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不是神，然而，偷偷瞄了眼身旁依旧淡漠的白衣青年，他是吗？

东海三岛经历的一切，其实在心中已经渐渐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和解释，然而又会下意识地去反驳。

心里面涌起一种无法说清楚的情绪，酸酸涨涨的。秦墨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林绝尘，他本人自然是没有办法看到自己微红的耳朵尖，而作为一只没有感情史的菜鸟，秦某人在这一方面特别的迟钝，所以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有一种感觉叫动心。

动心，相处得久了，谁又知道这样的动心会不会变成动情？继而感情再长埋于心，再也无法与灵魂、身体分隔。然而此时的秦墨只是会时不时的觉得别扭和无所适从，他迟钝地把这一切归纳于林绝尘的气场强大。

更何况，作为一只自诩为直男的宅腐生物，秦墨会承认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弯了九曲十八弯的性向？

“直男”会对男神动心吗？

比起秦墨的迟钝，林绝尘的表情依旧是淡漠的，白衣青年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澈。然而那清澈淡漠之后隐藏的无底深潭，和那淡漠表情之下的真实心意，怕也是只有本人知道了。

秦墨和林绝尘忙着收拾巴黎的吸血鬼，修真界各大势力为着灵华山的好处扯皮……

纷纷攘攘的世事把人包裹进去泥潭，又哪里会有人注意到一所不起眼的中学？

凌晨三点，除了在街道上摸黑忙碌的清洁工，和少数上夜班的人，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沉睡。也就是这个时候，空旷的校园里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笑声。雪白的墙壁泛起淡淡的涟漪，一个血色的虚影慢慢从墙体之中走了出来。

就在此刻，秦墨突然感觉心中涌起一阵厌恶的情绪，下意识地望向来时的东方。

“怎么了？”在旁边的林绝尘问。

那种厌恶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秦墨毫无头绪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些不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安之后，内心深处居然会有兴奋的感觉。

大概是抽风了？

最后毫无头绪的秦墨这般给自己下了定性。

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把吸血鬼收拾了救出戴恒，然后他们这一行程也就完满。看着再次陷入走神状态的秦墨，林绝尘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揉了揉秦墨的脑袋。

秦墨：“……”

“吸血鬼侯爵？”林绝尘说。在得知了各种吸血鬼的常识之后，林绝尘认出这些人不是难事。西方教廷太过于强势，血族的人数也渐渐被压缩。

秦墨望着面前占地颇大的花园，因为是冬季，即使主人养护得当，偌大的花园看起来还是有些萧条。

“阿璃。”一直待在空间里的青璃再次被找了出来。

“是是是。”不知道被什么影响了心情，青璃的话显得无精打采的，扁着嘴嘟囔道：“欺压童工……”

秦墨自然也是听到了青璃的抱怨，默默地窘了一把。因为喜欢看各种各样的电视剧，模仿能力超强的“小龙女”不知道都被灌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林绝尘的养气功夫好，这是秦墨一直以来的印象。难得看到林绝尘对自己的灵兽无可奈何的样子，一直偷（光明正大）看的秦某痴汉再次属性全开，心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动起来。

秦墨深吸了一口气，在林绝尘不解的眼光下，情绪渐渐地沉淀了下来。

青璃在前面开路，林绝尘断后，秦墨这个实力差的自然是被站在中间。对于这样的安排秦墨没有什么异议，三人走在花园之中修建的长廊之上。长廊上的葡萄藤在冬季已经干枯，倒是充满了野趣，园中的一切也充满了考究和精致，可以想象这其中的主人几分模样。

一直走到长廊的尽头，三人才停了下来。前方就是主人家的别墅，白色的三层楼房，是典型的欧式巴洛克建筑。不过无论是青璃还是林绝尘，都没有进去的意思。

青璃伸脚踢了踢长廊的柱子，扭头看了看林绝尘，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见到林绝尘点头之后，青璃再没有犹豫。小姑娘走到长廊之前的开阔平地上，站在其中的一处，跳起来狠狠地跺着地。简单粗暴一如往昔，地上很快就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入口。

秦墨：“……”

他身边都不是人，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秦墨还是不自在地捂脸，亲，这么小小个就这么暴力，这是要闹哪样？

不过秦墨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入口之下露出的台阶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地看向林绝尘，见到林绝尘点头。秦墨跟在青璃身后开始往地底处走。

扭头再看了眼修建得精致的楼房和花园，秦墨实在是不能理解血族的奇葩脑回路，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要在地下打地洞，果然非人类都是难以理解的存在。难道是因为害怕阳光？所以索性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睡棺材？

这种属性怎么那么像是僵尸？难道吸血鬼还是僵尸的亲戚不成？

可以想象秦墨的想象力实在是不错，思路早就在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中歪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血族的等级森严，作为伯爵的吸血鬼少女所拥有的资源和这位居住在巴黎的同类侯爵比起来，自然是相差了许多。而因为这里大概是这位的大本营，主人自然建造得很用心。

不过即使这里的机关时不时地就会给林绝尘一行人造成一些困扰，却没有能够真正阻碍他们的脚步的。且比起擅长各种机关阵法的修真界人士，吸血鬼侯爵留下的这些机关实在是太过于简单粗糙。简单到青璃压根不想花费脑筋去破解，而是暴力地一一拆除。看到如此直截了当的小萝莉，秦墨不禁想到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这样的话，默默地自己先窘了一把。

第43章

用大块的大理石铺就的地道很宽阔，3米的高度足够高个子行走，并不会让人觉得太过于逼仄。乳白色的墙壁并不会让人觉得压抑，绘制着精美花纹的陶瓷壁灯发出柔和的光晕……

不说其他，只是单纯地评价这一路行来的精致，也可以看出吸血鬼的讲究，也许因为这里才是他的居所，整体布局倒是比地面上的房屋还要好上几分。

地面上的建筑是典型的巴洛克式园林，此处地宫却延续了古典主义的严谨、奢华。绚丽的色彩和古典的廊柱，离经叛道的外表下，是最为传统的继承与诉求。

也许这才是此处主人的真实面目。秦墨和林绝尘刚刚走到地宫入口，就见到有一个身着西装、面目严谨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他们。整洁得体的装束，严谨有礼的仪态，典型的英国式管家。

男人向林绝尘和秦墨见礼之后，就领着他们往前走，也许是刻意忽略了秦墨脸上露出的诧异之色。秦墨和林绝尘相视一眼，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于是没有什么犹豫地跟在管家先生的后面，为吸血鬼服务的普通人，的确让人自然而然就升起了几分探查的兴趣。

走了一小段距离，就进入了这座地下城堡的大厅。花纹繁复的浅棕色地毯、樱桃木家具；明亮富丽的水晶吊灯；尊贵奢华的气息，让人难以想象这里住着的是一个人人惧怕的吸血鬼侯爵，反而会联想到欧洲最为传统的老式贵族。

不过作为比人类的寿命悠长无数倍的吸血鬼而言，实力强大的他们就是富可敌国也不稀奇。

被管家先生领进来的林绝尘和秦墨一眼就见到了正在大厅之内等着他们的年轻男人。一丝不苟的穿着，和煦的目光，唇角微微翘起，除了皮肤苍白一点之外，男人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差别。灵目术之下，男子周身的煞气淡不可见，似乎并没有吸血鬼的凶戾之气。

只是秦墨和林绝尘见到男子的第一眼，却都有些恍然，实在是因为男子那偏东方化的长相，居然和戴恒有七八分相像。一瞬间，二人似乎触及到了事件的真相。

待秦墨和林绝尘在男子的邀请之下落座，全程男子说出口的居然是流畅的中文。只是在秦墨和林绝尘，以及因为见到满座美食冒出来的青璃落座之后。男子带笑的碧绿眼眸瞬间转为严肃的样子，秦墨知道，这肉戏来了。

“你们杀了jenifer。”没有拐弯抹角，只是平铺直叙的一句话，没有多少情绪波动，让人一时之间摸不准男人的心思。

“是。”知道他应该说的是那个女吸血鬼伯爵，林绝尘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淡淡地道。

“这样啊。”像是解脱，又像是怅然地叹了一口气，男子饮尽了杯中的红酒。

“jenifer是我的妹妹，管教不当是我的失职，只是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替她报仇的。”这话说出口的瞬间，男子的面上却带上了解脱之色。而站在他身边的管家先生依旧严肃着脸，如果忽略他紧紧握着的青筋暴露的拳头，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在求死。”林绝尘淡淡的一句话，听在男子耳中却似乎是一道惊雷，让他不禁脸色大变起来。不过这情绪外露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遵守多年的良好教养让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面上配合地露出了几分狠色，身体也飞快地发生着变化。

吸血鬼特有的尖牙渐渐冒出了头，碧色的眼眸转为嗜血的红色，尖利的黑色长指甲烦着淡淡的冷光，此刻的艾伦侯爵，看起来更像是一只身形优美的兽。

他望向林绝尘和秦墨的方向，却没有对着实力还弱小的秦墨出手，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林绝尘。

“你去。”秦墨听到林绝尘这么说，居然从这生硬的语气中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让他磨砺自己的战斗经验？

秦墨唤出丹田里祭炼完毕的灵剑，灵剑出现在右手，瞬间暴涨成七尺，秦墨左手掐诀，直接使出那无名功法里面的《乾元剑诀》朝着艾伦攻去。他的实力要弱于艾伦很多，此刻不过是检验自己的实力罢了，即使艾伦的作态似乎已经陷入了复仇的狂躁之中，以秦墨敏锐的灵觉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杀气。

果然，对面的强大对手不过是挡住了他的攻势，虽然作出了反击，却并不致命，躲避的过程虽然惊险，秦墨却还是堪堪躲了过去。

秦墨的剑法反而比他本人要干脆狠绝得多，一击不成，弱于对手的秦墨选择的却不是回防，而是酝酿完成后的第二击。《乾元剑诀》招式精妙，一环扣着一环，绵延不绝的剑招，凭借着乾元灵根浑厚的灵气基础，越到后招反而越为强悍。

秦墨和艾伦你来我往的拼杀，在围观的林绝尘看来倒是更为清楚细致，秦墨使出了全力，艾伦却在隐藏实力，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在林绝尘看来，艾伦此刻的作为反而更像是在和秦墨拆招。

秦墨自从入了道门，一路虽然修行勤奋，说到底并没有多少对战经验。是以进入此处之后林绝尘就阻了青璃率先动手动的习惯，为秦墨创造历练的机会。

所幸秦墨的悟性还算不错，虽然一出手的剑诀还有些生疏，此刻却已经恢复了练习时候的圆融、熟练。林绝尘的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随着场内争斗的时间越来越长，艾伦虽然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秦墨的进攻，出手给秦墨造成的麻烦虽然惊险，却不至于致命。只是就是粗心大意如秦墨，也渐渐察觉了对手虽然隐蔽，却时时往林绝尘那处望去的隐蔽目光。

以自己的实力和艾伦比起来差距如此之大，却能够争斗如此之长的时间，秦墨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够察觉这其中的猫腻。

艾伦的眼底深处透露着几分挣扎，最后变得坚定，他的指甲泛起几丝微不可察的幽光。秦墨突然之间升起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身体的反应比思维更快，下意识地就作出了回防的动作。却不想艾伦的实力如此之强，眼前闪过一抹淡淡的影子，秦墨就失去了意识。

艾伦愕然地睁开眼睛，预想之中的攻击并没有发生，白衣青年把已经陷入昏迷的年轻人拦腰抱起，漆黑的眸子淡淡地看着他。

自以为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的艾伦突然之间就有些心慌的感觉，甚至于对于自己规划好的死亡产生了疑惑。而林绝尘此刻则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串联了起来，他暗中查探了秦墨的经脉，发现他体内的毒素并没有致命的危机，林绝尘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推论。

艾伦发现无论是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青年，还是在青年怀中昏迷着的年轻人，与他之前遇到的东方修真者都是不同的，与他作为修士的母亲是不同的……

也许他们本来就是特别的，如此想着，艾伦反而是觉得理所当然了。

走到这一步，艾伦心中的遗憾、惊惶都一股脑儿地消失不见了。

“你想知道些什么？”不得不说艾伦的教养真的是极好的，且相比于有些贵族的做作，艾伦的行止浑然天成，使他带上了几分东方人的柔和含蓄。

“我的母亲是位修士。”最后还是艾伦给出了答案。

“父亲确实教廷的人。”艾伦继续说着，这个时候他们再次回到长桌上落座，桌上的食物已经撤了下去。秦墨晕迷了之后，虽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作为吃货的青璃还是没有了大快朵颐的心情。

管家先生步伐轻快地送上了泡好的红茶和散发着甜美气息的小甜点，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他们叫我的母亲‘东方妖女’，迷惑了作为神仆的我的父亲。而我母亲的师门对于这一桩孽缘也多有微词……”

青年的语气平淡，说出来的残酷往事似乎并不是他经历的血泪史。但是莫名地，林绝尘却看出了青年平静外表下的苦闷内心，也许从某些方面来说，叫做艾伦的吸血鬼侯爵和林绝尘是如此地相似。

jenifer并不是艾伦的亲生妹妹，却是艾伦最为愧疚的人，作为失手杀死养父母，且让他们唯一的女儿变成吸血鬼的人，jenifer是艾伦的原罪。jenifer的存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艾伦他作为吸血鬼的本能是如此的残酷，那种不受控制的时候，他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接近一只捕食的兽。

甚至于有些时候，艾伦还会抱怨不折手段地让他这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活下来的修士母亲。

林绝尘只是淡淡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吸血鬼侯爵讲诉曾经的种种。艾伦是一只吸血鬼，却不是一只彻底的吸血鬼，大多数不被本能控制的时候，他更像是一个优雅得体的绅士，然而这个拥有最为漫长的生命的绅士先生一点都不快乐，甚至时不时地流露出怅然的情绪，他对于生命无可眷念。

人人都在羡慕漫长的生命，却不知道不会死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浑浑噩噩地在世间飘荡，看着身边的熟悉面孔渐渐老去，然后化为尘土。而吸血鬼先生没有目的，修士也许还能够追求成仙大道，然而吸血鬼从诞生的时刻开始，就注定是不会被天道祝福的存在……

第44章

一心求死的艾伦最终自然还是没有死成，林绝尘和秦墨都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因为寻到了母蛊的寄主，戴恒的事情算是圆满解决。

艾伦脸上的怅然之色怎么也遮掩不去，他想到了已经死去的jenifer，对于jenifer作下的种种，艾伦的心里一直很清楚，然而对于jenifer一家的愧疚一直缠绕着他，导致他对于jenifer的种种行为总是会下意识地放纵、让步、包容……

jenifer的死亡，和他的这种不管教也脱不开关系，若是当日jenifer也能好运地遇到这俩人，是不是事情就会变得没那么糟糕？

然而如果也就真的只是如果，jenifer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散，而他还将继续孤独地活下去。看着身边一丝不苟站立着的管家，这个他二十来年之前救下的青年，此后就一直心甘情愿地跟在他的身后，从英俊的青年人，变成了有些苍老的中年人，而他依旧还是那个样子。

他不会老，不会死，身边的亲人早就不剩下一个，朋友最终也将会离开他去到另一个世界。亘古的悲凉和孤单，是神祗予以吸血鬼一族的惩罚。从神祗那里偷窃来的岁月，最终只能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长眠，说到底，这不过是一种另类的死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