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希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真的没有奢求楚天的道歉。但是，他毕竟不是圣母。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得到尊重，看来是他奢望了。

他还是低着头，没有回身。“我知道的。我会都忘了的。”

楚天莫名的有些烦躁。他只是脾气差，又不是真的冷血。对于江羽希，他还是有愧疚感的。但是他认定，江羽希是个好脾气的人。所有的脾气撒在他身上，他都不会反抗，而是乖乖的接受。这种乖顺，总是让人想产生依赖感。

小芳就不一样。小芳自小被他宠惯了，像个横冲直撞的小牛一样。想到林芳，楚天又有几分愤怒与不安涌上心头。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

“等一下。”看着江羽希低着头的背影，楚天又不禁想将那些情绪往他身上发——反正他也不会反对。

他拽过江羽希，狠狠的将他摔在沙发上。碗勺掉在毛毯上，发出一声闷响。看着身下人惊讶但是弱小的模样，楚天狠狠将唇印了上去。

江羽希是不会反对。他自小就不会拒绝。但是他会难过。会很难过。

也许人总是有一样东西，因为存在感太弱。你总将他放在边边角角的位置。有需要你就用用，没需要你就骂几句。久而久之，你会忘了，这东西也有触感。这样子的东西，只有在你失去的时候，才感觉，原来他如空气，谁也替代不了。

chapter10

之后的好几个星期，楚天都没有再去和林芳见面。但是却每天拉着江羽希以最原始的方式发泄情绪。

每一夜，都是做到最后楚天累了。然后满足的抱着江羽希睡去。

江羽希从来没有机会拒绝，他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感觉到可耻的快感。

每一夜的抵足而眠。每一夜的同床异梦。

“啊！”最后一个挺身，楚天尽数发泄。

江羽希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呼吸有点喘。他也感觉得到快感，但是他也觉得可耻。

楚天翻了个身，在他旁边躺下，一只手还放在他的腰上，宣告这一夜的激情结束。

夜很静，总让人想很多。

江羽希想着这些日子的乱七八糟，生活怎么就发展得面目全非，叫人认不出来。从最开始莫名其妙的变为人质，到现在躺到楚天的床上。生命像脱缰的野马，与原来背道而驰，越来越远的轨迹。撞进回忆里，成了诡异的影相。一切都不在江羽希的控制与想象之中，是好是坏，是幸福是折磨，生活没有给一个标准。

江羽希想逃，去找他的妈妈。

可是他有点舍不得楚天。

楚天最近烦恼的很。起码，起码等这件事过了。

江羽希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却意外的发现楚天正瞪大着眼看着他。

“还没有睡”

“睡不着。”黑夜中，楚天的眼眸很亮，像两颗星星。

“睡不着”江羽希沉默了会儿，说道：“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吧。”

“嗯。”楚天用手轻轻抚着江羽希的背，温暖而厚实。

“嗯…从前，有一个灰公子。他没有爸爸妈妈。他只有一个后妈和两个恶毒的姐姐。王国里，王子要举行舞会。灰公子的后妈和姐姐都要参加。灰公子也想参加。可是灰公子没有漂亮的衣服，王子会看不上他，所以灰公子去不了。后来灰公子的亲生妈妈变成了天使，把灰公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把灰公子带到王子身边。王子爱上了灰公子，然后两个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江羽希的声音软软的，一字一句穿透灵魂。

“噗哧。”楚天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你那什么故事啊哄孩子吗什么灰公子啊，教坏小朋友。”

“也是。小时候，很羡慕别的孩子有睡前故事。于是我就去背了整本故事书，然后在睡前讲给自己听。我喜欢灰姑娘的故事，听着很幸福。我就把灰姑娘改成灰公子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羽希觉得楚天环着他的手紧了紧。

“哦…这样啊。让我来猜猜你的王子是谁”楚天的语气带着点邪恶。“是我吧。”

猜测的语气却带着不疑自信。

江羽希的脸变得有点苍白，在楚天面前，他从来无所遁形。“嗯。”

楚天不再说话，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楚天…”

“怎么”

“我可以在你的园子里面重些梨树吗如果你不…”

“可以。”

“哦。”

“楚天…”

“怎么”

“你可以给我带个画板吗”

“好。”

“楚天…”

“又怎么”

“谢谢。”

“…”

“不用。”

“睡吧，我明天让人运些梨树回来。”

“哦，好。”

晚安，心尖上的王子。

chapter11

楚天说：发生与不发生，都没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事实是，有一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比如说，楚天很少再对自己发脾气。虽然还是冷冷淡淡。

比如说，他答应了自己的两个要求。并且真的做到了。

再比如说，现在楚天拉他做爱，不再是为了发泄脾气。他会吻他，会拥抱他，会温柔的进入他。

江羽希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感。

在楚天的生命中，有那么几页是被自己撕去的。在楚天老来的回忆里，有那么几个镜头，是自己的剪影。他还有幸看到了深处的楚天。

楚天脾气不好，发起脾气来很凶，有时候还打人。但是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安安静静的，话不多，却足够冷静睿智。

而且，江羽希发现，其实楚天是个温柔的人。只是这温柔，只对特别的人特意展现。

这样的发现让人心生欢喜。又不免嗟叹。

楚天最近有些感冒，但是还是每夜熬夜。江羽希和他说让他吃药——当然是低着头，有些紧张的说，但是楚天置若罔闻。江羽希就干脆拿了个体温计给他量体温，然后直接赖在他的书房里。楚天当然不会那么配合的量体温，他开始的时候无视体温计，后来实在受不了江羽希一直伸着的手，才一把抢过去，塞进腋下量体温。江羽希有些无奈，楚天怎么有些地方像个孩子一样…

过了几分钟之后，楚天将体温计拿下来，乖乖的叫江羽希过去看。还好没有怎么烧。江羽希甩甩体温计，没再说什么。楚天也不管结果怎么样，埋着头又开始工作。许久后不经意抬头，却发现江羽希居然还在书房里。他躺在沙发上，一副要睡又不想睡的样子，怀里还抱着前几日他给他买的画板。

楚天觉得，这个样子的江羽希，还真是有点可爱。

他轻轻走过去，江羽希毫无所觉，还在那边困得头一点一点。

“困了就回房睡。”

江羽希揉揉眼睛，尚未清明的样子。“不行，我得监督你早点睡。你办完公了吗”

“你自己去睡吧。”

“不行…要睡一起睡。”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热情…”

江羽希闹了个大红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天没有再说什么，他挑起嘴角算是笑笑：“去睡吧。我等会就睡。”

“哦，好，不要太晚。你还在感冒呢。”因为犯迷糊的原因，江羽希说话有点鼻音，听上去软软的，很可爱。

“知道。”

听到保证，江羽希才从沙发上慢吞吞的爬起来。由于实在太困，整个身体软软的，使不上力气。忽然感觉身体一个腾空，竟是楚天将自己抱了起来。

“你这样，摔伤了回到江家，我可没办法交代。”楚天说道。

虽是楚天说的无心的话，但江羽希却听出了别样的意思。

其实江羽希一直知道，楚天从不是个好与的角色。他之所以容忍林芳在江家，并且发生那样的事，一定是有他的顾忌。只是想不到日子这么快就到了尽头——楚天会说这样的话出来，一定是事情有了什么变化。

其实也不过是回到原来的生活。江羽希却觉得，心空了一块。

chapter12

正是人间四月天。

白色的花瓣悠悠扬扬，似柳絮似飞雪，装点了人间缕缕寸寸，这正是楚天前些日子“运”回来的梨树。

梨树已经开满的花，代替了原本遮在江羽希窗前的树荫。白色的花有种零碎的美。

树是整棵移植过来的。江羽希自认为没有表述错误，他是想种梨树，不是想赏梨花。他只不过是想，无聊的时候可以浇浇水什么的，不知道楚天是怎么理解出歧义的。不过这样也挺好，江羽希想。此刻的他，正倚在树下小憩。满目的白色小花，映着斑驳的光影，让人有种不知人间是何年的感觉。

楚天回到家，看到便是这样一幕。花中人，人如花。

有时候楚天觉得很神奇。待在江羽希身边，好像时间是停止的，缓缓的的流，缓缓的过。无喜亦无悲，有的不过是心静如水。他小小的身子，好似蕴藏着不可计量的能量，可以改变许多。

就像现在，他原本绿树成荫的家，变得满目花絮。不同于以往的安逸感。

晚饭的时候，楚天因为不喝王叔辛辛苦苦熬的蟹黄汤，惹得江羽希和他“闹脾气”——一声不吭，看似卑微，实则倔强。楚天无奈的发现，他现在越来越拿江羽希没有办法。拗不过他，只好乖乖的自己盛了一碗喝下。然后他看见那个人低着头偷偷的笑。

“怎么？这么喜欢看我喝不喜欢的东西？”

江羽希赶忙拿起眼看他，然后摇摇头。“不是啊。那是王叔辛苦熬的。”

“那就是你们两个都喜欢看。”

江羽希有些目瞪口呆，一字一顿的说：“没……有……啊……”

楚天实在是被他的傻样逗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了。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是不是有点乐不思蜀了……

那个怯弱的人，见他难得的笑了，也低着头浅浅的笑。样子很腼腆，但是很招人怜。

在这难得温情的时刻，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发出一声巨响。

两人回过头来，还未及收敛的笑容在看到来人时僵在脸上。

开门的是林芳。浑身是血的林芳。

chapter13

林芳回到楚家已经三天了，大部分的时间是在床上养伤。

楚天自林芳回来的第一天起发过脾气，他一把扫落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当时站在他旁边想劝解他的江羽希还无故受了墨水瓶的波及。之后楚天的脸色一直很不豫，不再像几天前那样会和江羽希说笑了。工作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好似很忙。不过楚天回到家的大部分时间还是陪在林芳的身边。

林芳身上的伤不轻，总需要有个人看着。楚天上班的时候，就由江羽希照顾。

那些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的伤并不是只有一种致因。有些是拳脚伤，有些是烫伤，甚至是鞭笞的伤痕。最严重的还是下半身的撕裂伤。

林芳应该是受不了虐待，才偷跑回来的。楚天问他原因，他也是只是哭。可是连江羽希都大概猜测得到原因，更何况精明的楚天。他心知肚明，却不说穿。

他只是说，没事。回来就没事了。再也不用回去了。我会护着你的。

江羽城是个狂妄的人，以江羽希在他身边生活了十八年的经验，他相信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他逆天他也会做到。他想要的从来不计代价。

但是不论林芳在江家遭遇了什么，他现在已经回到楚天身边。

楚天呢？楚天会怎么抉择。是送自己回江家以换得林芳和平回归？还是继续扣留自己在这里，作为威胁江羽城的工具。

其实他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他只不过楚天与江羽城斗争中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能不能动他的人与能不能保护自己的人，两个男人与帮派之间微妙的临界。

命运不知所谓，在它入大流的过程中，总要几经波折。江羽希做为一个弱者，连自己的生存权都不由自主。

晚上的时候，江羽希为楚天送粥，却发现楚天根本不在书房。

那无非就在林芳的房里，江羽希想。

林芳的房门没有关。微弱昏黄的灯光烘托着里面两个精致的人。就算是浑身是伤的躺在床上，林芳依旧美丽。他就像个睡着的公主一样，他只是需要王子的一个吻。

而那个王子，轻轻拂开他额前细碎的头发，温柔的抚着他眉梢的处的瘀伤。那眼神，那波光流转中，倾诉了一切衷肠。是温柔的绻缱，是心疼的爱恋，是江羽希从未私有过的情愫。他低下头，如神子般的亲吻睡着的人眉心。

林芳因为楚天的动作而惊醒过来，在看到是楚天的时候，才缓和下来。他挣扎着要起身，伸长了双手似要讨要怀抱。楚天很配合的躬身，轻轻的搂住他。

然后林芳满足的笑了。他说：“哥……你会不要我吗？”

楚天的脸向着窗外，江羽希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江羽希所不熟悉的温柔，还是江羽希熟悉的淡漠。

“不会，孩子。”

林芳便没有再问，一声孩子就够了。他搂着楚天，如大海中的浮木。

然后他看见了端着粥傻站在门口的江羽希。江羽希没有漏看他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的恨。

可是随后，便听见他用无所谓而疑惑的口气问。

“哥，这是谁？”

楚天自林芳的怀中起身。看见了江羽希，并没有太多情绪。

“江羽城的弟弟。”

“哦。”

江羽希埋着头将粥端进屋。什么也没有说，没有与林芳打招呼，也没有叫楚天吃粥。

楚天似是与他默契般，也没有多问什么，端着粥默默的吃下了——楚天每夜都熬夜喝咖啡，不吃点粥填腹的话又会胃疼。

他将空碗放下，江羽希将空碗收走。其间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芳的眉头却皱的更紧。

楚天以前可不爱喝粥。

chapter14

最近林芳黏楚天愈发的紧了。

林芳的身子已经大好，可是却变得神经敏感。吃饭要楚天在他房间与他吃，晚上时候也要赖在楚天的书房。江羽希除了晚上时候送粥，一整天基本都没有时间与楚天碰着面。

可是，很快，江羽希连这项权利也失去了。

那日他如往常一样，端着刚煮好的粥要送上楼的时候。那个美丽的少年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手抢过他手中的端盘，留下一句话然后案首阔步的离开。

他说：“不要为了你那些肮脏的理由赖着楚天不走。”

江羽希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从来没有想赖着楚天不走。他想走楚天就会让他走了吗？他想走江家就会收留他了吗？对于江家还是楚家，江羽希本身什么都算不上。虽然不知道江羽城当初的意图是什么，但是江羽希知道，他答应的一点都不勉强。将他送到楚家是江楚两家自愿，各取所需。这一切的一切，他没有权利说什么，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去抱怨，就落得林芳这样一句话。

江羽希觉得有些委屈。他低下头，挡住了眸中的失落，却挡不住心口的酸涩。

书房内。楚天正忙着帮内与公司的事。

江羽城的势力范围在他估计之外，有一些他以为是中立的人物，竟然有倒向江羽城的意愿。楚天不得不承认，江羽城是个铁腕人物，能力很强，基本找不到可以着手的弱点。但是就是因为这样一个人太过于强势，也让他有过人的自信，或者简言之，叫自负。这正构成了楚天现在手中的筹码。

而他要做的正是釜底抽薪，瞒天过海。在江羽城面前营造一种和平的假象，然后摧毁他的根基。就像白蚁一样，等你发现的时候，木头已经蚀得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