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 下——李子圆子杏子
李子圆子杏子  发于:2015年03月28日

关灯
护眼

沈风逸没想到自己千叮万嘱,还是让叶岚寻到了机会提前服了毒,想起叶岚咽气前最后说的话,更是整个人都抑制不住气得发抖,宋瑞想要上前安抚,却被沈风逸伸手拦住,猛地一个转身,冲着殿外吼道,“把风和给朕押过来!”

不多时,侍卫便押着风和进来,一把将其仍在地上,风和双膝跪地,虽有惧意,却并未开口求饶。

“看来,这百福殿里,一个个的都是硬骨头!到死也不求饶。”

“即便奴婢求饶,皇上也断不会饶过奴婢,奴婢何必开口,污了太后的尊严。”

沈风逸气极反笑,“好好好!真不愧是叶岚一手言周教出来的,不过没关系,你死不死,朕不关心,朕只问你,安如远入了百福殿后,究竟遭遇了什么?”

“奴婢不知。”

“不知?好一个不知!来人,将百福殿内所有内侍宫女全部拖到殿外场去,一一用刑!我看是不是真的无人知晓!”

宋瑞看着已经红了眼的沈风逸,一时不知该拦还是不该拦,他知道,不管沈风逸克制得再好,叶岚方才的一番话都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澜,他的皇子身份换来母亲的死,他的太子身份换来刘直的死,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他的皇位之争换来安如远的生死不明。

不消片刻,殿外的惨叫不绝于耳,宋瑞听得心里都是阵阵发怵,沈风逸却只是咬着牙关,眼睛一眨也不眨。

“不管是谁,只要能说出一点相关的信息,便停了他的刑罚!”

殿外的刑罚仍旧继续,没过多久,便有一侍卫拖着一满身血迹的太监进得殿来,“启禀皇上,此人说他曾见过安公公。”

沈风逸双眼一瞪,“说!”

那人好似早被打得伤了元气,此时说话更是有气无力,“奴才当日被太后遣退后,因想起殿前的廊灯还有一盏没有点上,所以在离开后又返回点上,就在奴才离开百福殿之时,有看到风和领着几个没见过的侍卫拖着一个人从殿里出来,奴才离得远看不真切,之时,被拖着那人似是穿着总管太监的服饰,奴才想,可能,可能就是安公公。”

沈风逸两眼微颤,“你可看到他们拖哪儿去了?”

“奴才当时吓坏了,根本不敢靠近,所以不知道拖哪儿去了,只是觉得那人任由拖着,不动不响的,再怎么昏迷之人被这样拖着也该哼唤两声了……”

沈风逸双目眦裂,“你难道是想告诉朕,安如远已经死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说了当日看到的情形,其他的奴才一概不知,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来人,风和呢?没打死就给朕拖过来!”

待得满身血污的风和趴伏在殿中时,沈风逸也顾不上什么风度,径直立在风和身前,“朕只问你一句,安如远是生是死?”

风和趴在地上张口便是鲜血,笑得惨然,“皇上觉得呢?”

沈风逸咬着后槽牙,攥着拳头,才硬生生止住自己想要一脚踹上的冲动,压着性子问道,“朕现在问的是你!”

“奴婢,不知。”

“你……传朕旨意,百福殿所有人,仗毙!”

宋瑞皱眉,却没有理由上前阻止,其实方才叶岚话里话外透出的信息,小安子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否则,叶岚又怎么可能说到死也要让沈风逸的心再痛一回?

可同样的,叶岚又很聪明,她不明确告诉你人已死,你便还会残存这一线希望,觉得人没死,一面是心底的一丝希望,一面是杳无音讯的下落,这样的煎熬,又其实“痛苦”二字可解的。

所以宋瑞没有立场去为殿外的那些人求情,没有理由去责怪此时沈风逸的一身戾气,不是被折磨到这份上,他又怎会这般不管不顾?

新仇旧怨,心上的折磨永远比肉体上的更持久,很有力。

第八十九章

从百福殿回来,沈风逸将自己关进了承景宫,而这一次,连宋瑞都被请了出来,殿门紧闭,只留他自己一人。

宋瑞哪里放心离开,却也知道依着沈风逸的性子,此时闯不得,只能等。遂站在殿外,与执勤的沈云飞,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

沈云飞与宋瑞原也是认得的,只不过彼此间没有什么交道,接触不多,却不想这次因为沈风逸的事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宋瑞看着沈云飞,想起那日还是这人救自己出宫,自己竟连谢都忘了道。

遂拱手道,“几日忙碌,还未来得及跟小王爷道声谢,那日宫中,幸得小王爷出手相救,宋某定当铭记在心。”

沈云飞也是个爽快人,一点也不扭捏,“哪里需要这番客气,当日即便不是宋骑尉你,在下也是要救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日进宫的人谁也不能有闪失,”说着冲着宋瑞挤了挤眼睛,“更何况,宋骑尉与皇上那是什么交情?在下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不然,咱皇上可就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闭门独处了。”

宋瑞心下一跳,沈云飞这话,明显就是看出自己跟沈风逸有些什么,心中懊恼,也是,自从这次回了京城,两人都不似原先那般约束,平日里的互动也过于随意,稍微有心点的人,恐怕都能看出点端倪。

许是看出宋瑞脸色不好,沈云飞忙道,“宋骑尉莫惊慌,家父不知情的,就是在下也是那日救你出水后见咱皇上担忧之情,做个猜测而已,何况,在下并无半点瞧不起的意思,你与皇上多年,在下虽未亲见却也有所耳闻,以前只当是忠心耿耿,现在明白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下虽只是个郡王,却也算是皇亲,这宫门王宅里,所谓的夫妻情分能有几分?还不是利益纠葛,政治意图,真若有事,有几个能做到骑尉与皇上这般的,故而,骑尉放心,在下自当不会乱言。”

宋瑞看沈云飞是真的说得真切,眼中也尽是坦荡,不禁对此人生出几分好感,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不少,“生死一场,小王爷就莫要骑尉骑尉的唤了,直接喊我宋瑞便是,随意地很。”

沈云飞点头朗笑,“那宋瑞也别喊我小王爷,听着生分,直接唤我云飞就成,要真说起来,我恐怕也就比你虚长几月而已。”

两人相视而笑,颇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宋瑞放下戒防,眼珠一转,坏笑地凑上前,“云飞这么容易看出门道,莫非也是同道中人?”

沈云飞一见宋瑞那笑的模样,自然知道他想到哪儿去了,当即摇头,“你想哪儿去了,能看得出来就是好此道的?在下,可是有意中人的!”

宋瑞一听,体内的好奇心活泛了起来,“哦?意中人?哪家的千金小姐入了我们小王爷的眼?既是看中,何不让安宁王上门提亲去?安宁王府的门还有不愿进来的?”

沈云飞想起来也是一通怅然,“坏就坏在,对方并非高门大户,我父王不肯我娶进门做正室,最多只肯松口当个侧室。可我与韵儿青梅竹马真心相爱,怎肯让她受这委屈?只能拖着了,总有父王松口的一天!”

宋瑞听完也是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人却也是个痴情的,只是这能有小王爷青梅竹马的,还不是高门大户,那身份宋瑞也能猜出一二了,十有八九是府里的下人,也难怪安宁王不肯了。

沈云飞见宋瑞不语,皱眉问道,“莫非你也是个有门户之见的?”

宋瑞一愣,“我若有门户之见,可就不敢直呼小王爷的名讳了。只是云飞这事说得让我唏嘘,一时不知可以说点什么罢了。”

沈云飞莞尔,也就不再计较,许是提及心上人,连嘴角都忍不住带着弯儿,“我其实也能理解父王的担忧,他总觉得门当户对的两人才有能说到一块儿去的话题,才有差不多的观点,才能长久,可我跟韵儿就是有说不完的话,开心的不开心的,哪怕没话说了,我在院中舞剑,她于一旁绣花都觉得心是踏实的。哎,宋瑞,你有过这个感觉吗?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你就光看着她在你身边做着她自己的事情,你都觉得安心了,宁静了,像家了。”

宋瑞没有回答,只是也因着沈云飞的话想起了身后殿里的人,嘴角也是止不住的上扬,怎么可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呢?就是因为有过,才这么多年都放不开手……

拍了拍沈云飞的肩,一副完全能够理解的表情,“你也别沮丧,安宁王不是个顽固的人,更多时候应该说是个开明的人,总有能接受你们的一天。”

沈云飞眼神坚定,“自然,我也是这么想着的。”

“我还是不放心,进去看看了哈。”

沈云飞不确定地看了看殿门,“没有召见闯进去,真的没关系吗?虽说你们两……可他毕竟是皇帝啊……”

宋瑞浅笑,“若有不测,那就劳烦云飞替我收尸喽……”说完转身而去。沈云飞看着他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也是无奈,自己的事儿还没整明白呢,倒是有心情管别人了,唉,好好的值自己的勤吧。

缓缓地推动殿门,宋瑞探过头来,“皇上,该用膳了。”

可惜,殿内无人应答。

无人应答,宋瑞反而不怕了,径直推了门进去,再反手关上。殿外的光经过门窗遮掩,落在殿里的已是寥寥。

宋瑞上前几步,这才看清坐于桌案后的沈风逸,纵使只是独自一人,也是直着腰杆端坐于那儿,只是垂着眸子,那姿势,好似从刚才就一直没有变过,即使察觉到宋瑞的靠近也没有丝毫的异动。

宋瑞轻手轻脚地走到沈风逸身侧,倒了杯水递到沈风逸的手边,这一递,倒是引得沈风逸的目光轻微一动。

愣愣地将目光移到水杯上,沈风逸低低地说,“平日里,递茶端水的都是小安子,看着很简单的一个举动,可是只有小安子能做得恰到好处,他知道我什么时候是需要一杯清水,什么时候需要一杯浓茶,又或什么时候需要一杯参茶,从来都是在我想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准备好递到我手边。”

宋瑞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找到语言,这种时候,沈风逸需要的不是劝慰,不是安抚,而是静静地怀念,默默地思忆。

轻轻握住沈风逸的右手,宋瑞纵使想了有千万句话,出口的只剩下一句,“小安子自然是没人能比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触到了沈风逸的心,他突然一个转身,抱着宋瑞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腰间,“临轩,我,我不该独自出宫的,我不该把小安子留在宫里的,我……”

宋瑞心疼地拍着他的背,“这不怨你,不怨你……”

“不怨我?我不知道,我觉得是怨我的,怨我的,母妃的死,刘直的死,还有小安子,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啊……我已经尽可能地不跟谁亲近了,为什么还是不被放过?为什么还是要把他们一个一个地带离我身边?而我想将这些罪责怪到谁的身上,却发现没有人可以怪,没有人可以恨,我只能恨我自己,恨我自己没用!”

“不是你,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你不要把什么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这不会是他们想看到的。”

沈风逸没有回应宋瑞,只是揽着宋瑞的手收紧再收紧,宋瑞被勒得生疼,却始终都没有出声阻止,他甚至能透过这双手,感觉到沈风逸心底的那丝害怕,身边的人仍旧没有停止地离开,他能攥在手里的越来越少,宋瑞知道他害怕自己也会跟这些人一样,离开。

可是宋瑞说不出那句,永远陪伴。

沈风逸也似乎能感觉到宋瑞的那点心思,所以,不问,只是埋着脸,收紧着拥着他的双手。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脸上尽是愁思,一个埋面看不到表情。

宋瑞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被沈风逸勒紧了多久,只感觉自己腿都麻了,腰都被勒得木了,却发现,沈风逸勒着自己腰的双手似乎卸了点力道,察觉到力道的变化,宋瑞小心翼翼地覆上沈风逸的双手,不敢使力,只是轻轻地松了松,沈风逸便顺势放开了手,再一瞧,才发现,原来,勒紧自己的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宋瑞看着沈风逸在睡中也然后皱紧的眉头,先是一阵无奈,后又一阵好笑,动作轻柔地将沈风逸打横抱起送至榻上,替他盖好被子,整个过程,沈风逸都没有被吵醒。

“不就是一夜没睡吗,倒是越来越容易犯困了。”

这般自言自语了一句,宋瑞不知道想起什么,兀自皱起了眉,最近沈风逸的睡眠质量似乎好得有点反常了,难道是最近事多身乏?

想起沈风逸小时候身子并不好,虽然后来跟着自己练武有所改善,但到底底子在那儿,不能跟自己相比。

这般想着,宋瑞考虑着是不是该叫御医前来看看,若是哪里亏损,也好尽早补救。

打定主意的宋瑞,看着熟睡的沈风逸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这么爱操心,这人睡眠不好的时候愁,这睡眠好了也愁,真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第九十章

之后的几天,沈风逸定了叶恒的罪名,下了诛其九族的判决,随后肃清了叶氏一派主要的党羽,将沈风宸软禁在封地所在的王府内,但是收回了封地的管制权,收编其在封地的八万自卫军归宋瑞统领,此外念宋瑞此次护驾有功,且先前剿匪得力,双功并赏,擢升为正三品领军卫。

同时褒奖了何照然,念其此次平乱有功,从二品辅国大将军擢升为一品骠骑将军,赏纹银万两,金银珠宝若干,赐府邸一座。

赐安如远忠肝义胆之称,予以厚葬,又因始终未寻得尸首,只得以衣冠入殓,行葬礼。

其余有功之人皆论功行赏,一个不落。

待得整个事告一段落后,已是十日之后。

这日,沈风逸在御书房内,得了下面的回报,叶恒一族已尽数伏法,一时间竟有些怔忪。

那种感觉就好似,你一直以为的有如高山般的死敌,却以一种荒谬的方式输在了你的手里,纵使也算经历危险,但总觉得太过简单,甚至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就这么死了?”沈风逸愣愣地低喃。

宋瑞看着木楞楞的沈风逸,心底默叹,好像确实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总觉得太过顺遂了,只是,叶恒一死,何照然还升了,何麟那边恐将变得更为棘手了。

“罪臣已经伏法,皇上便无需再想,反倒应多思虑思虑往后之事。”

沈风逸闻言抬眼看了看宋瑞,两人眼神一个交回,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沈风逸也自然明了宋瑞话里所指。

其实,不仅仅是宋瑞,之前于之泓、沈云飞甚至于之萧皆问过自己,为何要对何照然这般封赏。没了叶恒的制衡,何麟本就一家独大了,此时再让何照然风光无限,无疑让他们更是狂妄。

沈风逸不是没有担心过,可是,他要借此机会一举将叶氏一派清理干净,包括沈风宸,何照然都已经将礼送至门前了,他没道理不接,既然要接就必然要给何照然的行为一个正大光明的旗号,既是叛乱,又如何能没有封赏?

除此之外,纵使他不封赏何照然,难道何麟就不会一家独大了?不会狂妄吗?他可不这么认为。与其落人话柄也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顺手推舟给个人情。

更何况,沈风逸从私心想,他巴不得何麟更加目中无人,更加狂妄无忌,所谓若要灭亡,必先疯狂,自己不给他疯狂的机会,怎么能寻得机会一举铲除呢?

看宋瑞还是望着自己,沈风逸淡淡问道,“你也觉得我不该封赏何照然吗?”

宋瑞一笑,摇了摇头,“封赏他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有时候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不是?我只是担心,目前捧是捧上去了,若对方真心走疯狂一步,你,有没有把握让其灭亡?”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