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熙……”床上虚弱的韶华气弱的喊了一声。
旻熙立刻把孩子交给乳母,自己伏在床边,紧紧的抓住韶华的手,看着韶华已经苍白似纸的脸庞和那床上才刚刚殷红的血迹,旻熙知道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他看着韶华的眼睛,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着:“孩子没事,孩子,没事……”
果然,韶华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浮现了一丝喜悦的笑容,那么的灿烂,那么的喜悦,旻熙看着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他好像看到了彼岸花在面前肆意的绽放,一朵连着一朵,把韶华团团的包围住了,而她,就在花中间冲着他微笑,就像他们当初成婚时,她看着他时害羞的脸庞,她靠在自己胸膛时的温顺,她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付出了生命,现在,旻熙竟还感受到了她的快乐,他真想问一句:你后悔吗?后悔爱上我吗?可是,没等到这句话问出口,旻熙感觉自己握着的手已经渐渐的冰凉起来,他知道,她已经走了。
旻熙把韶华睁开的眼睛轻轻的合上,吃力的站了起来悲凉的说着:“皇后,薨。”四周的侍从宫人都跪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这哭声好像都能覆盖到这宫城的每一个角落,旻熙缓缓的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的瞬间,一滴泪珠悄悄的滑了出来,似乎是感受到自己母亲已经死去,乳母怀中的婴儿哇哇的哭了起来,旻熙自己抱过来孩子,看着孩子的哭泣自己也陷入这沉痛的悲伤之中,“陛下,能让老臣看看吗?”平时照看皇后的徐御医忽然发话道。
旻熙一怔,还是把孩子交给了他。
“陛下,公主,公主……”徐御医忽然惊慌起来,抱着孩子的手夜晃了起来。
“她怎么了?”旻熙忽的慌张起来,他不能再让自己这个女儿出一点事了,绝对不能。
“公主似乎天生中毒了,陛下,你看。”徐御医把襁褓掀开一角,只见公主身上明显有些青斑出现,一看就是中了很深的毒的迹象。
“衶宇!你过来看一下,”旻熙想起了精通毒药的欧阳衶宇,急忙把他唤来查来。
欧阳衶宇见到这种状况也是十分惊讶,他细细的查看了一下之后皱着眉头回报说:“陛下,这是母体的毒遗留下来的,臣虽不知皇后吃的什么催产药,但是大部分的毒性都被皇后吸收了,公主身上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毒性,可是,公主早产,这些毒性对于一个不足月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很致命的。”
“什么毒?”旻熙厉声问道。
“大概是钩吻之毒,还混有其他毒素,臣现在还不知。”欧阳衶宇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但毒素并不致一个成年人于死地,只有刚出生的孩子难以抵抗而已,这种剂量,非高手不能为。”
断夜,你竟如此狠心!旻熙的怒火又升了起来,在他还未发火之时,孩子就像感受到他的怒气一样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心下一软,旻熙低声继而问道:“你有多少把握能够保住公主?”
“臣愿意一试。”欧阳衶宇坚定的回答道,他自己知道这个孩子对旻熙的重要性,就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好,你和御医带着公主下去医治,乳母一同随行,待朕把宫内事情料理完之后就去看公主。”旻熙说完,就打发了这一干人出去,自己看着床上韶华冰凉的身躯,默念道:如若你在天有灵,就保佑这个孩子平安的活下去把!韶华的嘴角还遗留着刚才的微笑,好像是对他的回答。
“进来吧!”旻熙忽然对着窗外说道,高常立刻跪着进来,“陛下,奴才没用,奴才……”
“闭嘴,现在不是认罪的时候,宫中的情况如何?除了皇后宫里其他处有没有受到损伤?”旻熙冷声问道。
“是,陛下,奴才派过去的暗卫到达各处的时候那里的行刺的刺客都已经提前被人处理,不留丝毫的痕迹,而且奴才发觉到整个皇城似乎都被保护起来,奴才刚接到通报,连城中的幽音阁都被人铲平了。”高常疑虑着说道。
“不用说了,朕都知道了,你派人整理一下皇后的遗容吧!把这坤宁宫好好的清洗一番,朕希望它还能跟皇后在世一般整洁,朕出去一趟,你不要跟过来了。”旻熙说完之后就快步出去了,留下高常在原地待着。
只见旻熙一路上直奔北方,宫中的各门都由暗卫把守,只不过那些侍卫并不是自己的人罢了,到了太上殿门口,旻熙冷哼了一声,直接的大跨步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父皇脸色有些虚白,可是精神还算矍铄,一点也不像久病的人,而自己的七弟旻茨却在一旁的榻上闭着眼躺着。
“旻茨?”旻熙有些惊讶。
“孤本以为那个小子对他下的只是一些慢性毒,就只派人给旻茨送一些寻常的解毒药,没想到他好深的计谋,平时的毒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最重的一味剧毒,再迟一步,旻茨的性命就难保了,饶是这样,费了孤一番功力,旻茨恐怕也不能习武了。”太上皇阗明慢悠悠的说道,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变化。
“你救得了旻茨,救得了整个皇宫,救得了大熙朝,为什么救不了韶华,为什么救不了我的孩子?”旻茨发狂一般的质问道,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皇尽然置自己的孩子于不顾。
“旻熙!叛臣的女儿和孩子怎么能留下来,孤没有自己亲自动手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凡是背叛孤的人都必须死,你以为你的二弟、四弟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在你的手上?”阗明悠悠的说道,语气并没有加重,身上的气势却盖过了旻熙千倍。
“我早就怀疑了,原来是父皇的安排,哈哈哈,”旻熙激动的笑着,完了之后平静的问道:“旻皓是你杀的吗?”
“自然不是,旻皓对孤还算孝顺,不过他对这皇位起了企图之心,背叛孤或许也是迟早不过的事情,孤本想留着他一条性命,只不过还是被暗魅那帮人提前下手了。”阗明的脸上此刻闪过一丝悲伤,“那帮逆贼,若不是为了铲除这帮人,断夜那个前朝皇帝之子早就死了,熙儿,你早有察觉,怎么会对他产生这种感情?现在你清醒了吧!你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父皇,你明明可以阻止的,我这一切怕是拜你所赐。”旻熙还是不甘的问道。
“熙儿,得到教训之后你才会成长,”阗明说着扔给旻熙一份密信,“这上面是所有参与此次叛乱的大臣,你要马上处置了他们。”
旻熙并没有打开这封信,他直直的看着自己的阗明问道:“父皇,以前曾让我注意幽音阁的信是你传的吗?我登基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中,对吗?今天的这一切也都在你的把控之中,对吗?我的势力,查谦,赵鸿志都是你的人,对吗?若不是你为了追查前朝的势力,根本不会在盛年隐退,一切只是让我为饵,对吗?”
阗明看着旻熙的眼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了一个字:“是。”
“哼!这个皇位,还是父皇你来坐的合适,”旻熙把信扔在地下,“我如果继续当下去,下一个你除掉的人就是我了。”
“熙儿,你是我的最爱的一个孩子,这个皇位,现在是你的,将来也是你的,只不过你尚且不成熟,还需要父皇而已,你是姳华和我的孩子,我可以不爱任何一个儿子,但是熙儿,你在父皇心中是高于其他人的,你懂吗?”阗明的情绪有些许的激动,握住椅子把柄的手也有些晃动。
“可是还是没有你的江山,权利重,对吗?”旻熙质问道。
“那时因为只有拥有这些,父皇才能保全你们!熙儿,你怎么就不明白父皇的苦心呢?”阗明顿时站起来大声的说道。
“保全我们!哼!父皇,母后没有葬在皇家陵墓里,对吗?”旻熙冷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阗明的脸上写满了慌乱,“你这个不孝子,你去过你母后的陵寝了?”
“去过又怎样?父皇,好一句:不负青天万重远,只待折芳佳人归。你刻在母后陵寝上的话,你总不能忘了吧,哈哈哈,父皇,母后现在是生是死?”旻熙的向前走了几步,正对着阗明的双眼,凌厉的目光同时从两双眼睛里散发出来。
“我不知道。”阗明一下子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我不知道。”他喃喃的重复着,“就是她活着,也不会来见我了。”
旻熙复杂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第33章:追杀
几个时辰之后,初生的太阳正好从地平线慢慢的出现,旻熙的影子瞬间被拉的颀长,在他的身后把这座皇宫的寂寥勾画的如此认真,太上殿三个镀金的大字被阳光遮住了光芒,也遮住了曾经浓浓眷恋的父子之情。
旻熙站在早朝大殿的台阶之下,他知道还有不多久,底下就会站满了文武百官,朝贺的声音会在这空旷的大殿回音似的一遍遍响起,每个人的脸上又会换上不同的面具,一切的事情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轨道上,没有谁的背叛,没有谁的算计,没有的谁的天荒地老、海誓山盟。
坐在龙椅上的旻熙冷峻的气势向四周蔓延开来,他想起昨晚从太上殿出来之后来到雅音阁里,看见明清、明志一干内侍都被打晕在地,他几乎一阵头晕的扶住墙,愤怒的感觉由心而起,断夜!竟然谁都放过了,却没放过我的家人和孩子!
其实旻熙早就知道,从明清在新年哭泣的那晚他就派人已经查清楚,明清、明志是被他下毒,替他传信和打探消息,他也知道,断夜在和他出宫时,在试图传递消息出去,他甚至在旻皓死去时,也隐隐的猜测到了是谁下的手,是的,他是知道,可是他不愿意相信,他不相信他和宰相府有联系,他不相信那珠帘后的誓言全是假的,他不相信断夜没有对他动一丝情,当他看见那琴台上的一抹笑容,就早已不自觉的把一切猜测、疑虑全部都放下,只沉浸在断夜的一举一动中。
可是,事到如今,旻熙却不得不接受这一切的现实,欧阳衶宇曾劝他杀了断夜,他毫不理会,如今,自己的孩子兄弟都要差点丧命断夜的手中,难道这一切是报应吗?旻熙抬头望着天空,忽然一只海东青从远处飞来,直直的落在旻熙的肩膀,讨好的拿着头上的软羽蹭着他的脸庞。
“一切都应该有个结果了。”旻熙自言自语说道,他伸手拍了拍那只海东青的翅膀,说道:“疾风,带我去找他。”
那只名为疾风的海东青像听懂了旻熙的话一般,立刻向南边的方向飞了过去。
而旻熙原地施展轻功,踏上房顶之后就飞了出去,竟不比那只老鹰的速度慢,一人一鸟就这么的高低的向前奔行着,把这皇宫的全部远远的甩在后面。
出了都城范围后,旻熙换上了一匹马,疾风也知趣的放慢了速度,他们朝着了无人烟的深山里行去,虽是深山,但是距离都城的距离也尚不遥远,只因猛兽众多所以一般无人赶到这里来,绕过了几个山头之后,疾风忽然从天上飞上来,翅膀收的十分紧,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的树丛。
旻熙见状就已经知道了,他指了回去的路让疾风先回去,自己则深吸了一口气,大步的迈了过去。
“秋叶满槲路,知是故人来。”在旻熙即将靠近的时刻,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了,还是如从前的轻柔淡雅,只不过时过境迁,如此多情的诗句旻熙听来却如同刀刻般的刺耳。
旻熙拨开眼前枯黄的叶子,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他的面前,但却又是那么的陌生,肤如凝脂,眉化远山,朱唇秀鼻,手若白玉,头发被一只白巾简单的挽在身后,身形峻拔的站在一棵松树的下面。
但是似乎又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同于以往的神色,那种的眼光不再是顺从的、依恋的,而是充满了旻熙从未见过的霸气与张扬,身体虽然远不如旻熙的健壮,但是整个人身上肃杀的气势却把旻熙完全盖了过去,明明比别人矮一截,但是又不得不叫人仰视,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那些断夜周围的刺客一见旻熙立马摆好了阵势,其中为首的一人护在断夜的身边,眼神紧紧的看着旻熙,断夜倒是很自在,仿佛身上的泥垢是他游玩时不小心蹭到身上的一般,他不知从那里掏出一块丝巾,擦了会头上的汗才悠悠的说道:“赶了这么半天的路没想到还是被你追上了,我周边的人说天上有一只老鹰一直跟着我们,当时一心软,没想到还成祸害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旻熙不顾他之前的话,咬着牙狠狠的问道。
“为什么!哈哈,那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父皇呢,总之,我只想要你的好父皇死几个儿子尝尝教训,至于你的孩子,想必你的父皇也不会疼惜,我又何必手下留情呢?”断夜娓娓道来,就像在陈述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何苦下此狠手,断夜,如若不是韶华以身代毒,我的孩子想必连活的丝毫机会都不会有了。”旻熙怒吼着说,紫光从他的身体迸发了出来,绕了身体几圈之后像炸开一样向四周散去,那些躺在最前面的刺客脚步不由得都有些晃动,周围树木的落叶也开始纷纷下落。
断夜感受到了旻熙的怒气,反而变得更加的高兴,他又不由控制的笑了起来,那感觉竟像是真的很开心一般,笑了许久,到他的气力有些乏了的时候,断夜才收起了笑容,戏谑的说道:“费了一番功夫,竟还是没有达到,我想旻茨也没有事吧,本来我也没想一下子把他毒死,现在皇宫中应有高手替他把毒逼出来了吧,不过,你不要高兴,他接下来的日子将会病痛缠生,一年比一年身体羸弱,那滋味……”
“断夜!”旻熙叫着他的名字,没想到他会这么的狠毒。
“哎,你不要激动,要我说,还是旻皓死的更加精彩,他先被废了内力,然后让人一脚踹断了胸前的肋骨,再堵住口鼻,慢慢的疼痛折磨着他,偏偏嘴里的淤血还吐不出去,想必一定十分的难受,那场面,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一切皆是出自我的手,”断夜眼里闪过几分杀伐的狠色,那蓝眸竟无昔日的一点温情。
“啊!”旻熙完全被激怒起来,他的理智一下子被仇恨占据了,身体的真气瞬间磅礴起来,他拿出绑在身后的清风剑,将全身的真气集中在剑锋上面,以致于看不清这把剑的本来面貌,只觉得一团紫光耀人眼目,旻熙拿着剑直冲断夜的那个方向而去,那些周围的刺客都一窝蜂的涌了上去,可是,这些血肉之躯怎么是这人剑合一的对手,剑影闪过,紫光蹦现,一团团的鲜血在天空划下美丽的颜色,几个来回,旻熙站在原地呼呼的喘着气,周围的尸体一片,那些死去的刺客有的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旻熙一剑封喉而死,但这成堆的尸体并没有断夜和他贴身的那位护卫。
旻熙调整了一下气息,根据足迹又接着追了过去,他沿着足迹一路上快速的前进,渐渐的,前方的树林稀少,石壁渐多,秋风从这些石缝中刮过发出刺耳的声音,旻熙的剑上还在不断的滴着湿热的鲜血,而他的心,却也在莫名的滴着不知名的液体。
在一个转弯过后,突然间峰回路转,前方几百米处正是一座悬崖,悬崖距离另一侧有数十米远,根本不可能越过去,断夜正大口的站在悬崖边喘着气,看来一路的奔波已经使他的体力不支了,旻熙忽的有些心软,但是想起刚才他说的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提起剑飞身冲了出去。
断夜旁边的那个守卫的刺客见旻熙忽然出来,即刻迎身上去,双剑碰撞,火光四溅,两股真气瞬时在空中交缠了起来,僵持过程中,旻熙忽然弃剑,那个人的剑刺进他的左肩,而他双手交合,一股紫团在他手中闪现,然后从旻熙的手中推向那个人的胸前,“砰”的一声,一团更加刺眼的光芒从这两个人的身体周边散发出来,之后光散,只见旻熙往后退了几步,肩上的血也喷了出来。