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王爷——诗花罗梵
诗花罗梵  发于:2015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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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消遣?”校长先生坐在我书桌前的椅子上,并没有打扰我难得的兴致,而是亲自为我倒了杯茶水递上来,疲惫沧桑的眼神中透着长辈的关怀。我这几日实是有些辛苦,眼眶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谢过之后便将茶水接了过来,笑道:“先生早些年便教导我要劳逸结合,这时做个消遣,待会儿备起课来更精神些。”

“不错。”先生赞许地看着我,见我小口啜完了茶,便接着道,“毅鸣呐,待我把赖在校内不肯走的鬼子们打发了,就介绍一名淑女给你认识如何?”

我愣了一会儿,不解地朝他看去。“你伶仃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成家了。”先生只是这么道。

我沉默着,直到手中僵尸王爷的故事翻到底,也未曾开口应上一句。这些年来我的寥落一直被照顾着我的先生看在眼里,旁人也常劝我娶个贤惠的妻子成家,可我却始终没有这个念头。

闲暇的时候我也想过独身的缘由,总觉得自己在内心深处像是在等待着甚么,然而若是想得太过用力,便会头痛难忍;于是只能作罢,既不同黎民一般忧愁谷米,也不像先生一样情系天下,自以为过得还算幸福安乐。

然而事到如今,我隐约对自己的现状产生了质疑。

“……校外来了客人,你去见一见罢。”先生似乎理解我的沉默,也并未催促些甚么,不多时便起了身,从立架上拿过自己的帽穿戴整齐,背着手朝门边走去。“我夫人还在家中等着,就先行一步了。”

看着先生的背影,我蓦然生出些许羡慕的情绪。他有个会持家的夫人,每日都会备好饭菜等他归去,偶尔还会差使仆人送来些他所喜爱的甜点香茗;他身上的长衫始终是被爱人洗涤过的崭新,脚步虽已有了些沧桑,却没有半分当今文人普遍的狼狈,和时常憔悴的我天差地别。

——曾几何时,我也有过那么一个爱人。能够真正给予我幸福安乐的,最挚爱的人。

当这个念头自脑海里冒出时,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然而我还未来得及去追溯这惊吓的源头,便被一声熟悉的呼唤打断了。“毅鸣!”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来,已被岁月添上成熟颜色的英俊脸庞一如往昔,而身边气质娴静的女子也朝我微笑,当真是两个好久不见的故人。

“我与你嫂子千里迢迢来看你,还不快些端上茶来?”宋志良平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便恢复为以往调侃的口吻,携着夫人一同在我面前坐下,摆出兄长的架势支使起我来。

时隔多年再遇故人,我此时的心情是很明朗的;于是笑着给他们倒茶,听他们讲述起了这些年的经历。这两人离开北京后过得倒是顺风顺水,陆美凤平安产子后便与丈夫一同奋斗起来,如今已都是党中要员,身负着组织派遣的艰巨任务。

“毅鸣,今次我们来寻你,其实是有事相求。”宋志良与夫人喝过了茶,见琐碎的事已经讲得差不多了,便诚恳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是这样的,下月我与美凤奔波在地方,要与那些凶狠的日寇直面交流,将儿子带在身边实是危险的事;如今我们路过此地,便想拜托一下昔日的同学,将儿子暂且寄存在你身边如何?”

我正在为他们续茶的手忽然颤了一下,从心底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虽然如今的我在南京的土地上自身难保,事事要受先生照顾,带着一个陌生的孩子在身边确乎是不明智的选择,可我却仍是不由自主地点了头,下意识朝他们身边看去。

得了应允的宋志良面露欣喜之色,朝门外唤道:“阿云,还躲在门边做甚么?快进来见先生!”

……

许久,门边悄悄地探出一个秀气的小脑袋,只一眼便教我的呼吸凝固住,喉间有了些莫名的哽咽。

那是一个模样精致的男童,乌黑的发与红润的唇,五官虽是还未褪去稚气,却依稀有了日后的俊美雏形,左眼下的泪痣闪烁在我的眼里,仿佛在一瞬间散尽了千年的哀愁。宋志良见他迟迟不走过来,便上前将他一把抱起,举到我眼前略有得意地介绍道:“呶,这就是我儿子,宋云。”

他看着我,眼底没有孩童的懵懂与天真,反而盈满了长者才有的沧桑与释然,以及某种深沉刻骨的情绪;而我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欲伸出去的双手停滞在空中,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多年前黄泉路上的梵音。

陆美凤在旁边看得蹊跷,便凑过来摸摸他的脑袋,轻声问道:“阿云,怎的不与先生讲话?”

话音落下之时,他已扑入我的怀抱。

……

微凉的风从窗外徐徐吹来,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不停地翻动着放在书桌上的志怪小说,直到那终章的字样显露出来,为一个完整的故事划上句号。

转世的僵尸王爷寻得了他的唐生,从此摆脱束缚着两人的轮回,以凡人的姿态再次相恋,得偿了自己千年的夙愿。

幸福,安乐,且并非是梦。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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