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着吉他，站在寒风的街角，悲愤地指着寥寥无人的街头。

“上一次是要我一个新人在酒吧驻唱，这一次竟然要我街头卖艺！你们这是虐待未成年人！”

付声冷哼，“摇滚可不管你有没有成年。”

“是啊，它和你们也不管我会不会冻死。”又吸了一下快流出来的鼻涕，严欢认命道：“希望明天早上的希望，不是‘离家少年冻死街头’。”

“这温度还冻不死人。”付声双手环胸，“时间不早了，快点开始了，别忘记你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恶魔，恶魔……”严欢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开琴盒，拿出吉他。

这是阳光的要求，要严欢在晚上十点之前，在这冬天的街头凭借他自己，吸引至少两百个听众。

冬天，这么冷的天气，谁会大冷天的上街？！

严欢一边腹诽着，一边无奈地背起吉他。

“我该唱一首什么好呢，JOHN？”外面的人都不可靠，严欢现在只能向老鬼求救。

“什么歌能够一下子吸引两百个人过来？”

“你在做梦吧。”老鬼嘲讽道：“一下子吸引两百个人，不可能。而且这又是一个摇滚荒漠般的国家，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倒可以让你试一试几首歌曲，不过这里，我怀疑有几个人听过它们。”

“那岂不是没救了？”严欢绝望道。

“不，即使是摇滚的荒漠，但却不是音乐的荒漠。”JOHN道：“记住我说的，好的音乐可以打动任何人。”

严欢看着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看着他们下班后脸上的疲惫和周身的寒冷。

“我想到我该弹什么了，JOHN。”

一首温暖的歌。

31.在我心中

寒风迎面而来，如刀割一般刮在脸上。

偶尔来往的人脸上，也满是疲惫与辛劳。他们踏着匆匆的脚步，在寒冷中前进，或者是回去与家人团聚，或者是独自一人的寂静。

在一天的劳累，在与生存拼搏结束后，这是属于所有人的一个夜晚。

严欢摆好吉他的位置，开始拨弦。

手指的几个轻松的跳跃，在弦上拨动着一阵轻盈的旋律。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吉他富有节奏的开始，几个熟悉的小调结束后，严欢启唇，轻唱。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少年人清澈的嗓音在冬夜里传得很远，瞬间就窜进所有人的耳中。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曲调，刹那间抓住了人们的心弦。就连付声和向宽也没想到严欢会选这一首歌开场，一下子都愣住了。

而严欢只是低着头，专注地弹着吉他，唱着歌。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们给我最多感动。”

这是一首很老的歌曲，也许在平时听来，你甚至会觉得它有点过时，是老气的一首歌。

然而你简单平凡的歌词，却在这个寒冷的冬夜，打动进人们心里。

这是新年即将到来的一个冬日夜晚，满身疲倦奔波在人生之路上的旅人们，从这个街角走过的时候，都听见了这个少年的歌声。

或许它不是那么成熟，或许它还伴着寒冷的颤抖，但是其中的情感却快要满溢得从心中涨了出来。

“再没有恨，也没有了痛，但愿人间处处都有爱的影踪。”

“用我们的歌换你真心笑容，祝福你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伴随着清亮的吉他音，严欢的歌声在空中打了个旋，传到人们的耳中。

街头正等着红灯的女孩，停止了搓手，诧异地向街对面的严欢看了过来。

一个叼着烟，站在站台等车的中年男子，也微微侧目，抬起头看着歌声传来的方向。

红灯在闪烁，烟头的光芒也一明一灭，严欢的歌声还在继续。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分钟，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在微弱的街灯下，严欢弹着他的吉他，在仅有的几个观众的注视下，专注地唱着这首歌曲。

什么是音乐？什么是好歌？

不是无病呻吟的歌词，不是低吟靡靡的旋律，而是无论在哪个时刻，它都能轻而易举地打动你，吹进心里一阵暖风。所以在今夜，严欢选了这一首歌，唱给所有冬夜归家的人们。

少年的脸色被冻得有些苍白，路灯照在他身上，落下一道细长的影子。这个影子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在这寒冷中显得多么卑微弱小，却没有退缩。

歌声渐渐传到更多的人耳中，红灯亮起，烟头熄灭，女孩错过了绿灯过马路的时期，等车的中年人也忘记了上车。在公交车停站挡住他的视线的时候，他甚至忍不住起身凑过来，再继续盯着严欢看。

不，是听严欢的歌声。

公交车上下来了更多的人，在迎接车外的寒风之时，骂骂咧咧的晚归人们正准备抱怨几句，却被那清越的歌声吸引了全部心神。

这时候严欢已经重复唱到：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

要用歌声让你忘了所有的痛。”

上司的批评，工作的辛苦，生活里的种种挫折和痛苦，在这个寒冷的冬夜，这个少年似乎在用歌声抚慰着他们。

别哭，别难过，正如歌词所唱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

平凡的人给我最多感动。”

再多的苦，再多的累，也都是值得的。当归家时，家人为你亮起那一盏暖灯，当孤独时，总会惦记着你的那一个人。无论在哪里，苦累都不是永远的，而熬过他们的人们，才是真的英雄。

人们脸上的疲惫缓和了许多，僵硬的面容上似乎都带上了微笑。

平凡的人们，才是生活里真的英雄。

“把握生命里每一次感动，和亲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让真心的话，让开心的泪，

在你我的心里流动。”

有些人开始移动脚步向这个街边唱歌的少年走来，不为别的，只为这抚慰了他们，送上温暖的一首歌。

看着周围逐渐开始聚拢的人群，付声和向宽对视一眼。

我就说这小子能行吧！向宽用眼神示意道。

付声掀了掀嘴角，没有说话，但看向严欢的眼神却温和了许多。

唱到高朝的部分，一串拟声词，不知是谁先附和，观众们都一起合着严欢的歌声，一起唱了起来。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拉拉，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有男有女，有沙哑有纤细，不同的音色混在一起，聚齐成一个强大的力量。像是一团篝火，被严欢这个火星子给点燃了。

一个简单的字，却也有缓和有强音，和声的人们不由自主地看着彼此，眼中带着笑意。那快乐而轻扬的音调，仿佛随着人们的合唱飞出了这深暗的夜色，升上天空，流连在云端，徘徊不逝。

“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在你我的心里流动。”

最后一句唱完，严欢抬起头来。

围观的人们齐齐地为他送上掌声，还有真心的赞美。

“小伙子，唱的不错！”

“再来一首！”

严欢开心地抿唇笑了笑，他看到了这些人脸上的笑容，是因为他的这首歌而绽放出来的，这比任何赞美都更让他高兴。

这些路人不是专业的乐迷，他们甚至可能平时都不怎么听音乐。然而正因为这样，自己的歌声能够打动他们，严欢心里的快乐才更是无法掩饰。

“得意什么，虽然是你唱出来的，但是这首歌却是属于别人的，你的功劳顶多只能算作三分之一。”老鬼又不合时宜地泼冷水来了。

“是啊，是啊，我知道，我这也只是沾了前人的光而已。”严欢无奈道：“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也会用我自己的歌，让人们都大声笑出来。”

“哦，是吗？”JOHN不置可否。

“你等着，会有那一天的。”

“我等着。”老鬼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小哥，再来一首啊！”有观众忍不住地催促道。

严欢也连忙回过神来，打算趁热打铁，趁着大家都还有兴致，吸引更多的人过来。

那么，接下来唱哪一首呢？

看着围拢在自己身边的人们，在他们的头顶上，夜空遥遥地高悬着。严欢没有比现在更快乐的时候了，他兴奋得脸都有些通红。

他在心里对自己道，我要唱那首歌！

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

严欢已经再次开始拨弦，围观的人们一阵欢呼，期待地看着他。

歌声再起，冬天的寒冷似乎都已经不见。

聚拢的人逐渐增多，而严欢已经唱了一首又一首。

付声和向宽两个人已经不再站在严欢身边，那里已经挤得不留空隙。他们俩忙碌在人群外，忙着在数人数。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一百二十三。”向宽数得一头大汗，他对着那边的付声大喊道：“还有多久！”

付声看了下时间。

“半个小时多一点。”

“还差八十个人啊，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看着被人群聚拢在最中间的严欢，向宽感叹道：“没想到他还真的做到这个地步了，不过只有半个小时，这次应该是来不及了吧。”

“谁说来不及？”付声反驳，把向宽一把拉过来，耳语一阵。

“不是吧！”听完后，向宽大惊。“这么做要是被抓到了怎么办？！”

“利索点不被抓到不就行了！”付声瞪他一眼，“快点去。”

“为什么不是你去！”

“我想的主意，当然是你去做。不服？有本事你先想出一个办法。”付声大魔王俾倪地看着向宽，像是在鄙视他的智商。

最终，向宽还是迫于付声的氵壬威，偷偷行事去了。

这两个人在鬼鬼祟祟地谋划什么，严欢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他此时已经连续不断地唱了有一个多小时，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正在停下一首歌准备休息的间隙，突然听到有人惊呼。

“下雪了！”

所有人纷纷抬头，望去。

雪花飘飘扬扬，从黑色的天空落下。细细柔柔的小雪花，一触及到人们就化作一份湿意，消失不见。

白色的雪像是天赐的礼物，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降落到人间。

32.空巷

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云朵洒下来的碎片。

“是头皮屑吧，老天爷的头皮屑。”

向宽站在角落，没甚情调的抱怨着。

他听付声之命而来，在这里做一些被逮到可能会下场很惨的事情——搬来附近建筑工地的路挡，堵在了这家沃妮马超市的一个出口。还顺便去拿了根链条锁，将路挡牢牢地锁在了出口处的铁架子上，钥匙被他扔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去了。

现在，被堵住出路的人们，正在出口处聚成一团。

“怎么出口被堵住了，没到关门时间吧？”

“谁啊！做这种缺德的事情！”

这下真的是尼玛了。

向宽躲在暗处缩了缩脖子，默默地承受着一干被堵住去路的人们的咒骂。做这种缺德事，真的会折寿的啊。

超市的工作人员走来，可一时也无法解开锁链，只能无奈地对购物的客人们摇头。没有办法，客人们只能放弃走这边的出口，从附近的另一个小出口离开。

那是个平时不怎么有人走的小出口，因为过道狭小而且又偏僻。不过这一次没办法，所有人只能向那边涌去。而在那个出口的附近不远处，则是严欢所在的街角。

看着人群慢慢散开，计谋得逞，向宽一边在心里低咒阴险的付声，一边双手合十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这也是情非得已啊。

被迫从另一个出口离开的人们，心里都堵着一口不顺的气，偏偏这边的小出口还很狭窄，更是令他们心头不快。可是走着走着，他们发现不对劲了。

走在前面的人怎么变慢了？不对，这边的街角怎么那么多人？

“哎，听说了没有！那边街头有个男生在弹唱哎！”

“唉？真的假的？”

“恩恩，长得还蛮帅的！”

一群兴奋的女人被吸引了过去。

有女人的地方也必定会有男人，一群抱着凑热闹的男人尾随美女们而去。接着，因为好奇或纯粹是想要围观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严欢身边的人越聚越多。

十分钟后，大出口的路挡虽然已经被超市的工作人员搬开，但是向严欢那边赶去的人流并没有因此减少。一开始或许只是好奇，然而随着流言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感兴趣起来。

“听说那边有个男生在唱歌哦。”

“街头卖艺？！”

“据说唱得不错，要不去看看？”

向宽躲在暗处，兴奋地数着人数。

“一百八十九，一百九，一百九十一……二百，二百零一！成了，已经超过两百个人了！”他大喊一声，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是啊，看来是达成条件了。不过，这算不是算是作弊呢？”

“不算不算，当然不是。”向宽下意识地回答，猛地觉察到不对劲，一停，转身。

阳光正站在他身后，双手环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把超市的出口搞成这样，你说要是我告诉经理，你会有什么下场？”

向宽冷汗直流，看着阳光的微笑，怎么看都觉得他不怀好意。正在他不知该如何应付之时，一个声音从两人身后插了进来。

“告诉经理什么？”

付声走到向宽身后，“告诉他有个人站在门口帮你们看大门？”

见他明知故问，阳光指着身后刚刚被移开的路挡，道：“不要告诉我这不是你们干的？”

“这当然不是我做的。”付声一本正经地回答。

向宽听了在心里狠骂，这小子，就知道甩清干系！

“哦？”阳光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俩，眼神在向宽身上多停留了一瞬。“那么，还会是谁做的呢？是这个鼓手？”

“这个么……”付声手插着口袋，一步一步慢慢晃着。“我不知道。你说是他，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证据当然是——”阳光刚准备脱口而出，就看见付声慢悠悠地晃到了路挡旁边，拿出块布，像是闲的没事人一样擦了一擦。

接着，又把上面的链条锁擦了擦。

做完这一切，付声好整以暇地将布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回头问：“恩？证据是什么？”

这个家伙！

阳光被气得肝疼。这个家伙竟然当着他的面毁灭证据，将路挡上的指纹给擦掉了！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嫌疑犯像付声这么无耻，当着目击者的面毁掉证据！

现在好了，以这两个家伙厚脸皮的程度，一定会死不认账，说什么都不会承认是自己干的好事！

向宽偷偷对付声比了个大拇指，清了清喉咙，故意大声问道：“哎？时间快到了吧，现在有多少人了，阿声？”

“两百二三十个吧。”付声漫不经心地答道：“也不是很多。”

“但是已经超过约定的数目了吧？”

“恩，好像是。”

被这两个不知道下限为何物的人刺激得脸色发青，阳光没好气道：“这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