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大赢家的大笑立刻变成了苦笑：“哈哈哈原来还有这回事吗……？”

成瑛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早知道是这样。”

虽然风行精英团很有爱，可成瑛还是打了两天就失了兴趣，团队配合久了，套路动作也渐渐变成了重复劳作，而且精英团一般只越五级打怪，比起海岛上他和自在天二人配合越三十级，实在差距太大。

成瑛头一次行动没有受大脑的控制，当他想“还是和自在天组队比较有意思”时信息就已经发出去了，然后很快被系统退回。

对方不在线。

成瑛本只是一时冲动，还在反省，可这位传说中的游戏狂人居然会在游戏黄金时间不在线反而让他诧异了。于是接下来几天他不自觉地关注起好友列表里自在天是否在线，却是更加惊诧地发现他全都不在线。

难道是现实中有什么变故？

后来成瑛与龙渊谈生意时不经意地提了一下，他第一次见到自在天就是和龙渊一起，想来是老朋友也许能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结果龙渊对自在天的反常也是一头雾水。

至此，成瑛突然意识到他过火了。这里不过是个游戏，因为现实中的事陡然间抛弃都不过如此，何况只是一个月没上线，他又何必非要刨根问底，那是他人的生活。如今游戏进入新的阶段，副本、首杀已经不是玩家关注所在，如今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建帮任务，可惜目前没有一个帮派成功，争第一个建帮的目标被炒得如火如荼。有空干涉他人私事，不如想想这个阶段自己的投资计划。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寒冬腊月，游戏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学生党，正是复习考试的时节，游戏里明显就能感觉到比往常清净了不少，各个帮也有不少高手不能在线，建帮任务还没摸出个头绪进度又搁置了。

成瑛的学分已经基本修满，没有什么需要闭卷笔试的科目，日子还是照往常那样过，不过院里却让他去帮忙监考本科生的公共课考场。一共七天，每天一场。这不是什么费力的工作，成瑛也就没有推托。

公共课就是不管哪个院哪个专业都要学的科目，比如语文、数学、政治之类，因此考场分配也是全校大混编，一个考场里哪个院的学生都会有。成瑛今天监的是大三的政治考场，因为是考试周的最后一天，今天过后就是寒假，很多学生看起来就很兴奋，一个个下笔如飞争取能早点交卷。成瑛也乐见其成，学生都早交卷他也就能早收工了。

政治考试不费什么脑子，从能提前交卷时候起，学生就开始络绎不绝地交卷了，时间刚过一半就已经交得差不多了，可就这剩下的一半时间成瑛还是等到了最后。

第十八章：自人群中注意

当考场所有学生都走了的时候，唯在角落里有一人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睡得酣甜，就连隔一段时间就会响一次提醒考试还剩多少时间的铃声就没能将他叫起。而按照规定，学生没有违纪、没有举手提问、没有弄出影响考试的事，监考员是没有权力主动对学生讲话的，更没有权力催促他早交卷。于是成瑛只能等着，一直等到连收卷的铃声都没能把那人叫醒时才上前将人拍起来。

至少睡了四十分钟的男生陡然惊醒，面上一阵忪怔，眉宇间却又有一种深凝的阴郁，抬头望向成瑛的眼神茫然中又带着一丝警惕审视的意味。样子不像是睡眼朦胧，倒像是做了恶梦，而且让成瑛觉得有几分说不分明的熟悉感。

“同学，到收卷时间了。”成瑛提醒道。

男生微微一顿，飞速将落在桌面上的大号黑框眼镜戴上，让成瑛对其升起的熟悉感顷刻荡然无存。他小声道歉，将试卷交给成瑛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成瑛有些莫名地目送他的身影远去，低头看了看上交的答题卡的编牌：信息科学院，梁天。

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啊。

成瑛向来是个行动派，有什么想法一定会试验，有什么怀疑就一定会验证。将答题卡交给接收的地方后，他马上回住所翻查自己的工作日志。

成瑛从小的学习就是在为以后的事业作准备，做任何事都需要人脉，做生意尤甚。人脉有从长辈那里承接而来的，有自己发展的，而学校是发展人脉最好的渠道。成瑛一直都注意着学校中可以结交的人，可以招揽的人，应该避开的人，应该警惕的人，并以此与他人相处，尤其是作学生会主席的时候，更是把这项工作做到极致。

梁天这个名字果然是记录在案的，此人是成瑛大四时入校的新生，是因在中学时获得过国际编程大赛少年组一等奖而破格录取的特招生。当今社会，信息科技是龙头产业，成瑛的家族嫡系主营业务就是这个，梁天作为名校里专攻信息科学的高材生自然是成瑛需要注意的对象。可谁知梁天入校后就声名不显了，不参加任何比赛，也不参加院里的研究活动，就连成绩也不太突出，成瑛每天要做的事很多，自然不会专门盯着他，自然而然就将这个人忘记了。

如今机缘巧合，这个人引起了成瑛的兴趣，再细翻当年的记录，成瑛发现梁天成绩不突出是被公共课拉了分，专业课的成绩还是相当优秀的，不参加活动不是不够格，而是他自己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看来这里面问题不小啊。成瑛想着。

如果能知道是什么原因是不是就能解决了？毕竟，一个很有潜力的人才就此埋没，未免有点可惜。

说来也巧，正在成瑛想着这件事的时候，院学生会长打电话过来，说考试全部结束后几个学院打算搞个联谊会一起放松心情，听到参加联谊的正有信息科学院时成瑛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学校中的各种活动，成瑛大部分都是乐于参与的，因为这是发掘人才、与人交流的好机会，与此相比活动的内容就不是他感兴趣的地方了，他从来都是看客。当然他也会注意分寸，从来不会让主办方尴尬。

与他相反，发小顾越鸣参加任何活动绝对会是玩得最HIGH的那种，他是绝对为了玩为了享受才去的，知道成瑛的想法后他曾夸张地感叹过：那些想在活动上通过才艺对你示好的女生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哭死，敢情她们费了半天力气在你眼里跟背景音一个作用。

此时成瑛在联谊会上，表现上是在看主持组织的游戏，其实更多的精力是放在与人的交流上。以成瑛的名气资本，想与他搭上话的人从来不缺，有些人什么也不为，只是单纯地和他说上几句话就能高兴一阵，主持人也不会放弃用他的出场作噱头。

今天成瑛是有明确目标的，当然他不可能直接了当地找梁天，也不会直接打听梁天的事，循序渐进是必要的手段。于是在他的有意引导下，渐渐和来自信息科学院的人聊得热络了一些。

他不知道，在他背后的角落里，他想找的人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他。

梁天最近很忙，好不容易考完试，要做的事很多，但院里组织活动，全员参加，他一向的原则是不当个别人的。于是他打定主意，来了少说多吃，等到场面热闹起来，秩序混乱起来，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了，那个时候没有人会关注他一个无关人士的退场。

成瑛一到场时梁天就注意到他了，想不注意是不可能的，因为全场的人都是在注意他，就连表演中的人都在注意他。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万众瞩目的，看着成瑛，梁天觉得自己站在角落里就好了。

于是他便也没有注意到，成瑛也在有意用主持人组织的游戏和表演转移想与自己攀谈的人的注意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梁天离开联谊会时被挡在门口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他几乎是差点一脚踩到那人的衣服，待仔细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他本以为应该在会场里与民同乐的成瑛。

成瑛看起来有些迷糊，一脸深沉地靠在门口喝水，发现梁天时他就这样抬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那双眼睛如水洗过一般清澈纯粹得令人不敢直视，仿佛只要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不管听到什么都会相信。

“你好，我是成瑛，工商管理学院研二。”他站起，起身时有些轻微地踉跄，起来后却挺得笔直，他伸出右手，神情真诚，仿佛不回应就是错的。

梁天如同被蛊惑了般握住他的手，答道：“梁天，信科院大三，成学长你好。”

“信科院。”成瑛异常认真地念着这个名字，然后眨了下眼，张口说出一大串，“信息科学是研究信息运动规律和应用方法的科学，是由信息论、控制论、计算机理论、人工智能理论和系统论相互渗透、相互结合而成的一门综合性科学。信息科学技术培养具有扎实的数学、物理、电子、光子和计算机的基础知识，系统地掌握现代光学信息处理技术和计算机应用技术的基本技能，能在光通信、光学信息处理、以及相关的信息科学、计算机科学等信息技术领域、特别是光机电算一体化产业从事科学研究、产品设计和开发、生产技术或管理的高级专门人才。”

“呃……成学长了解得很清楚……”梁天觉得成瑛应该是醉了，本着不和醉鬼计较的原则他应和道。

成瑛拧眉有些苦恼地摇头：“不清楚。”

梁天：“……”

成瑛握紧他的手，目光炯炯：“不清楚，所以要学。”

梁天：“……”

这世上人喝醉酒有各种表现，有哭的有笑的有叫的有闹的有吐的有睡的有骂街的有打人的，今天梁天算是见识到了原来还有一种拉手谈心型的。

梁天被成瑛拉着从信科院是什么样起头，从基本理论、研究内容、发展方向、重要意义、主干课程、工作方向等等每每接着梁天上一个问题的回答一路刨根问底。梁天开始有些不耐，可他一看到成瑛那种双眼发光，充满求知渴望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答了，甚至当成瑛因为外行而发生概念范围逻辑错误时还会主动纠正，尽管他知道跟个醉鬼讲话和对牛弹琴没两样。

看着平日里被人追捧的传奇学长如今这幅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样子，梁天啧啧感叹，他可是见识过女生们对这人的花痴样，心说若是让那些人看到成瑛现在的模样不知会做何感想。看这近在眼前的本以为从来都会远在天边的人，梁天头一次意识到，再怎么传奇的人物也和自已是一样的人，也会有不擅长的事情，也会需要人帮忙，也会醉酒会犯二会出洋相。想到这里，他对着成瑛没完没了的十万个为什么从心底更多了几分耐心。

“国际编程大赛是个什么比赛？”成瑛还在问着。

“全世界范围的编程大赛。”已经答了上百个问题的梁天耐心解答。

“你参加过吗？”成瑛接着问。

这个问题让梁天已经有些麻木的思维突地一动：“当然。”他轻声却用着有着不同以往的口吻回答，尽管他知道一个醉鬼是听不出来也记不住的，尽管也正是因为对着一个醉鬼他才答得毫不犹豫。他中学时参加了这个比赛，虽然是二十五岁以下在校生的少年组，却足以说明他的才能早就超越了一般的大学毕业生。这是他的荣耀他的骄傲他的尊严，是他要扞卫的。

“清华杯百题工程是个什么比赛？”成瑛果然没有在意地已经换了问题。

“学院创始人郑清华先生出资设的比赛。”

“哪个水平高？”

“当然是国际大赛水平高。”

“你参加过吗？”

本是一个重复了，梁天脸色变了变，闷声道：“……没有。”

“为什么？”

梁天扯了扯嘴角：“不够格呗。”

“为什么不够格？”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你……”梁天答无可答，低喝一声，“够了！”

成瑛微微皱眉，一摇头：“不够。”

梁天退后两步缓了口气，这一连串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下成瑛比他略高的身材让他感觉到了压抑。喝出一声他自觉失态，左右看了下发现地方够偏僻没有引起人的注意才稍稍放下心来。

梁天看着成瑛，成瑛看着他，目光平静又充满探究。梁天怕这种眼神，即使知道面对的是一个醉鬼，可在那双墨黑的星目下他依然无力敷衍：。

“到此为止了成学长。”他极力保持镇定，“那些都是我的私事，与学长无关。”

他逃似地离开这个后门，临去前他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望过来，只见成瑛一副凝眉深思神游天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毕竟在联谊会场的出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安慰着自己，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当梁天的身影彻底消失，成瑛的目光慢慢转到他离去的方向，神色一片清明。

第十九章：亲人、朋友、陌生人

成瑛一直在装醉，因为他是不会醉的。生意人没有不会喝酒的，因为只有能千杯不倒才能想醉就醉想清醒就清醒。

装醉，是为了万一说错什么有个可以回旋的余地。

今天的收获比想像中顺利，他基本可以确定梁天入校后声名不显不是他自甘堕落不好好学习，相反他很重视自己的学业，看他最后反弹得那么激烈就明白了。而且他也发现梁天这个人只要认真接触其实并不难相处，看他能那么有耐心地陪着个喝醉的人就明白了。

尽管这次的交流并没有圆满成功，而且估计梁天自此心生警惕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接近，但成瑛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没有必要再刻意接触。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梁天放弃参加比赛参加活动，成瑛并不在意。

成瑛关注梁天，只是因为觉得可以招揽他进入家族企业工作，只要技术过硬，性情也不出格就成。所以成瑛决定将对梁天的资料跟踪保持到梁天大学毕业，如果到时他能解决好现在使他放弃比赛活动的问题，自然招揽，如果解决不了，那就说明他为人处事能力有限，再放弃也不可惜。

梁天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住所，他的心情十分烦躁，长久自我压抑的怒气被一个什么也不懂多管闲事的醉鬼全部挑起来了。直到看到住所里正在按照程序设定工作着的数台计算机时，他才慢慢平复了心情。

只是暂时的。

他对自己说。

一切都会好的。

这一个多月诸事不顺，那天接到便宜父亲身死的通知后，他就前往梁夫人指定的地点，后者然后很不客气地对他说：“现在你跟我们没有关系了，已经给你的东西就算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们要钱了。”

梁天没有异义，梁家已经说过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可以全交齐，还有一套公寓可住。至于毕业以后，他可以自力更生，何必非要梁家的钱。

可是随母同去的应该是他同父异母哥哥的梁大少看他这样轻易地接受，没有一点不满反觉得没有意思，便开始找茬。一开始说他笨蛋蠢货软蛋，不断地挑衅，梁天统统无视，对于这种只仗着出身好不学无术还很嚣张的人梁天从来不放在眼里，他相信凭自己的能力总有一天能将这些人踩在脚下。可梁大少发现梁天没反应便把矛头转向梁天已逝的母亲，从小三到狐狸精不要脸一路开骂，极尽恶毒之能事。

母亲是梁天心中的逆鳞，明明是那个不配当父亲的人的错，凭什么受苦的是自己无辜的母亲？于是梁天爆发了，大庭广众这下反过来将梁大少骂了个狗血淋头，骂得神清气爽痛快淋漓。

当然痛快过后是有代价的，护短的梁夫人因为此事连最后的面子也不要了，直接将梁天扫地出门，不仅不再付大四学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还勒令他交还正住着的公寓。

梁天没有说什么，反而觉得轻松不少。诚然，梁家有义务养他，可也是梁家逼死他母亲，用着这样的钱到底也不是心安理得，能早一天独立一直是梁天的愿望，现在不过是提前一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