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之中依旧只有他一个人，即使脚步声也清晰可闻。秦墨不禁怀疑，即使地上掉了一根针，现在的他都可以听见？秦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来的这儿，只是触目可及的摆设、器具都让他觉得亲近，住在这里，秦墨并不排斥。

来到这里之后，昊珏再也没有在睡梦之中或是入定的时候出现过，甚至于曾经梦到过的关于昊珏的事情也渐渐地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关于青灵的点点滴滴正在清醒的时候被一一想起。

他是青灵，不是昊珏，然而他也是秦墨，比起对于昊珏的排斥，秦墨发现自己居然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关于青灵的点点滴滴。

只是想起来的事情越多，秦墨反而越加坚定了不回去的信念，如今的他只想静静地待在古堡内，好好修炼。此刻唯一还挂心的，就是依旧在养魂木之中修养的父母，虽然挂心，以秦墨对于林绝尘的了解，却也知道即使林绝尘知道自己是他的敌人，也不会对作为普通人的养父母动手。

或者，让他们待在东海反而更安全吧？甚至比在自己这里更安全，毕竟不是谁都有林绝尘的心胸，虽然这么做失了厚道，为了父母，秦墨也只能小人一把了……

这般想着，秦墨就觉得闷闷的，秦墨扯了扯嘴角，虽然不排斥自己是青灵的事实。可是秦墨很疑惑，他和林绝尘，曾经究竟是什么关系呢？执掌东海男仙的东王公和仙家追杀的魔君，真正只是死对头那么简单？为何到了此刻，从心底深处传来的感觉，告诉他居然还能够相信林绝尘？要相信一个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的人？秦墨觉得世界玄幻了……

第48章

作为宅男的秦墨，只要有足够的吃的和足够的消遣，就算不出门走动也是没有多大影响的。这座古堡明显是一个适合宅的地方，虽然没有网络电视等消遣打发时间的东西，但是却给秦墨发现了一件藏书丰富的书房。

这里的主人明显兴趣广泛，除了修真界的各种法术、炼器、炼丹的玉简，这里还收录了许多普通的书籍。纸质版的书籍因为保存得当的关系，即使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书页的纸张也不过是微微泛黄罢了。

秦墨在俗世几乎没有了什么牵挂，加上现在自身的境况实在是复杂，秦墨也就歇了即刻回去的心思。

自从开始学会修行，虽说一直勤修不辍，但是总感觉自己欠缺了些什么。如今真正能够静下心来，细细思考，秦墨才发觉自己是少了总结。

得以修行是一种机缘，能得林绝尘倾心相授是他的幸运，机缘巧合之下升至元婴后期也不过是青灵遗泽。然而这一路行来，对于他来说，修行或者是他为查清父母死亡的真相；或者是单纯为了追赶林绝尘的脚步……

然而秦墨不得不承认，这一路行来，自己更多的是被动地承受。他没有特别擅长的功法招式，这本是修真者的立身之本，秦墨除了本身修行的无名功法，他只修炼了功法之中附带的剑诀。

秦墨既然决定走的是剑修的路子，自然需要广泛涉猎各类剑诀，基础剑法已经趋于圆融，修行各类剑法此刻必须提上日程。

所幸秦墨刚刚找到的书房帮了大忙，里面的剑诀虽然不说包罗万象，却也种类颇多，足够秦墨研究很久。这些应当都是青灵的收藏，以当年青灵的身份和势力，自然也不可能太差。

学习阵法是秦墨需要进行的另外一个项目，剑修一道，因为主人的性格阅历，向来也是各有偏重的。相比于威猛无匹的攻伐杀戮之道，秦墨倒是更喜欢剑阵的绵延不绝，攻伐有序。

他的资质本就是得天独厚的乾元灵根，灵气本身就更为精纯，而剑阵布阵虽然耗掉的灵气颇大，秦墨倒是不惧。且剑阵一旦布成，生生不息，相互呼应，也是他恢复灵气的好时机，乾元灵根的灵气吸收速度不需要质疑。

因为以前的基础教育学的是工科，计算机专业出身的秦墨数学知识也很扎实。阵法之中的九宫八卦和数学也脱不开联系，秦墨相互映证之下，对于这阵法一道倒是真正生出了兴趣。

秦墨却不知这阵法一道不止为青灵君以后威名赫赫的千元剑阵打下了踏实的基础，上古秘境的重新开启，也尽数始于今日。

秦墨此刻只是废寝忘食地投身于剑法的修炼和阵法的学习中，便是休息时候也以修行功法为主。这样的日子简单而充实，虽然忙碌异常，但是秦墨却没有丝毫的疲累之感。

偶有闲情逸致，秦墨也会选择一本有趣的书，或者是话本小说，或者是民间杂谈，或为异国游记。有些书本的出版年代居然就是近现代，秦墨还在书房里发现了托马斯·曼的《魔山》，考琳·麦卡洛的《荆棘鸟》……

书房比秦墨所见要大上许多，这其中应该是使用了空间一类的法术。然而秦墨最为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这古堡似乎一直以来都是有人管理的。

秦墨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两个月了，只是到现在都没见过一个人影。秦墨确定是有人存在的，不然他是如何来的这里？这古堡之内的一切井井有条，不可能没人打理。

然而别人不愿意现身就是不愿意，秦墨也不可能逼迫过甚，毕竟秦墨没有感受到丝毫恶意。相反地，古堡之中的一切都细致到完美，秦墨住到现在也依旧没有感觉到一丝不满。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没有人说说话。

说到底人都是群居动物，以前宅在家里，秦墨至少可以在网上聊聊天，现在只能自己自言自语了。

且略去秦墨这一边不提，那日秦墨失踪之后，林绝尘即赶往北极之海。不计灵气消耗的赶路，行到冰原之处，即使是林绝尘也感觉到了一丝倦意。

一直尾随林绝尘的古装女子的修为要胜于林绝尘，自然游刃有余。只是即使如此，她的脸色也十分不好看。眼睁睁看着林绝尘降下遁光，一步一步朝着冰原中心处走去。女子拽紧了手指，绷着脸，忍住了上前阻止林绝尘的冲动想法，女子深吸一口气，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绝尘身后。

走在前方的林绝尘似有所感，转身望向女子的方向。

“出来。”他的声音冷得可以掉冰碴子，女子一惊，哥哥的修为明明没有恢复，难道她就这么被发现了？！

“君上。”在女子身后走出一个俊秀的青年，和林绝尘一般无二的白衣道袍，只是乌黑的长发并没有束起来，散散地披着。

如果说林绝尘如同高山之雪一般高不可攀，男子则更像是清新素雅的梨花，虽说不十分亲近，观之却也心喜。此刻他躬身站着，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生不出一丝愤怒的情绪来。

林绝尘没有回答，漆黑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朝着昊珏望过去，静寂得如同一汪深潭。昊珏依旧微微笑着。

林绝尘转身，继续一步一步地朝着冰原深处行去。昊珏并没有丝毫气馁或是恼怒，只静静跟在林绝尘的身后，林绝尘没有阻止。

女子望着渐行渐远的二人，松了一口气，却不知已经走远的昊珏蓦地回头，兀自笑得灿烂。而林绝尘的脚步也在这一刻顿了一顿，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走到发现红雪的地方，林绝尘停了下来。这里如今变得和冰原其他的地方一样平整，却不知林绝尘如何辨别发现的。

林绝尘蹲下身来，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地附上冰原坚实的冰面，手心亮起了耀眼的灵光，一个复杂的法印浮现。然后灵光一闪，法印径直钻入了冰原之下。昊珏平静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头看了眼掌心的纹路。

从冰原所在的地底下传来轰响声，冰面咔嚓咔嚓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从裂缝吹来的风，传来呜呜声，像是巨兽的呜咽。而巨大的裂缝，看上去就像是巨兽的大口，想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

林绝尘没有犹豫地跳下了裂缝，昊珏却没有再继续跟着。俊秀的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昊珏一袭白衣忽然变作墨色，以昊珏为中心，强烈的青光以昊珏为中心，覆盖住宽大裂缝。

隐匿身形的人此刻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女子看向昊珏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似乎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昊珏，哥哥犯错，你也跟着犯糊涂，难道你想当年的事情再次上演？”

昊珏却没有理会女子的气急败坏，“你不能进去。”毫无感情的语调，并不是征求，而是宣告。

“你这是在逼我动手？”淡定的形象早就荡然无存，女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对于她的威胁，对面的青年虽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却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大抵是顾忌着什么，女子虽然说着威胁的话，到底是没有立即动手。而对昊珏来说，这也就够了，他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又过了些时间，眼看女子的神情已经带上了几分狠意，昊珏适时放开了禁制。女子冷哼一声，终究忍着没有发作，飞快地朝着裂缝深处而去。

昊珏和女子争执的时间并不长，却足以使事情的格局发生巨大的变化。等到女子赶到封印的地点，就看到让她更加气急的一幕。她的兄长双手附上封印，封印光罩此刻已经透明得快要消散。

“哥！你住手！”看见兄长依旧没有停下，女子的声音又快又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里面关押的是涂炭生灵的大魔头！”

“绾绾，青灵是我们的兄弟，不可能是魔头。”林绝尘皱了皱眉，叹道：“当年的事情，我不想一错再错！”

“兄弟？”桃菀讽刺一笑，“青桐，没有人会对自己的兄弟生出欲念。你那么在意他，你敢说不是因为你爱上了他？”看到白衣青年越来越僵硬的身躯，桃菀的心此刻反而是平静了下来。

“够了！”白衣青年吼了一声，手中的光罩消散不见。

“你敢做，为什么不敢认？你以为当年灵墟化仙池……”桃菀看着林绝尘的脸在听到灵墟的那一刻变得煞白，忍住心里那种抽痛的感觉，大声吼道。

“哥，你和我其实没有差别，我们都一样，一样地自私……”桃菀没有说，如果青灵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还是会一样的依赖信任你吗？

看着眼前陷入怔忪的男人，桃菀淡淡地笑了，陷入妄念，便是仙人又如何

谁先动情，谁就输了……

第49章

等在外间的昊珏一眼就看见了抱着一个白色巨蛋的林绝尘，以及随着林绝尘一起出来的桃菀。比起之前的失态，现在的桃菀已经恢复了昔日的端庄雍容，她是统御仙人的瑶池仙姬。

林绝尘抱着巨蛋的目光之中透露着丝丝的怀念，这情景让看在眼中的昊珏怅惘不已，然而昊珏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我送你回去。”果然，林绝尘开口说。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无论是他还是林绝尘，都是骄傲的。昔日两人因此缔结契约，如今也因此撕毁契约。

“不必，我自己走。”昊珏望着自己昔日和亦友亦主的男人，笑得淡然。红衣小少年红雪此刻被昊珏牵在手里，刚刚被分离出来的孩子带着些迷茫，继而对着昊珏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该回去了啊。”昊珏的手轻轻地抚了抚少年发丝柔软的头顶。看到红雪有些不舍地拉了拉自己的袍袖，昊珏心里低低地叹，要是人也如此该有多好？随即又怅然，他终究只会对着那人如此吧……

不甘、怅然等等情绪意义转过，昊珏的心反倒变得释然了，看了看站在林绝尘不远处的桃菀，昊珏转身潇洒离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际遇，而他的归宿，终究是自己出身的苦海，苦海无边，然而他从来不需要渡。

红雪站在林绝尘身边，和林绝尘一起看着昊珏消失在冰原里。林绝尘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浮动，谁也看不出他在想写什么。红雪就这么和林绝尘一起在冰原里站着，许久之后，林绝尘轻轻地说了一声：“走吧。”红雪当即变作一缕红光，汇入了林绝尘的心口。

桃菀早在昊珏离开不久后就离开了，没有和林绝尘说什么。那些该说的已经在裂缝深处也许已经说尽了吧？

极北的冰原，寒风依旧凛冽，行人的痕迹很快被吹散消失不见。

然而这一切，在古堡之中安然避世的秦墨是一无所知的，且随着记忆的复苏，也许无论是对于如今的秦墨，还是曾经的青灵，有些事情都不愿意去知道。

秦墨依旧努力修炼，认真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古堡坐落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小孤岛之上。孤岛周围是黑色的海水，除了在海中生存的一种形状丑陋的怪鱼，秦墨也没有再见到过其他的生物。

以秦墨不算丰富的地理知识，实在是难以分辨这是地球上的那处，且种种迹象看来，大抵他又身处什么普通人看不见的地域。

只是这对于秦墨来说，反而是好事。

曾经的青灵也许是林绝尘的好友，甚至到现在记忆恢复大半，依旧没有想起任何林绝尘对于青灵不利的举动。但是其他的仙家似乎对于他这个魔君就没有这么的美好了，瑶池的那位甚至是恨他入骨的，当年号召众仙把他封印在北冥之海的就是这位。

只是再多的细节秦墨却丝毫回想不起，他似乎并没有被封印，否则又如何能够完好地站在这里？而越来越多的记忆中出现的白发少年人，让秦墨这些时日里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白泽……”秦墨放下书册，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不知第几次地感叹道。隐隐有预感，自己逃离封印的命运，应该也是因为白泽的牺牲……

白泽还活着吗？当年缔结的契约魂印早已经消失不见，秦墨不敢深想下去……

想要破开北冥之海的封印，修为、阵法理解缺一不可，还要继续努力啊！秦墨握了握拳头，革命尚未成功，加油！

继续埋身于浩瀚书海和无尽的修炼，秦墨已经忘记了年月，时间的流逝早已经模糊不清。

今夕何夕？

戊子年乙丑月庚午日，是这一年的农历除夕。华人的习俗，是要一家人团聚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团圆饭，共同度过这个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日子。

街边的商家也早就放了假，到处挂满了大红灯笼，张贴好了喜庆的对联。即使街道两旁已经没有了什么行人车辆，依旧透露出一股热闹的年味儿。

一个衣着单薄的年轻人独自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的神色，寂寂的表情，似乎已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年轻人却是消失了好几年的秦墨，这几年废寝忘食地把古堡书房里的阵法书籍都阅览了一遍，秦墨的修为虽然提升不大。阵法一道上却打下了踏实的基础，只是这也只是基础而已。

青灵对于阵法书籍虽然也有收录，然而他的爱好大抵不在此，因此也只是收录了一些比较基础、常见的书籍。想要更进一步，也唯有秦墨自己外出历练，寻找机缘了。

把几本比较艰深的阵法书籍，还有没有吃透的剑法书籍一起塞进了储物空间，秦墨还是决定离开。一味地闭门造车自然是不行的，以秦墨如今的修为，只要不要见到那些以前的老对头，在如今早就没落的修真界混一混还是可行的。就是碰上了那些存在，把秦墨在古堡之中找出的几件护身法宝祭出来，全身而退应当无碍。

这倒不是狂妄，而是出了昆仑的仙人也是会被限制修为的，只要不要遇到桃菀这样的变态，他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是像桃菀这样的存在，也不过就两个。这样的小概率事件被自己碰到，也只有可能是天道看自己不顺眼了。秦墨想要进步，也只能冒险。白泽还被封印着等他这个主人去搭救，不上进一点可不行。父母也还在人家东海，想想这些，秦墨就觉得脑子里面一团乱麻。

只是秦墨却不知道，已经有人把白泽带了出来，而他很快就要再次遇上这人。

以后秦墨回想起今日之事，也只能哀叹一声孽缘。此刻某人就会笑得一脸的温文尔雅，然后把这些抱怨通通镇压在身体力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