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没有理会那一队队庄重华丽的仙子仙官，林绝尘带着秦墨径直离开了此地。

一位粉衣女子上前一步，有些为难地征求着领头的那位仙官的意见，领头的仙官挥了挥手，望着已经渐渐远去的遁光。

“回罢，娘娘那里，自然有我去回禀。”作为在当年的动乱之中就存在的仙人，仙官对于那些高层都讳莫如深的内幕自然也知晓一些。然而正是因为知晓，仙官越是不能够明白如今住在玉虚宫的那位娘娘的心思。

“绝尘，先陪我去办一件事？”已经离开w市的秦墨此时却想起了自己未曾了结的因果。现在的修为足够，再不解决掉这个麻烦，他也没有心思、脸面去见自己的父母。

昌源魔君，这个像一颗鱼刺一般梗在秦墨心头的人，如今是时候去算总账了。林绝尘没有问就明白了秦墨的意思，遁光调转，往那个临近海边的东南亚小国而去。

昌源魔君刚刚逃到国外的时候还很是心焦了一段时间，毕竟对于他们修者来说，国境线本就是一个可以看做摆设的存在。生怕那位追过来的昌源魔君每日都过得战战兢兢，甚至做好了逃离到更远的美洲去的打算。虽然那里是教廷的势力范围，也不适合修仙，但是真正走到了那一步，自然是小命更加的重要。

然而过去了那么几年，自己的小日子依旧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昌源魔君的警戒心慢慢地散去，现在所待的地方虽然只是华国附近的一个小国。然而临近华夏修真界，还是颇有些修真资源的，即使质量不怎么好，但是胜在可以让昌源独霸。

再者来说，昌源的立身之本是上古降傀术，人类本身就是昌源最好的修炼资源。如果说在华国之时，昌源还顾忌着正道的力量而畏首畏尾，那么在此地，昌源就像是被放出笼子的猛兽，毫无顾忌地露出了他的爪牙。

第52章

男孩巴颂紧紧拽着妹妹苏丽的手，和周围大大小小的孩童挤在一起，有胆子小的孩子已经大哭出声，有的面露惊恐。巴颂的心里也很怕，但是他不能哭，否则妹妹会更害怕的。

“呜……哥哥，我好饿啊。”妹妹苏丽的嘴唇因为太久没有喝水而皴裂，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饥饿，显得有气无力。巴颂舔了舔自己同样干涩的嘴唇，只是握着妹妹的手更紧了些，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昏暗的木屋低矮狭窄，关押着大大小小的孩子，这些孩子基本都在十岁以下。南国的空气闷热潮湿，木屋因为空气无法流通，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压抑，无助，巴颂不知道等待着自己和妹妹的究竟是什么。

平静在漫长的等待中被打破，巴颂听到了从远处不时传来的巨响，地面似乎都在这响声之中轻微的晃动着，木屋屋顶_上的灰层也扑簌扑簌地往下掉。有气急败坏的咒骂，夹杂着年轻人的轻喝，巴颂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孩子们的哭声已经停了，事实上关押了那么久，没吃没喝的幼童早已就没多少嚎哭的气力。他们纷纷扭头望向发出响声的方向，清澈纯粹的眸子中盛满了自己不自知的希冀。

“哥哥，是超人来救我们了吗？”苏丽的眸子亮亮的，满心希望的样子，看到巴颂迟疑片刻后重重点头，苏丽瞬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却是忽略了兄长满脸的忧色。

急促而尖锐的惨嚎声传来，巴颂下意识地捂住了苏丽的耳朵，不顾小女孩的挣扎，坚定的摇了摇头。各种各样纷杂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直到天色变暗，木屋重新回归黑暗的怀抱，这些声音才渐渐消失不见。有古怪的气味传来，让巴颂想到了小时候自己烧到眉毛的情景。

木屋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孩子们推推攘攘，却没有人敢第一个出去，没有人出声招呼。终于有胆大的人率先跑了出去，紧接着被关押着的孩子们都兴奋地冲了出去，巴颂拉着妹妹苏丽挤在人群中。

周围的土地一片焦黑，除了他们所在的这排小木屋再也不剩其他的建筑，被树林环绕着。最初的兴奋过去，孩子们又缩回了小木屋，宁静的夜晚，让警_笛的声音更加的清晰可闻。

……

这一切，已经飞遁海外的青年大概是无暇理会了。

大仇得报，秦墨发现自己的内心并没有太喜悦的情绪，失去的难以找回，而自己也再也回不去以前单纯又无奈的宅男生涯。

咸腥的海风吹过，秦墨已经长长了许多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心中却渐渐的清明，心境的遗憾和愤懑随着因果的了结而告一段落。

踏入修真界，发现自己的另一重身份，秦墨的生活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这次，随着林绝尘再次踏上三岛十洲。不知为何，秦墨的心中泛起淡淡的不安感。他还没有补全的，缺失了最为关键部分的残缺记忆；他和林绝尘暧_昧不已的关系；还有突然跳出来的昆仑仙使……

乱成一团的关系，让秦墨手足无措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对比林绝尘的成竹在胸，秦墨对于前路迷茫，只是跌跌撞撞地在命运的安排下向前走去。

作为一个男人，秦墨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追求和抱负的。然而如今摆在秦墨面前的种种问题，也让秦墨意识到自己性格之中软弱、瞻前顾后之类的种种缺点。二十来年的安逸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下，并不需要担心太多，秦墨发现自己其实是容易安于现状的一个人。

如果是青灵的话，他会怎么做呢？秦墨不禁想着，他发现，即使关于青灵的记忆还没有完全地恢复，他也下意识地觉得，青灵不会这么做，他应该会更果断的吧？

作为曾经的魔族领袖人物，青灵拥有的杀伐决断，青灵拥有的能力，如今的秦墨自认远远不及。虽然拥有青灵的记忆，然而秦墨知道，自己是和青灵完完全全不同的人。因此，秦墨虽然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关于青灵的记忆，却没有太多感同身受的感觉，那些记忆就像是一幕幕电影，即使主演就是和如今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青灵，然而更多的时候，秦墨却觉得自己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如果是这样的自己，那么林绝尘喜欢的又是自己的什么呢？秦墨和青灵，除了长相，气质、性格、经历都完全不同。林绝尘是不是只是把自己和青灵的纠葛，再完完整整地带入自己的身上呢？

一开始的窘迫过后，秦墨细思恐极，压下心里传来的淡淡失落感，让他在这一路的行程之中，时不时就会转过去观察林绝尘的神色。想要问点什么，却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被林绝尘当做青灵替身的可能让秦墨烦闷不已，然而自见到林绝尘之日起，林绝尘对他的帮助又让他窝心。

这其中的种种矛盾，无关记忆之中青灵魔君和东华帝君的爱恨情仇，而是秦墨和林绝尘的恩恩怨怨。说到底，林绝尘之于他秦墨，恩远远大于怨。便是父母的魂魄，此刻依旧在林绝尘所在三岛十洲的养魂木之中蕴养……

秦墨是一个感恩的人，想到过往的一幕幕，秦墨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质问林绝尘的资格。说到底，他和林绝尘当初的起点相差太多太大，他从一开始就欠下了林绝尘太多的恩。如今，林绝尘便是和他谈情，秦墨却总觉得欠缺。这人情债，莫不是只沦落到肉来偿？

思绪明显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带着弯了十万八千里，秦墨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不由打了个寒颤。秦墨虽然多多少少地认识到自己大概是弯了的事实，也并非是不能够接受。然而秦墨怎么说都有着自己身为男子的傲气，就算忽略青灵和林绝尘的爱恨情仇，秦墨也确实对林绝尘有好感，秦墨却希望两人的感情之中的地位是平等的。

其实秦墨知道，以林绝尘的性格来说，他大概是并不在意这些的。秦墨也知道自己是钻了牛角尖，也大概是因为俩人关系还不够明朗的惶恐。秦墨却是忽略了林绝尘一直以来对他的称呼，林绝尘唤过他秦墨、墨墨，从起初的客气，到后来的温和有礼，到现在的宠_溺。其实以林绝尘这人骄傲的性格来说，这些时日和秦墨的分离，足够他想明白这其中的爱恨纠缠。

一路上秦墨频频注视的纠结样子，以林绝尘高出一大截的修为又何尝看不出，林绝尘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不想拖延半分，徒增变数。与外表的温雅淡然不同，林绝尘本性是一个杀伐决断的人，又如何能够忍受这种可以避免的变数？

跟在后面的秦墨就见到林绝尘在海面上空堪堪停下疾驰的遁光，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秦墨虽然疑惑不已，也立即跟着停下了。林绝尘靠过来，秦墨不待发问，就已经发现自己面前的景色早已经发生了变化，林绝尘带着他直接遁入了自己的随身空间。

“墨墨，有什么问的，现在尽管问吧。”座椅齐备，清茶一盏，糕点水果齐备，看着迅速做好打持久战的林某人，秦墨的脑筋还有些转不过弯。林绝尘这是要和自己彻底摊牌的节奏？这几年来已经习惯了避世一人的安静生活，秦墨整个人也显得呆萌了更多。

林绝尘看着秦墨这呆萌的样子，无奈又宠_溺地捏了捏秦墨的脸。接着说道：“关于青灵的事情，和我们前世的事情，你真的就没有一点疑问吗？”

“哈？”秦墨呆愣，林绝尘如此坦诚的样子，反而让他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些什么了。

秦墨迷糊的样子，似乎真正被林绝尘的种种反应惊到了。清澈见底的黑眸定定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林绝尘的样子，呆萌的样子让林绝尘的心都化了。不由靠近了秦墨，把对方拥入了自己的怀中，秦墨只是挣扎了片刻便由着他去了，林绝尘面上的笑意变得更深。

“墨墨，这几年我都想清楚了，当年的事情我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你。”两人靠得极近，林绝尘的声音因此比之平日的清朗多了几分低沉的性感，秦墨的耳根子不由得红了。又听到对方继续说道：“只是墨墨，这些都只是我们的前世，所以你听到了可以生气，但是，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说到最后，林绝尘想到秦墨这几年对自己的躲避，抱着秦墨的手臂不由紧了紧，语气也带上了恳求。

秦墨一下子就心软了。

“恩。”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答应了对方。抬头，就看到了对方明显上扬的唇角，心里因为自己被蛊惑而起的火星子又劈啪一声，灭了。

“其实都是前世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林绝尘听到爱人闷闷地在自己怀里说，心中那一丝吐露真相的忐忑反而散了，当年的事情，无论是他还是秦墨，最终都还是要去面对的。林绝尘感到庆幸的是，自己比秦墨先行恢复了所有记忆，选择坦白所有，尽一切努力，争取对方的原谅，总比对方知道了不能接受直接判自己死刑好多了。这其中的区别、利弊，林绝尘哪里不知？

第53章

数年前，魔界最为悠闲的青灵魔君，和天界万事不管的东华帝君，都有游戏人间的癖好。既然是游戏人间，自然是越真实越好，对着自己封印了所有法力、气息，真正当了一个人间的凡人，去体味人世间的酸甜苦辣。

不过是凡俗闹市的初次相见，却是结缘初始，相遇、相识、相知，无论是青灵或者是东华，都不知对方身份，因为脾性相投，一时引为知己。共同游历人间的名山大川，虽看惯了三界奇景，二人却都乐在其间。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何况是身份贵重，责任重大的青灵帝君、东华帝君，都不可能真正永久停留人间。二人都是豁达之人，虽然不舍，还是各自告别离去。

却不想，再次相见，已经是两族交战阵前……

更想不到的是，当年的东华帝君对身为魔君的青灵起了不该有的欲念，却又在灵墟化仙池之战发现了自己是青灵的兄长的事实。神魔两族的世代仇恨、兄弟血缘的禁忌，逼迫得即使是高高在上的神君，也终究是一念之下，行差踏错，终于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和遗憾。

最终，青灵魔君被封印在北冥之海，东华帝君心灰意冷，以自身为祭，封印了神魔两族的通道，提前结束了神魔两族的战争。

听完林绝尘说的前尘往事，秦墨只觉得好大一滩狗血当头罩下！自己和林绝尘的前世结局真正是悲剧啊，且这悲剧似乎还是他们这当事人作出来的？林绝尘讲完当年的纠缠因果，自己也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是有点不像样子，活生生像一部秦墨口中的“狗血八点档”。只是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不起青灵多一些，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忐忑，一眼不眨地观察着秦墨的反应。秦墨满头黑线，挑挑眉。

“那昆仑山的人干嘛来接我？”虽然那位似乎也算是自己的姐姐？只是当年的梁子早已结下，这位瑶池仙姬可是当年封印青灵的正主，秦墨还是带上了些个人情绪，之前喊打喊杀，数千年的不管不问，现在又这么热络？不是秦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这事怎么看怎么膈应人，或许，人家本就是来膈应人的？

“这次，总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秦墨虽然没再说什么，林绝尘想起当年的东华和青灵，还是觉得心口闷得慌，郑重道。林绝尘也不了解这位名义上的妹妹究竟是怎样的心思。

东华、桃菀、青灵，皆化身于碧落之海，为当年开天辟地所余混沌之气，同根同源。桃菀掌管天下女仙、天地灵根蟠桃木；他和桃菀皆出生正值四海八荒动荡，平定四海八荒，成就神位，也算是适逢其会。独独青灵灵性微弱，等到青灵神魂孕成，碧落之海已经被魔族占去，阴差阳错青灵也做了魔君，这才有了后来的因果。

“哼。”秦墨扭头。

“墨墨。”林绝尘掰正，对视。秦墨败下阵来，本就不多的气势又弱了三分。憋屈地说：“我又不怕。”林绝尘知道他是别扭了，没有再争。

一切重头来过，如今作为林绝尘和秦墨的他们，比之东华和青灵少了许多束缚，天地元气动荡，神魔两族自顾不暇，求他们出山帮忙还来不及。却不会再有当日的麻烦，林绝尘细细思量种种，再不会重蹈当年覆辙。

“当年的事再怎样，都算是别人的事。”林绝尘听着秦墨严肃着神色如此说，正准备说些什么，怀中的人话风一转：“你和我的事么？”

“恩？”林绝尘绝不承认，他现在的心情有多忐忑，凝神等着这人接下来的说法，秦墨却在此处卖了个关子。

“看你的表现咯。”怀中的人傲娇地说。

“好。”秦墨这还是算答应了罢？就算现在的秦墨还不完全对自己交心又如何，他总能把他的心给捂化了。林绝尘微微一笑，埋首在怀中人的发顶蹭了蹭，发丝柔_软的触感，清爽的气息，让林绝尘的心彻底踏实了下来。

秦墨耐着性子忍受着林某人的摧残，眯着眼像一只慵懒的猫，其实这样的感觉并不坏，他想。秦墨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自己弯得不能再弯的现实，直到某人的呼吸粗_重起来，他自己的心里也痒痒的，慵懒的猫儿才炸了毛，离开了危险范围，对着某人瞪圆了眼。他的耳根子都红透了，同样作为男人，他自然知道这种反应正常不过，就算他自己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只是一码归一码，秦墨现在压根没做好扑倒别人或者被扑倒的准备，就目前的情形来说，秦墨总觉得自己八成才是下面那个。秦墨挑挑眉，来日方长，以后谁压谁还不一定呢！林绝尘看秦墨这傲娇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想法，不过他明智地没有再在这种时候惹毛炸毛的家伙，拉着秦墨出了空间，解决了问题，还是回家慢慢攀扯。

“爸，妈，你们都还没看到自己的孙子儿媳，不要走好不好。”秦墨口不择言，林绝尘站在秦墨身后，垂眸，眼神微暗，却没有开口。

“傻孩子，答应了别人，就要认真对待。”秦母微微摇头，她和秦父也是恋爱结婚，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感情依旧。秦墨和林绝尘的默契，这些天来即使在他们面前刻意回避，秦墨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他的一举一动，秦母哪里不明白，虽然这个答案太过于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