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前几天晚上的一幕，严欢的脸腾得红起来。那种温软缠绵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唇上，让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自己的唇畔。那时候的付声，究竟是怎么吻、吻……吻……

“严欢，你怎么脸那么红？感冒了？”

向宽转过头来，见着严欢异状，好奇道。

“我才不是……”严欢连忙要为自己辩护。

“感冒？”

这时候，付声却推开门走了进来，听见两人的谈话，看向严欢。

“咳咳！”严欢一下子被惊得吓着了，咳嗽个不听。

“你看，果然是感冒了吧。”向宽关心道：“我看你心不在焉的，刚才还一直盯着门外发呆，不就是精力不佳么？不如多休息会？”

“精力不佳？”付声此时已经走到严欢身边，他从严欢坐着的方向向外看去，正是自己刚才和摆脱那几个女人纠缠的地方。随后，他看向严欢，若有所思。

“看来的确是精神不好？要我带你去休息吗？”

严欢哪会错过付声嘴角那抹不明的笑意，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我自己坐一会就好。”

“是么，那我也坐一会。”

说着，付声就搬开一张椅子，紧靠在严欢旁边坐下。这害得严欢更紧张了，只能努力逼迫自己忽视付声，和一旁的向宽搭起话来。可没说几句，向宽这个不懂风情的，又把话题扯到付声身上了。

“怎么？这几天这么多美女来找你搭讪，有看中的没？”向宽手拍付声肩膀，不怀好意道：“这阵子你也憋了好久了吧，不找个看顺眼的发展一下？”

“向、向宽！”严欢面红耳赤地呵斥他。

“哦，哈哈，我忘了，这里还有个没开窍的家伙在。不过严欢，你也是男人了，这点事情也没什么谈不了的吧。”

付声眼中染上一丝笑意，看了看恼羞成怒的严欢，回向宽道：“我把那些女人都打发走了，顺便让她们回去告诉其他人也别再来。”

“不是吧，有你这个香饽饽在这，那些女色狼会这么听话？”

“我对他们说，我已经心有所属。”

“噗——！”

正在喝茶的严欢一口气没顺上，茶水带着茶末飞溅出来。向宽厌恶地躲开他的口水攻击，抱怨道：“喂喂，讲点卫生啊，严欢。”

严欢没功夫搭理他，他只觉得现在投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十分灼热，快要把他点燃。偏偏向宽这个粗神经的，到现在还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诡异气氛。

那边，向宽又开始盘问起付声。

“不过你说有心上人，顶多敷衍她们几天吧。”

“不是敷衍，是真的。”

“哦……恩，恩？什么！”语调一下子高了八度，连向宽这会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在跟我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跟你开玩笑。”

“那是今天是愚人节？”

“对你来说，每天都是愚人节。”

向宽顾不上付声这句嘲讽的话，目瞪口呆道：“这么说，你是认真的了？那个幸运儿是谁？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好家伙，瞒得这么严实！话说，你几时把人带来给我们看看。”

“这个么。”付声若有若无地看了严欢一眼。“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怕把他吓跑。”

“这么胆小？”

“呵，他一向就是个没用的家伙。”

你才没用！你全家都没用！

严欢心里紧张的要命，还不忘腹诽反击付声。他颇有几分悲愤幽怨，悲愤付声总是轻而易举地戏耍他，幽怨向宽这个没脑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对，不对，这一定是付声在恶整自己，他一定是准备戏弄自己，才故意说这些扰乱心神的话。严欢在心底拼命安慰自己，可没几下，就被JOHN嘲讽了。

“你还真是如他所说，是个胆小没用的性子。”

“JOHN！干嘛连你都这么说我！”严欢很是委屈。

JOHN冷哼，“那要问你自己，付声对你的与众不同，表现得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哪里明显了？”严欢反驳这，但是心里有些莫名的心虚。

“我问你，寻常人会带一个拖累的小鬼住家里，还各方面都为他考虑吗？不仅悉心教导你技艺，还帮你调和了家里的矛盾，在这一路上，他也是处处照顾你，小到吃穿住行，大到与人相处，哪一方面付声没有为你考虑？”

“这，这不是因为我年纪比他小，又和他是队友……”

“队友？年纪小？付声自己也是十七八岁就出来混了，那时候谁照顾他？你与他非亲非故，仅仅是同一个乐队的队友，他完全可以在练习时间之外对你不管不顾——就像他对之前夜鹰的那群人那样。”

“……”

“而且你也算了解付声的性格，他对外人从来不假颜色，也不会随便和人亲密接触。那天晚上他那样对你，即使后来被人打扰而没有真正挑明因由，可他那样做的原因，你还不明白？”

“可、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在和一个随便的女人……”

JOHN叹气，“说到底，你心底还是介意。那我问你，你当时了解付声吗？你只知道他和一个女人有那种关系，可你知道他们那时候是不是情侣？再说，他二十几岁的男人，寻一个伴侣解决正常需求是很正常。你会这么介意这件事——”

JOHN故意拖长语音，“说明在你心里，你一直不喜欢付声和别人这么亲密接触。”

严欢仿佛一下子被戳中逆鳞，大声驳斥道：“我哪有！！”

“你有什么？”

付声侧头看他，漆黑的眸子里尽是深意。

严欢瞬时哑然，原来他刚刚一个激动，把心里的话大声说出来了。这下好不尴尬，只听见JOHN在闹内偷笑，严欢愤懑，正不知该怎么回答付声这个问题。

叮铃铃——

门铃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正好打破三人间沉默的氛围。

“总算找到你们了！”

来者正是雷新，他看见这三人，兴奋道：“我这里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们要不要知道？”

“什么好消息？”严欢犹如找到救星，连忙甩下付声，走到雷新身边询问。

付声皱了皱眉，再看向雷新的时候就有那么几分不悦。

可是雷大记者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呵呵笑着说：“前几天的天雨音乐节，后来电视台转播了，你们知道吗？不仅上了卫视，还是黄金时段，而且你们表演的那一段没有被剪掉，还做重点播出，连后来的主持人都对你们多有介绍。这下子你们可真是火了！知道吗？全国人有多少人看那个台，就有多少人记住了你们的名字！”

雷新一口气说完，见这几人还没反应，以为他们不信自己，便掏出手机。

“自己看，这几天网络上关于你们的消息也突然暴增，我相信很快就有经纪公司会联系你们！”

严欢拿过他的手机，果然见各大娱乐网站都略有提起他们的名字，不仅如此，甚至在微博上，悼亡者还挤上了前二十的热门话题。这怎么可能？

而且，甚至还有知名音乐人点评悼亡者乐队在音乐节上的演出，称赞连连。网上甚至有了各个版本的《黑夜里》的下载，就连他们之前的歌曲都被人翻了出来。关于悼亡者乐队的贴吧，也在一夜间出现，甚至一开始就有近千会员。

悼亡者这个名字，不再如往日那般默默无闻。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严欢被突然起来的出名弄得有些恍然。心里说不是上是激动还是茫然，他恍惚了好一会。

“这、这就出名了？”

这么简单，这么快，甚至没有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是啊，这就出名了。”雷新感叹道：“这下你们悼亡者，就快要变得人尽皆知了。”

向宽隐隐也有些兴奋，只有付声一直沉默不语，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也是，夜鹰之前也是小有名气的乐队，付声本人也多受关注，对于出名这种事，他不像严欢和向宽那样兴奋。

付声抬头四处看了看，突然问：“阳光呢？”

从下午开始，就一直不见贝斯手的人影。

98.阳光回来过

秋天的天气，一下子从夏末的尾巴上降下来温度，风带着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吹得街上的行人缩了缩脖子，将自己埋进衣领里。

“呼——”

阳光搓了搓手，感觉到有些冷。出门的时候他只穿了一件短袖，哪想到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温度降得这么多。用冰冷的指尖互相搓揉，也只不过能带来些许的温度罢了。

快点回去吧，他想着。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未免让队里的人担心，早些回去比较好。

“恩？”

正准备埋头赶路，阳光却看到街角的一个牌子。那是一家音像店，门半开半掩着，只从里面透出一点光线。不知为何，下意识地阳光就想走进去看看——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是一家小小的音像店，没有多大的地方，布置得却很用心。几排架子上整齐地堆放着各种唱片，摆在前面的几张，还细心地表明了本店热销排名，也有几张唱片看起来有些老旧，却被店主仔细地放在另一边的架子上。

“这是……”阳光本来只是随意地一眼扫过去，然而却突然僵住，动也不动。他像是石化一样，站在那一排架子前没有动弹。

正在收拾东西的老板注意到他的一样，走过来问：“怎么，这里有你喜欢的CD吗？”

他越过阳光，小心翼翼地抚过几张CD的外壳，珍视道：“算客人你有眼光，这里的几张可都是我珍藏的CD，你看上哪一个了？恩，这个啊。”

顺着阳光僵硬住的视线，老板从架子上抽出一张CD，阳光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紧盯着那CD不放。

“这是好几年前的一张了。”老板摸了摸带了些灰尘的外壳，有些感叹道：“也算是最后几张啦，你很喜欢他们的歌吗？”

“……很，喜欢。”

“是吗？我还以为现在都已经没什么人记得这支乐队了，想当年他们也算是红极一时啊，可惜。”

擦去灰尘，CD漂亮的封面显露在两人视线中，那是一张红色打底的CD，封面上的几个年轻人带着灿烂的笑容互相搂在一起。即使过去了这么多时间，也能从封面上看出他们的兴奋和喜悦，只是那笑容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久远而模糊，似乎再也触摸不到。

“这是一支好乐队。”

老板评价，顺便将CD擦干净，要递给阳光。

阳光的手抖了抖，却没有伸出去接。

“你不要吗？”

看着那CD上笑容灿烂的几个人，阳光却仿佛被烫伤了一样，不敢去触碰。一时之间，气氛僵硬在那，没有谁先说话。

“去寻找曾经丢失的……梦想。”

突然隐隐约约地传来一句熟悉的歌词，将沉浸在回忆中的阳光惊醒，他循声望去，只见店里的老旧电视机上正放着一场演出。而演出舞台上的那几张面容，毫无疑问是他熟悉的。

屏幕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一遍遍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去寻找曾经丢失的光亮，远方，和梦想！

信仰，黑夜里，唯一可见的光芒……”

听着严欢的声音从电视机里面传来，阳光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一般。他眨了眨眼，然后听到老板在身边说：“这支新乐队不错，他们主唱虽然年轻但是有潜力，还有那几个乐手也都很有几把刷子。”

电视上，严欢全情投入的面庞还在被特写放映着，阳光看着笑了笑，原来从场下看他演唱，是这种感觉。

十分的有感染力，十分的……让人动容。

“这支乐队叫什么来着？”老板咕哝。

“悼亡者。”

“啊？”老板愣神间，阳光从他手中接过那张红色CD，对着他笑了笑。“我……他们的名字，悼亡者乐队。”

直到最后阳光付钱离开之后，音像店老板还有些疑惑。

“奇怪，我怎么觉得刚才那小哥有些面熟……”他挠了挠脑袋，须臾，突然想起来。

“啊！是他！”

然而再追去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人影，老板有些遗憾地退了回来，喃喃自语。

“真可惜，这么多年没见到他出来，还准备跟他说声加油呐。”

“嘿，反正还在好好努力就行了！”

拎着新买的CD，阳光心里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别的感觉。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退缩，而是选择了面对。握紧了紧手中的CD，阳光下定决心。

“不会再逃避了。”

是时候走出过去的阴影了，还有新的伙伴在等待着他，不是吗？而且他们，应该也希望自己能够继续走下去吧。

——代替已经不能前进的人们，继续走向下一站。

CD光滑的封面反射着阳光，似乎也是在回应他。

没走多久，就看到前面乐队暂住的民居，阳光走到门口正准备伸手推门，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握着门把手，他空出一只手来接听电话。

“喂。”

【好久不见。】

在听清对面声音的那一刹那，他的瞳孔忽地紧缩，握住门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秋风扫过，将电话里的人音吹得远远散开。

【看来你最近过得很不错嘛。】

【阳光。】

温度骤降，一瞬间带来的寒冷似乎要将阳光的血脉冻结，让他再也无法呼吸。

……

“阳光呢？”

随着付声问出这句话，严欢和向宽面面相觑。

“他中午说是出去买东西，现在也该回来了啊。”看着窗外的天色，严欢有些担心地道：“要不我出去看看？”

“没事，他都多大人了，你以为他还会迷路？一定是又在路上开小差。”向宽反而不是很担心。

“不行，我还是放不下心。”严欢站起身，走向门口。“我要出去找一找，万一……啊！”

“怎么了？”付声站起身，连忙问他。

“没、没，我好像踩到一个东西了。”

严欢蹲下身，将脚底不小心碰到的东西拾起来。

“哎？竟然是一张CD？”

待他看清了封面，又是一声惊呼。“竟然是飞样的CD！”

付声走到他身边，从严欢手中接过这张CD。

红色的封面显得格外耀眼，然而更加耀眼的却是CD封面上几个人大大的笑容。

【飞样乐队首张专辑！】

一行黑色的小字在CD封面右下角划过，还贴着初次贩售时间——是三年前。

这是飞样乐队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乐队专辑。

CD的塑料壳碎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将整张封面一分为二，而封面上面带笑容的几人，也因此显得有几分扭曲。

“不会是刚才被我踩坏的吧？”严欢紧张起来。

“不是。”

手指轻轻划过狭长的裂口，付声突然抬起头，望着小路空寂无人的尽头，缓缓道：“阳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