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腻的白莲花(糟蹋白莲花什么的最喜欢了!)上——钟晓生
钟晓生  发于:2015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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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荣秋问黑狗:“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黑狗说:“渝北。”

叶荣秋愣了一下,便已知道他为何事而去,没再问下去。

黑狗道:“你爹受伤了?”

叶荣秋想到叶向民至今还躺在医院的床上昏迷着的父亲,眼睛又有点发酸,轻轻叹了口气。

黑狗盯着他瞧了瞧,说:“三爷那也有麻烦,他一时半会儿没空来找你麻烦。你放宽心就是。”

叶荣秋愣愣地“啊”了一声。黑狗没有细说,叶荣秋也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估计是新来的政府要员出手整治黄三了。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黑狗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那我走了。”

叶荣秋觉得就这样让他走了似乎显得冷漠了点,可他又不想请黑狗进门,正纠结,黑狗已经与他擦身而过。叶荣秋忍不住叫住他:“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黑狗背对着他摆摆手:“顺便看看你还活着没。”

“你……你……”叶荣秋还是无法违心地邀请他进屋,只得道:“你的伤好点了吗?”

黑狗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直看得叶荣秋有些尴尬时,黑狗终于歪着嘴笑了起来:“那点伤,没事。还有,我就不进去坐了,不用再留。”说完这句话,他便真的走了。

叶荣秋脸上猛地一热,顿时觉得尴尬和懊丧极了。他终于开始有点相信黑狗那时说的他了解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他实在不擅长伪装和做戏,他从小被人捧着任性惯了,因此他的嫌弃和心虚统统写在了脸上。然而他看着黑狗离开的背影,突然之间有些厌烦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和骄傲——他开始怀疑那些东西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何,以及他究竟是凭什么呢?

日军进行了第一次试探性轰炸之后,重庆这座城市突然改变了。那几架日军轰炸机其实并没有摧毁重庆多少建筑,但却给重庆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个生活在重庆的人都能感受到,路上的行人、身边的家人甚至自己的内心都正在发生激烈的动荡,只是这种动荡在表现形式不尽相同。

一时间,招兵的部门前排起了长队,慷慨激昂的学生们纷纷出来游行,爱国志士们四处演讲宣传;而民间和政府之中也开始有人嚷嚷着诉求和平——不是通过战争来夺回和平,而是通过投降来乞求和平。总而言之,有的人正在开始觉醒,也有的人自愿沉睡。

黑狗每天都会经过招兵的部门,每次他都会停下来,看看或热闹或冷清的队伍,最后转身离开。

转眼到了三月,苏樱成功地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她没有回叶家,还是留在娘家保胎,并且放下话来叶家什么时候解决了黄三爷这个麻烦她才带着儿女归家。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叶荣秋并没有见过黄三爷。可是没有见过黄三爷,并不代表黄三爷没有找他的麻烦。黄三爷现在的确是惹上了一些麻烦,因此他自己只好先假装老实,可他要腾出几只手来收拾叶荣秋还是轻易得很。这一个月里一群地痞流氓跑到叶公馆、叶家布庄店铺甚至叶向民的医院里闹了好几次事。叶家兄弟现在如今无暇看管店铺了,因此索性将店铺折了卖了几家兑换现钱。但是现在这世道铺子也根本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价值只有去年的十分之一——谁都怕日本人打过来,什么产业就都被打得干干净净了。叶家卖店的那些钱都垫在了叶向民的治疗上。

这天大清早,叶荣秋和叶华春吃完了早饭就出门坐上汽车一起去了医院。

因为有地痞流氓到医院闹事,因此一个月来叶家兄弟已经给叶向民换了三家医院了,但每次换完之后还是过不了几天就会被黄三爷查到他们的下落。即使如此,叶荣秋也不想再去用自己的尊严和身体去交换不公平的苟延残喘。叶华春以为是上一次的经历已经让弟弟把勇气耗完了,但其实并非完全如此——2月18号的事情让叶荣秋感触颇深,娥娘的一席话不仅对黑狗有所触动,对于叶荣秋亦然。一个人活着,好好地活也是活,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地活也是活。他不想再懦弱下去,他想要有意义地活下去。这并不是说他要放弃他的父亲和兄弟,而是他打算积极抗争。他现在每天都往政府写匿名信告发黄三爷这么多年来的恶举,并把他所知道的黄三爷的据点和老巢都供了出来。不过想要扳倒黄三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得到的,如果黄三爷真的将他逼上绝境,那他还会再一次带着刀去找黄三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拿刀来架自己的脖子唬人,而是用来了结罪魁祸首。这也是有意义的一种活法。

叶家兄弟到了医院,往父亲所在的病房走,路上每一个见到他们的医生护士都笑容满面地对他们打招呼。叶荣秋和叶华春心里觉得奇怪,还以为是医院给他们涨了工资,倒也没想的太多。等他们走到病房外,从里面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边从脖子上往下卸听筒,一边笑容满面地对叶华春和叶荣秋说道:“恭喜二位,你们的父亲醒了。”

叶荣秋和叶向民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发愣。叶向民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了,医生曾经和他们说过叶向民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这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头一阵他们每天都盼着父亲清醒,现在渐渐已经习惯了,反而一下回不过神来。

还是叶荣秋先有反应,猛地尖叫了一声,推开医生冲进了病房,叶华春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叶向民的确已经醒了,但是他还是很虚弱,躺在床上坐不起来,也说不出话,就只是望着兄弟两个笑。叶荣秋和叶华春一人抓住了叶向民的一只手,激动得无以言表。

叶向民吃力地抬起头摸摸叶荣秋的脸,用口型道:“娃儿,别做傻事。”

叶荣秋笑道:“爹,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叶向民和蔼地对他笑。

就在三个父子打算一诉衷肠的时候,外面的走廊上突然热闹了起来,有很多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医生和护士的劝阻和尖叫声。叶家兄弟立刻明白这恐怕是又有人来闹事了,慌忙起身,想先出去应付一阵。然而他们刚打开病房的门,外面就冲进来七八个人,他们根本拦不住。

那些人闯进来就砸病房里的设施,刚刚清醒的叶向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荷荷叫着却说不出话来。一名流氓冲过来,猛地把他手背上插的吊瓶管子拔了出来,顿时一股鲜血从叶向民手背上喷出。

叶荣秋急了眼,猛地向那个拔吊瓶的流氓扑了过去。叶二少爷活这么大从没跟人打过架,他第一次打架就像个女人似的毫无章法地乱抓乱咬乱挠,没几秒就被人从后面箍着腰丢出去了。

叶向民猛变脸色,用力抽着气,一口气没缓上来,翻着白眼又昏了过去。

叶荣秋惨叫:“爹!”

那几个流氓把病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得差不多了,见人也昏了,于是转身就走,叶荣秋要扑上去与他们理论,却被叶华春抓了回来:“够了,够了!”

走在最后面的那家伙临出门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双眼通红的叶荣秋,嗤道:“三爷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人要有自知之明。”说完后摔门而去。

叶向民昏了整整一个月,才刚醒了不到几个小时就受了刺激又昏了过去。兄弟俩一直在医院里守到半晚,医生说叶向民已无大碍后两人才松了口气。叶荣秋让叶华春回家,自己留在医院里守夜,叶华春却道:“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这里叫个人来先看着。”

叶荣秋心里觉得奇怪,但看哥哥神色凝重,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便坐上车跟他一起回去了。

两人回到叶公馆,叶华春屏蔽左右,坐到床边点了一根烟抽。叶荣秋很少看到哥哥抽烟,叶华春并没有烟瘾,只在应酬生意时偶尔陪着客人抽上两根,回家后便不沾烟草。

叶荣秋感到不安:“哥,你想跟我说什么事?”

叶华春用力地吸了两口烟,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小秋,你离开重庆,去武汉吧。”

第十七章

叶华春用力地吸了两口烟,然后沉沉地叹了口气:“小秋,你离开重庆,去武汉吧。”

叶荣秋顿时愣住了。他质疑道:“这怎么行?父亲还躺在医院里!”

叶华春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也一直犹豫不决,直到今天才下定决心。黄三和我叶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的目标在你,我想如果你走了,也许他就没有再和我们过不去的必要。我当然也不想你离开,但是现在苏樱刚生完孩子,父亲十分虚弱,你留在这里,你自己危险,家人也……父亲由我来照顾,你放心吧。”

叶荣秋道:“可是我走了,黄三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叶华春点点头:“这我也想过。所以我想,找一个机会,能够顺理成章地让你消失,他又不能找出什么岔来。”他看了眼叶荣秋,缓缓道,“比如日本人再来轰炸,就说你被炸死了……”

日军轰炸的时候,叶华春躲在家里,叶公馆不在轰炸的范围之内,叶华春根本没有见到死人。可是叶荣秋见到了,他甚至亲眼看着有人在他面前渐渐死去,那种震撼是无以言喻的。他苦笑道:“那我倒情愿日本人再也不来了……”

叶华春叹了口气,道:“那确实好,可我只怕下一次不会过太久了。或者我们也可以找其他的机会和理由,让黄三以为你死了,可以不再纠缠,你趁机逃出重庆去武汉。”

叶荣秋低着头默不作声。他在考虑,虽然他并不想离开重庆,不想离开重伤的父亲,不想把所有的担子都丢给哥哥,可是他也承认叶华春说的是有道理的。再这么和黄三耗下去,吃亏的是只会是他,是他们叶家。可是他不想去武汉,不想投奔他的未婚妻,如果能去其他什么地方倒是更好。

叶华春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另外,我要你去武汉,并不只是要你逃离黄三。这重庆实在太乱了,生意太难做。何况虽然黄三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等他气数耗尽。政府虽然迁都重庆,可实则军事统帅部和政府机关大部都在武汉,那里才是全国的命脉,我用一段时间把这里的资产都变现,举家迁到武汉重新开始,也许能够振兴叶家。再则周家也在那里,我们两家世代交好,互相也有个照应。”

叶荣秋被他说得哑然,考虑了许久后,终于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好!”

谁也没想到,日本人会来的那么快。叶家兄弟商议好对策后还不过十天,重庆这座城池再一次响起了防空警报,日军的战机出现在重庆的上空。

叶荣秋没料到机会说来就来了,他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叶华春已经支着阿飞去准备车子,并把前几天已经准备好的行李塞进叶荣秋手里:“准备好,等日本人离开这里,就立刻上路!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叶荣秋抱着包袱恋恋不舍地看着叶华春:“哥……”

叶华春皱着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用力将他搂进怀里:“弟弟,你多保重。不要让我和爹失望!”

叶荣秋鼻子发酸,却忍住了,反手搂住叶华春:“哥,辛苦你了,好好照顾父亲。”

叶华春重重点点头,然后将叶荣秋推了出去:“快去吧!”

叶华春没有派很多人跟着叶荣秋,只让阿飞一个人跟着。从重庆开车去武汉,三四天也就到了,不需要很多麻烦的人,再则叶家如今也不剩多少可靠的仆从了。他给了叶荣秋五十个大洋,叶荣秋不肯要,说是路程不久,拿十个大洋顶多了,如今家里的生意不好,父亲那里又需要花钱,还是让哥哥留着自己用。叶华春道他到了武汉打点等等都要花钱,硬塞进他口袋里,把他推上了汽车。

日军的飞机在叶公馆上空附近盘旋了一阵就离开了,并没有投弹。叶荣秋心里觉得奇怪,但眼看日军战机离江北区渐渐远了,应当不会杀个回马枪,因此趁着此时街上无人便让阿飞立刻开车,朝日军飞行的反方向开去。

阿飞开着车一路疾驰,叶荣秋坐在车上,始终闭着眼睛,心惊胆战地等着听后方轰炸声响起,然而车开出好一阵他们都没有听见任何爆炸声响。叶荣秋心里觉得奇怪,思索片刻,将头探出车窗向后看。

日军的战机已经看不见了。整个重庆城十分安静。

叶荣秋突然大叫:“糟了!阿飞,快停车!”

阿飞不明所以地减缓了车速。

叶荣秋拍着驾驶座的椅背叫道:“掉头!我们恐怕得回去!日本鬼子兴许今天不会投弹,只是在侦查刺探!”

阿飞连忙踩刹车把车停下了。

叶荣秋开门跳下车窗,仔细眺望天空,又弯下腰附耳贴着地板倾听,没有发现任何与爆炸有关的动静。

叶荣秋确实没有猜错,这一次日军派出的只是一支侦查小分队,他们在重庆上空盘旋了一会儿,此刻已经飞走了。

阿飞犹豫道:“二少爷,重庆那么大,咱这已经看不清那儿的情形了。或许他在别的地方投弹了呢?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叶荣秋不住摇头:“不行,不能冒这个险。万一他们并没有轰炸,我哥那里就惨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等下一次!或者还有别的机会!”

叶荣秋正要上车,突然只见远方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开了过来。因为防空警报的关系,街上的人都躲了起来,此刻整条街上空空荡荡,那车开得极为顺畅,一转眼就到了叶荣秋眼前。车停了下来。

叶荣秋心里忽觉不安,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背抵到了自家车的车门上。

那辆车的车门打开,包括司机从车上下来五个人,为首的正是叶荣秋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黄三爷!

而黑狗就站在黄三爷的身后。

除了黑狗和黄三爷之外,其余三个人每人手里都拿了一根钢棍,来者不善地盯着叶荣秋和阿飞。叶荣秋紧张的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大冬天莫名就出了一身冷汗,阿飞坐在车上在他身后的车里比他哆嗦的还厉害:“少少少爷……怎怎怎么办啊!”

叶荣秋知道阿飞是指望不上了,此时此刻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使得自己不那么惊慌绝望。他不由自主地将乞求的目光投向黑狗,希望能得到回应。然而黑狗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叶荣秋看不出他的情绪。

黄三爷看起来有些焦躁,盯着叶荣秋冷笑:“好啊,叶二少爷,你好得很!”

黑狗的反应让叶荣秋感到孤立无援,他只得强自镇定道:“三爷,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黄三爷冷笑两声,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指着叶荣秋厉声道:“你这是打算去哪里啊?我的心肝儿?”

叶荣秋没料到他竟会掏出手枪来,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可他背已贴在车身上,退无可退了,惊恐地看着黄三爷手中的枪,涨红着脸梗着脖子道:“你、你!你违反了战时枪支管理条例!警察……警察会抓你的!

黄三爷没料到他竟然说这个,瞧他一脸义正言辞的样,顿时哈哈大笑。笑够之后,他板起脸哼了一声,一步一步逼近叶荣秋,冷笑道:“二少爷,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开心?你爹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格老子的趁着日本人来想跑到哪里去呀?”

叶荣秋拼命地咽口水,告诉自己镇定,可身体却忍不住哆嗦:“我、我没有!

黄三爷突然大喝道:“兔崽子!你是不是以为老子要倒霉了,治不住你了?狗屁!我告诉你叶荣秋,我黄三爷看上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手的!你他妈给脸不要脸,我今天非得当街办了你!”他手枪一抬,指着叶荣秋的脑门,道:“把衣服给我脱了!脱光了!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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