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来不及多想。摇晃了对方两下，背起来就往外头走，城堡的地基原本就是建在一个极大的漩涡里，当初亚德里恩花了极大的心思把这样华丽的建筑维持在这样危险的地带上，就是为了这么一天，让自己的哥哥再也出不来。

被砸昏了的人鱼中途醒了一次，发现自个在一个并不算宽大但极为熟悉的背情况，如果不能在二十分钟以内逃出去，便再无生还可能。上，背着自己的人十分卖力的往外头走，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地上的障碍物，期间还差点被横梁砸到。

因为之前受了伤，人鱼的行动很是不便，为了不给言末添麻烦，他还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双腿又重新变回尾巴，避免言末不好托着自己过于光滑的下半身。

尽管有些跌跌撞撞的，两者总算还是赶走城堡完全陷下去之前走了出去。然而没等他们先歇下来，现在属于亚德里恩的大片领地都开始出问题了，而按照现在的这个速度，估计不到二十分钟就会完全消失在更深的海域，再也无法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就算速度再快，言末和亚度尼斯都无法在二十分钟内逃离开这个地方了更何况一个是人类另一个还受了伤。言末干脆就放弃了这样的举动，和人鱼一起躺在了城堡外头的海地上。

人鱼有些发愣的坐在那里，因为受伤，双腿也变回了尾巴。“你为什么要冲进来救我，而不是跟着他离开，明明对你而言都一样的不是么？”

言末躺在那，没有回答他一个字。亚度尼斯大抵完全绝望了，他就那样看着言末，也不去逃离，固执的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一段问话。

等到逃亡的时间缩减了一半，言末才慢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你会来这里救我。”

他突然坐了起来，对着呆愣愣的人鱼，两只手把对方双手合起来，握住了搁在胸前，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声音带着天生的蛊惑力：“我愿意陪在这里，你呢，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死？”

有个人愿意陪自己一起死是件幸福的事吧，特别是你爱的那个人，这样他就能和你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不用担心他的爱会被别人夺走，也不用担心会有人代替你出现在他生命的下半部分里。

亚度尼斯头一次面对死亡如此淡定，就像是心甘情愿被蛊惑，他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微笑着说了一句：“好。”

久违的机械音陡然响起：“任务进度完成百分之百，请乙方做好下一个世界的准备，下个世界普通都市，由于这次的世界比较特殊，您将会在这里停留三天，这三天内世界将会以快进的方式结束，请做好过渡回归的准备。”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头言末见证了真正的亚度尼斯的消失，而亚德里恩依然把他自己当成兄长，完全放弃了自我，凭借着手段很快坐稳了族长的位置，而他在人类基地认识的那些人也开始迅速衰老，生病抑或老死。

但谁也没能够幸福多久，在言末“死去的”二十年后，有一颗充满能量的小行星直接和水蓝星发生对撞，整个水蓝星都被熊熊的大火覆盖，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像玻璃被打碎一样，瞬间化为了一堆残渣。

不管是人类、人鱼或者是别的生物，都伴随着这场巨大的灾难一同化为了灰烬，这个饱受摧残的星球也化为了宇宙尘埃，消失在了茫茫的宇宙中。

所有的黑暗也好，光明也罢，什么都没了，也永远的被遗忘。或许这个地方又会重新生成一个星球，重新出现智慧的生物，但对言末而言，那已经不重要也不值得去关注了。

在短短的三天里头看到那些熟悉抑或陌生的面孔陡然的消失不是不让人震撼的，但因为置身度外，言末的感觉更像是看了一场3D版的纪录片，非常微妙，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他转过头来看着漂浮在身边的怨灵，这一次对方显然比上一个世界又强大许多。因为怨灵的能量来自于世界的阴暗面，每一次世界的崩塌都能够使他拥有惊人的能量。

只是无论怨灵有多强大，他都不可能弃言末而去，只要契约的效力还存在一天，源零就注定要为他所用，不死不休。

男人摊开手心，低下头凝视着任务完成附赠给他的小礼物，那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珍珠，非常圆润，泛着奇异的淡紫色，呵口气珍珠就能变成透明的，里头躺着一条袖珍的小人鱼，五官是个十岁孩童的模样，耳朵尖尖的，淡紫色的头发也堪堪及到肩头，完全是亚度尼斯的幼年版。

闭着眼安安静静的睡着，仿佛轻轻一摇就能够让他醒过来，但言末知道，这并不是件易事。把那颗珍珠放在了一条链子的镂空处，言末随即将那条细细的链子挂在了脖子上，塞进了衣领里。

在系统倒计时之前，男人开口问一边的源零：“下个世界你准备以什么姿态，，毕竟下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潜在的危险”

已然是少年模样的源零眼神复杂的看了眼言末的锁骨处，脸上挣扎了两分钟后慎重地摇了摇头。

伴随着冰冷的机械音响起，言末的眼前再度陷入黑暗，滴滴的声音发出提示：“倒计时开始，请乙方做好准备，本世界为过度世界，任务完成时间三年，请自我控制任务进度。倒数计时：三、二、一……”

第四十一章

人鱼出生的时候会被父母放到精心准备的珠蚌里，每一天做父母的人鱼都会把小人鱼需要的营养品送进去，等到他们三岁的时候再把已经能够看出模样的人鱼带出来开始教导他们他们一切。

因为人鱼的世界常年见不到阳光，除了海底的那些荧光物质，人鱼们根本无法见到一丝的光亮，从黑暗的蚌壳里头出来的小人鱼更能适应这样的环境。

不过作为族长的孩子，亚度尼斯在两岁的时候就被带了出来，而因为他的容貌一看就是极佳的胚子，成为了族人宠儿的小人鱼很快被允许到族长的私人领地里住着，并由当时的族长亲自教导。

那个时候的族长毕竟年轻，也就残留着一丝温情，这一段经历足够让对方把仅剩的那么点感情全都留给他第一个孩子。这也就导致，后来亚度尼斯和亚德里恩受到的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和那些身份不够高的人鱼住地不一样，族长的领地几乎是这一块海域最为明亮的地方。

那些捕获的猎物中可以放光的小鱼被聪明机智的人鱼们提炼出了荧光物质。再由那些巧手的工匠涂抹到建造城堡的海石上。还不时会有些人鱼到更浅的地带去抓获一些水母，把它们关起来作为城堡的灯塔。

一开始也只能算是个简陋的房子，但随着人鱼们见识了海上的建筑，它们就开始打造更为华美的宫殿。

等到了亚度尼斯的这个时代，不仅是族长住的地方的那一小片，整个属于人鱼的领地都是亮堂堂的，十分温柔的光芒像月光一样，透明干净却不刺眼。

但呆在蚌壳里度过小时候的规矩还是留了下来，也是为了避免人鱼还未长成就和父母有了感情，等到了可以看着他们的面容预测未来发展的时候，小人鱼的父母就舍不得扔掉孩子。

当然这一个规矩只针对那些血统高贵的贵族，如果这些优良品种的人鱼生育出来的是个丑八怪，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孩子处理掉，或者交给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劣等人鱼，完全斩断血缘关系。

因为天生的优越性，亚度尼斯完全说是被捧在最高位置长大的。偏偏这样自私又骄傲的性格还极受那些身份尊崇的人鱼长辈推崇，等到亚德里恩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养成了极其骄纵的性子，只是因为不屑与那些侍者计较，传出来的几乎都是美名。

因为亚德里恩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身体已经很虚了，作为族长的父亲又没有时间和耐心，等三年之后这条小生命从珠蚌里出来，他的母亲也消失在大海深处。

那个时候的亚度尼斯已经能够自己捕获成年人鱼才能捕获的猎物了，还什么都不懂的亚德里恩就和他的那些服侍他的人鱼们一起被扔到了亚度尼斯的住处，交由他看管长大。

明明不是一个父亲，却是近乎无二的容貌，那些长辈们有意无意将两者做对比的次数越多，亚度尼斯对后者的厌恶也就越深。

作为一条极其骄傲的人鱼，完全没有办法忍受自己还有一个复制品，为了能让这个复制品消失在世界上亚度尼斯可以说花了很多心思，把亚德里恩的生命交给了上帝来选择。

但这一次上帝眷顾了这条小人鱼，亚德里恩幸运的活了下来，尽管没有得到一丁点的温情，他还是很健康地成长为了族里第二好看的人鱼。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谁能够威胁到他的地位，而随着亚德里恩的成长，两者的关系也由原本的还算融洽变成了后来的水火不容。

但无论如何，亚度尼斯的地位无可动摇，无论亚德里恩怎样出色，在族人们眼中，他不过是个美丽的复制品，同样出色，却永远也比不上正品。

因为这样的状况，亚度尼斯也没有太把这个弟弟放在心上，也就导致后来被对方狠狠地算计了一把，甚至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在亚度尼斯的三分之一人生里，他从未想过一向被自己设为猎物的人类会把沉睡在珠蚌里的自己给捞到自己的领地去。

幸亏这珠蚌是当初他出生的时候睡的那个，除了放东西进去的人鱼，用任何方法都不能打开。

人鱼是可以透过珠蚌的缝隙看到外面的世界的，亚度尼斯从里头看到自己被领头的金发上将带到了他自己的住处，然后随随便便地扔在角落里，完全不考虑这个超大型珠蚌是军部对他的奖励。

那段时间亚度尼斯只能够选择在珠蚌里沉睡，因为上将实在是过于敏感，家里头也没有任何人鱼可以勉强自己吃下的食物。

等到亚度尼斯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连着珠蚌被上将打包成礼物送到了言末家里。

说实话，在被人类发现自己在晚上偷吃鱼缸里头的小鱼时，他瞬间产生了催眠并杀死对方的冲动。

或许是因为对方的气息太过温和无害，像极了那沁凉的月光，他放弃了当时的想法就在对方的家里住了下来。

从感觉一般般，到有点喜欢，但最后的十分喜欢。

再由对宠物兼饲主的占有欲变成对恋人的占有欲。就连亚度尼斯都难以置信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类，还用自己的那些珍藏去给对方制作容颜停止变化的药剂，甚至让对方

把自己压在身下。

一边说服自己这完全是因为发！情期期间自己处于下位才会把对方放在心上，但亚德里恩要求自己去的时候，还是不受控制的前往了对方的领地。

在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不过既然言末肯冲进来救他，这辈子也就不后悔了。

纵然生不能同时，只求死也要同寝。在闭上眼的时候，亚度尼斯突然想起在言末床头的书上看过的那么一句话。

那个时候他问起对方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的言末认认真真的解释，他还是半懂不懂，但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就明白了这一句话的真正含义。

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身边的那只手，非常温暖的触感，仿佛他们即将奔赴的不是通往地狱的路而是天堂。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亚度尼斯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在小的时候其实是见过言末的，那个人有着和言末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气息，也有一个孩子，却不是言零的模样。

他那个时候曾经以人类小孩的身份和那个男人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把人的模样和相处的情节全忘了但他始终记得，那是他唯一喜欢过的人类，没有之一。

那段时光不知为何被他封印在记忆深处，所有的细节都模糊得不成样子。但在此时此刻，所有的记忆都汹涌而来。

只是他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完全失去了意识。人鱼的魂魄瞬间离开了那具面目全非的身体，静静地飘荡在上空，体验着灵魂的感受。他看到了同样被压在废墟下的言末，对方静静地躺着，还是生前的模样却永远没有了呼吸。

等不到言末的灵魂飘出来，巨大的泡泡从废墟中升起来，把他完全笼罩起来渐渐的缩小成一个光团。

没有什么好计较的，遇见言末是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了，这是亚度尼斯的最后一句话。

可惜他爱的那个人，再也听不见。

第四十二章

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无闻的贤内助，而每一个成功的娱乐公司都有无数个或成功或失败的策划。

而言末就是这些众多策划中颇为普通的一个，和之前的世界不一样，这一次的言末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父母双全，等到言末工作的时候才从家里头搬出来。

以言家的家庭实力是完全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在娱乐公司做什么破策划的，而且老一代的思想让他们完全瞧不起那些靠所谓的表演生活的艺人。

如果不是言末自个喜欢，做的又是和娱乐沾不上边的策划，还答应了等到了三十五就回来继承家业，他们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孩子待在这样乌七八糟的场所的。

无论那些明星多么的受到推崇和喜爱，对言家这样的家族而言，终究是些不入流的戏子，上不得台面，为此言末还被再三叮嘱绝不可以和那些艺人扯上一分半点的关系。

言末回想起自己那个和善的贵妇人母亲眉梢眼角带着的轻蔑，把自己手里头的策划处理好。站起身来交给拿东西的助理，含着笑对等候多时的年轻男人说了句“走吧。”

男人便一脸欢欣的迎上来，把自己负责的艺人完全抛至了脑后，每一个世界言末都会完全接收前身的记忆，那些个和他同名的存在性格和容貌也和他没有什么，就像是不同世界里的一个人。

故而面对这个传说中和言末青梅竹马的男人，言末也不会有半分的不自在，坦然得叫人看不出这里头其实是换了一个躯壳。

或许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呢，言末慢斯调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他对面坐着的男人手握刀叉的姿态也极其优雅，身上还穿着款式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正派而禁欲。看上去和言末一个年纪，实际却要比言末小了整整五岁。

和上个世界一样，对方的存在等同于上将Aaron，因为从小和言末相识，对这个称得上兄长的男人可以说是十分的崇拜爱慕。因此在言末进到这家公司做策划的时候，他也完全不顾家人的反对进了公司当了经纪人。

用了几年的时间，言末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策划，虽然冠上了金牌称号，但也只限于这个圈子里的人知道，而作为经纪人的安冉则因为一手捧出了好几个影帝影后，不仅成了圈子里最热的经纪人，也是大众眼中的红人，曝光和知名度完全不亚于那些二线的明星们。

当然凭着安家的势力和安冉自个的手段，几乎就没有什么绯闻沾上他的身。那些被他一手捧红的艺人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只是玩票而已，至少对安冉而言是如此，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不过是为了离言末近些，至于那些名声和成绩，都是可以被摒弃的东西，等到那天言末厌了这个圈子，他下一秒肯定跟着对方一起退出来。

那些个艺人虽然花了他不少心思，可比起言末实在是微不足道了。他也很乐意看到现在的场面，他们两个站在一起那些个艺人想要获得更好的机会只会想要通过他，而不会去觊觎只是在背后做策划的言末。

“最近过得怎么样，听说你和邵亦最近闹得有点僵，工作有没有觉得累。”倒不是说言末有多关心对方工作状况，只是那位邵天王和这一次他的目标有扯不清的关系。为了能够尽快离开这一个世界，他必须尽可能多的收集数据。

“还不都是那些事，先冷藏几天吧，省的你又熬夜给他写策划。这上头终究还是那位管着的，就算他的名气再大也不过只是个明星而已。”

大抵是因为并不真心喜爱这个行业，安冉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如果不是言末他根本就不可能和这个圈子沾上边，不管这些明星影响力多大又花了他多少心血，不过是拿来消遣的东西，终究不会被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