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路人简
路人简  发于:2015年03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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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原班长的帮忙,两天时间很富余的就把班费收齐了。苏余对何束真心地道了谢,回到家,为了保险起见,苏余坐床上又把钱拿出来又点了一遍。32个人一共3200元。苏余仔细的把钱一张一张展平对叠整齐放进特地买来的信封里,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上“班费”两个字。

外面传来陈珊的声音:“小余,小北洗好了,你出来洗吧。”

苏余应了一声,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面的夹层袋里,拿着换洗衣服就出去了。

苏余想,如果他再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件事。

苏余就那么站在全班人面前,迷茫无措地站着。他清清楚楚的记得班费就放在他的书包夹层里,可现在就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他甚至慌乱地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除了周启御还给他的33块,多一个子儿都没有,甚至还从书包里滑出了一张封面男女赤裸纠缠的黄铯碟片。

高一(3)“轰”地一声就炸开了,众人议论纷纷。班主任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走到苏余面前厉声问:“怎么回事?”

苏余茫然的抬起头,双眼无神的注视了一会儿班主任,又缓缓低下,手指魏魏颤颤的捡起那张碟片。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钱没了,那么多钱,他几个寒暑假都赚不回来。他也不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此时此刻他只能茫然的想着:这不是我的,这不是我的东西。但他甚至已经无法认知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苏余感觉周围就那么嗡嗡的响着,脑袋里也嗡嗡的响着。嗡嗡的声音里似乎有个声音着急的在说:“老师也许苏余只是把班费忘在了家里……”

这微弱的杂音,恍如错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很久又仿佛一瞬,蓦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一片死寂。

只剩苏余的声音在说:完了————

苏余受到了记过处罚。理由是丢失巨额班费,私自携带严重不文明物品进校。

苏有声和陈珊都在上班的途中被叫了过来。同学们只见苏小北的父母和苏余一起被带去了校长室,出来的时候苏余双眼无神,苏小北的父母神情黯然。

从那以后,苏余出名了,也变了。全校都知道了一年级有苏余这么个人物,一(3)班都知道苏余更不爱说话了。大家都看着苏余上课努力地听讲,下课努力的做练习,什么都做完了他就开始发呆,一呆就是好久。何束偶尔过去跟他讲话,他仿佛都没听见。

只是,苏余的第一次月考考砸了,破天荒的没有及格。

所有门科。

班主任痛心疾首,事隔一个月,头一次又把苏余拉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坐着,苏余定定的站在他面前。

班主任说苏余啊,你真准备这么下去?这样下去你就白白毁了……

苏余木然。

班主任说苏余啊,不管上次的事是怎么个情况,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咱要学会一脚跨过去,能经受的人才有大出息……

苏余木然。

班主任说苏余啊,我活了这么一把老骨头了看得出,你生活不容易,你要强,既然你要强就得让它强,不是像现在这烂泥一样……

苏余身体僵了僵,继而又恢复木然。

班主任说苏余啊,这班干部所有位置都选好了,就差语文课代表了。

班主任说,我再等你一个月,再没有前三我就交给别人了……

苏余回到教室,像往常一样沉默着。大家都私底下猜测估计是被拉去挨批了,幸灾乐祸者有之,皱眉担心者有之,但都没有上前。

下午4点半放学。苏余这个月以来最早一次走了。

苏余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家,把书包扔客厅小沙发上,搬了张椅子伸手在厨房顶柜里摸索着。

他上次见过苏有声把备用钥匙放这里。

果然,没一会儿被他摸出了一大串钥匙,每个房门都有。

苏余知道陈珊回来的时间是5点,苏有声5点半,苏小北不到6点是不会滚回来的。

时间不多,苏余拿着钥匙一把一把试开了苏小北的房门,然后把钥匙椅子回归原位。

苏余知道苏小北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得上讨厌,相处这几年绊子没少对他使,但苏余都没计较,因为苏有声说,“小余,小北还小,你别计较。”而且苏余觉得苏小北也就那么点幼稚的脑子,太过分的事也干不出来。

但这次不同,除了洗澡那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笔钱,如果真是那样……

翻了一圈,除了日常物品和以前的课本资料根本连信封的影子都没看见。苏小北的房间是比苏余的大很多,但除了多一个衣柜也就一张书桌和床了,衣柜书桌苏余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床……

苏余马上跑到床边,趴下身子沿着旁边一圈朝里面细细地摸……摸到另一侧床头边的时候苏余一喜,随手拿了出来,看了看却没夹着信封,是一本日记本。

苏余想也没想就翻到一个月前的日期。

然后,他就笑了。讥讽,嘲弄,幸灾乐祸,或者意味不明?

日记是从他们进入初中时开始写的,里面只记载了苏小北和周启御的相识、相熟、相交。苏余大致扫了一遍,如果不是这本日记,苏余还真不知道周启御在初2时也曾与自己做过同班同学。

“啧……”苏余第一次笑出了漂亮整齐的16颗牙,“真够恶心的,还什么‘看见他我的心跳都乱了,这个男孩子怎么这么高这么帅气,好像身上都带着阳光的味道……’,什么‘就喜欢看他对我耍赖时无可奈何的表情,有种被爱着的错觉’、什么‘这种不能说出口的喜欢真的好痛苦’……嗯,这句‘他还说苏余那灾星的好话,除了我他怎么能看着别人,心脏隐隐的抽痛……’真是恶心地让人看不下去了。”

苏余一边说看不下去一边又翻了几页,后面还写了看A片感觉都没周启御在身边刺激大之类的,苏余越看越笑的开心。直到倒数第三页苏小北写着:本来不想在这里写他,但我真的很开心,爸妈终于认清了苏余虚伪的嘴脸,只是白白浪费了三千多块,不过我觉得很值得,让他明知道启御不喜欢欠人东西还要一次两次的让启御欠他的,分明是别有用心。我告诉妈苏余拿打工私扣的钱在学校借钱收利息,她居然没有怀疑……苏余这一个月也跟死狗似的连月考都没及格,爸再也不能拿他说我了,哈哈,如果他走就好了,离开这里远远的……

最后,他写着: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钱被我扔天桥上的乞丐了。

恨,苏余突然觉得很恨。这几年被忍让压下去的恨这一刻瞬间沸腾到了顶点。

“扔了……居然就这么给扔了……苏、小、北……!”苏余几乎要咬碎牙根。

第六章

5点多一点,陈珊如时回来了,开始做饭。自从上月以后苏余再也没在先回来的时候做好饭菜等着他们,一是没心情,第二也是不想看见陈珊怀疑不耐的表情,还有苏有声的疲惫和失望。

苏余知道苏小北没少在背后添油加醋,但他们甚至连问都没问他一句是怎么回事。

“果然,不是亲生的孩子怎么都不会亲,就算那孩子再努力也没用。”

苏余抱着一张银行卡躺床上,右手臂挡住眼睛。

门外传来微弱的对话声,苏有声说:“去把小余叫出来吃饭吧。”

陈珊语气冷淡:“你去叫,最近为了那多出的三千多我都焦头烂额了没心情再哄孩子。”

苏有声似乎叹了口气,“小余也不是故意要弄丢的……”

“不是故意?以前我还真以为他不是故意的,我还觉得自己以前太苛刻了过意不去,可他连工资都瞒着,好像我们压迫搜刮他似的藏起来一点,还拿学校放高利贷,小小年纪就这样了,特别还把那种碟子带学校去,脸都给丢尽了,我自己儿子都没这么让我折腾过……”

“胡乱说,这些你都听谁说的。”

“别管我听谁说,我现在是看见他就来气。”

“就是,他肚子饿了自然自己会出来,还要人家请啊。”苏小北也插一句。

苏有声这次却没有斥责,叹了口气自己起身去叫。

苏余说没有胃口。

整个家的气氛沉闷而压抑。

夜深人静,苏余手里还紧紧的拽着那张版面很老的银行卡,窗外昏黄的光映照上来,微微能够看清,苏余紧闭的的眼角一行清浅的泪痕。

不知梦见了什么,他喃喃地梦呓着,时而低浅,时而又似乎慌乱恐惧地叫着:不要……不要……

清晨起床,苏余感觉全身酸软,他躺床上很久没动。

倏然他阴阳怪气地笑了:“我苏余要什么东西从来只靠自己争取,太多的关系我不需要,更不在乎!”

翻身起床,把一直捏在手里的银行卡塞进了床下的箱底,然后洗漱上学。

苏余不再发呆了,班里同学再次发现,又回到了跟他说话都会回答的时候,只是更少人跟他说话了。

苏余成绩又上来了,甚至提升了,第二月月考苏余总成绩上了年级第9,这是以往的新高。

幸灾乐祸的同学郁闷了,担心的同学也渐渐放心。

成绩公布当天苏余就去了班主任办公室。然后下午班主任一来就把空悬已久的课代表落实了,又重新分排了座位,直到放学,一(3)班教室里又是一番新面貌。

有人说苏余太不要脸,成绩一上来就去向班主任要班干,声音不大但刚好够苏余听见。

苏余勾勾嘴角不以为意,随手抽出一本数学随堂练,侧过身对同桌说:“周启御同学,这道数列题型我不太理解,你理科好能不能帮我讲讲?”

周启御没想到似的的一愕,随即笑了笑说:“别叫这么文绉绉的我不适应,直接叫名字吧。”

苏余微笑着点点头,余光瞥向前座的苏小北。

不管错觉也好实情也好,苏余感觉苏小北的背紧紧绷着,这让他心情略好。

谁说他去要班干,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根本不需要要,他只是跟班主任说,下学期分班他想报理科,周启御的理科成绩最好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他跟苏小北的关系不好也想在学校能从同学关系开始先打好关系。班主任问他想跟谁同桌,他想也没想就说周启御,交流起来方便。

当然方便,特别是前面背对着他们的苏小北。听得见看不着,一点点的声音加上一点点的猜想……

苏余想想就很开心。

果然,他苏余就不是一个纯良的孩子,难怪不招人待见。

不过不要紧,他会好好爱着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平淡无奇。估摸着是为了缓解这次风波的气氛,班主任说期中考定在了二月考的半月以后,在此之前班里要率先今年全校举办一次春日二日游。

这个消息仿佛重磅炸弹,炸的一(3)班个个好动分子神情亢奋,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终于从苏余如何如何变成了春游要怎样怎样,女生甚至从班里刚一宣布这个消息就回家准备了出游的着装。

苏小北第一时间回头敲了周启御的桌子:“哎,启御你说学校会安排我们去哪玩?”

周启御认真的想了想,沉吟着说道:“嗯,不知道。”

苏小北眼白一翻,有意无意的朝苏余瞟了一眼。

苏余不闻不问,认真地做着自己的课外拓展练习册。

最近苏余经常会找周启御问些理数问题,简单的难懂的,认真的听着周启御的讲解,偶尔拿出一些加题测试题周启御也不知道的,俩人就窝一起研究分析。苏小北背对着听着,声音嗡嗡鸣鸣的,心里一万个不高兴。但再不高兴也是他的事,有次他忍不住埋怨了周启御,说他不该理苏余,周启御难得严肃的说了他:“都是同学,以前隔得远就算了,现在他是我同桌,他认真的请教我问题我怎么可能不理,再说文科上他也帮了我不少。苏余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你别单方面对他太误解了。”

苏小北气苦,觉得异常委屈,他心里一万个觉得苏余就是故意的。但就像周启御说的,单方面,他单方面的心思又怎么可以阻止这些在别人眼里看来再正常不过的行为。看着周启御微微蹙拢的眉峰,苏小北知道触到了他的底线,他太了解周启御了,他几乎把所有的心思扑上去了解他,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还要了解周启御。所以他没有再说,这么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他向周启御道了歉,说只是心情不好发发牢骚,他知道周启御不会记他仇。后来,他也学会若无其事的忍着,只是有意无意的在苏余面前表现他跟周启御的亲密,心里暗暗期待着下次换位能把苏余换的远远的,最好不在一个班,不在一个学校,不在一个世界。

如果苏余知道他这些心思,只会心情更好地笑他太幼稚,他特地求班主任换来的位置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换走。特别每当苏小北表现出敌意他就仿佛被顺毛的猫,异常惬意,因为这只能说明苏小北内心骚动感到了危机。偶尔,苏余也会有咬牙切齿的躁动,看见苏小北就想冲上去狂揍那张惹人讨厌的脸,但班主任说的对,能承受的人才有大出息,他苏余就只能做有大出息的人。而且,有句老话——谁认真,谁就已经输了。

临行前一天,行程终于公布,要去县里一座山里野炊露营。为了让大家预备家伙,学校特地允许一(3)班提前半天休息,第二天一早学校门口集合。

何束在黑板上写下注意事项,要带的东西,不能携带的物品和时间规定,和班里人讨论谁能带锅碗瓢盆之类的工具。何束做这些很快,从小学开始他就一直当的班长,安排这些事情得心应手顺手拈来,加上他办事的确可靠,在班里威望也足,大家都乐意听他的。

做完这些,何束又拿着全班人的名单,到苏余座位一起研究哪几个人一组,和需要购买的工具。

何束指着圈起来的几个名字说:“这几个都是能够带工具的,要把他们分别和其他人配组,而且每组至少要有一个谨慎可靠的,毕竟在山里,这里大部分人都没到过很少有那些安全防护意识,虽然早上班主任临时恶补过也至少要个人监督着。”

苏余难得拘谨:“这些……我对班里的同学也不了解……”

何束笑了笑,说:“这些没关系,就是等下还需要购买帐篷之类的东西,你能不能下午抽空跟我一起去。”

苏余点了点头。

何束。现在的苏余不知道自己对于他是抱有怎样的心情,去年的那份恶心感尚在,但他也记得,那天所有人议论纷纷里那道微不足道的杂音。

天气渐暖,这几天又阳光高照。第二天的校门口一(3)班的所有同学都褪去了宽大的校服,轻装上阵。几个班里比较漂亮的女孩子一露相,几乎引起一阵口哨声,惹的几个女孩子脸颊绯红顾盼生辉,含怒带嗔的追着几个夸张的男孩子打。于是一群人打闹着,调笑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片青春欢快的气息。

苏余也出于这个年纪,虽然偶尔比较老成但实际年龄摆那里,受气氛感染眼睛亮亮的,眼神忍不住偶尔飘过去。

何束总是这么突然就出现在苏余身边,打趣他说:“原来苏神仙也会看女孩子的。”

苏余一惊,当场红晕漫过耳根。

何束差点又回不了神,咳了一声定了定,何束说我去看看同学到齐了没有,一步一个脚印地朝队尾走去。

周启御正好也站旁边,虽然没有特别留意,但毕竟这么久同学了,像所有人心里一样,苏余几乎就是个冷淡淡的,什么事都不过心的一个人,突然这一脸红,周启御也觉得稀奇,看着那群女孩子的方向就发表了意见:“嗯,衣服一脱是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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