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遗旧踪——扇底
扇底  发于:2015年0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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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保姆周日是放假的,一大包新鲜的菜蔬拿回去只能自己处理,“好了,你别碰。”祁越提着袋子进了厨房,准备处理蚕豆。

陆珩滴了眼药水,吃了抗过敏药,觉得立刻就好些了,进来帮祁越处理其他蔬菜。

厨房宽敞,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起做事情也不觉得拥挤,祁越见陆珩进来,偏要挤兑他,“给我看看,眼睛还红不红了。”

陆珩笔直的站在他面前,把头微微前倾。

“像个兔子似的。”祁越笑了,“想把你炖来吃了。”说完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妥,补充道,“我还第一次知道有人看见太阳光也会过敏的,还不停打喷嚏!”

陆珩轻轻笑了一声,只听到祁越又说道“那你豆子能吃么,别又过敏。”

“吃豆子不过敏,剥豆子过敏。”

“去你的。”

两人煮了小半袋,还留下许多,祁越想了想,说是给陆珩的爸妈拿去。“好啊,晚上拿去吧,不烧饭了。”

祁越并没有发现,两人无意中进入了一种十分亲厚的关系,互相去对方父母家吃吃饭,难得也在自己家里开个火,一起下厨,一起收拾,平淡的很,却是无与伦比的亲密。

陆珩对自己的有意引导成果很满意,至今为止,祁越也没有说要搬出去,仿佛住在自己家里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似的——说实话,陆珩也没有想过祁越要是哪一天说要回去自己住了,他要怎么挽留,祁越此时四肢健全身体康健,再也没有一个人住不方便的借口;而说相爱,则如漫天杨絮般飘渺。陆珩觉得这样差不多了。

祁越吃完去睡中午觉,睡到一半被门铃声吵醒了,祁越睡眼惺忪地跑出来看,见到一个形容潦倒的人正坐在沙发上和陆珩讲话。

“我现在真的没这么多钱借给你,你都已经输了这么多了,怎么还去赌。”陆珩的声音平平,听不出什么感情。来者正是因为豪赌败光了家产的万子豪,他现在被讨债公司盯上了,根本没办法跑路,说来也很凄惶,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国内,债还不出,只好再去撞“运气”。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雪上加霜。

陆珩和万子豪也就是一般朋友的交情,自然犯不上为他还赌债,相反,现在看到他找来家里,反而充满了厌恶,“你现在被人跟着是吧,跟着你也敢来,自己做事自己扛,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陆哥,我知道这时候来找你不合适,你就让我躲一躲,就躲一天。”万子豪显得很惶恐,“要不,你借我套衣服吧,我……好久没有洗澡了。”

“好吧,你等下。”陆珩说完转身进去,打算给万子豪拿一身换洗衣服。

“嘿,嘿,祁哥你好。”万子豪现在人在屋檐下,嘴也收敛了,以前看到祁越,是一定会叫嫂子的。

陆珩拿着一套黑色的短袖运动衫走出来,和万子豪身上穿的这件脏兮兮的天蓝色帽兜衫差别很大,“就这样穿吧,都几月了还穿这么多。”

“这不晚上还是冷么?”万子豪笑得很怯懦。

“真诚劝你一句,别赌了,别把你爹妈逼死了才回头。”万子豪洗完澡出来,精神了不少,陆珩却看不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拿起他的包,作出赶人状。

万子豪也很上道,知道陆珩这里留不下,摸摸脑袋,“那陆哥,我走了,……我爸要是问起,就说没见过我。我一定想办法处理好。”

“算你有良心。”陆珩开门道,万子豪的身影从楼道甫一消失,他就嘭的关上了房门。

祁越望着陆珩的动作,有些感慨,“真没想到啊……”

“什么?”陆珩问他。

“讨债公司。”

“TMD”,陆珩骂了一句脏话,“把人往我这儿带,这么对他真算是客气了的。”说着走到窗台下去看了一番,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毕竟是保安牢靠的小区,“吵醒你了,还睡么?”

“不睡了,看个港片?”

“看人家怎么出千?”陆珩很默契。

“是啊,这不都照进现实了嘛。”祁越生活环境简单,这种活生生的赌徒,还真不曾看见过。

“那是你不知道,我估计祁阿姨肯定知道,他们行去年还有人贷了款就跑路的呢,后来还抓了什么人呢。”

“哦……”这种事情离祁越很遥远,他兴趣不大,反倒是蹲在电视机柜边上找碟,被他当睡衣穿的小黄人短袖T恤下面,露出一瓣肤色的月牙。

第十八章

祁越在一堆碟片里翻了翻,还真没有找出符合他要求的,倒是一叠《喜宴》、《海南鸡饭》、《断背山》之类的同志片醒目的摆在哪里,祁越撇了撇嘴,忽然看见几张和其他不一样的,印着淡蓝色的海水,上面写着自己的姓名和拍摄日期,也有陆珩的,还有规格和价钱,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概是自己或者陆珩玩潜水的时候拍下来的,他第一反应就是把它藏在袖子里,不过短袖T恤空间实在有限,只好站起来对陆珩说,“没找到想看的碟,倒是翻到几张录像。”

“哦。”陆珩对于祁越的临时变卦也没有特别的表示,“那你一个人慢慢看。”说完上楼去了。

祁越看看陆珩好像也无所谓的样子,愣了一下,又去翻了翻柜子,把另外两张看起来像是坐滑翔伞的时候拍的光盘也一并捧在怀中,抱到房间里去看了。

祁越先点打开了写着自己名字的一张光盘,穿上湿式潜水服,带上潜水镜,还真是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祁越直到画面里的人物双手比着V字在那里说“今天是12年9月26号,我的生日哟。”才勉强承认那傻逼的手势和做作的声音都是来自自己。

海中的画面比较单调,无非是教练带着祁越一点点下潜,有成群的游鱼经过,色彩斑斓,浅色的海水中看得的太阳的金光,即使是渣画质也大概能让人摸模拟出当时的感受,毕竟里面的主角是自己。视频播了一段,远处有个同样穿黑色潜水服的人在朝祁越挥手,画面拉近,对面那个人正在教练的带领下往祁越这个方向游过来,祁越也正在朝他的方向游去,紧接着,画面突然上升,似乎是祁越这边的教练带着祁越一起浮上了海面,视频在这里截断了,之后又是一段潜水的,教练摸了一个海星给祁越,又朝他摆摆手,似乎是告诉他不能带回海面,镜头对准了那个海星,给了一个特写,祁越捧着它转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个海星就就被祁越放开,慢慢沉了下去,视频又一次回到了海面上。

在有些嘈杂的背景声中,祁越看见自己摘下潜水镜,又一次傻乎乎地对着镜头挥手道,“我是祁越,今天的生日过得很开心。”紧接着有教练带着南方口音的声音在镜头之外模模糊糊响起,“还有没有要说的?放开点,胆子要大。”

祁越看到自己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头喊道,“陆珩,我爱你!”

周围似乎响起了口哨声……

“操%#¥&”祁越看完以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想吐槽这种这种量产的东西是在比不上亲眼所见的十分之一,但最后一幕真是自己给了自己一个超大的“惊喜”啊,自己这么主动,这么主动,这么……主动,他突然就不敢去想陆珩现在是用什么样的态度在对自己了。

祁越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海边潜水,是和妈妈去的,他们行组织的活动,祁越就是捎带上的,当时似乎也拍了视频,祁越僵硬地完全不会摆破丝,倒是祁岚韵,好像领导人讲话一样讲了一通,以至于祁越后来都不敢看视频里的自己,现在,应该是更不忍直视了。

祁越又找了一张写着陆珩名字的,放进光驱里。

画面里出现了陆珩搂着祁越的,镜头抖动了几下,陆珩突然一口亲在了祁越脸上。旁边似乎有娇俏的尖叫声。

祁越啪的按了暂停。这TM还能看么!

祁越已经不想看在尼泊尔坐滑翔伞的视频了,他的心正在万米高空中速降,扑通扑通地,眼见着就要砸地上了。

刚才看到的画面太过刺激,远远超过办公室里那谁和那谁强迫自己“欣赏”的男男写真,祁越愣了好一会,以至于陆珩来叫他的时候,他还盘腿呆坐着。

“啊”祁越戴着耳机,没有听清陆珩进来的时候说了什么,坐在背对着门的位置—一个转身——他坐着的转椅是一种椅背非常灵活的设计,可以弯曲很大的弧度,祁越转过身的时候以为椅子朝后倒了,吓得一哆嗦,用手撑住桌子——然后就看到陆珩笑了。

祁越也觉得自己刚才太狼狈,不敢再提,而是问道“你说什么?”

“四点半了,走吧。”陆珩站在门边说道,“还没看完?”

视频画面暂停在一张陆珩的脸上,祁越知道陆珩看见了……

“走吧!”祁越心虚的合上电脑,“我去换件衣服。”才走出书房又看了陆珩一眼,“不许碰我电脑!”

陆珩以为祁越看自己看了一下午,心中暗爽。

祁越很快收拾好了自己,和陆珩一起下楼,一路沉默着,酝酿着要说的话。

“那个……我觉得,我是不是该搬回我自己家住了?”祁越在尝试了肯定句和反问句后,觉得还是后者有气势一些,原因是祁岚韵小时候批评他,总是用“你觉得你自己做的对吗”这样的开头,他还一直记得。

“为什么?你那儿和你们单位都不是一个区,你早上起得来?”

这话说得,祁越不满,“我住你这里也不是为了多睡懒觉啊。”

“那你为什么?”陆珩不满,你难道不该说“对不起,之前忘了你”吗?

“……”祁越一下子就萎了,“算了,我随便说说。”

“别人会以为我们分手了的。”陆珩踩了一脚刹车,在红灯前面停下,那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我们本来就没要在一起。”祁越撇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不屑。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陆珩突然转头看向祁越,在那一瞬间,祁越真以为他会亲过来,像视频那样。

第十九章

“哦。”祁越看着陆珩的脸,嘴先于头脑反应,算是给了陆珩一个还算满意的反应,其实他根本不记得陆珩指的是什么时候说过的话,老子现在笔直笔直的,不喜欢男人,可是——好像也不喜欢女人啊。

红绿灯转换,陆珩继续开车,似乎刚才的对话不曾发生,赵明柔还打来一个电话,陆珩头一偏,示意祁越,“帮我接吧。”

祁越傻傻的滑过屏幕,把手机举在陆珩耳侧,“开过电视台了”。知道母亲是来问有没有开出来,在哪里了这些琐碎的问题的,陆珩也直接在电话里回答,报了个地标。

赵明柔在那头也不多说,只道小心开车,就挂了电话。

差不多十分钟以后,两人到了陆家,赵明柔又是一阵疼惜的抱抱两个儿子,这才叫保姆阿姨把陆珩拎着的蔬菜拿去厨房里。

新鲜的豌豆煮熟以后散发出浓郁的青涩香气,赵明柔端了出来,自己手里拈着一粒,“哎哟,这新鲜摘来的就是不一样啊,又嫩又鲜的。”她招呼祁越和陆珩到餐桌前,“来,先吃吧,菜么已经在烧了。”

今天的餐桌话题,自然是离不开万子豪的了,陆丰听说了事情的缘由,还嘱咐陆珩小心,“这种走投无路的人啊,逼急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你也小心点,真被缠住的话,还是破财免灾。”

“就是,我给你报销啊。”赵明柔说道,“赌徒可别招惹,这种儿子啊,真是生来讨债的。”

一半是应了陆丰的话,缠上陆珩和祁越的,不是万子豪,而是跟在他身后的讨债公司。

万子豪最近在追追逃逃中学了一手,精得要命,拿着陆珩给的衣服大变装,给他混在一群从隔壁小区溜过来打球的高中男生里走了出去,算是暂时甩掉了尾巴。发现人跟丢了的讨债公司以为是陆珩搞的鬼,跟上了陆珩的车,然而陆珩毕竟只是这个城市众多有钱人中其实还不够有钱的一个,没什么安保意识,没有保镖,就连晚上回父母家的时候,车子就已经被跟踪了,也丝毫没有察觉。

晚上回去的时候,祁越说是要去买榴莲蛋糕,马路上非机动车道不好停车,陆珩就坐在车里,随时准备应付巡查的交警,祁越自己去排队了。

蛋糕店门口排着队,祁越排了五六分钟才轮到,拿着一袋蛋糕,他先是拈了个塞进嘴里,然后便走边找陆珩的车。

“喂,你在哪里了?”下车的地方陆珩的车子已经不见,祁越打了个电话,嘴里嚼着东西,声音还含含糊糊的。

“向南走一点……”陆珩在另一头说道,刚才停的位置的确不好,堵住了沿街门面的进出同道,他就把车挪了好大一段。

陆珩这头话音刚落,却听到祁越那里传来一阵凌乱的声音,有人骂着脏话,紧接着是祁越“干嘛!你们是谁?”的惊呼声,他连忙熄火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没跑出几步远,就看见祁越被几个男的拉扯着,有人骂着脏话叫喊着。

周围有远远围观的,但更多的是加快脚步远离事发现场。

陆珩眼睁睁看着祁越被一个穿黑色短袖的男人一拳打倒在地上。

“NTMD”陆珩一脚踢过去,成功的踢翻了其中一个男的,祁越站起来,一脚踹在一个正打算偷袭陆珩的人的背上,这时,之前一直没有搅入战局的一个瘦小男人说道,“不好,找错人了!”那个被陆珩踢翻在地的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祁越,还不甘心的向他问道,“万子豪在哪里?”

路边也有人是一直观战的,看到了全过程,现在见状是打错人了,似乎壮了胆子,扬声一句,“报警了啊,警察来了!”三个混混样的人作鸟兽散。

“我草!”要是听到“找错人”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被问到万子豪的下落时,祁越是彻彻底底明白了,呸了一声,有好事的,还在一旁说道,“你都流血了,去医院看看吧!”

陆珩正沉浸在祁越挨打这笔账要算在谁头上的愤怒中,听说祁越流血了,猛地一惊,把他拉向自己怀中,“我看看,那儿伤着了。”

“耳朵……有点疼。”祁越动手想摸摸耳朵查看伤势,却被陆珩制止。“别碰!”

陆珩小心翻了翻祁越已经在流血的耳垂,还好其他地方没有伤,“行了,去医院吧。”拉着祁越就往车边走,还不忘回头道,“刚才说报警了的哥们儿,谢了啊!”

陆珩心急火燎地开到市一院,这个点自然是只能挂急诊了,祁越似乎是沉静在刚才的惊吓中没有回过神来,一路都浑浑噩噩的,看到一个浑身烫伤的很厉害的小孩子正被母亲抱着,小的哭大的也哭,居然紧张到一把扯住了陆珩的胳膊。

“嘶——”然而他手心也擦伤了,现在握着陆珩的手臂,一些细碎的沙石反而更深地嵌了进去,疼的他倒吸一口气。

医生见惯了生生死死,在处理伤口的时候,对着祁越这么个大男人,并没有因为陆珩在一旁说“请您轻点儿”而“手下留情”——何况这种话本来就是安慰安慰伤患的——反正祁越是被双氧水刺激的龇牙咧嘴的,在决定要不要缝针的时候,医生征求了祁越的意见,祁越赶紧说“不要!”说完又讨好地看向陆珩,“不用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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