对外，这些东西是给你的资本。具体应该怎么运用，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王梓夫将那包枪械从杂物的深处找了出来，怔怔的看着里面的那张纸，然后默默地从中取出了一把六分仪座。

他知道六分仪座的扳机是需要认证的，同时对地区和使用者的脑内终端进行认证。王梓夫喘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一样，打开了脑内终端的近场通讯找到六分仪座，进行了连接。

「使用者认证通过，地点范围认证……通过。」

枪械将略带机械感的女声回传给王梓夫，王梓夫扣在扳机上的手感到枪械的射击锁已经打开。手中的枪像是突然发烫起来一样让王梓夫本能的想要将枪扔掉，但是他却强迫自己的手紧紧的攥住手中的枪。

王梓夫从简陋的窝棚窗户挑开一道缝，将枪口朝着天空扣动了扳机。

轻微的后坐力加上爆破音，白光从枪口发射而出，王梓夫此时才意识到这些玩意儿竟然真的在自己的手里。

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的王梓夫将六分仪座放在一边，从包裹的里面拿出那柄甚至超过自己身高的猎户座。他很想现在就试一试这杆东西，事实上没有一个男人不想尝试一下猎户座。但是王梓夫没有忘记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

「那根长枪，只能启动三次。」

王梓夫不知道叶程是从哪搞到的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绕过了枪械上的认证系统。但是，他现在知道叶程的话是绝对的。

王梓夫将自己小集团里的几个骨干叫了回来，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把六分仪座，然后将猎户座给自己留了下来。

王梓夫曾经考虑过给自己单留一把六分仪座，以防这把猎户座真的像信上所说的那样只能打三发。但是转念一想，猎户座的性能是六分仪座的好几倍，而且其他人并不知道三发的限制，只要有猎户座在，就没有人敢动自己。

「大哥，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别问。」王梓夫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今天，我们要干票大的。」

王梓夫望着一群紧张屏息望着自己的弟兄，压低了声音说：「我们要用这些拿下B市。」

没有人敢吭一声，但是有一个人手中的枪吓掉了，王梓夫从地上捡起来把枪递给了另一个人。

王梓夫把计划简单的和大家说了一下，同时和他们说如果有不愿意参加的自行滚蛋，不过如果他们成功了不要再回来找他们。

让王梓夫欣慰的是，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

午后，王梓夫把人都散了出去，让他们混进游行的队伍里。然后，在队伍里冷不防的朝着游行的人攻击，不能开枪，但是一定要把枪漏出来，一旦被围攻就超着天上鸣枪警示然后赶紧跑。

王梓夫的目的很明确，他并不想伤害群众，只是想要把人都引向一出——B市警局。虽然他们并没有警察的制服，也没有警察的证件。但是他们手里的六分仪座却能让人们以为他们就是警察。

不到下午三点，大量的群众就已经将B市的警察局围得水泄不通了。

警察局里严阵以待，拦在最外层的是警察局自身的防冲撞力场。透明的墙壁如今被人们敲得泛起淡蓝色的光芒。

光墙的里面，整齐的站着一排电子警卫，电子警卫统一闪着黄色的警戒光芒，电子喇叭里不断传出请保持克制之类的话。电子警卫的后面，零星的站着几个警察。大概没有想到突然会成为袭击目标，因此到场的警员并不算多。

而为数不多的警察，此刻正皱着眉头望着墙外群众无边的怒火不知所措。

「就是他今天上午开枪打我的！」

王梓夫的一个手下带头喊起来，群众再次掀起一阵对光墙的冲击，吓的其中一个小警察从腰间把枪举了起来，立刻引起了更大的骚动。

事实上，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根本不可能攻下警察局。毕竟，警察局作为重要基础设施和战略要地，防爆力场足以挡下六分仪座的攻击，人群的冲撞只不过是隔靴搔痒。

王梓夫站在远处的一栋楼二层的窗口向着警察局那边望过去，人群的数量似乎已经到达了巅峰，出手的时机已经到来。

王梓夫端起猎户座，打开枪身上的开关，瞄准面板凭空浮现覆盖在王梓夫的右眼上。瞬间，视野像是俯冲的鹰一般拉近了猎物的距离。

轻柔的女声在王梓夫的耳边响起：「无URDS辅助，猎户座已进入有限射击模式，发射数剩余：3」

将瞄准目标设定为人群上方一点的空白处，王梓夫屏住呼吸，手指不断的在扳机处游移着。他在犹豫是否真应该这么做，或者说真应该像叶程所说的那么做。

王梓夫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自从哥哥死了之后，他逃到B城直到遇到叶程为止都只为了生计而活着。虽然为了隐藏身份而不能过上好日子，但他却对这个社会并没有什么怨言，也从没想过要成为反社会的英雄。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握着一把猎户座，而瞄准镜里的目标是警察局。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什么，也不知道叶程为什么让他这么做。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因为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而同时这也是他和叶程交易的一部分。

直到最后的时刻，王梓夫的手还在打颤，王梓夫直到听到远处一声巨响才发现自己已经扣下了扳机。猎户座的子弹和防爆力场撞在一起产生出猛烈地火花，在场的无论是群众还是警察都冷了一下，直到那如同硝烟一样的东西迷了人眼才有人反应过来。

「冲啊！」

人群像是疯了一样的越过被烧穿的防爆力场，冲击着里面的电子警卫。电子警卫后面的几个警察立刻紧张了起来，纷纷从腰间掏出六分仪座。但这似乎完全没有起到震慑作用，眼见着一个人踢翻了电子警卫朝着一个警察扑了过去。

嘭的一声枪响，那个年轻人在碰到警察之前身子炸开了花。一个脸上还挂着几分书生气的小警察站在一旁双手颤抖的握着枪，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杀人犯！」

不只是人群中谁喊了一声，然后便像兽群一样的向小警察袭来，小警察吓得手一抖枪掉在了地上，自己也被暴徒所覆盖，包围圈子里不断的传来踢打和哀嚎的声音。其他的警察却也不敢再阻拦，生怕自己成为了牺牲品。

就在警察局即将沦陷的时候，天空中再次燃起一朵火球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站在警察局的玄关之上，一手持握着六分仪座，另一只手将猎户座抗在肩上。

「谁敢再进一步，我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王梓夫仍在那个远处的建筑物上透过猎户座的增倍视野观察着前方的动向，同时拨通了一个下属的语音通讯。

「老大，怎么办？」

「你从旁边暗地里打一枪。」

王梓夫的准心跟着那个下属不断的前移，那人无声无息的从群众的中央向前方挪动，眼见着就要到了能开枪的地方，突然那个中年警察抬起六分仪座朝着那个方向的地面开了一枪。

「你们头是谁？出来谈谈~」

中年警察对着群众大喊，群众面面相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

中年警察见没有人应答，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目光放到了更远处的几个建筑物上，抬起猎户座用视野增倍寻找着。

就在他与王梓夫目光接触的一刹那，王梓夫从窗口中消失了，中年警察朝着那个刚才企图放暗枪的小混混笑道：「让你们老大过来说话，不然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在王梓夫被迫出现的这五分钟的时间里，警察们重整了队伍形成了足以与群众对抗的阵势，那名受伤的小警员也被人抬了回去。

王梓夫拎着猎户座，在人群的推搡之下走到警察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王梓夫」

王梓夫的脑袋嗡的一下，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毛病就直接报了真名。对方倒是满不在乎，将猎户座往地上一立。

「哦，西区的混混~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枪从哪搞到的？」

「这你不用管……」

「啧~算了，反正世道已经成这样了，我也不在乎。直接说你的目的吧……」

「我们……要拿下B市的控制权。」

「然后呢？」对方似乎好不惊讶于王梓夫的目的，一句轻巧的反问让王梓夫无言可对，「不会说你们的目的就这么点了吧？拿下控制权，然后呢？」

王梓夫紧握着拳头，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来告诉你们吧，」中年警察从王梓夫的身边越过，向着他身后的人群说道，「你们不就是要吃的要水么？好，没问题……这个警察局里确实还有那么一点战时储备，你们要想要全都拿去。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千万别给亲戚朋友分，就现在站在这的这些人，储备粮最多吃三天。三天后，你们打算去抢谁？」

群众都是一愣。

「对，警察局里却是不止有粮食，还有枪。」大叔瞟了一眼王梓夫手里拎着的那把，又颠了颠手里的六分仪座，将枪扔给眼前的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吓得如同抓了烫手的煤炭一样的惊叫着将枪摔在地上，「有了枪你们就可以去抢更多的认了对吧？你们是这么想的吧？可是你们也不看看，就算没有枪，这个市区的便利店和超市还有几个玻璃是整块的？你们就没想过再过两天你们连有枪都抢不到东西了么……」

群众再次一片沉默。

「那我们该怎么办？」

王梓夫的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的问题。

「所以，我才问你们，你们到这里来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中年的警察注视着王梓夫，身后的人也注视着王梓夫，那种绝望中带着一点期许的眼神是王梓夫从未承受过的。

「反抗……我们要反抗……反抗URDS……反抗潘多拉计划，如果到最后都是一死的话，现在何必害怕他们……」

王梓夫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其实害怕的要命，将猎户座高举过头顶的时候他险些脱手。但是，很快，当他自己的声音被来自于人群的欢呼和齐声的「反抗」呐喊淹没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手臂仿佛突然充满了力量。

他回望了一眼警察，只见那中年警察似有似无的笑了笑，同时也将自己手中的猎户座举了起来。

「反抗！」

洪亮的声音响彻B市的广场。

……

「人类的第一个反抗集团出现了……」

KiNG从实验室的桌子上跳了下来，抻了抻身体，让就坐不动的躯体略微活动一下。

自潘多拉之变以来，每日URDS内网会遭受到数以亿计的网络攻击，KiNG不得不将自己近乎全部的计算量用于对攻击的破解才能勉强维持对整个卫星系统的控制权。因此，在大多数时间，KiNG都关闭了自己的情感模块以节省计算量。但是，现在却正用富有情感的方式询问着。

「确定要使用光学武器么？其实……」

「一定要用。」老者的声音微弱而坚决，「如果现在不震慑住的话，下面的计划就完全无法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