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 上——李子圆子杏子
李子圆子杏子  发于:2015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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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瑞毕竟打小习武,所以在沈风逸撞倒他的时候,本能反应就要还击,可是,看着自己上方弱不禁风的小孩儿,总觉得自己真要一拳下去,这个小孩儿能被自己打残了,于是生生挨了几拳。

虽说沈风逸那瘦瘦弱弱的身子,揍几拳根本不痛不痒的,可对宋瑞来说,这简直是对自己的挑战,向来只有他揍人的份,哪有挨揍的份?正想着要不要掀翻小孩儿,就被一滴一滴砸在脸上的眼泪吓到了。

从他跟沈风逸相处以来,慢慢发现小孩儿虽然看着弱不禁风,可性格却不柔弱,尽管窝在四方黑屋的日子过得没有尽头一般地绝望,可小孩儿从来都不会哭,只会笑着面对自己,笑着听自己说所有的话,笑着跟自己说他的心里话。

所以,从没见过小孩儿哭的宋瑞,被这关不住的眼泪吓得不知所措,想起平时自己跟娘亲撒娇的情景,便有样学样地伸手搂过小孩儿的脖子,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一边笨手笨脚地给他擦眼泪,一边轻轻地拍着小孩儿的后背,嘴里则一遍一遍地叨叨着:“逸儿乖,不哭不哭。”

第六章

躺在地上的两人,似是都沉浸在那段回忆里,面带微笑。

“你那次哭得呦,嗓子都哑了好几天,真不知道,不就是被嘲笑字难看嘛,怎么就能爆发成那样呢?”

沈风逸闭着眼:“谁知道呢,可能自己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却得不到重要的人的认可,伤心了吧。”

宋瑞闭着的双眼明显一颤,语气却无丝毫变化:“不过,也因为那次,你才开始缠着我教你武功,说是为了揍我可以揍疼点。你说,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竟然同意教你武功用来揍我!实在是匪夷所思!”

沈风逸笑得胸膛都在震动:“因为那时候你还不是只小狐狸,所以,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哈哈……不过说实话,我挺庆幸自己当时答应了,不然,以你的小身板,哪能长成现在这么健康?”

“是是是,都是瑞师父的功劳!”

大笑过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宋瑞躺得都不愿起来了,从先皇宾天到今天,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身边的还是当初那个一口一个瑞师父的小孩儿,而不是黄袍加身的圣上。

最终还是沈风逸先坐了起来,推了推宋瑞:“起来了,再躺下去,会着凉的,这地砖凉得很。”

等到他站起身回头却发现宋瑞还是原样不动地趟在那里,那无赖的模样一如既往,满脸无奈地抬脚轻踢了两下:“跟你说话呢,起来了,一会儿着凉了。”

见他还是不动,沈风逸弯下腰就去敲宋瑞的脑门,却不想,一直一动不动的宋瑞,突然伸手搂住沈风逸的脖子就往下拽,沈风逸一时不查,没站稳,硬生生摔在宋瑞身上,鼻子砸在锁骨处一跳一跳地疼。

“发什么神经呢你?”沈风逸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挣扎着要站起来。

宋瑞不答,只是闭着眼,一手轻轻地拍着沈风逸的背:“逸儿乖,逸儿乖……”

那一声一声的“逸儿”擦着沈风逸的耳边,似低喃一般地拂过,直喊得沈风逸连心都跟着微颤。

于是,不再挣扎,就那么趴在宋瑞胸口,像小时候一样,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

“逸儿啊……”

“恩?”

“你可比小时候重多了啊,那会儿骑我身上都没多大重量,现在就这么撞一下,我连骨头都在疼。莫非,当了皇上连伙食都变好了?”

原本还沉浸在温情里的沈风逸被宋瑞这一句话拍得思绪全飞,直接一个手肘击打在宋瑞胸口,然后一跃而起。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起来!别跟摊烂泥似的瘫这儿。”

宋瑞也不再耍赖了,就地一跃便跳了起来,伸手替沈风逸拍着衣服上的灰尘:“那个,你可别跟安如远说我跟你练拳了啊,不然他又要在我耳边‘嗡嗡嗡’烦很久了!”

沈风逸睨他:“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竟然会怕小安子?”

“咳咳,这么说就不对了,我这不叫怕,我这叫减少麻烦,麻烦什么的,当然是能免则免了!”

正说着,安如远推开殿门进来:“皇上,奴才沏完茶回来了。”

宋瑞立时背对着安如远冲着沈风逸讨饶,沈风逸憋着笑语气淡定地问道:“小安子,你沏个茶是去现摘的茶叶吗?去了这么久?”

“皇上息怒,奴才怕泡得不合皇上胃口,可是泡了好几壶,就这壶刚刚好。”虽然明知道安如远是在胡诌,但是也没人在意,“好了好了,别耍贫了,端过来吧。”

“是。”

一有旁人在场,宋瑞便会装得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启禀皇上,今日早朝时,何太傅与叶太师争执之事,不知皇上有何决断?”

刚放下茶杯的安如远,差点手一抖,这个宋瑞,哪壶不开提哪壶,眼看着皇上心情好多了,他偏要提让人不痛快的。借着后退的姿势,狠狠瞪了宋瑞一眼,偏偏宋瑞就是装作看不到,急得安如远都想拿个东西砸他身上。

只是,出乎安如远意料,沈风逸并没有再次发怒,而是平静地喝着茶,压着杯盖,半晌之后才抬头冲着宋瑞狡猾一笑:“一字即曰:拖!”

“只怕,太后那里不会放任皇上拖着不办。”

“说起来,朕也称病好几日而没有去给太后请安了。小安子,太后那里可有人来说过什么?”

“回皇上,不曾。”

“是吗?倒是难得的沉得住气。对了小安子,是不是要到传午膳的时间了?”

“是的,皇上。”

“传话下去,朕要摆驾百福殿,陪太后用膳。”

“是!”

******

“皇帝有些日子没来哀家这百福殿了,不知今日怎有空过来?”太后叶岚斜倚在坐榻上,语气凉凉地说道。

“回太后的话,前几日因朕身体不适,故才未能前来请安,还望太后莫要怪罪。今日一觉得身子比前两天利落了,立即前来陪太后用膳,以表孝心。”

“皇帝,哀家的宸儿走了,哀家都还没悲伤到病倒,想不到,皇帝倒是兄弟情深,只是不知道是为了哪个弟弟悲伤到病倒?”

太后叶岚跟沈风逸从来都是连表面的和谐都不愿维持,今天这么说话,沈风逸倒也听习惯了,不过是被冷冰冰地拿话刺两句,比之小时候实在是好太多了。

“太后言重了。”

“哀家想问皇帝,宸儿去了封地,为何不让哀家一同前往?”

“回太后,祖训有言,正宫圣母皇太后不可随其子前往封地。”

“不用抬祖训出来压我!你还不够资格!”随后冲着一旁的贴身宫女道,“风和,哀家累了,今日没有胃口用膳,扶哀家回房歇息吧。”

如此明晃晃的赶人,让安如远惴惴不安地看着沈风逸,就怕沈风逸再显怒气,却不想,沈风逸只是安静地喝完杯中茶,平静起身,对着叶岚一揖:“那朕就不打扰太后休息了,明日再来给太后请安。”

叶岚头也不回:“不必了,何必前来相看两厌。要么皇帝便让我去封低陪我的宸儿,要么皇帝就将宸儿召回,否则,不要再来哀家的百福殿,平白污了哀家的眼。”

“朕恕难从命,这两个要求,朕哪个都不能答应,就难为太后,今后继续跟朕相看两厌着吧。小安子,摆驾回宫!”

从百福殿出来,宋瑞狗腿地凑了上来:“皇上今天是恶心到别人了,还是被别人恶心到了?”

沈风逸神色淡淡:“都有!”

“听着还不错!至少不是单纯地被别人恶心。”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又怎么可能不做准备呢?”

“明知会被赶出来,又何苦让人传话说什么陪着用膳呢?”

沈风逸停下脚步,笑得狡诈:“别人可以知道她对朕不仁,朕却不能让别人知道朕对她不义。”说完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走去。

宋瑞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戚戚然地问安如远:“小安子,你说,我哪里像只狐狸?明明有人比我更像!”

小安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宋瑞:“我只知道,皇上说谁是狐狸谁就是,不管像还是不像。”随后一番白眼,转身追上沈风逸的脚步。

独留宋瑞一人留在原地咬牙切齿。

******

回到御书房的沈风逸想了几想:“宋瑞,是不是差不多该到科举的时候了?”

“回皇上,按说应该是下个月初。”

“为何说是按说?”

“因为,之前也有过先例,国丧之年不办科举,推迟到下一年。”

“推迟?整个朝廷没几个是朕的人,朕还等着科举选几个忠于朕的良臣呢!不延迟,今年照常举行!”

“可是,皇上,现在才通知下去,这准备工作就会很匆忙了。”

宋瑞眉毛一挑:“那几个老匹夫不是争得头破血流吗?朕给他们找点事做做,科举一来,你觉得,他们会放任不是自己的人入围殿试吗?够他们忙活一阵的了,也让我先消停几天。”

“那,皇上是打算任由他们安排自己的人入围殿试?那就与皇上的初衷相差太远了。”

“朕何时说过任由他们?朕只是说找点事情让他们忙忙,至于入围殿试一事,我自有办法。”

宋瑞垂目而立,反反复复用嘴型说着:“狐狸!狡猾的狐狸!”

沈风逸一边批着奏折,一边头也不抬道:“临轩,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放在肚子里,也不怕憋坏了。”

谁知,宋瑞竟然真的一弯腰捂着肚子:“哎呦,皇上,微臣真的闹肚子了,请皇上容许微臣先去解决一下。”

沈风逸撇着嘴,无语地直摆手:“去去去!”

看着宋瑞如风的矫健步伐,沈风逸对于他为了偷懒无所不用其极的厚脸皮程度,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只是,他喜欢宋瑞这样的态度,而不是刚继位时,那样的疏离。

第七章

沈风逸与宋瑞嘴里所说的科举其实是单指的会试。会试每三年才有一次,而能有资格参加会试的,都是在之前过了院试和乡试的。

通过了会试,并有名士推荐的,才能参加殿试。也就是说,倘若只是会试的考卷成绩好,而没有名士递上的推荐投卷,也是没有资格参加殿试的,反之亦然。

“皇上就不担心,何太傅跟叶太师所推荐的人,都是他们的人吗?”

沈风逸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龙案,冲着宋瑞狡黠一笑:“朝中有资格推荐的可不止这二人呀。”

宋瑞一看沈风逸那表情,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心里替自己那位还妄想事不关己的外公大人默哀了一把:现实永远比你想象的骨感,保重!

翌日上朝,沈风逸抛出了这个话题,众人对于不推迟会试的决定倒是一致赞同,只是,在关于主试者的人选上,又吵吵开了。

沈风逸就想看他们吵,臣子争吵,当皇帝的就能偷会儿懒。

眼看着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早朝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沈风逸大手一挥:“既然,今日诸位爱卿就主试者人选无法达成一致,那我们就明日再议吧,退朝!”

看着一个个期待着他下决定的朝臣,被他这句退朝整得一愣之后匆匆忙忙地跪安,沈风逸的心情就无比的好。

从含元殿出来,一路走得是脚底生风,连带着安如远与沈风逸都脚步轻快起来。

“小安子,你说朕会让谁担任主试?”

安如远立刻惶恐地弯了腰:“奴才哪里懂这些,这些都是国家大事,不是奴才这样的人能懂的。”

沈风逸随后斜目瞥向宋瑞:“宋瑞,你说呢?”

宋瑞有样学样地跟安如远一般,立刻换上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苦哈哈地弯下腰:“微臣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沈风逸知道宋瑞是因为担心宫里有有心人的耳目,才装作这样,可每次一看见宋瑞那假模假式的样子就又想笑他又想揍他。

唉,罢了罢了,也是自己高兴过头了,路上就问起了他。

待回到御书房,沈风逸放松地坐于龙椅上,宋瑞放松地坐在龙案旁边的地上。

安如远特别无奈地看着这两人,偷偷伸脚踹了踹宋瑞,用嘴型说道:“起来,成何体统!”

宋瑞挪了挪屁股,让安如远踢不到自己,嘴巴冲着沈风逸那边努了努嘴,那意思很直接:你怎么不去踹皇上呀?他也坐没坐姿呀。

安如远瞪了宋瑞一眼,还想将脚再伸长点够一够,龙椅上的沈风逸终于出了声:“你们两个真当朕是瞎子呢?”

安如远匆忙跪下:“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

宋瑞也就地一滚,换成跪姿:“微臣也知错了!”

沈风逸光看宋瑞那玩世不恭的跪姿就知道他压根就没觉得自己错,双眉一挑:“哦?那宋爱卿倒是说说,自己错在哪里了?”

“回皇上,微臣错在,不该在皇上心情大好的时候,还跟小安子耍宝逗皇上一乐,应该留到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用,才能起到效果。”

不等沈风逸反应,一旁跪着的安如远先没绷住,不小心笑出了声。

沈风逸抚额:“你们两个……够了够了,都给朕起来吧,除了耍宝,什么都不会!”

宋瑞施施然地起来,很不平地反击道:“皇上此言差矣,微臣好歹武功高强,能保护皇上啊!”

“还有奴才,还有奴才,奴才最了解皇上的喜好,别人都没有奴才能把皇上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哼,保护?朕哪里需要你保护了?”

“男儿好武艺,战场见真知!我可以替皇上保卫云国大好河山!”宋瑞话未说完就被一旁的安如远急得踩了一脚。

宋瑞偷瞄到沈风逸的脸色从上一刻的笑容满面瞬间变了几变,也知自己真真是得意忘形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赶忙生硬地换了话题。

“皇上刚才路上问微臣,主试者的人选,不知皇上是否已有定论?”

沈风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自然是有了。”

“莫非是微臣的外公?”

沈风逸微眯双眼:“你觉得,你那狐狸外公会答应吗?”

宋瑞的头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会!绝对不会!”

“那你觉得朕会让自己去碰软钉子吗?”

宋瑞笑得谄媚:“以皇上的聪明才智,当然不会干这样的蠢事,是微臣蠢了,猜错了。”

“朕打算,设两个主试者,他们不是谁都不肯让吗?那朕就让他们一起当好了,看他们到时候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狗咬狗!不过,朕现在还不想公布这个决定,打算让他们先吵个几天,你们说,朕明天跟后天称病不早朝如何?”

宋瑞跟安如远同时对沈风逸小心眼的程度抖了一抖,不就是前两天的早朝害他不痛快了吗?这就要报复自己的大臣了,让他们一边吵一边干着急,都怕这事落到对方手里,自己就落不得好,到头来,两个一起,还是得再继续斗智斗勇,看谁能更甚一筹让自己的门生拔得头筹。

不过……

宋、安二人悄悄对视一眼:照咱圣上这小心眼的劲,估计,不会让任何一方拔得头筹吧?

对视完又微微地对着一点头:一定不会,皇上这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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