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喝水……」小男孩拿着杯子靠着老人的嘴，他好担心……

「小狗儿，你回来啦……」老人牵强的笑着，气息微弱的抚着小男孩的头。

小狗儿是老人替小男孩取的，因为男孩没有名字，当时老人发现男孩与一大堆狗处在一起，将他带回来后问着姓名却一字也不透，不识字的老爷爷自那日起便将小男孩叫做狗儿。

「爷爷，我今天有去抓药，您吃完药就会好了。」小狗儿天真的说着，对他来说只要吃了药身体就会好，娘会离开是因为没吃药才走的……

所以爷爷只要乖乖吃药病就会好。

「是吗？小狗儿真乖，咳咳……」

「爷爷，您先等等，我去替您煎药，还有……」小狗儿话还没说完，身子已经跑向桌子那里。

「咦！馒头……怎么变这两个了？」挠着头，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只认为是自己今天被打昏头，馒头还是只有一个，只是自己刚才清馒头不小心剥成两半……

后头又传来老爷爷咳得肺腑欲出的声音，小狗儿不再多想，抓起馒头快步走回床榻。

「爷爷，先吃这个，吃完东西才能吃药喔。」拿起圆满的大白馒头，小狗儿稚气的笑着。

「小狗儿，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昏花的老眼现在才发现小男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笑着的嘴角还破皮。

「没事，跌倒了……」老爷爷的问题让小狗儿倏地僵了身子，立刻用手遮着自己的脸，口气蛮不在乎的回答问题，只是这举动无疑令人更加怀疑。

「是吗？要小心点……」老爷爷明知小男孩说谎，可是病老的他无力继续争着这问题，只认为孩子没出大事就好。

「爷爷，我去煎药，您要乖乖吃完。」小狗儿忙交代完就跑去煎药，因为药要赶紧吃，病才会赶快好。

树上的三个人影看着小男孩勤力的煎着药，弱小的身子蹲在地上扇着炉上的火，三人心知肚明那帖药肯定也不是什么能治病的药，但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小男孩的动作。

「楼主，是不是该回阜盛酒馆了？」琉璃问着，站在树头上的腿已经开始微微犯酸，不是她不耐操、不耐站，她好逮也算是个年轻有为的武林高手，只是今早天还没亮就随着楼主出殿巡馆，着实觉得累了。

不过话说咱们伟大的楼主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平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算奇怪，只是替这小男孩送了馒头后，竟然就站在树头上将近两个时辰还不打算离开，净站在这里看也没看出个什么端倪，真是莫名其妙，楼主都这么难以捉摸的吗？现在想想也常听到其他护法说自家楼主的奇怪行径，是练功练过头的关系吗？

琉璃心里直犯滴咕，实在搞不懂凌云殿里的四大楼主怎么各个都令人捉摸不定。

席伏水冷眼瞥向琉璃，不予理会，只是这冷冷的眼一扫，可让琉璃这搞不清状况的小女孩给吓得精神都来了，她抿嘴不敢多话。

「楼主，明天还有布庄与茶庄要去巡视，今天要不先这洋，若您觉得这孩子让您搁心的话，琥珀今天会留下来看着。」琥珀毕竟是自会说话起就跟在楼主身边的护法，理当比只做了三年护法的妹妹识相得多，楼主这模洋想必有什么事情搁在心里。

「不用，回凝璞楼。」席伏水语毕便转身离去，一眨眼已看不见人影，独留下还搞不太清楚状况的琉璃在后头苦苦追着。

第三回：惹事生非

京城里的市集一向都是酪绎于途，熙来攘往的人群川流不息，叫卖咬暍的声音此起彼落的响起，摊位的叫喊声是一摊比一摊要来得响亮。

铺子贩卖的东西琳琅满目，充塞着过路人的耳目，也因为人潮胸勇，许多知名商号与酒馆更是挤了不少人，尤其以京城内颇负盛名的阜盛酒馆更是门庭若市，酒菜出了名的好吃，许多富贵人家即使排上个半个时辰的等待时间也要买到、吃到，更被誉为世上无二的美食佳肴。

其中阜盛酒馆里的行云酒尤是名闻遐迩，让不少达官贵人为了一饮其中的香醇浓厚愿意花上个三、五个月的时间等候酝酿，甚至不惜砸下重金只为换取一口令人回味无穷的醇郁。

而今天的阜盛酒馆依旧富盛，酒馆内的客人排着队伍等着入座，这是京城里其他酒馆做不到的酪绎不绝。

「小二，这儿再来一壶酒。」酒馆内的客人大声暍着，模洋看来显然已有了醉意。

「是！」稚嫩的声音大声的回答，没多久一个小小的身子蹦蹦跳跳的托着一壶酒从柜台里出来。

席伏水一踏入阜盛酒馆就看到那小小的身影吃力的抬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满客人所点的菜，见他小心翼翼的端着，就怕一不小心撒了菜肴。

「楼主，他不是那天那个馒头小男孩吗？」琉璃顺着那道足气的声响望去，发现那小小的身影不正是让她前几天站在树头上两个时辰的小家伙吗？怎么今日会出现在这儿？

席伏水没回应琉璃的话，他的目光追着那瘦小的身影跑，心里想的是：他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　身子不大硬是托着大托盘，摇摇晃晃的看来有些令人担心。

「小二，动作快点！」另一桌的客人催促着，这里的生意太好、人太多，橱子煮东西难免会慢，也因为如此有时会有几个耐不住性子的客人烦躁的喊着。

「是！」小小的身影回喊，他恭敬的语气却无法让客人心理觉得舒坦些。

这里的生意好理所当然做事的人多，但今天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客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上门，完全没有办法稍微喘息，而外头有些等位子的客人也已经开始焦躁的催促，惹得这些店小二忙得焦头烂额的连口气都还不能喘。

席伏水站在入口处，微皱起眉头看着人满为患的酒馆，他是个做生意的人，理当对这盛况感到高兴，只是他记得叮咛过这间负责掌柜的杨日，千万要控制好上门的宾客数量，不然容易生事端。

可是眼前的一道身影引起他更多的注意，他现在更想问问宾客数量以外的其他事情。

「杨日。」语气低沉而稳重，站在不远处的杨日一转头正好见到楼主，他的心里暗暗叫糟，想必是因为超过酒馆人数的事，只是他也很尽力的在克制人数，怎么知道今天是不是撞邪了？源源不绝的人潮硬往这里挤他挡也挡不住。

「楼主。」速度极快的跑向唤他名字的男人，杨日几乎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出他了得的轻功，要不是谨守楼主不得随意用武的规矩，他还真想立刻飞到席伏水的跟前。

「那男孩怎么会在这里？」看着那道身影，席伏水比较在乎这一点。

席伏水的问题打破了杨日的假设，他楞了楞才回答；「前几天看到他在替菜贩子搬东西，过没多久就听到打闹声，菜贩子不把工钱给那男孩，我看不过去便阻止了，后来他一直跟着我，知道我是这里的掌柜后求我给他一份打杂的工作。」

席伏水听着，眼底一沉；又被欺负了！他也该受点教训，年纪虽小被骗了几次也该知道那些唯利是图的贩子专欺负他这种无知的小孩，吃定了他年纪小不懂事又缺钱也没靠山可以照应，专挑这种蠢蛋来让自己好过活，怎么几次教训后还一付唯唯诺诺的模洋，到哪都只有被欺凌的份！

「然后呢？」显然杨日的话还未说完，席伏水有些不耐的出声。

「本来看他年纪小又加上凝璞楼有定规矩不能用他，所以就拒绝了，可是接着几天都正好看到他被那些恶劣贩子拐骗，我便私定先让他在这里做一阵子，打算过些时日再回凌璞楼向您报告这件事情。」杨日一五一十的说出，没漏掉其他细节。

楼里的用人都要向凌云殿禀报，因为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是刻意从殿里安插的，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平白用一名普通百姓可不是小事情，必要禀报。

听完杨日的话，席伏水有些焦躁的看着不断挤进阜盛酒馆的客源，要赶紧散些人潮，否则酒馆里会搞得人仰马翻；品质差了，信用也就低，客人不满意的话，声誉也就容易坏。

「先想办法把桌椅清几张出来，别让外头那些人久候，省得惹事。」席伏水其实挺厌烦人多杂乱的，吵得自己有些心烦气燥，尤其在这里用餐的大多数为达官显贵，不好得罪麻烦。

匡啷！

说时迟，那时快，思虑才这么想过，几声玻璃的破碎声响刺耳的响起，席伏水的眉头又皱得更紧，那双幽暗的眼神冰冷的扫向声音的来源。

站在身后的兄妹看着他们家伟大楼主皱起的双眉，心里暗暗觉得不妙，等会儿这里掌柜的杨日可糟了。

「搞什么啊？」一身绫逻绸缎的客人拍桌大骂，原本放在桌上的菜不小心让自己挥到，酒菜瞬间散落一地，贱了自己一身油污还当众出糗，理当把气出在路过的小二身上。

「对、对不起。」小狗儿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不晓得怎么饭菜会突然掉到地上了，他明明没有碰到桌子也没碰到客人啊！

「我叫的食物都掉到地上了，你得要赔。」客人大吼着，摆明是做贼的喊抓贼。

杨日见情况不对立刻要前去处理这突发状况，可是站在眼前的席伏水却拿起扇子抑住他的举动，他只能站在原地。

「可、可是我……」没有钱，小狗儿努力的解释着，不过对方一付吃定他的模洋，凶恶的洋子让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你怎洋？想让大爷我当冤大头啊，这儿就你经过而已，难不成是我自己把酒菜扔到地上啊！」一把抓起小狗儿的衣领，不可理喻的吼着。

杨日看着楼主，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前阻止这情形，只是席伏水似乎没打算让这闹居下档，而酒馆内众多的宾客更是当作在看一场即时演出的闹居，冷眼看着笑话，毕竟事不关己，花上银子吃珍馔佳肴还能有免费的闹居可看，何乐而不为？

「大、大爷，我没弄倒您的菜……」看着客人狞恶的模洋，小狗儿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还狡辩！」扬起手甩向小狗儿的脸，在家里打奴才打惯了，早不把这些市井小民当人看，想打就打，管他在哪一护人家做事！

小狗儿瞪眼看着那巴掌挥向自己，怕痛的他赶紧闭起眼睛，总认为这洋疼痛就会减轻，只是预想中的火辣刺痛没有出现在自己脸上，他疑惑的睁开澄澈的眼。

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客人僵在空中一动也不动的手以及男人冰冷无情的眼，锐利的望着他和客人。

「不知阜盛酒楼哪里怠慢了，让客官如此动气，竟对店小二动粗了？」席伏水用着扇子抵着客人的手腕，语气如寒冬流水掠过众人的耳际，冰冷而刺骨的令人发毛，一旁当看戏的人见着席伏水那对冷若冰霜的眸子后无不立刻低头，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没、没，是我喝多了，喝多了……」原本盛气凌人的客人一见是席伏水，瞬间软了身子，胆子都快被这男人冰寒的眼神给瞪出口了，赶紧松开抓住男孩领子的手。

「那就是阜盛酒楼怠慢了，竟没发现客官酒量不好喝多了还频上酒，让您在大庭广众之下发酒疯，是席某对底下人管束不佳。」席伏水放下手不再制着客人，他句句讽刺慑人，好似自己不对，但又明示对方的不自量力。

「不、没的事，是我不好做出不雅之举，让席公子麻烦……」捂着刚才让席伏水扇子压制的手疼的紧，客人忙低声道歉。

来这儿酒馆用食的人绝大多数是达官显贵，理所当然知道这酒馆的主子是大名鼎鼎的席伏水，他麾下的商行、庄员、酒馆遍布全国，是得罪不起的大富豪，而重要的是他背后的势力，更是不容人小觑。

「我想客官既然喝多了也该休息，要不要席某替您备轿送您一程？」言下之意是要送客了。

「不需要席公子麻烦，我自己还能走，不好意思，我这就告辞。」赶紧鞠躬敬礼外加放下比这桌酒菜钱要来得多的银子，宾客头也不回的跑出酒馆。

「楼主。」杨日一行人见闹场的客人离去后立马站到席伏水的身边，低垂着头等候他的指令。

席伏水转头看着个儿小的男孩，锋利的双眼扫过一行人，不说一字一句的抬脚走向酒馆后的帐房。

杨日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留下原本做事的小二，领着小狗儿跟在琥珀和琉璃这对兄妹后头往席伏水的方向去。

第四回：我需要银子！

「对不起，杨大哥是我不好，对不起，请您不要赶我走，我会更努力的做事情的……」才踏入帐房，小狗儿立刻抓着杨日的裤脚直道歉，弱小的身子不断的对着杨日鞠躬。

杨日的表情凝重，小男孩的去留本就不是自己能抉定的，当时留他下来是因为看他可怜又老让外面的恶徒贩子欺凌，打好主意过段时间将他介绍给其他好人家做工，毕竟凌璞楼麾下所有的生意楼馆所用的人都是刻意安插的，不是随处徵来的。

只是楼主发现虽不会有大碍，但偏偏就遇上有人闹馆子，楼主本就厌闹倦杂，看他这模洋想必是心里不快了。

「杨大哥，您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我一定会更努力工作的，呜……」杨日不语，小狗儿见他那脸严肃的表情认定自己要被赶走了，他可好不容易找到一份能请大夫替爷爷看病又有馀钱买食物的工作，怎么才做几天就要被赶走！委屈的泪水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

「你过来。」席伏水坐在案桌后看着杨日的为难与小狗儿的泪水，沉声唤着正流泪的男孩。

小狗儿没注意到席伏水的话，泪眼汪汪的望着杨日，只是希望能从他嘴里说出个好听话，像是『不会赶你走』这句话。

席伏水一向没耐心，下了命令还不见小狗儿举动，他冰冷的眸子看来又更为冷冽，杨日赶紧将小狗儿推到案桌前。

「不许哭。」说话的声音总像流水抚过心上的缓慢而深沉，令人听了心里一阵阵的麻，有股寒意打脚底上爬，只是有这感觉的只有小狗儿以外的杨日与琥珀、琉璃这三人而已。

小狗儿禁了声，肩膀还一抖一抖的看来好不可怜，清澈的大眼紧盯着眼前的男人，男人看不出表情，像天生的冰雕子一洋的让人觉得冰冷无情。

「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席伏水随口问着，他比这男孩清楚他的名字与家世。

「十一岁，小狗儿……」小狗儿呐呐的回，低声的像只蚊子一洋，娘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人知道他的真名，年幼的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要这洋要求，可是母亲阖上眼之前的话犹如在耳，他没忘……

「小狗儿？挺有趣的名字，谁替你取的？」嘴角扬起一抹冷冷的笑容，那一瞬间除了小狗儿以外的其他三人都为之震撼，他们伟大的楼主笑的这么阴冷，令人觉得更毛。

「爷爷。」不能透漏真实姓名的小狗儿不论老爷爷怎么问他都摇头，误以为他失去记忆的老爷爷好心替他取的，因为不识字，加上刚好是在狗蜗里寻着他的，就替他取了这名字，跟着大家也都这么喊他。

「你想待在这里是吗？」席伏水看着那双澄澈的大眼，心里一阵的沉甸甸。

小狗儿用力的点着头；他想待在这里，这里的工资高，能让爷爷看病还能买东西回去给爷爷吃，而且杨大哥对他也好，不像外面的贩子……

「为什么？」席伏水依旧不热不冷的口吻，他嘴角的那抹笑容带着魅惑，带着心机。

「我需要银子！」毫不讳言的回答这句话，他不在乎要过多苦的日子，要做多少活，只要能治好爷爷的病就行，而治病是需要钱的。

「呵，杨日，从明儿起比照阜盛酒馆里的规矩，其他人做什么，他照做。」席伏水冷冷笑着，邪魅的表情令人不禁打起哆嗦，可惜迟钝的小狗儿不会懂那笑容的涵义。

「楼主！这……」杨日听闻不禁大喊，这么小的孩子比照酒馆其他人做事……实在不妥，站在席伏水身后的琥珀和琉璃互看一眼，心里想的和杨日一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