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月色，带着些许酒气的王爷出了王府，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月上中天，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或醉或疯。王爷一抬眼，就看到了万花楼的牌匾，进去的时候，正好一个姑娘出来送客，王爷还知道侧个身让一让，姑娘那甜得有些发腻的声音让他浑身一抖，他还没抖完，红姑那故意掐得很细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哎呦，王爷，您可是贵客啊，您先坐坐，我去叫姑娘们下来。”红姑说完就作势要上楼去找人。

王爷摆了下手，说道：“不必了，这会儿你去叫哪个？哪个的床上没有客人呢。”王爷今天有点不一样呢，红姑心想，转而又笑着说：“王爷，瞧您说的，我万花楼里藏着的好姑娘多着呢，别人看不到，王爷您要是肯看一眼，她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最近我新言周教了一批，这就叫来，您帮我看看。”

王爷听后摇了摇头。红姑却有些为难了，说道：“那您可是来找花瑾的？”

王爷抬头望了一眼二楼，还没说什么，红姑就说：“您是来找柳芜烟的呀，他那里倒是空着，我去叫他起来，您等等。”说完就冲着二楼喊了一声，“小八，去看看柳芜烟歇了没，王爷来看他了。”红姑这一声喊完，就看见一个小丫头急匆匆的从楼道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

王爷什么都没说，却径自上了楼，红姑紧跟在王爷的身后，看王爷的样子，有些不大高兴，莫不是来找麻烦的，再想到柳芜烟的屋子里还住着张硕，一会要是碰到可怎么解释，但愿小八知道自己的意思。

红姑不敢拦着王爷，只好说道：“芜烟他怕是已经睡下了，等我去把他叫起来伺候王爷。”说着就要侧身越过去，可是王爷却不紧不慢的说：“不妨，反正也要再躺下的。”

红姑听王爷说话这意思，又不像是来找麻烦的，他们上了楼，小八抱着被子从柳芜烟的房间走了出来，红姑望了一眼王爷，王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时，张硕从柳芜烟的房里跑了出来，口中说着：“小八姑娘，还是我自己抱着吧，晚上我，还是我自己。”张硕看到走过来的红姑，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看到王爷后，他有些吃惊，但什么都没说。这时，柳芜烟的声音传了出来：“小八，张公子比较温柔，你可别把他吃了。”

小八听后看着张硕痴痴的笑了，红姑瞪了小八一眼，小八抱着被子冲着王爷笑着说：“王爷好。”

王爷点了下头，似乎对面前的事有些不太理解，这时，张硕走到小八面前，从她手里抱过了自己的被子，然后又看了王爷一眼，默默的走开了。

王爷进了柳芜烟的房，甩手塞了一张银票给红姑，然后顺手关了门，把红姑和好奇的小八关在了门外，红姑冲着里面说道：“芜烟，好好伺候着王爷啊。”

柳芜烟正坐在椅子上，王爷向里屋，看了一眼整齐的被褥，柳芜烟解释道：“他没钱住客栈，我让他睡在我屋里的地上。”

王爷听后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柳芜烟看着王爷，觉得他今晚有些奇怪，站起身说道：“王爷可要喝酒，我去拿。”

王爷拉了他手一下，说道：“不用，在府上喝过了，宽衣吧。”说完便张开手臂，柳芜烟走上前，给王爷解了衣带，柳芜烟心里纳闷，王爷今天看来真的有些不一样。

王爷把柳芜烟圈进自己的怀中，他能闻到柳芜烟头发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他睁着眼，看到的是一片漆黑；柳芜烟也没有睡着，他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的变小，他知道夜很深了，可是身后躺着的王爷却不知怎么了，就这样抱着他，什么也不做。柳芜烟又一次想翻过身，王爷的手臂使了点力气，柳芜烟的后脖子上感受到王爷呼出的热气，王爷说：“别动，让我安静的躺会。”

柳芜烟不敢动了，心想，你是想这样不睡觉躺一晚上吗？

又过了一会，王爷突然问道：“那个人怎么睡在你房里。”

柳芜烟已经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他含糊的说道：“不是说了他没钱谁客栈的，我好心把他从外面捡回来的。”

王爷听后有些想笑，人也可以捡到的吗？他说：“我认识他吗？他为什么看到我时有些吃惊。”

柳芜烟说道：“王爷英明神武，当然是男人崇拜女人爱的，多半是吃惊王爷您看起来如此英俊，没准他喜欢你，不然把他领回府上养着，那人很好养的。”

王爷说：“我可没有随便捡人回去养的习惯。”

柳芜烟此时困得不行，他实在不想说话了，迷迷糊糊中在王爷的怀里蹭了蹭，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实实在在的睡觉了。可是王爷却清醒着，而且被柳芜烟蹭了几下，他的某个部位也清醒了。

柳芜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脖子上蹭来蹭去的，他伸手推了一下，可是手却被抓住了，随即被带着摸到了一个又硬又烫的东西，柳芜烟的脑子立刻清醒了，他有些气的说道：“你不是说只静静的躺着吗？我都要睡着了。”

王爷霸道的说：“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太可惜了。”

清晨的万花楼格外安静，王爷这一晚睡得很安，他睁开眼发觉天已经亮了的时候，嘴角轻轻的勾起，他伸了个懒腰，睡在他旁边的柳芜烟显然没有这么早就醒来的习惯，他翻了个身，然后慢慢的坐了起来，似乎有些不痛快，王爷看着他说道：“不用起来了，我自己走就行。”柳芜烟听后立刻躺了下去。王爷看后有些小小的失望，心想，就算不用送也应该起来给我穿好衣服吧。

王爷在晨光的沐浴中走出了氤氲着五彩水汽的烟花巷，他的心情终于一扫阴霾。而万花楼里的柳芜烟，虽然睡着，可心情却不那么好，因为前一晚，他明明都睡着了，可还是被王爷弄醒了，折腾了很久，现在他的身体每个部位都觉得很酸。

太阳已经高高的升起了，张硕抱着他的杯子，吸着鼻子进了柳芜烟的房间，柳芜烟看着他问道：“怎么这副样子？难道小八真的把你吃了。”

张硕摇着头说：“没，我昨晚睡柴房了。”

柳芜烟惊讶的说：“你就裹着这床薄被子睡在了柴房，我不是让你去找红姑的嘛。”

张硕小声的说：“红姑昨晚一直在数钱，我看她没时间。”

柳芜烟无奈的说：“她哪里有那么多钱能数一晚上啊，你呀，果然是有些呆。”

张硕放好自己的被子，刚要说什么，就打了个喷嚏，柳芜烟看他脸色微红，就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又发烧了，你呀，真是自己找罪受。”

张硕也摸了摸头，说道：“没事，我就是觉得有点冷。”

柳芜烟摇了摇头，说道：“什么没事，你赶紧躺床上捂两床被子去，我去给你抓两副药。”

下午的时候，王爷午睡完，没看到柳芜烟，他皱了下眉，叫来小厮。他午睡之前让小厮去万花楼接柳芜烟过来，这时没见到，就有些不高兴，小厮说：“奴才刚刚去的时候，柳公子的房里躺了另一个人，万花楼的一个小丫头说柳公子这会没空，正在后院给张公子熬药呢，大概那个躺床上的便是张公子，王爷，要不要奴才现在再去问问。”

王爷听后摆了摆手，说道：“算了。”

第15章

王府内有几株桂花，这几天开得正盛。黄澄澄的小花掩映在绿油油的枝叶中。王爷捧着本书坐在窗前，桂花那浓郁的香气一阵一阵的飘进屋里，王爷本来就没有心思看书，闻了这香气之后，便丢了书本，去了花园。

王爷记起，这几株桂花是他刚刚建府的时候亲自种下的，今年的花开得异常繁盛。王爷凑上前去，把着一个花枝凑到鼻子下面使劲的闻了闻，香气入鼻，王爷似乎感觉这香气带着一团气，顺着鼻子上入大脑下入肺腑，他感到心情好了很多，王爷着迷一般挨个的把每个花枝都闻了一遍。

王府的小厮叫了三四遍，王爷才听到，抬起头，双眼有些迷离，小厮说道：“王爷，清秋姑娘来了。”

王爷听后说：“哦，来了。”

小厮等了一会，见王爷没有说什么，就接着说道：“王爷，清秋姑娘在前厅等着，您看，她是过来这里，还是您去前厅？”

王爷听后想了一下，说道：“她来有什么事吗？”

小厮说道：“王爷您忘了，前日您约了清秋姑娘来府上，说是要一起研习曲谱的。”

王爷听后又想了一会，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恍然道：“对，我一时忘了，把她带到前面的亭子吧，顺便找人布置一下。”

清秋坐下之后，望着不远处站在桂花树旁的王爷，不一会，王府的小厮布置好了亭子，摆上了琴具，熏香，果盘，酒壶。正在清秋寻思自己要不要主动去叫王爷的时候，王爷走了过来，王爷笑着给清秋倒了杯酒，说道：“清秋姑娘久等了，今日天气晴朗，正好我这花园中桂花开了，香气四溢，姑娘觉得这味道如何？”

清秋望着王爷，王爷还在对着她笑，她有些羞涩的低了头，轻声说道：“王爷府上的桂花，定然是开得最好的，近日奴家新学了个曲，今天就唱给王爷听听，王爷看看好不好。”

王爷听后依旧笑着说：“好。”然后王爷便坐了下来，这时，熏香的味道也袅袅的弥漫到了亭子里。

王爷第二天起床后不记得清秋前一天是何时走的，更不记得她唱了什么，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阵阵桂花香和从香炉里飘出的袅袅上升的烟雾。王爷甚至有些分不清那香气到底是来自桂花还是香炉。

王爷望了望外面的天，有些阴沉沉的，天上的乌云压的很低，他的心情也有些压抑，他觉得有些恹恹的，本来想去花园再看看那几株桂花，可看了天气的样子还是作罢，眯着眼躺在了榻上。

王爷睁开眼，看了一眼正在推他的小厮，小厮说该吃午饭了。王爷向外面望去，天沉得更加厉害，榻旁的香炉内飘出丝丝白烟。

王爷没什么胃口，饭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这时，大雨倾盆而下，王爷心想，那些花怕是要被雨点打落了。

整个下午王爷都迷迷糊糊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小厮以为王爷在榻上躺着的时候受了凉，去请了个郎中，郎中看了后没发现什么问题，王爷近来情绪有些波动，可能是天气影响，过阵子应该就没问题了。郎中走后，小厮又为王爷换了一炉香。

那晚之后，王爷一直迷迷糊糊的，醒着的时候没有精神，睡着的时候却不怎么踏实。王爷连着做了几夜大致相同的梦，他仿佛站在梦的外面观看，他知道这是梦，这是不真实的，他在梦中是清醒的，可是他醒来却又开始迷糊，他怎么也想不起梦里发生了什么，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强迫自己去想，每当他要想起什么的时候，他就开始头疼，他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在王爷那些相似的梦中他坐在皇宫的御花园内，假山后飘来阵阵浓郁的桂花香，他面前的香炉里香烟袅袅。皇帝坐在他身旁不停的说着“我知道了”。王爷颤着声音问“你知道什么了”。皇帝不答，皇帝望向前方的脸上没有表情。王爷转过头看到不远处有个女人的背影，那个女人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华服，他知道那是李贵妃，他心中更加害怕，然后皇帝抬起了手，指着那个背影，他赶紧低下了头。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笑声，他抬起头却看到柳芜烟坐在他对面冲着他笑，他就问“你笑什么？”可是柳芜烟只顾着笑，并不理他。王爷问的急了，就要上前去推搡柳芜烟，可是柳芜烟却站起来走开了，他见柳芜烟走了赶紧去追却怎么追不上。他跑出御花园的时候，天空却突然下起了雪，地上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他看不见柳芜烟，雪地上有一串脚印，王爷顺着脚印望去，前面却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看样子那是一个小孩子，穿了个斗篷一个人慢慢的走在雪地里。王爷看着那个影子，心中有一种遗忘了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而这件东西他仿佛永远也找不到了。王爷想跑去看看那是谁，想问问那个孩子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可是他却有一种恐惧的感觉升上心头，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李贵妃抱了个孩子出现在他面前。

李贵妃的脸很白，似乎比雪还白，鲜红的嘴唇吐出冰冷的声调，李贵妃对他说：“王爷你看，我们的孩子长得多像你。”

王爷听后心凉了个彻底，他望着李贵妃那一张一合的鲜红的嘴唇，他听不到李贵妃的声音，他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只看到她鲜红的嘴唇，雪白的脸，弯着的眉眼，他颤抖着向前迈了一步，低下头却看到李贵妃怀里抱着的竟有两个孩子，只见一个孩子长了张皇帝的脸，另一个长了他的脸，看到这个时，他心中更加恐惧，他赶忙向后退了一步，可是长着皇帝脸的孩子却开口说话了，他说：“我不能让他活着，不能让你们的孩子活着。”然后长了皇帝脸的孩子张开嘴，只见他的嘴越长越大，然后他突然凑到那张王爷脸的孩子那里，迅速的吞下了眼前的头，然后他还转过头，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嘴角慢慢流下血来，冲着王爷勾起了嘴角。每到这时王爷便醒了，他的后背被汗水浸湿，透着一股凉意，在这个恐惧的梦的刺激下，他清醒了这短短的一刻，紧接着，他便又开始头疼，然后迷迷糊糊的睡下。

王府的管家接连请了几个郎中，可没有人知道王爷到底怎么了。每当王爷有了那片刻清醒的时候，郎中问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可王爷担心那些事被人知道，所以清醒时也说不出什么。宫里的御医看过之后也对王爷的病束手无策，王爷越来越迷糊，最后发展到整日昏迷不醒的程度。

柳芜烟在给张硕抓药的时候知道王爷这回是真的病了，几日前碰到秦秀的时候，秦秀和他说起王爷病了，他还有些不以为意，他以为他们那种王公贵族有点小题大做，随便一点小病都要被无限夸大。哪里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真正有了病也要装作没病一般。

柳芜烟等着抓了药，想问问郎中张硕的病是不是不用天天吃药了，他总是觉得张硕这病其实没什么，人哪里有那么娇气，何况还是个男人，不过着了凉而已，但张硕的病确实是因为自己才得了，而且两次都是因为自己，所以他即便心中想着张硕没事了，可还是想问问郎中，不然这病反反复复的，最后受累的还是自己。

柳芜烟等了一会不见郎中回来，就问抓药的伙计，伙计说：“师父去德善堂了，估计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公子还是不要等了。”

柳芜烟知道德善堂是一个郎中会馆之类的地方，就问：“怎么京城这阵子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们聚在一起做什么？”

伙计说：“何止是京城，全国的有点名气的郎中现在都来了京城，公子你不知道？王爷病了，御医都没有办法，师父他们最近就在商讨这个事情，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明天师父不去德善堂。”

柳芜烟走在回去的路上，望了一眼这条路的尽头，这条路走过去再转个方向，不远就是王府了，自己要不要去看看呢，他果真是病了。柳芜烟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心想，他病了关自己什么事，不过睡了几次而已，可是真的只和他睡过，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找个理由推辞了呢，真的只是因为他是王爷吗？自己又不是没有办法去推辞，对别人都推辞了，怎么就答应他了呢。

张硕看着柳芜烟只拎着药包回来，心想，这次怎么没给我买好吃的。张硕看柳芜烟似乎有什么心事，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了？”

柳芜烟看了张硕一眼说道：“哦，没什么，你自己拿着去后面把药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