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衶宇收敛了旻皓的尸首,在检验其他人的尸身之后忽然很是惊奇,竟是这些人!
第27章:怀子
“你说的,确有其事?”旻熙听到欧阳衶宇的回禀后饶是镇定的脸色也是微微的一变,头上的嵌丝银鎏金冠也晃了一丝,虽是几夜未能安眠,旻熙仍强打着精神,身上的五彩云纹龙袍也是光泽如新,一尘不染,九条金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看就是新近换上的,脚踏流云靴,上面绣有日月星辰,缀以金线,点以东珠,倒是华贵异常,不过此时旻熙可没心情去打理自己的衣裳,竟不顾旻皓尸首的脏乱,亲自俯下身去查看。
“好深的内力!”旻熙仔细的看着旻皓胸前的那一块凹陷,明显的是被人一脚踹过,致使肋骨全裂,心肺俱损而死,而且死前想必经过痛苦的一番挣扎,眼睛旁边都已经溢出来血,手里的指甲也塞满了泥土和石屑,除此之外旻熙并没有更多的发现。
“旻皓的功夫朕是知道的,能一脚把他这样致死的人功力也不会逊于朕,而且他能够熟知旻皓的进程,比我们的人下手还快,想必是一定是这件事的知情者。”旻熙命人把延亲王的尸体抬了下去,自己拿出一块针织丝帕擦了擦手,接着说道:“你说死去的那些人都是毒教的人,西南的毒教远离朝堂,怎么成为延亲王的护卫,而且,那些人的死状竟然是被毒死的,这件事不是很可笑吗?”
“臣也是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江湖之上虽然门派林立,但是不到关键的时刻绝不会正面参与朝堂的纷争,而且延亲王自来很少出京师,怎么会跟这种阴险的门派有所联系?”欧阳衶宇亦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虽身处朝堂,但朕知道你心仍系于江湖,这段时间你出去一趟,把这个门派给朕查的清清楚楚。”旻熙拿着一块玉制令牌递给了他,“这块玉牌可以调各地的兵马,你以防不时之需。”
欧阳衶宇接过令牌,迟疑了一下说:“这件事并不是非臣不可,陛下在朝中的安危更为紧要,还请陛下三思。”
“去吧!把你桎梏在朝堂之上久了,你都有些消瘦了,延亲王旻皓已死,还有谁能伤朕呢?接下来的都是一些琐事,交给查谦那帮老头子做就可以了,或许,等你回来时,一切会变得不同吧!”旻熙不带丝毫犹豫的说完之后就挥了挥手,强撑的脸色终于显现了一丝疲惫,这几日的折腾使他感到有些身心俱疲,旻皓死了,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或者说,一切才刚刚开始,在欧阳衶宇疑虑的目光之下,旻熙披上自己狐裘毛边大衣,初春寒冷起来不比冬日的弱上几分,那些自以为熬过寒冬的花朵往往是折于这看似生机勃勃的季节,缓缓的走了出去,想起昨晚自己听到那个消息,眉头顿皱。
昨晚,欧阳衶宇他们出去追捕旻皓,朝堂上下因为他的事情而各自不安,深怕连累到自己,到也是让旻熙难得的清静,只是昨夜他正在查询一些事情时,高常突然进来,说韶华皇后忽然派她身边的宫女春鹃来请他过去。
旻熙心想皇后为人一向宽厚,自己如果不去的话也必是不派人来请的,请的话也是皇后自己来,今日反而派她的大宫女来请,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旻熙犹疑着让高常把她唤进来。
春鹃一进来就笑容满面的跪在地上对旻熙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哦,有什么可喜的?”旻熙被他这一举动有些诧异了,皇后素来料理后宫有方,只是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皇上,娘娘怀孕了,真乃大喜啊!想必是龙泽福佑,天赐祥瑞啊!”春鹃脸带激动,仿佛怀孕的不是皇后,而是她一般。
“什么!”旻熙顿时感觉自己的头脑中有些晕厥,自己临幸皇后的次数已经日渐减少,而且后宫的那些嫔妃也是随意敷衍,遇见那种功利心太胜的人,旻熙都会在屋中点上麝香以防她们怀孕,因此,这一年多来,倒是风平浪静,忽然遇见了这么一件事,难免有些措手不及,头晕脑胀。
“哎哟,皇上还不快去看看皇后,皇后这两日的胃口不好,身体也比往日消瘦了不少。”春鹃见风使舵的说着。旻熙见状也不再推脱,带着人就往皇后的坤宁宫走去。
一入宫,就看见皇后倚在榻上,旁边的御医正在请脉,旻熙一到,皇后的脸颊就变得有些红润,连眼睛里也闪着小女儿所有的光泽,样子中已经含有一丝母亲的光辉了,竟比从前还要妩媚动人,只是不久又捂住自己的嘴做干呕状,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
“皇后这是怎么了?还不快点诊治。”旻熙看着韶华体虚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同时,他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竟要当父亲了,眼前的女人要为自己诞下子嗣,延续自己的血脉,不久之后,或许就有一个鲜活的生命拉着自己的手娇娇的喊着父皇,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惊奇的事情!
而断夜!自己和他终其一生不会有孩子,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残忍之处吧,你爱的人,超越了世俗的伦理道德,或许一日发现之后自己就会身败名裂,你不爱的人,又怀上了你的孩子,一旦孩子出身,自己这一身都将和她脱离不了联系。
天不遂人愿,其心也如何!春归生万物,寒霜过零落。阶前愁百结,相思终不解。相望不相亲,一夜尽华发!
旻熙正在想着,忽听到御医的回话:“陛下,皇后这是孕期的正常反应,凡是女子有孕者,皆有呕吐、头晕、力乏、心疲等症状,其症状大小又因人体质而有所不同,皇后已怀孕一月有余,正是孕吐反应的强烈期……”
“行了,快说重点,怎么才能治好皇后的呕吐?”旻熙打断御医啰啰嗦嗦的话,直接询问道。
“臣开几幅方子调养着即可,重要的是保持凤体的心情舒畅,神旷体轻……”御医又开始大篇幅的论述着怎么保持孕妇的好心情。
旻熙本想打断他,谁知韶华皇后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旻熙一下子就愣住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手中那个生命在缓缓的向他招着手,目光顿时也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周围的声音也成了那种虚幻般的事物一样让人模糊,难以入耳。
许久,白胡子的御医说完了之后向旻熙鞠了一躬,说了一声“老臣下去开方子了”就自顾的走下去了。
旻熙这才从惊喜中反应过来,却发现人已走远,佯装着怒道:“这个老东西,越发的没有尊卑了。”
“徐御医精通妇科,一心醉心于医术,难免礼仪上有所不周,陛下就不要和他计较了,臣妾的身子还要多劳他调理。”韶华通情达理的说道,却有些干呕的症状,急忙的扭过头去,拿手帕捂住自己的嘴。
“还不快给你的主子倒一些茶过来,再拿一些清热的瓜果。”旻熙一边说着一边给韶华垫上了香脂靠垫,底下的奴才瞬时忙成了一片,不一会就把所需要的东西备好了。
“来,”旻熙把韶华扶了起来,温声道:“喝点茶水或许会好过一些,一会朕让那个徐老头再给你看看,虽说是正常反应,但也不能有任何的疏忽,你的身体本就不是十分的康健,这几日,后宫的事情就交给底下的那些的妃嫔,你只管安心待着养胎就是了。”
“那臣妾几日之后还不会变得臃肿不堪,难以入目吗?到时候,怕是请陛下来都难了,”韶华笑着说,转而又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这是陛下第一次对臣妾这样的温柔……”
旻熙听着一阵不安,自己确实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了断夜之上,待皇后确实是温和有礼,但又不过分亲密,眼下这个时候,旻熙只能劝慰她道:“是朕以前过于忙于国事了,忽略了你的感受,在皇子生下来之前,朕会好好照料你的。”
“陛下怎么知道是皇子?万一是公主莫不是陛下就不高兴了?”皇后靠在旻熙的胸膛上一阵撒娇着说道,旻熙有些不适应,毕竟只有断夜才能如此自然的靠在他的胸怀里,剩下的人都让旻熙本能感到排斥。
忍住心里的不适,旻熙把手拍着她的肩膀以作抚慰,说道:“无论是皇子公主,朕都喜欢,都是朕的孩子!”
皇后闻言抓他的手更加的紧了,而旻熙的头也更加有些疼了。
思绪回到现在,旻熙离开了议事厅内,来到了断夜的居处,一进门,就看见他在一旁擦拭了琴声,这几日朝事动荡,真正不慌的也只有他了,如今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弄着琴箫之事,宫里最近的事情太多了,还好逆贼已除,皇后又怀有身孕,旻熙本想办一场宴席来庆祝一下,但又不知怎样对断夜说起,怕皇后怀孕的事情会惹得他心里不快。
反而是断夜先听到旻熙的脚步声,远远的向他投来了平静的目光,“你来了,一切都结束了吧!”
旻熙收起自己想说的话,大步的走了过去,看着断夜说道:“嗯,一切都结束了。”断夜听见后自然的执起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胸上,这种自然的感觉是任何人都带不来的,旻熙闭眼想着,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吗?
第28章:吃醋
宰相的病假已经请了一个多月了,众人都认为是失子伤痛,所以没人追究他这么长时日不来的问题,延亲王的线索也好像中断了一般,旻熙派出去的人只查到似乎在旻皓造反的当天夜里家里的财产和一些绝密的档案就被人给搬走了,尽管已经清除过痕迹,细查之下还是很够发现一二,除此之外,一无所获,不过,欧阳衶宇据说已经查到了毒教的讯息,旻熙回信让他不用着急,难得出去一次,任务倒可以放到其次。
旻熙在一次下朝之后,照例看了一下皇后,然后就到了断夜的居处,不恰巧的是,他宫里的人说他去御清池里看鱼去了,这两日的天气温暖和顺,阳光恰如其分的纷洒在每一片土地上,柳树抽芽,鲜花初放,如不是朝堂之事烦忧,旻熙觉得此时刻正是适合春游的时机,而且断夜已经被旻熙赐予御前行走和未来的皇子之师的名号,众人也很习惯这位温润如玉、谦谦有礼的美貌少年,见过他面的人都初惊艳于他的相貌,而后折服于他的才学,尤其在旻熙处理了几个传播谣言的人之后,宫中对于这位公子就更加的敬畏了,尽管如此,旻熙还是不希望他擅自的活动,但长期把他拘于宫中,旻熙的心里对他自然有些愧疚。
走到御清池之后,旻熙远远的就看见了断夜坐在旁边的小石凳上,旁边的明清一手拿着鱼食盘端着,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拿着一把白缨络纹色的小扇在旁边扇着,待到旻熙走进时才发现韶华皇后也在一旁,与断夜不知说着什么,旻熙心下一惊,表面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春意已回沙际归,闲却阑干戏鲤鱼。两位真是好兴致啊!”旻熙笑着说道,周围宫人众多,他自然收敛了对断夜的情意,走过去对着皇后说:“怎么朕才一走你就出来了,这石凳冷,底下的奴才也不知道找个垫子来,春鹃,怎么伺候你主子的!”
“奴婢知罪。”春鹃一行人立刻跪下请罪。
“臣妾只是怀孕,又不是不能理事之人,陛下何苦责怪底下这些人,何况太医嘱咐臣妾没事要出去晒一些太阳,才能不至于落了病根,再者,臣妾见到断公子就被断公子的才学所折服,看来这日后的帝师非是断公子莫属了。”皇后面带笑容的说着。
旻熙应着她的话,低头向断夜的方向看去,见他的脸色还一如往常,才把心放宽了,自己也抓了一把鱼食扔到池中,水里的鱼儿见状立刻拥簇上去争抢事物,欢快的样子让周围的人都身心愉悦,这时,旻熙想起断夜不能看见这场景,心中怕是郁积,正想着宽慰两句,断夜却开口道:“春日万物初生,能够听这鱼儿嬉戏声也是令人愉悦的,夜听见这声音,大概是鱼群中有两头大鱼在争抢一块鱼食吧!”
听完断夜的话之后,大家往那一看,果然有两头体积颇大的金色鲤鱼在争抢着食物,剩下的那些小鱼都在周围徘徊张望,不敢靠近,“断公子果然好听力,心思细腻,连这等事都能完全知晓。”皇后站起来看完之后吃惊的说着。
旻熙在一旁附和的笑着,直到众人赏完鱼,兴致归了之后,这回的春景游乐才算了告了一个段落,旻熙嘱咐了御医好好照顾皇后之后,就屏退左右,独自来到雅音阁,“你不有所感触吗?”旻熙对着正在弄花的断夜说道。
“我的感触只是这春日花开,繁茂难以比拟,虽不能亲眼所见,用手栽弄一下也是好的。”断夜摸了半天才把一片有些蔫的叶子揪了下来,看样子竟是极费心力,旻熙捉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继续摆弄,“这些活以后交给那些花匠做吧,”旻熙替他把手上的泥土拨弄下来,又拿帕子擦拭干净。
“皇宫里尽管我不愿扩充六宫,但是身为君王,也是有很多不能自主的地方,皇后的孩子又第一个,我难免不上点心,断夜,你不会怪我吧!”旻熙试图解释道。
“怪你!夜能怪谁呢?你有多少女人,之前我不知道,之后我也不会知道,你的孩子,之后会有多少更是不知道,只要在这万千人当中能够有一点心用在我的身上,夜就知足了,帝王难做,帝王的人自然也不会好做。”断夜就像叙述一件平常的事情般说完,话语虽有起伏,但是表情还是一般的从容。
“哦,你果如此想?”旻熙笑着说,拿了面镜子放在断夜的前面,缓缓道:“夜,你若能看见你的容貌,便知那些后宫的庸脂俗粉不比你的丝毫了,她们的孩子我自然不会多加喜欢,只是皇后不同于别人,我虽不爱她,但是还是敬她、怜她,希望肚子的孩子能够平安成长。”
“她们的孩子都是你的孩子,你身为君主,不可有所轻率,况且,我脱了这层外貌,也不过是庸脂俗粉了,你尽管放心,你的孩子夜会好好待他的,想必孩子长大之后会和他的父亲一般英明神武,贤德异常。”断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放着异样的光彩,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东西,旻熙看着陶醉,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激动的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话,我以为你会心中有不痛快。”
“是有些不痛快了,还恳请皇上,能够将御清池的那头鲤鱼给夜炖了以解恨吧,吃了夜那么多的鱼食,也该适时候让它们回报一下了。”断夜略带调皮的说着。
“就是把御清池做成一锅鱼汤,我也愿意。”旻熙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
数日之后,本是宰相请假到期的日子,早朝时旻熙本以为能够看见徐文,没想到又有传报宰相病重,不能上朝,这已经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了,旻熙起初以为是思子过切,伤心所致,可是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样,难免心中有些起疑,这些日子里旻熙派出的赏赐宰相的人也没有见到徐文的面容。
下朝之后,旻熙左右思虑不安,于是亲自率领一帮人去了宰相府,由于事先没有通知,宰相府的人见到之后大为惊慌,旻熙示意让他们不要进去通报,自行大步走了进去,管家张安前后的恭维着,只见这宰相府色调灰暗、古木环绕,前厅后堂布置因循旧制,毫无新意,就连院中的池塘园林也没什么可欣赏之处,虽然是这样,倒也不失为古朴大气,厚重稳妥,都说宰相为人低调稳固,从不越职,这所宰相府可就看出一二了。
“这棵树怕是有些年头了。”旻熙走到一棵大树下看着说道。
“回陛下,这棵树是百年之木,老爷经常说,做人如木,扎根稳妥,不急不躁才能算的上踏实可靠。”张安走近说。
“宰相说的可真有道理。”旻熙心里却想一个管家都能有如此的见识,看来三朝为臣,宰相并没有那么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