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杰翻着白眼:“物理就是没有道理,我学了干嘛?化学化学,一直在反应,我跟不上它变化的速度……”
方景气结,扔下试卷:“你改文科吧。”
……
年初八,各单位都开始上班,范杰一早和范国起两人推着小车出去卖早点,他们也不打算做长了,就赶着人多的大单位门口摆摊子,那时候还没有街道管理人员,大家看着摊子干净卫生,红薯面窝顶饿,裹着豆粉面炸的焦黄酥脆,红薯甜滋滋的,大白包子各个有饭碗那么大,咬一口肉汁满口留香,热乎。
茉莉花的糖稀饭,白米稀饭配小腌菜,味道酸辣爽口!一些人还问他们是不是固定摆摊了?
这些个沿卖早点的人都是外地打工或者家住市郊的,讲究过了十五才出摊,偌大一条街道就只有这么一家卖早点的,手艺差也能凑合,但手艺做到这种地步那可就是客源滚滚了。
方景前天晚上就说两个人太少,而且卖早点要有凳子椅子,不如多找个人帮把手。范杰也想着这样挺好,请了三子来帮忙,一天十块钱。
这一早上的,三子也忙得满头大汗,笑得嘴都何不拢了。
范杰:“三子哥,你在家帮忙也是帮,不如等我开学了,帮我叔叔出摊子怎么样?要是你早上有事,咱就不做早点了,不耽误你早上去地里。”
三子念完初中就不念了,家里还有几亩地,闲了跟着一帮小青年到处乱逛,三子家父母本就不放心,三子回家说了,夫妻两个当天晚上就去范国起家道了谢,一个月能赚到300元,那可是比捧铁饭碗的还要好。
范杰估摸着年都要过完了,方景是不是该走了?谁知方景和周凯真的走了,年初十哪天,范杰收了摊子回家琢磨着给方景和周凯做点好吃的,这两人整天不见人影,也不知什么,身上钱够不够用。
谁知他和范国起做了一桌子菜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影,毛团子趴在院门口,趴了一夜也没等到那两个跟它抢肉吃的家伙回来。
范国起和范杰担心的一夜都没睡好,范杰担心的是方景若出了事自己是不是也快完蛋了?范国起则是觉得自己咋没多给那两孩子点钱,若遇上事了也有点钱防身啊!
第二天一大早叔侄两人顶着黑眼圈出摊子,三子一见乐了:“哟,咋地啊,叔您家一晚上都去逮耗子了?”
范国起:“瞎说什么,小方和小周昨夜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两外地小子,人生地不熟的,这要有个万一……”
三子瞪大了眼,显然不同意范国起的观点:“叔,您担心那两小子出事啊,您不如担心他们在外面惹事,姓方的那小子有两下子,嘿,上次差点没弄折了杀猪的胳膊,放心,人家是城里人不会来这边就是图个新鲜,住腻味了就回去了呗。”
范国起摇着头:“小方那人很有礼貌,要走也会打招呼的。”
范杰也点了点头,别看周凯咋咋呼呼的,也看的出家教不错,方景更别提了,吃饭都不发出声音。
三子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叔,您家少钱了么!”
范国起瞪起了眼:“别放屁!收拾碗去……”
方景和周凯这么一走,范杰觉着有些不自在,房间显得空荡荡的,书本上勾出的重点旁,那人的字迹端端正正,范杰趴在桌子上,默默盯着书本,他没出事,就说明那人也没事?
……
过了年十三,范杰也去学校报道,叔叔把早点摊子移到学校那条街道上,生意也不错,有三子帮忙,叔叔也不至于忙得晕头转向,过了九点就可以坐在摊子旁喝喝茉莉花茶,和三子闲聊下。
范杰的教室在最高一层,四楼,窗户正好对着外面的街道,坐在教室里便能看见范国起坐在哪里和三子聊着天,他笑了笑,回过头看着老师的板书,转文科的申请他交上去了,老师没说什么,也没安排他转班。
好在摊子收获不错,聊以宽心。
当天晚上,范杰跟着范国起收拾摊子回家,杨蕊突然站在摊子边,想说话,扭扭捏捏地神情看着令人牙酸。
王宇几个帮着装车,见了冲着范杰挤眉弄眼地直乐。
范杰瞪了一眼王宇,这斯还看热闹!这几个人中间不少喜欢杨蕊的,现在‘女神’都寂寞空虚冷了,狗腿子就该上去解忧解烦。
王宇将板凳收拾好,跨上单车招呼着:“回家了,饭饭明天要管饭啊。”
“……滚!”
几个同学大笑着,踩着单车吹着口哨结伴而去。
三子看了看杨蕊,拉过范国起:“饭饭能耐啊,跟天仙似的,长得真俊。”
范国起哼了声:“去去去,我家饭饭还要考大学,瞎耽误工夫。饭饭回家了,不要又念到大半夜的,眼睛还要不要呢。”
范杰应了一声,看着‘女神’站在一边也不好不打招呼:“杨蕊,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杨蕊满脸娇羞:“嗯,我今天一个人回家,都这么晚了……”
范杰:“路上小心啊,趁着大部队还没走,人多有个照应。”他可是当够了陪路的,前世只要杨蕊没有其他人陪,他就绕道送杨蕊回家。
三子听了只想揪住范杰抽一顿,多好的机会啊,多么漂亮的女孩子,这饭饭这么就怎么笨呢!急死他了,他都听出来这是要饭饭送人回家呢。
范国起很满意地催促了下,范杰骑着三轮车载着范国起,三子骑着单车回去了。
杨蕊气得满脸通红,跺了跺脚,夜里风很凉,她拉了拉围巾,扭头甩过马尾追上同学,一个女孩子走夜路还是挺恐怖的事。
若不是她多嘴,在家里说范杰的小吃摊子生意好,她何必来这么一次,她父亲是某单位的大师傅,自己离开单位开了饭馆,生意很不错,赚了不少钱,只是听说范杰的生意十分火爆,也暗地里去吃过,觉着那串串若弄到自家的店里卖,绝对生意更好,只是在家里研究了很多次,也做不出那白汤的醇厚,红汤的麻辣鲜香。
这次让她放下身段去和范杰搭腔,也不过是想通过她认识范杰罢了。不就是串串吗?几毛钱一串,能赚多少钱?一晚上赚得钱还买不起她脖子上的丝巾。
16.尘埃落定
范杰从来不会庸人自扰,‘女神’什么的早就与他无关,谁爱黏糊谁黏糊去吧。他目前最头疼的就是自己不能转科,高三下学期转科十分冒险,老师将这事搁置了也有老师的考量。
当天夜里,范杰和范国起数着钱,手都软了,三子躺在一堆硬币上恨不得流口水:“叔,这能赚不少钱啊!”
范国起哼了声,想了想:“三子,饭饭若是考到了外地念书,我也会跟着去,我家这老屋还得麻烦你们家多照看照看。”
范杰也点着头,很好,他不用劝叔背井离乡,叔都打算好了,“三子哥,若你想自己做生意,我们家这些家当都给你,配料的方子我抄给你,你有空去转转找个门面入店经营的好。”
三子瞪着那摊子毛票,有些怀疑地点了点头:“叔,您真的能给我。”
范国起:“饭饭考到外地上学,我不放心,我这屋子吧也不想空着,你认识人多,若能租出去也可以贴补贴补。”
“那饭饭要考不上呢?”
范国起瞪眼:“怎么会,我家饭饭能耐着呢。”
等三子走后,范杰犹豫了下问:“叔,真要跟我去外面?”
范国起眯了眯眼,左右看看,问:“小白呢?”
“啥?”
“那只狼,你藏哪里去了?”
范杰语塞,他怕将毛团子放在家里咬他家的鸡,伤了人上学前就收空间里去了。
范国起叹了口气:“饭饭,你奶奶曾经跟我说过,她娘家那边曾经是修道的,祖上也有高人,只是家里出的男丁都活不长,尤其是长子长孙一旦诞生,便会出现一只白狼,你奶奶说,那是订下的契约,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清楚。一旦白狼离去,主人便会莫名死掉,你亲爹也就是我的哥哥,他也养过一只狼,都是命。”
范杰瞪大了眼,什么修道,什么祖上高人,还活不长——好吧,他就听到‘活不长’三个字。
这天已是三月中旬,户口未成解决,方景两人一直没消息,范杰竟然在学校接到了一个包裹。是B市来的,里面有一堆试卷,还有周凯丑丑的字迹,说什么家里人找来了,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人逮回去,他们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范杰哼了一声,抽出试卷看了看,他才不担心呢,不过是少两个吃肉的家伙,他高兴都来不及。
不过对方挺有心的,上面还汇报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近况,说什么B市的菜色没有他做的好吃,方景那小子去学驾照了。
范杰翻了个白眼,想起前辈子李秀珍说的话,‘撞不死你’!无端打了个哆嗦,方景去学车,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那白狼他养在空间里,想要跑是没地方跑,只是他总觉着方景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指不定就和自己有关,再说方景有时候很像狼,半夜里醒过来看着方景瞪着眼,眼神绿幽幽的比狼崽子还吓人。
既然对方没出事,他也就放下心。叔叔都愿意跟着他出去,怎么说也必须得考上大学么。
周凯特地附了回邮信封,仿佛就知道范杰心疼邮票钱,周凯寄了不少往年文科的试卷,还有一些复习资料,并说当初家里人寻来了,来不及告别,给他添了麻烦,以及方景的现况,什么学驾照啊,什么拉着他到处找吃的,还说若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就给他写信,一定要写……
范杰无语,这两人平平安安就好,只是可惜了他那几天的肉钱,心疼啊。
范杰回信的时候特地写了几句,谆谆劝导汽车那是铁包肉,交通事故猛如虎,还附上一堆他收集的剪报,里面言语无不耸动,照片无不惨不忍睹。
方景拿到周凯给的回信,略挑高了眉。
周凯挑了根豆芽菜,撇撇嘴,这味道就是和饭饭做的不一样,还老字号呢!
方景将剪报放到一边,喝了口茶。
周凯:“你喝的下啊?这小子真他妈的邪门了,知道你学驾照还给你寄这些东西,他是诅咒你啊还是诅咒你啊还是诅咒你。”
方景看看盘子:“我很佩服你,这么一大碗红油汤你都吃的完,红呼呼的。”
周凯剔牙:“黑白照片怕什么?”
方景:“理工科的脑子就是没有想象力。”
周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发白。
方景冷哼:“该想的不想。”
周凯抱着杯子灌水,半晌抹着嘴,邪气地看着方景:“我说你小子图什么?巴心巴肝地帮着他,人家根本不知道,这还不说,你瞅瞅给你寄了什么东西,看着就渗人。”
方景气定神闲地悄悄桌面:“他关心我,给我拉警报呢。”
“!你该不是看上他了,小脸长得不错,但也没好看到天理不容的地步吧,怎么就进了你老人家的法眼呢?就说他为人吧,小气吧啦的,没看见那几天吃他几顿饭,那神情恨不得从我们身上咬下几口肉来。”
方景拿起杯子支起下颚,看着窗外,现在已经是春季,窗外一片晴空,天气真不错。
“你该不是真的看上他了?你疯了,大过年的跟你爹妈出柜不说,现在还看上这么个小屁孩儿……”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怎么思想就这么龌龊呢?”
“……我说不过你。反正那小子脑子不好使,嘿嘿,你等着吧,他能考过来我就把这张桌子都吃了!”
……
范杰的事在三月底总算尘埃落地。
范胜利黑着脸亲自来小摊子上约了范国起去公证处公证。
范胜利和李秀珍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签了字,脸上十分难看,李秀珍还想上前去骂几句,但碍着这里都是国家干部,在这里骂街,不是犯傻了吗?
范胜利一脸的疲惫,看着范国起叹了口气扭头就走。没面子呢!单位领导都亲自找他谈话,让他解决了家庭矛盾在去上班,说好听点这是放假,说不好听的就是被停工!
他那工作是铁饭碗,不出意外可以干到退休,只是工资待遇有高低,其他都不差,可这回单位说的话令范胜利心慌,如今看情况,旱涝保收那是不可能了,谁不好好干,谁回家吃自己去。
单位虽说不管家庭矛盾,但范胜利家里事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大过年的家属区闹成一锅粥,领导干部都住在一起,也烦着呢。
过完了年刚上班,管民事纠纷的就来了,没找范胜利直接找的单位领导了解情况,还去家属区走访,好家伙,那一下家属区炸了锅!这事若不尽快结束了,他范胜利就是个反面典型,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李秀珍的想法和范胜利不同,她才不管面子呢!她几个哥哥去范国起家里闹,没闹出个什么结果来,自己窝气,自然去放松放松,打牌又输了不少,这次不敢找范国起,也不好找范胜利开口了,回娘家去借钱,结果被她快七十岁的老娘一巴掌打出娘家大门。
大哥看不过眼,塞了一百元给她,可一百块够什么!
本就被赌债逼着没法子的李秀珍又被人追着要那些东西,她能吐出来吗?
工作人员去她家,她装疯卖傻又哭又闹的,闹得鸡飞狗跳,左邻右舍的连热闹都懒得看了,范胜利直接和工作人员说,我今天就和她离婚,你们不用征求她的意见。
来做工作的哪位直接说,就你们家这样的状况,根本就不够资格收养范杰。
这下她总算消停了。没了饭饭,她不是还有亲生儿子强强吗?她儿子多出息啊,大学生呢,她对强强疼到心坎里去了,不怕强强不给她养老!
走出公证处,范国起打铁趁热,跟着范胜利去户籍哪里下户口,他们范家湾子的户籍早就打过招呼,等这边一下,那边就给上呢!过年的时候在老村长家里饭桌上定下的事,就等这一天。
范胜利有些不想去,但看了看手里的大信封,这关系都解除了,盖了大红章子,国家认定的事,他现在反悔也来不及。
范杰只是跟在后面,这时候他也不想去刺激李秀珍,大家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想着怎么去报复,这女人啊,恶人只有恶人磨,他懒得理会。
李秀珍上了街,嘴巴上不住的骂,说得很难听,但范国起和范杰都无所谓,那些老词他们听着耳朵起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让她骂去,他们图实在的。
去了派出所那边,李秀珍嘴巴里还在哪里不干不净的,范胜利虎着脸,低喝:“你够了没?没够回家去,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的!”
李秀珍现在是短处被人拿住了,也翻不起浪,气得转身就走。
办理申请的时候,范胜利抬起头看了看范杰的脸颊,“饭饭、国起,怎么说我都养过饭饭,你们也没怨我,我常年不在家,李秀珍她那人就那么个脾气,本想着多给她两个钱就是了,但……一碗水端不平的,怎么都端不平。”
范国起签了名,盖了章,看着范胜利眼角的皱纹,心里也难受着,闹到这一步他也不想,只是——罢了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17.烤肉串
范杰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地道,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前辈子被李秀珍压榨着一干二净,若李秀珍对他好点,他也就认了,毕竟养育了他好些年,只是李秀珍分明是当他为提款机,哪有半点亲情可言。
范胜利一直就是不闻不问,说什么一碗水端不平,只不过是那人顾着面子,范杰不认为李秀珍这样苛待他,范胜利会一点不知情,会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到底那人性冷,心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