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和主角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BOSS你不要害羞啦！”吱一声撒娇地叫着。

成瑛声音淡漠，却仿佛掷地有声：“现在有新任务需要你将功补过。”

吱一声见好就收：“保证完成任务！”

“我和自在天登船出海后被困在一处海岛，岛上练级区等级过高，且无补给、无法与内陆通信，我需要你查明路线接我。”

成瑛吩咐完半晌不见吱一声回话，不由微皱眉头，就在他要再开口时，对面传来神经质地尖叫：“难道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噢我死而无憾了！”

成瑛眉皱的更深了：“请说人话。”

“OK，BOSS你说下海岛上的坐标。”吱一声正色道。

成瑛说了几个在海岛上时系统界面显示的坐标给吱一声，不一会吱一声对比过后道：“看来不行，这几个坐标都是那里的小坐标，无法判断在大地图上的方位。BOSS你还有没有上岛前在海面上的坐标？”

成瑛又给了她几个苍龙摆未遇险前的坐标和脱险后站在浮块上时的坐标，吱一声又对比一番后兴高采烈地道：“有困难，不过BOSS你放心，当你蜜月期满一定能见到胜利的曙光！”

成瑛：“……”

成瑛透过可视电话的屏幕直直地盯着对面的吱一声，被那乌黑的眼睛无甚表情的盯着，很是渗人得慌。吱一声扛不住了，捧心作揖告饶：“BOSS我错了，我一定不耽误您正事！”

看吱一声不再抽疯，成瑛这才满意地与她告别，然后再度回到游戏中。

成瑛本还想着上线后要根据自在天怎样的表情做怎样的面对，不过当海岛林地的场景映入眼帘之时却不见了白衣剑客的身影。

成瑛举头望去，只见自在天矗立在一处高耸的树木的枝桠上发愣，展现着清晨背景的朦胧的薄雾天光里，风揉着他的头发，逆光的暗影让他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有一种沉淀了的寂静幽远的意味。

成瑛猎奇心起，也运起轻功向上跳去，可这树杆面上几乎五分之四都是光滑没有枝桠的，成瑛试了几次都上不去。最后他只得放弃了，却见站在上面玩深沉的自在天低头看着他的动作。

“想当初还有这么几个人有这技术。”他有些落寞地开口。

“那么现如今呢？”

“走了、退了、离了、散了、不玩了。”

许是自在天的口气太过沉重，成瑛再次打量着树杆评估了一下，提气跃起，同时手中飞出数把飞刀，飞刀插入树杆上，他以轻功配合小跳，每一个落点都精确地落在飞刀的位置，以此借力稳稳的落到了自在天身边：“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自在天挑了挑眉：“可以啊。”

“我的技能快刷满了，离开这里后打一声。你赢了我就再给你件装备，输了你就帮我打千岷山副本。”成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神情异常地认真。

自在天扬起笑容：“既然你那么想孝敬为师，怎么能不成全呢。”

成瑛与自在天自此在复活点处安营扎寨下来，岛上的怪级别超出他们很多，所以虽然他们打的怪数量少，可越级的经验却多，二人的等级全都突飞猛进。自在天掉的那一级的损失早就弥补回来，而且升至44级，成瑛级别低，升得更多，已经到了39级。

与自在天处久，成瑛发现他表现阳光其实是个十分寂寞而且也很怕寂寞的人，虽然他在极力掩饰这一点，但他一见到成瑛上线就两眼放光然后话痨不停加上偶尔玩深沉抽疯都深深地出卖了他。因为现实不如意而将希望寄于网络的人吗？成瑛勾勒了一个自在天现实中模糊的形象。

虽然不赞同但他还是照顾了自在天的情绪，自在天话痨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自在天抽疯他就纯作看戏地陪着。自在天总是不停地讲起他以前玩过的游戏，以前游戏里认识的人，事无巨细，然后美其名曰给成瑛拉人入帮作参考。不过也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欣赏的人都属于那种有个性的高手，实在不符合成瑛的选择标准。不过成瑛是不会在他兴头上拆他的台，成瑛虽然有时认真过头，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自在天总是在打怪练级时耍宝炫技，因为他所有的技能都已经刷满，连分解尸体都没得可练了。什么一手不动地打，什么不能出某个范围的打，成瑛淡定地从旁观望。然后自在天又开始以让怪按他规定的姿态倒下为胜利，从排成字母A至B到C一直排下去，成瑛淡然建议：“摆成SOS说不定有路过的人看到会来查看。”于是自在天更加得意忘形，与成瑛就怎样抽，怎样更抽的问题你来我往地斗嘴，乐此不疲了。

除此之外，成瑛知道每天他不在线时自在天都会在线上积极地寻找出岛的方法，只是不说。成瑛虽然对于现状没有太大不满，可他不能因此武断地决定别人，于是每天都会向吱一声询问进度。

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成瑛不在乎被困于一岛，因为他有充实的现实，游戏里的事于他并不重要，就算有什么系统规定必须帮主出面的事，他把帮主之位暂转给巨阙也未尝不可。但自在天不一样，他的话越来越多，抽疯无厘头越来越频繁，他应该回到有更多的人可以交流的地方去。

自在天看了看系统界面上提示的时间，中午十二点四十，据那个人上线还有六个小时五十分钟。

自在天看着面前的小兽，头上明晃晃的“白泽”二字鲜明刺目。

白泽，100级灵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知天文地理，通过去未来，博学智慧之生物。

他就知道，这个岛上一定有任务有NρC。

这毕竟是个游戏，所以苍龙摆的遇险是剧情，会漂到哪里也只能是剧情，而这个岛不与大地图相接又不能通信，那便说明这个岛本身就是一个任务副本，无论成败，只有做了这里的任务才能离开。

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这个岛的探查，在成瑛不在的时候，否则他无法想象自己在游戏里也是独自一人的样子。他知道成瑛在线下一直在寻找离开的办法，可他更相信自己的办法。他知道成瑛是怎样看待他的，他承认，他的确害怕寂寞。

他不能想象，如果没有成瑛，这些日子他要怎样渡过。庆幸，当他想与人交谈时，有这样一个人愿意倾听。庆幸，当他突发其想时，有这样一个人一本正经地吐槽。但成瑛终究只是一个网络上认识的人，他有他的生活他的圈子，他与他遥不可及。曾经他也起心通过网友结交朋友，但最终，他所拥有的只有他自己。

自在天想，他虽然说了许多关于惊澜谛世的过往，希望成瑛代他与惊澜谛世对立，但是也指导了他操作，给他提供了网游名人的资料，还有如果他决定了就要……那么就算扯平了吧。

只有这样想着，他才可以不用犹豫。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短暂交集，而后各奔东西。

他也应该这样想，他不需要成瑛怎样看待。

当这一天成瑛上线时，敏锐地感觉到一些不同以往的变化。自在天站在不远处的高树上招呼他跟上，待他也攀上高树，就看到本应对复活点退避三舍的怪竟然在那里出入无碍，不由大惊。

他看向自在天，显然对方早就知道了。可是自在天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闲闲地背着手道：“这么多天你也没想出出岛的办法，看来最后还是要我出马不可了。”

自在天一副恨铁不成钢无可奈何长吁短叹趾高气扬的模样，可成瑛就是能听出他在紧张。这个发现让成瑛有些哭笑不得：自在天的意思是他有办法出去但因为什么顾虑不用吗？这世上总有那么多让他看来无比奇怪的纠结。

自在天带着他一路从空中走过，有惊无险地来到海岛边的沙滩。自在天一直向海面深入走去，边走他的身上开始发光。然后，他化作了一条足有十几米长的黑色巨蛇，流线的身躯上光滑的鳞片黝黑发亮，游走间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硕大的头颅上，一对玛瑙般的眼睛剔透妖娆，二目间一抹白痕如玉似雪。

东黎十八灵之玄蛇。

原来是隐藏种族！

在【仙侠世界】的设定中，除了人类还有其他智能生命种族，比如东黎十八灵的十八个种族，还有外域的许多种族，比起人族这些种族各有各的天赋异禀，不过除了人类其他都是隐藏种族。

想不到自在天竟然是隐藏种族的！

成瑛想起巨阙曾经灌输给他的常识，在网游中告诉他人自己的隐藏职业隐藏种族所持特殊装备所学特殊技能是交情深厚才能做到的事。

成瑛不在意这些，但不妨碍他领会精神。

那么如今自在天变幻蛇身，原来信任了么？

成瑛透过海面蒸腾起的氤氲水雾望向那蜿蜒水中的巨蛇，蛇头擎出水面，隐约可见乌亮的蛇身在水中深深浅浅地舞动，蛇尾灵活缠绕扭摆，蕴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愣什么神啊菜鸟！还不快上来！”精致的蛇头上看不出表情，但声音却没有变，话语尾音微微上扬，不难想象如果仍是白衣剑客的形象恐怕又是耍弄着洋洋自得。

成瑛低头无声轻笑。

第十七章：别思

玄蛇一族在游戏设定中擅长控水，于是当自在天化为蛇型后便一路乘风破浪顺顺当当地驶回大陆。

当岸边的景色印入眼帘，当再度感受到大陆上城市里人声鼎沸的繁华，明明不过是游戏，却也有一种恍入隔世的欣喜。明明不过是游戏，也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喟叹。这个游戏，真的越来越真实了。

早在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时，自在天就恢复了人型，他信任成瑛，于是在成瑛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隐藏种族，却不代表他就要广而告之。于是甫一看到大陆他就招出星日马，载着二人飞过去，左右星日马已经暴出，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岸边风行领域的人马正在等候，成瑛离岛后就给巨阙等人发了消息让他们准备接应，以防惊澜谛世偷袭。虽然论坛上经过吱一声的胡诌，重点已经大转移，惊澜谛世不好因茶楼一事揪着成瑛不放，可自在天与他却是早就撕破脸，没什么好说的。所以还是人多势众保险。

成瑛与自在天乘飞马靠岸，但此时岸边已被风行领域清场，倒是没引起太大轰动。二人顺利下马，顺利进港，顺利与众人汇合。至此，二人被困海域孤岛十三天后终于重获自由。

成瑛上前与巨阙等帮派干部打了招呼，又向众人介绍了一下自在天，自在天一副酷酷的高手矜持表情立于后方并不上前。成瑛明白对方不想与他们太热络，也许是不想连累，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但不管是什么成瑛其实都不在意。他们不过是机缘巧合被迫独处了几天罢了，一切所思所想皆为特定情境而成，如今重见天日自然各奔东西，重归旧制。

成瑛看了看系统时钟，曾经为了配合自在天，他自愿选择了早上与晚下，如今不再有这样的需要，他自然恢复正常。

忽然一阵风起，花瓣纷纷在空中旋舞，当头洒了成瑛一身，与他站得一处的自在天也没能幸免。自在天正有些发怔，还以为是什么特殊法术的敌袭，拔剑出鞘，寒光乍起，脚尖点地，微一旋身，瞬间将身前飘落的花瓣从中一分为二，剑风带起的花瓣宛若粉色的绸缎萦绕周身，剑尖微挑，指向捧着一大把花束作天女散花状的吱一声。吱一声脸色霎白，全身都僵硬了，一把花瓣从手中簇簇飘落。自在天见是成瑛帮派的一个堂主，心知应该是误会了，遂收剑招，森然凛冽的剑意便寒意消散。

直到这时吱一声才呼出一口大气，然后双眼冒星，一把将手中花扔脖子后面，双手合十，梦呓般地道：“好帅啊！”

自在天虽然很喜欢听到他人的赞美，可遇到吱一声这样神经质的同样也浑身发寒。至于成瑛，他早就习惯了，只是面带同情地看了自在天一眼。然后他马上就发现自己错了，吱一声的下限是不断被刷新的。只听她一脸花痴地道：“主角BOSS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比翼连理永结同心不要客气啊亲！”

自在天直接懵掉，成瑛木着一张脸，身后风行帮众或别眼或笑得全身发抖全都不自在了。

为免吱一声再琢磨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成瑛决定即刻带领众人返回驻地，按游戏里游行的古礼，抱拳与自在天道别。

自在天看着对方淡漠又疏离礼貌的态度，明明有所准备还是有些怅然若失，随即他便在心中自嘲暗哂：自己做的选择，就没有权力后悔。

自在天停下手中的剑，垂眸，目光没有焦距地望向地面。在经历了十三天全封闭的海岛之行，眼前出海前一直在刷的练级区竟是如此陌生。

陌生到，他似乎已经不习惯没有那个人的配合了。

来自现实世界的提示音打断他的沉思，游戏内，名为自在天的白衣剑客消失，现实中梁天走出游戏仓接通了那个号码陌生的电话。

“你还活着啊？”冰冷的声音嫌恶的语气，虽然不熟悉却并不陌生。

梁天在瞬间冷硬起来，这个声音只要说过一次话他就不会忘记。

“梁仲恺的葬礼刚刚结束了。”那个声音毫无感情地说着，“明天X市XX园，来与不来随你。”

不等梁天回答对方已经一刻也不想多停般挂断，嘟嘟的忙音响过三声梁天才反应过来关闭话机。此时，他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梁仲恺是国内有名的大财团梁氏的二少爷，是梁天这个人的父亲，尽管他并不希望如此，因为梁天的母亲却不是梁仲恺的妻子。这其实是个很俗套的故事，风流多金的阔少欺骗了出身贫寒的单纯女学生，春风一度后阔少翻脸不认人，陡留女学生身败名裂走投无路带着孩子找上门苦苦哀求。阔少家里为遮丑，虽然没有明着认下母子，私下还是出了孩子的抚养费。

梁天环视着屋内的一桌一椅每处家电，最后直到环视整个公寓，望向窗外，他现在所用的一切都出自这笔抚养费。可惜母亲是个自尊心强的，见阔少有妻有子，被其妻用极端蔑视的神态轻描淡写地告知梁家不会认他们，让他们拿着钱以后不要出现后，整个人就失去了生机，没过多久就抑郁而终。

然后，在这么多年之后，梁仲恺也死了？

梁天茫然。

悲伤吗？梁天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对梁家都没有多少印象，代替他出面的只有梁夫人，梁仲恺活着的时候梁夫人就没让他们见过，如今就算梁仲恺死了也都不让相见。可是梁天本就没有想过要见一个陌生人，何谈悲伤？

解气吗？也许是吧。但母亲早已死去多年，一切已随时间而过，而梁仲恺无论他是怎么死的，终究也不会是因为他们而死，那又何谈解气一说？

于是他唯有茫然。

成瑛第二天上线时有些兴致勃勃，在海岛上的那些天他终于明白了巨阙曾经跟他说过的组团配合打怪的问题，便忙不迭地要求跟着帮派精英团越级打怪。风行领域管理层有现实基础，比一般帮派团结度高，自然是成瑛这个投资方说什么就是什么。

往常成瑛和精英团一起行动，其目的都在于临时检查工作，不过被困期间他每天都要听吱一声汇报，此时除了昨天宠物榜更新，首位出现100级灵兽白泽，所有者匿名外就没什么新内容了。于是成瑛便开始专心打怪，然后众人惊奇地发现，有段时间不见，帮主大人就从资深菜鸟划水党变成了技术流，打得有模似样，有板有眼。就连巨阙也很惊讶，虽然他见识过成瑛超强的学习能力，但他以为成瑛早就对游戏失去兴趣了。

“帮主几日不见变高手了！”众人纷纷说道。

“这就是主角的作用啊。”这是陷入遐想的吱一声。

“老大你终于玩上瘾了哇哈哈我太有成就了！”这是仰天长笑的人生大赢家。

成瑛眯着眼睛看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眸如同平日一般的淡定：“我记得你有个打败自在天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