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番外——桃墨小姐
桃墨小姐  发于:2015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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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丽安抬头撞上伊里亚希淡漠的眼神,似乎要说什么,然而又意识到自己的逾越立刻低下了头。“请您告诉我提雅提斯的下落。”

“甘督斯。”伊里亚希显得十分通情达理,“我吩咐人把所有的灰烬洒海。”

跪着的金发女子略微欠身,“十分感谢您。告退了。”说完起身,朝伊里亚希相反的方向要离开。

“我下这项命令的理由,”伊里亚希似乎是自顾自地说着,然而洛丽安停住了脚步,“就是为了不让你找过去。”

“洒在海里谁也分不清灰和水,即使是我,也没法把自己亲手洒下的灰烬从海水里分离出来。我之所以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是为了不让你有任何的可能找到。因为你不配。你也许有你的苦衷,可是在我的眼里,你是一个小人。就是这样。”伊里亚希冷漠地说完这些话,朝洛丽安的背影扬了扬手,“你可以走了。你通敌的刑罚是流放,所以从今天起,有生之年,别再踏上我的土地。”

然后洛丽安听到转身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越来越远。她仿佛仍然沉浸在梦中,站在路中央不动。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垂下了眼睛。

石板路已经被磨得光滑,过去有很多人在上面走过,未来也将会有许多人在这里进进出出。如同她自己,20年前从这条路走进整个赛亚提斯帝国的心脏,今天从同样的路走出去。

人不再,物亦非。

13、Epilogue

史载,赛亚提斯王朝425年,前王子夏加发动叛乱,波及数十个城镇,战线几乎覆盖全国。最终被镇压,夏加被赐死。由于交战双方夏加和伊里亚希的名字在古语中分别为“太阳”和“月亮”之意,因此这场历时将近一年的战争又被称为“光耀之战”。

众多的荣辱兴衰,在历史的眼中,不过一瞬几笔。

同年9月,一道新航道开辟,从阿金尼港口横穿大洋直达一片新发现的大陆。赛亚提斯人称这片大陆为“格瑞丽丝”,来自于传说中的崭新国度。传说中说,在世界末日到来以后,人类脚下的大陆尽数毁灭,而一小部分幸存者,承蒙诸神的恩泽,被引领着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纯净的,愉悦的,幸福的世界。

没有烦恼,遗忘回忆的世界。

10月底,阿金尼·格瑞丽丝航线正式通船,首航被取名为塞浦路斯。那是一艘白金双色的八桅大船,停泊在码头碧蓝的海面上,显得宁静安详。工人们忙着将货物搬上船,人群中叽叽喳喳嘈杂一片,夹杂着欢声笑语和怒骂呵斥。一名女乘客夹杂在周遭兴奋的人群中踏上甲板,少言寡语,带着少得惊人的行李。女子的融金色长发用琉璃蓝色的丝巾束在脑后,墨绿色长裙和米白色披肩搭配在碧海晴空下呈现出油画一样的色泽。

“让一让!”冒失的声音插进来,金发女子循声回头,看见甲板上一堆货物摇摇晃晃地移动过来,“小心,夫人!”她连忙向侧退一步,然而抬着货物过来的人还是没能避免摔倒,乱七八糟的箱子一下子都滚落在甲板上。

“喂,阿尔瓦,你在搞什么?!”远处传来一阵粗犷的男人声音,随后是一阵毫不留情的大笑。

摔倒在地的少年站起身,撇了撇嘴,不理会身后工友的调笑。“对不起,夫人。”叫阿尔瓦的少年端端正正给洛丽安鞠了一躬道歉,然后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实在抱歉,我是新来的,还不太能适应船上的环境,您没事吧?”

银色的发丝晃得洛丽安眼睛疼。

“夫人?”

少年收起笑容,一脸有些惶恐的表情:“您……?”

洛丽安连忙摇头。“真是对不起,打扰了。我没事,请继续。”说完看到少年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一笑,琥珀色的眼睛弯弯地眯起来:“那就好!祝您旅途愉快!”

洛丽安点头算是表示谢意,然后看着少年自顾自收拾起掉落的货物,径自走去了。

而她站在原地,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

汽笛声响起,在码头上人们的欢呼下,塞浦路斯号离港。各种颜色的丝巾和彩旗在码头上来回挥舞,中间响起几声欢快的口哨。豪华的大船驶进一望无际的碧蓝色,面对明亮而茫茫的前路,仿佛出发去探索新世界的勇者。

也对。太多的人需要抛弃原来的生命,重新开始。

鬓角金色的碎发被海风吹起,挡在了眼睛前面。然而白色的阳光还是刺进眼睛,让人条件反射地想要流泪。

——是谁说过的?白色是掩盖一切的颜色。

——那也包括,记忆吗?

——正文完——

番外一

14、日归?一

清绿色的春夏之交。奈罗兰宫的后庭院里种了种类繁多的花木,花木中间夹杂着一些精巧的建筑,不过仔细看不难发现这些建筑都偏向女性化。庭院里隔绝了一切打扰,一张桌子摆在花丛掩映中间,桌面上摆着精致的茶具和茶点。坐在对面的妇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贵妇人的仪态优雅端庄,黑发盘成发髻,缀满了做工精致的首饰。紫红色的裙摆拖曳在地上,绸缎反射着清冷的光泽。她仅仅浅酌一小口,立刻就放下了茶杯,视线与我的对上,与我五官酷似的脸上神情似乎在酝酿什么。我知道正事要开始了。

奈罗兰宫从来都是皇后宫,这一朝也不例外。此时,奈罗兰宫的主人亚丽珊德拉王后就坐在我的对面。

“克列缇娜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亚丽珊德拉开门见山,“我找你来就是想聊一聊我们这位新朋友。”

她所说的克列缇娜是一位男爵的年轻貌美的女儿,近来还担任了国王的情人这一角色。宫廷里的人自然都清楚,只不过心照不宣地假装不知情。我在脑海里大约忆起克列缇娜的家世背景,也就基本猜出了亚丽珊德拉没说出口的后半句。

首先要从亚丽珊德拉的家族说起。赛亚提斯王朝兴起之初,第一批受封的世袭贵族中有一位被封为东南沿海的领主,后世子孙一直在此地经营。这个家族是皇室的旁支,家族姓氏是慕洛德,但因为族徽是鸢尾,久而久之被称为了鸢尾公爵。几百年来,鸢尾家族占据着东南沿海的大片土地,渐渐发展成了最富有的领主。这种情形也引起了王室的担忧,为了稳固两大家族之间的关系,两家开始联姻。王室的公主下嫁到慕洛德家族,而慕洛德家族族长的女儿,也十有八九能嫁入王室。我的母亲亚丽珊德拉就来自鸢尾家族。她是前任族长的女儿,现任族长的姐姐。塞缪尔三世迎娶她以来只有我这个独子,他显然对此不十分放心,仍然担心将来我继承了王位,大权会渐渐旁落到慕洛德家族。

因此,他迫切地需要另一个背后没有强大的政治隐患的继承人。

克列缇娜出现得十分及时。她的父亲爵位很低,也没有过什么功勋,基本上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这种地位比平民高、又处于贵族最底层的人对地位的渴望比其他人都来得强烈,因此当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十分荣幸地成了塞缪尔的情人的时候,便认为这是个向上爬的机会,并且准备牢牢抓住它。这般想着,这位男爵非但没把这当成一个丑闻,相反简直是怂恿着克列缇娜向国王献殷勤。

如此一来,克列缇娜成为国王的情人几乎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国王、克列缇娜、克列缇娜的父亲,三方的利益都得到了满足。皆大欢喜。

至于受害者,想必就是亚丽珊德拉和我。亚丽珊德拉自不必说,而至于我,当然不愿意看着到手的继承权被别人窃夺。亚丽珊德拉今天叫我来此,想必就是制定一个对策吧。我的思维回到刚刚的对话上。

“我愿意先听听您的意思。”我向后靠在椅背上,右腿搭上左腿,换个舒服的姿势等着她先开口。

“夏加,王位是你的,”亚丽珊德拉忽然话锋一转,沉静的声音穿透空气,带来一种安定感和隐约的威压,“道理你比我更清楚。”

她的蓝色眼睛望着我,让我有一种被洞穿的错觉。

“自己喜欢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从来就是这样。我死了或者活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流着一样的血。”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一旦克列缇娜和她所代表的利益集团成了气候,我们谁也跑不了。我听出来了,但没做任何反应。亚丽珊德拉似乎并没要求我回答,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开口说:“你不用立刻想这件事。如果想好了,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回去吧。”

我恭敬地起身,然后告辞。

亚丽珊德拉的意思很清楚。她是想让我和她一起对抗克列缇娜和塞缪尔三世。从客观来看,我们所求的利益共同点的确很多,这或许可以成为我按她所说的做的理由。但是我没必要这么草率就下决定。

相比于亚丽珊德拉的计划,我对手底下正在悄悄进行的另一件事更热衷一些。我居住的加索兰宫殿离奈罗兰宫已经有一段距离,走到它脚下的时候,奈罗兰宫只剩下了一个树叶上方的尖顶。白色大理石修筑的浮雕沐浴着阳光,在一片浓绿中显得圣洁安宁。走进正殿,立刻有仆人上来接过我的外衣,并且告诉我有位客人来访。我点点头,径直走上台阶,当我推开会客室的门的时候,不意外地看见了预料之中的人。

会客室的外墙是一个弧形,嵌在上面的四扇窄高的长方形窗子让房间里充满了阳光。屋里的人在我推门时正在欣赏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听见推门的声音才转过头。

我告诉他不必多礼,然后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叠东西。纸张的触感很好,上面写的东西却略显索然无味。那是二十名巫师学徒的资料,每个人都有两三页长。我大概翻了翻,就把它们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转而问房间里的另一人:“加拉哈德,这些学徒整体的情况如何?”

黑发少年已经把欣赏目标转向了另一幅画,听到我问他,回答道:“我想不能比这再好了。他们的学徒期都在一年以内,不大可能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老师则是盖乌斯提斯和爱丽薇娅提斯那一辈的高级巫师,发展空间也不小。”顿了顿,他从画上移开目光,“殿下,你有必要这样做吗?”

我从资料里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秒,对方立刻移开了目光。我轻轻地笑了笑:“怎样做?”

加拉哈德终于肯正视我,看了我一阵,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已经是王子,何必心急?难道不怕被自己的贪心吃掉?”

出口的话倒还真是带刺。不过这种话我当然完全不会在意。“那等到什么时候?”我继续回到手里的资料上,“塞缪尔三世现在还健康得很,又多上一个年轻的克列缇娜夫人,我等他找到一个别的人选代替我吗?”

加拉哈德显然被噎住,我不再跟他多说,而是专注于阅读手中的纸张;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略带烦躁的声音。“除了这样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没有了。”我干脆地打断他,“加拉哈德,历史已经很多次证明过这一点,雏鸟越晚起飞,飞行的可能性就越小。”

“但是太早被送上蓝天的也会夭折。”加拉哈德也丝毫不客气地反驳。我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明白他真正担心的是什么。

“当然不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的嘴角隐约出现一丝笑容,“不过现在我想你应该回去了,你的身份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我颇尽责地做出一副主人的姿态,打开了会客室的门。加拉哈德没再看我,顺从地离开了房间。

淡薄的阳光洒在木质的地板上,显出很温暖的色泽。我在桌前坐下,开始仔细地研究手里的资料。关于这件事我并没有完全告诉加拉哈德我的计划,因此他一直以为我想要组建一个巫师团;事实上,我需要的仅仅是几个灵活好用的棋子罢了。我看着厚厚的这一沓纸,他们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能活下去,而我从现在开始决定他们的命运。

******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巫师学徒的事情基本办妥了,余下的我告诉加拉哈德让他去处理;而现在,我想我应该去看看我尊贵的母亲大人。

奈罗兰宫的侍卫恭敬地将我请进正殿,并且告诉我王后已经知道我要来,正在餐厅等我。我挑了挑眉毛,跟着侍卫往餐厅走去。

餐厅的色调是偏柔和的粉金色,窗帘都绑在两边,露出擦得十分透亮的窗子,给室内的摆设镀上了一层轻微的冷色。长桌中间摆着银质的花瓶,里面插满了新换的鲜花。亚丽珊德拉坐在桌子的尽头、主座的右侧第一个位置,看到我进来示意我坐到她的对面。侍女为我拉开椅子,我在贵妇人的对面坐下。她今天并未佩戴过多的首饰,散开的黑色卷发和蓝色长裙笼罩在晨光中显得十分素雅,别有一番风韵。

说到底,王后只是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女人。我这么想着,心里带有一种微妙的情绪。

“看来你想得已经很清楚了。”屏退了所有的侍女,亚丽珊德拉端起加了无花果的红葡萄酒,率先开口。

我用叉子叉起一块煎鸡蛋送进嘴里,然后也喝了口酒,才开口回答:“对啊,我也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这样想很好。”亚丽珊德拉不怎么带真心地夸奖,“那么我有一个计划,我想你会愿意听一听。”

我当然乐意。黑发女人言简意赅地说明白了她的计划,就现在看也似乎不错。她的计划分为了两方面,一方面要靠她,一方面要靠我。虽然现在她和塞缪尔三世的婚姻关系名存实亡,但是作为王后和鸢尾族长的姐姐,亚丽珊德拉显然不只是一个花瓶。在之前的十多年中她积累了不少的政治基础,现在到用他们的时候了。赛亚提斯帝国所在大陆的东南面是玘蓝海域,在玘蓝海域的北方,另一块大陆上的普若纳斯帝国与他们隔海相望,她早在多年前就在普若纳斯帝国内部布下了自己的棋子,时机合适的时候,这些人会挑起普若纳斯和赛亚提斯的战争,以制造混乱。我需要做的则是配合她,在国内小心地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之后利用战争造成的混乱局面趁机篡位。当然,还要顺便除掉克列缇娜。

“看起来没有更合适的办法了,不是吗?”我安静地听完她的叙述,表达了我的赞同。“我想我会全力配合的。不过现在,我想我要告辞了。”

亚丽珊德拉并未作出挽留,我便当她默许。刚起身走了没两步,我忽然想起什么事一样,又转回去。

“可不可以请您告诉我,您为什么要这样倾力帮助我取得王位呢?”

亚丽珊德拉抬起眼睛,温柔地笑了,冰蓝色的眼睛此时像融化的春雪。“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她这样说。

我笑了笑,转身走开,没再回头。

在那之后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我全盘接受了亚丽珊德拉的计策,并且正在有条不稳地实施。加拉哈德的效率也很高,几天前,那些巫师学徒们已经陆续地被安排在了加索兰宫的周围。我吩咐加拉哈德,从现在开始密切注意他们每个人的成长,从中挑选最优秀的人做我的棋子。这一次他并未再试图劝说我。

他只是说,夏加,如果你执意让世界变得天翻地覆,那我就心甘情愿做你的帮凶。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是认真的。

或许我多了一块更稳当的垫脚石,这实在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当时我如是想。

******

一年后。

一切实在是再顺利不过,虽然塞缪尔三世对我的意见越来越大,不过我把这算在顺利的范畴之内。那天我正在书房看书,已经很久没这么好好坐下来安静地读书了;然而却有一个我没想到的人打断了难得的安静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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