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离睁大了眼,满眼愤怒,“滚开!”
左素按紧了手,“听话。”
“凭什么!”时离咬牙切齿的看着左素,被按住的手脚用尽全力的挣扎着,却依旧没有从左素的控制中脱离分毫,“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要说的好像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左素难得高声的吼了回去。
话音一落,左素也像吓了一跳,他慢慢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俯下了身子,把脸埋进了时离的颈间,张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他没想到自己会激动成这样。
清醒的时天,可能回来的时缺,抱着时离说着时离很有趣的男人,对陌生男人意外的畏惧的丁野,渐渐脱离掌控的时离。
只要一想到这些,那种时离就要离开他身边的恐惧感就会在心底泛滥成灾。
时离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也不会告诉时离他在担心什么,说出来了,就像是把自己的软弱暴露在了人前一样。
左素慢慢舔舐着少年的皮肤,他不想说出来,也说不出来,他到现在才知道他在恐惧会有其他人带走时离。
“我知道哦。”
少年突然低低的说,声音平静的,带着死寂一般的平静。
“我知道老师你在想什么。”
左素一愣。
少年慢吞吞的,用着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
“老师,你已经不想再和我继续玩下去了,对吧。”
第三十四章:那一场雪落下时
死寂。
从时离的角度看过去,左素的脸逆着光,看不清任何表情,只能隐隐约约的感受到男人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带着沉重的怒火。
从他准备主动说出这个事实开始,时离已经准备好了和左素挑明一切,左素会撒谎,他习惯了伪装着平静的样子说着很少会有人识破的谎,但是时离不认为左素到了这种时候还会继续伪装下去,只要他还是左素,只要他还能意识到现在的境况只能说实话。
但是时离没有想到,除了说实话这一个选项外,摆在左素面前的,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
男人粗暴的堵住了他的嘴巴,像是泄愤似的啃咬着他的嘴唇,甚至示威一样的咬住了他的舌头,时离皱起眉,挣扎起来。
“不要动!”
左素冷着声音说了三个字,然后稍稍离开了时离的脸,距离近的可以让时离看到他眼底深重的黑暗,他看着时离,紧紧抿着唇,平日里的笑容没有了,自从时离开始去丁野家照顾时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对着时离笑过。
时离在躲他,他也没有了再对着时离假装的心情。
“时离。”左素蹭了蹭时离的脸,“时离。”
“老师,放开我。”时离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左素想要做的事,挣扎的力度更大了,左素“啧”了一声,抬起了身子,在时离也跟着起来之后一把把他翻了过去。
“唔——”时离的脸被按进了枕头里。
左素把头埋在他的颈间,缓缓舔舐过时离耳下,时离不由自主的发着抖,怒火和羞愧一起涌上来,让他的声音也发了颤儿,“老师,放开——放开!混蛋你放开我!”
左素没有说话,他把时离的手交叉在背后,用围巾死死的绑住了,又跪在了时离的腿间,让时离无法反击和挣脱,他想他自己大概也是气糊涂了,或者是仓皇无措到了没有办法回答时离问题的地步,所以只能用这种事情来敷衍时离,敷衍他自己。
时离的声音埋在枕头里,闷闷的,“我不是你的床伴,左素!你别这样,放开!”
他感受到空气扑在他身上的感觉了,接着是左素身上的温度,熨烫着他的皮肤。即使是第一天被左素按倒在床上都没有过的恐惧感咆哮着占据了身体,时离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他的脸陷在枕头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左素在舔着他的脊背,声音情色的。
时离安静了一阵,试着抬了抬头,然后就立刻被左素按了回去,气一岔,一阵控制不住的咳嗽声爆发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他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样,剧烈的咳嗽着,左素吓了一跳,连忙松了手。
时离立刻扬起了脸,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了口气,间或咳嗽几声,表情痛苦的,左素呆呆的坐在一边,看着时离精疲力尽一样的瘫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无神。
“咳、咳……咳咳!”
左素僵硬了一阵,手足无措的从时离身上下来,他伸手要去解开时离手上的围巾,却被时离的眼神惊得僵在了原地。
时离的眼睛很漂亮,大而传神,从前这双眼睛望向他时,总带着几分无奈和好笑,有些温暖的光在里面。
现在时离看着他,那里面只有憎恶和恐惧,阴暗得让人不敢直视。
时离的呼吸声很弱,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左素会以为他已经被自己闷死了,少年趴在床上,手还被绑着,那眼神却像是一条带着荆棘的锁链,扣住了他的四肢,束缚住了他的身体。
左素试着说话,喉咙却像是被卡住了,过了好久才发出声音来,“我不会做什么,让我松开你。”
时离闭上眼。
左素试探着碰时离的手,少年没有抵抗,他连忙飞快的解开了围巾,好在围巾绵软,没有把时离的手腕捆出淤青。左素沉默了一阵,拿起被子盖在了时离身上。
他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时离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有气无力的。
“今天是我生日。”
左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夜光的指针显示着还没有过午夜十二点。
少年的声音带了哭腔,“你给了我最好的礼物,老师。”
“……”
“你给了我对你死心的理由。”
“……”
左素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反手关上了门,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离开,他什么都不敢想了,只能跟着那个声音,一路走出了小区,走过了无数盏街灯,恍惚间走到了一个陌生的街头。
一盏昏黄的街灯在他头顶,洒下淡淡的光。
他眯起眼去看那盏唯一亮着的光,四周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在这个连月光都消失无踪的夜里,他像是在注视自己情人一样,无措而笨拙的看着光来的方向,直到眼底酸涩得再也睁不开眼。
他闭上眼,近乎崩溃的说出了两个字:“时离。”
一瞬之间,像是又被少年那憎恶的眼神注视了一般,周身都冷却了。
“直到最后你都没有讲,如果深爱要怎么收场……”
等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响过,男人才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他定定的看着来电显示,好半天,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
“……阿黯。”
“声音很难听啊,还在外面没有回家吗?”
“嗯?”
“刚刚司晴给我打电话了,她在哭,说你和时离吵架了。”齐黯停顿了一下,说,“都快午夜了,你们这时候吵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阿素,说话。”
“……”
“阿素,你是不是,喜欢上你家猫了?”
左素一愣。
齐黯在手机那一边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们也真是……你先不要回家,我去你家接时离,顺便把司晴送回老板家。”
“阿黯!等……”
“你不要说话,你能跑出来,说明已经暂时没办法和时离见面了吧,混蛋,你是不是把人家小孩气哭了?”
“……阿黯……”
“你啊,在我给你打电话通知你之前,都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吧,时离我先替你照顾……不对,他不能和我住一起。”
“……嗯?”
“那小子知道你喜欢过我,不知道多恨我呢,我还是把他送去司老板家住一段时间好了……就这样,我挂了。”齐黯下了决定,也懒得再管左素的反应,直接挂掉了电话,留左素在这一头默然半晌。
时离知道他喜欢齐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在他因为齐黯挂断他电话之前吧,怪不得,那时候那么奇怪……
他今晚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那么喜欢他的孩子,说出了那么一句话。
你给了我最好的礼物,老师……你给了我对你死心的理由。
……
左素不知道他在公园里坐了多久,才等到齐黯再次打来电话,他拿出手机的时候手指已经僵硬了,脸也冷得没有了感觉。
齐黯在那一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阿素。”
“嗯。”
“回来吧,时离已经在老板家住下了,睡的很沉,不用担心了。”
“……”左素看着眼前的夜空,没有说话。
“阿素?”
“……下雪了。”
“什么?”
“下雪了,阿黯……外面真冷。”左素忽然笑了起来。
齐黯沉默了一阵,“……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左素遮着眼睛,露在外面的唇角弯起来,“不用了,我突然想去一个地方看看,你回酒吧忙吧,不是还没有下班吗?”
“阿素……”
男人眼也不眨的关上了手机,在齐黯还没有来得及再打过来的时候把手机关机了,他坐在长椅上,抬头看着从天上一片片飘下的雪花。
我爸还好吗?
不好,他快死了,具体来说,活不到雪落下来的时候了。
如果说他在时离生日的这一天给了时离最难忘的痛苦,那么要是时天在这样一个飘雪的日子里死去了,只怕时离这一辈子都会憎恶这个他降临世上的日子。
左素看着漆黑的街道,慢慢的向着来时的路走去,他本来突然起了要去丁野家看望时天的心情,却发现现在已经没有车了,如果他要去,就少不了回家去拿车钥匙这一趟。
其实他不想这时候回去看空荡荡的家,在时离说出那句话前,一切原本都还有挽回的机会。现在,时间已经无法转回。
不想回家,也去不了丁野家,齐黯还在不见酒吧上班,也不能去。
如果当初他没有捡回时离,时离是不是也会有这样无处可去的痛苦?左素勉强笑了笑,按住眉角,慢吞吞的转了个方向。
雪越积越厚了。
时离第二天没有去上课。
让他借住在家里的司衍司浮两兄弟什么都没说,司浮送了司晴去上课,司衍也在上班路上顺便送时离到丁野家,一路上,时离都没有和司衍说什么话。
司衍和司浮是齐黯的老板,司晴的养父,是一对兄弟,也是恋人,两兄弟性格迥异,却对照顾了司晴一阵子的时离尤其的客气,也很热心的让在半夜来访的时离借住在了他们家。
“时离。”在时离下车时,司衍叫住了他。“你气色不是很好,如果有事的话,记得给司浮打电话,他今天没有什么事。”
时离撑起伞,勉强笑了笑,“嗯,谢谢司先生。”
司衍像是还有话要说,但是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无奈的看了眼来电显示,冲着时离做了个手势,就开车离开了。
时离揉揉被风吹得有些冷的脸颊,掏了钥匙出来,他是第一次在早晨来丁野家,因为不知道丁野有没有起床,所以手脚都放得特别的轻。
房子里很安静,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到了时离,目光一沉,合起了手里的报纸,“时离?”
时离拢了拢围巾,诧异的问:“你是?”
男人站了起来,“我是你哥哥的熟人,我叫席泱……你是来看你爸爸的?”
大概猜到席泱是从哪里知道他的名字的,时离没有纠结他表现出的好意,径直朝着侧门走了过去,“嗯。”
“你最好先不要进去。”席泱突然说。
“怎么了?”
席泱斟酌了一下语言,说:“今天凌晨的时候你爸突然发病了,丁野还在抢救。”
时离愣住。
他苍白着脸看着席泱,脑海里轰隆雷声碾碎了天空。
第三十五章:渐行渐远的距离
时天老了,就像是左素料想的那样,被人重伤之后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却依旧没有起色的身体,根本就熬不过这个冬天。
雪落下时的严寒,足以让他苟延残喘的日子走到尽头。
他快死了,具体来说,活不到雪落下来的时候了。
时离苍白着脸,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的事,那时候时天还在家里宠着他,在他和那些黑暗中竖起了墙,尽可能的宠爱着他,时缺也没有离开A市,即使每一次见面都在讽刺他,那时候,他的生活是平静的,没有齐黯,没有左素,没有后来的所有烦恼。
这世上唯一不抱任何私心照顾着他的人,现在就躺在墙的另一边,生命垂危。
他站在门外,听着门里细碎的声响,是手术刀具碰撞的声音,偶尔还有丁野低声说话的声音,他听不清,也不敢听清。
席泱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看着他,一半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若有所思的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时离身上。
时间在无声的僵持中走过了。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席泱抓住时离的手臂,一手碰上他的额头,“你在发烧。”
时离想也不想的拍开席泱的手,脸色阴沉着,“不用你管。”
席泱挑起眉,目光沉下来,带了几分压迫,“在这里等和坐在沙发上等没有差别,你想在这种时候也倒下去吗?”
他抓住时离的衣领,居高临下的看了时离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拖着时离往外走。时离吓了一跳,唇色发了白,“都说了和你没关系,放开!”
“不要忤逆我,听话。”席泱不耐烦的推开了侧门,时离咬着牙,不断挣扎,“我怎么样和你没关系吧,放开,放开!”
席泱烦躁的回过头,“你……”
“吵死了。”走廊尽头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外套的人出现在门后,脸色阴沉的看着还在纠缠的两个人,眼睛里满是阴霾。
时离一愣,下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喃喃:“哥哥……”
时缺脱下了身上的白色大衣,一把砸向了席泱,“渣滓,放开他。”
席泱头一歪,白大衣就从他脸边划过了,他饶有趣味的看着难得情绪外露的时缺,正想说什么,时缺就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时缺的脸色泛着白,嘴唇也在发着抖,他镇定的把席泱的手从时离身上掀了开去,话音还是无比平稳的,“过来。”
时离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时缺,有些发愣,时缺皱着眉,索性一把抓住了时离的手,“跟我过来——把你脸上那个白痴的表情收回去。”
他拖着时离进了房间,关上门前冲着席泱使了个眼色。
房间里很安静,丁野忙了一晚上已经累得直接在一边的小沙发上睡着了,比之前更加憔悴了的时天还在昏迷,药水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
时离被时缺一把推到了床边。“该说的说完,不过不要指望他还会醒了,不准哭,也不准大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